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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贵族丑丑     天下第一医馆txt下载     天下第一医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69章 秘密动手

    杜先生闻言心里不由意外,自己都毫无发现,此人却如此确定,不过并未细究:“能找出他来吗?”

    “可以!”青年很确定,不过紧接着又道:“刚才盯着咱们的人之中,有人离去了,十三已经跟过去了,但现在还无法确定他们的底细,也不确定这周围还有多少他们的人,而且如果有宗师境赶来,您的安全将会受到严重威胁,我建议,先送您回王府,待我们摸清对方底细再来安排。”

    杜先生越发意外了,他与这青年一路同行,并未发现他有何异状,他是何时发现这些问题,又是怎么安排人跟上的:“多久了?”

    “就在我叫您的时候!”青年话很干脆。

    杜先生眉目中闪过一缕思索,随即轻声摇头道:“咱们还有多远?”

    “若无意外,半个时辰就能到!”青年听他下了决断,也没有再劝。

    “行,那别管他们,继续走!”杜先生点点头,望着前方,眼底一闪。

    她的确有很多仇家,但在京城地面上,会向他下手,也敢在她一路面就下手的,却绝对不多。

    不是蛮子,就是黄庭府!

    不过杜先生却并不倾向是这两家,若真是他们,恐怕反应不会这么慢,到现在竟还没动手。

    “如今各家道门是不是都派人入京了!”杜先生突然问道。

    “有,前段时间,旗国使臣入京,各家道门均有人赶来!”青年沉声道。

    杜先生没有再出声,她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自己判出道门的事,怕是如今整个道门都已经通传了,刚才发现自己的或许并不是黄庭府和蛮子,而是其他道门在京中的活动人员。

    他们不会亲自动手来打杀自己这欺师灭祖之徒,只会在发现自己之后,通知黄庭府自己来处理。

    “你刚才说,有人离去,往哪边走了?”杜先生又问了一句。

    青年并未用手指,只是微微抬了抬额头,朝正前方道:“前面!”

    “黄庭府驻京处的方向?”青年点了点头,后又道:“那一片不止黄庭府,还有其他道门也在那边驻扎。”

    “嗯,我知道了,你怎么称呼!”杜先生这才记起来,自己还未知此面前这人姓名。

    “墨九!”青年道。

    墨九?

    杜先生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他刚才说十三跟过去了!

    九,十三!

    这些名字很寻常,但此时此刻,杜先生眼中却疑惑一闪:“你姓墨?”

    “嗯!”青年惜字如金!

    “刚才你说跟过去的那十三姓什么?”杜先生接着问道。

    青年微顿,这一次似乎想了想,最终还是道:“他叫墨十三!”

    墨十三!

    杜先生明白了,这些人以号做名,怕是人数不少。

    而且都姓墨……

    “冒昧问一句,你修为如何,待会或许会有意外。”杜先生又问道。

    青年摇了摇头:“我没有资质,不能修道。”

    杜先生一愣,难道自己猜错了,他们不是明王专门培养在身边的贴身护卫?

    ……

    “什么?你没看错?”黄庭府驻地,一房间之内,一个身着长衫的消瘦老者脸露惊讶,看着刚刚赶来报讯的弟子很是意外。

    “绝对不可能认错,弟子曾与这杜鹃也曾有过一面之缘,就是她!”那弟子当即确定。

    “不可能啊,她怎么会离开明珠来京城!”老者眼中疑惑一闪,随即又面色一正问道:“她身边可有什么人?”

    “没有,就她一人,骑着马在街头闲逛,对了,还有小厮替他牵马!”那弟子摇头道。

    “你确定?”老者越发意外了,虽然杜鹃在他眼中不过一小人物,但他也知道,这女子在明珠是有些本事的。

    “弟子因为急于回来禀报,所以并不敢确认,她身边暗中还有没有其他人在。”那弟子很想确认,但见老者如此郑重,他也不敢瞎说,只好道:“不过应该是没有,弟子发现他时,曾稍微注意了一下周围,并没有发现特别之处。”

    老者眼中一闪:“此事除你之外,还有何人知晓?”

    “不知道有没有其他人发现!”青年摇头。

    老者闻言,眉头不由一皱,眸光突然朝门外看了一眼,眼神急剧闪烁了一下,突然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你立刻回去通知门内诸弟子,盯着那杜鹃,摸一摸她身边的情况,想办法将杜鹃拿下!”

    “是,弟子立刻去办!”那弟子并不迟疑,立刻点头。

    “拿下后,不要声张,将她藏起来,等我回去再说!”老者抚须又道。

    “咱们不将她交给黄庭府吗?”弟子一愣,脱口而出问道。

    原来这老者竟然不是黄庭府的人,实际上他是竹叶门在京办事处的主事人,就与那冲玄一样。

    此人亦是道师境,名叫黄深,今日刚好过来黄庭府这边商量事情。

    “别管这么多!”老者神色一肃:“记住,如果秘密得手,就按我说的做,如果有其他道门插手,那就直接将她拿下后,交给黄庭府。”

    “是!”弟子不敢再问,应声欲去。

    “等等!”老者却又觉得还是不妥,又摇头道:“通知赵师也跟过去,以防意外!”

    弟子急速而去,老者独自在房间沉默稍许,眼中思绪电转一番后,转身出门。

    不一会,便来到一间房。

    里面早已坐着一个老者,此刻正听着一名弟子在汇报什么情况,见黄深进来,便挥手对那弟子道:“好,我知道了,继续盯着就是!”

    黄深听着他这句话,却是心里骤然一顿,莫非他们也已经发现了?

    刚这么想,就听那老者看向他,沉声道:“你都知道了吧!”

    黄深听他这么问,又看他脸色,心中一跳,有些无语,这杜鹃怎么搞的,不知道如今她已经是道门人人得而诛之的败类了吗?

    怎么还敢如此招摇,简直找死。凭白无故浪费自己一番心思,没办法,既然瞒不住,只得轻轻点头道:“嗯,刚才弟子过来禀报,很是意外啊……”

    “哼,这有什么意外!”黄庭府的老者姓秦,名秦泰之,此时从桌上端起茶杯,摇摇头道:“搞不懂上清山究竟怎么搞的?培养了这林素音这么多年,结果最后还是便宜了明王,真搞不懂他们究竟是怎么想的?”

    “嗯?”竹叶门的黄深微愣,刹那间发现,他们两人说的似乎不是一件事啊,额头微汗,还好这秦泰之打断了他的话,否则岂不是不打自招了,连忙含糊问了一句:“怎么说?”

    秦泰之回眸瞥他一眼,嗤笑一声:“怎么着,你还要在我面前装模作样,打算去上清山告我一状还是怎么滴?”

    “看看,看看,你老秦又小心眼了吧!”黄深打了个哈哈。

    “哼,你告状我也不怕,当着他冲玄,我也敢这么说!”秦泰之再次冷哼一声,看得出他对冲玄的意见很大。

    黄深倒是理解,黄庭府的洪震与这秦泰之乃是至交,此次却在明珠遇难,秦泰之心里始终郁郁不平,对上清山没有牵头报仇的事,他心底很不爽。

    “老秦,有些事咱们都清楚,没必要搞的难看了,如今咱们的利益绑在一起,有些话还是不说为好,真的传到上清山那边,对大家都不好。上次上清山自己也在明珠损失惨重,要是能报仇,他们又哪里还用其他人劝?”黄深劝了一句。

    “他们自找的!”秦泰之闻言,依然不悦:“我不是不讲道理,这事情起因在哪里?当年他们不向明王动手,明王会对我们道门如此意见?动手也就罢了,仇是结下了,结果人家却活的好好的。再说这林素音,他们抢林素音上山,这是为了他们自己的利益吧,最终怎么样,将咱们都搞的境遇难堪了,大家与国朝之间的关系都越来越紧张。”

    “话也不能这么说……”黄深摇头。

    “行,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是,上清山出头扛住国朝,对咱们大家都有好处,可结果如何?这林素音上山多少年了,他们信誓旦旦的要梅志峰与林素音联姻,可如今呢?办成了吗?这下倒好,林素音一转眼就名正言顺了,此刻入宫去与定武父慈子孝了。你看着吧,林氏那边立马就会做出反应,他们想要名正言顺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如此天赐良机,林氏绝对不会放过与国朝谈判的机会,我倒要看看,到时候咱们这道门要如何自处!”秦泰之怒不可遏,满是冷笑。

    黄深这才明白,秦泰之为何发这么大火,原来是说林素音此时入宫拜见的事。

    他只能苦笑,也明白秦泰之如今要说恨谁,首当其冲是明王,再次便是杜鹃,最后就是这林素音了。

    没别的,就是因为为了给林素音治疗箭伤,才招惹到了明王,才有了洪震之死!

    不过话说回来,秦泰之的话说也不是没有道理,黄深面容也慎重起来,上清山这些事确实没有办好,他皱眉道:“老秦,如今形势越发扑所迷离,难以看清了。冲玄去见了林素音,结果咱们虽然不知道,但听说他回去后,梅道师当场大发雷霆,看来情况是不妙,明王要杀梅志峰,挑战梅真人的事,照这么发展下去,只怕真能成事。”

    “那不正好吗?上清山将明王灭了,咱们都安心了。”秦泰之再次冷笑一声。

    “老秦,你也莫要幸哉乐祸,明王这次是针对上清山,可你不要忘了,如今他眼中的敌人可不只有上清山,你们黄庭府,我们竹叶门,都是与他结了仇怨的,上清山若真吃亏,咱们两家还能讨到好?”黄深眉头皱紧。

    秦泰之终于沉默了,他说的也是气话而已。

    上清山真能灭了明王?

    要是能,冲玄还如此着急,莫说国朝,关键就算是林氏如今恐怕也不会在没有谈成合作之前,让上清山杀明王!

    而如果明王胜了,那结果就可怕了,正如黄深所说,明王对他们那绝对没有好感。

    “咱们又能怎么办?”秦泰之长叹一声。

    “如今你我两家,是已经下不了船了,只能跟着上清山。”黄深也一叹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能想办法改变这种局面,只有林氏与国朝继续相对立,咱们才能对明王多一些掣肘。”

    他说到这里,秦泰之却突然又冷笑一声,斜瞥一眼黄深:“那你说怎么办?杀了明王,还是杀了明王妃?老黄,我警告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那些花花肠子,想拿我黄庭府当枪使,做梦!”

    “这是什么话?”黄深闻言,顿时怒了:“我好心来和你商量对策,怎么成了拿你们当枪使,好心当成驴肝肺,黄庭府真不该派你来京主事!”

    说罢,袖子一甩,不悦而去。

    他背后那秦泰之却道:“就是不派我来,就凭你这三寸不烂之舌,也休想忽悠我黄庭府,别说我没提醒你,那林素音出了任何问题,都别想让我黄庭府在与你们一起承担!”

第270章 缩小版火枪

    发现行踪已经暴露了,杜薇薇却并没有回头。

    就算此时黄庭府真派人来出手拿她,她也不会反抗,本来她就是准备送上门去的。

    “还没动静?”已经穿过了热闹长街,进入幽静小道,黄庭府那边居然还没有派人来拿她,这反倒让杜微微疑惑。

    “跟在我们后面的那两个人还在,他们不是一般人,隐藏的很好。”墨九仍然牵着马,低声道。

    杜微微皱了皱眉,正在思索黄庭府一直不出现究竟是什么意思,耳边却突然想起几声犬吠之声。

    这犬吠声并无什么异常之处,所以杜薇薇并没有注意,可那牵马而行的墨九,却是身形刹那绷紧,眼底精光陡然一闪,脚步顷刻间放缓了下来。

    虽然墨九做的很隐蔽,但到底离杜薇薇太近了,她也是有修为在身的人,墨九这一刹那的异常,还是被杜先生察觉了。

    “怎么了?”不过,杜薇薇非常冷静,并未失态,神色依然如常。

    口中轻声问了一句,眼神在前方扫了一眼。

    虽然是在京城,但道门各山在此驻扎的却仍然是清修之人,所择之所,都是远离喧闹,较为幽静之所。

    此时这条道上就人烟稀少,只有寥寥几个贩夫走卒正肩挑着箩筐,在步履蹒跚的前行。

    应该是附近人家,准备去主街上做些小生意的。

    杜先生一眼望去,却并没能发现什么异常。都是一些寻常人而已,她眼神好,若是这些人中有道门出来的人,她定能发现。

    “杜先生,有情况!”旁边墨九的脚步越发慢了,这一次不再是刚才那般隐蔽,只是缩小前行的步伐,而是随时准备停止前行了。

    杜先生闻言,立刻再次瞥了一眼他明显凝重起来的神色,却是第一时间出声道:“别慌,继续走,慢慢说是什么情况?”

    一面说着,她也瞧出了墨九所看的方向,连忙顺着他的眼神看去,只见墨九所望之处,正是一个挑担青年,正朝着他们这边醒来。

    杜先生眸光一凝,将那青年的一切尽收入眼底,此人很普通,就是一苦力模样,挑着两个箩筐,扁担下压的弧度很大,箩筐里面的东西应该很重。

    只是青年的脚步却不慢,双手握着扁担吊绳维持平衡,虽然额头有些冒汗,但神色看上去明显能够承受这重量,看得出是个健壮力气人。

    杜薇薇仔细打量了一眼,并没有看出什么异常,再次回眸看向墨九,却只见墨九依然看着那青年。

    “这人有问题?”杜薇薇低声问了一句。

    “不,他是咱们的人,来传讯的!”墨九一面盯着那人,一面低声回了一句。

    自己人,杜先生微微放松了些。

    说实话,她也真不认为,黄庭府要对付自己还要如此小心翼翼,大费周章的派人伪装。

    这可能性实在不大,对黄庭府来说,要清理门户,只会大张旗鼓来扬山门之威。

    也就在此时,那挑担青年已经走到他们身边,就要错身而过。

    杜先生凝神,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若不出意外,交接情报信息,应该就是在这时候了。

    但下一刻,她却意外了,那青年就这般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从头到尾,甚至连眼神都没有扬起和墨九对视一下。

    杜先生很确定,他绝对没有与墨九有过任何接触,更别提递交情报这等事。

    她正心中奇怪,却只觉墨九的脚步再次慢了下来,并且声音中也开始有了一直没出现的紧迫感:“有人在前面埋伏,人数不少,都是好手!”

    “埋伏?”杜先生眉头明显一皱:“不应该啊!”

    黄庭府要对付自己还需要埋伏吗?

    有些想不通,但也转瞬就释怀了,他们应该是想要周全,怕出意外。

    “没事,黄庭府不会第一时间就对我下杀手,待会不用反抗,直接跟他们走就是。”杜先生微微点头,神色淡然下来。

    她心里清楚,自己这叛徒,黄庭府能生擒肯定是生擒,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将自己定罪正法,洗去耻辱的同时,让整个山门所有弟子知道叛徒的下场,引以为戒才是他们最想要的。

    “情况有些不对,杜先生,来人有可能并非黄庭府!”墨九却仍然身形绷紧,眼中有担忧。

    “不是黄庭府?”杜先生眼神刹那一顿,神色也紧了起来:“是旗蛮?经过上一次,他们如今还敢在京城行动?”

    “说不准,先前那离开之人应该的确是道门的,他先去了黄庭府报信,但奇怪的是,他很快就出来了,黄庭府驻地却丝毫动静都没有,而这人出来之后,却是鬼鬼祟祟的安排了一个人去电话局不知向哪打了个电话,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很快便赶来了一群人与他会和,朝着咱们来了,那些人虽然都着便装,但观身形气势,很大可能乃是修道之人……”墨九迅速将事情说了一遍,就仿佛他亲眼所见所发生过的一切一样。

    杜先生很吃惊,不知道墨九一直和他在一起,这么多事,他究竟是如何知道的。

    就是刚才那个青年传递的讯息,可是至始至终,他根本就没见那青年有传讯的迹象。

    这一刻,她心中不得不对明王府这些人有了佩服,不说其他能力,单单这份盯梢传讯的本事,就不简单。

    此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杜先生的眉梢抬起,眼眸中思绪电闪,一时间难以断言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黄庭府应该一得知自己的消息,便立刻会大动干戈过来追捕才是,怎么可能驻地毫无动静。

    她不傻,这时候也肯定了此事有猫腻,那些人恐怕还真不是黄庭府派来的。

    刚才就觉得黄庭府要对付他,根本不必要埋伏,这事很奇怪,如今看来,若不是黄庭府的人,那就正常了。

    只是现在该怎么办?

    退走?

    杜先生眼底急剧闪烁,最后心底摇头,不行,这一关必须过去,否则她根本没法在京城立足,不能在京城立足,就稳定不了明珠的青年社。

    深吸一口气,杜先生望向墨九:“如果动起手来,你们能否挡住一时半刻?”

    “您放心,我们会尽力护住您的安全,只是如果您一定要过去,一旦动起手来,出现意外的话,您必须立刻转头退走,会有我们的人接应,负责您的安全。”墨九并没有犹豫多久,直接道。

    “好!”杜先生并不矫情,直接点头道:“走吧!”

    墨九回头看了他一眼,又请示了一句:“后面那两个跟着的,咱们现在必须处理掉,否则恐怕会对您撤退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杜先生闻言,眉梢微抬:“你们已经动手了?”

    “还没有,上面交代了,我们跟在您身边时,一切听从您的指示!”墨九道:“不过,一切都必须以您安全为重,请您慎重考虑!”

    杜先生想了想,还是点头了:“不要伤他们性命!”

    此行是与道门暂时和解,不能再添血仇,这对此行无益。

    “是!拿下后要审讯来历吗?”墨九点头,没有再出声,继续牵着马前行。

    “可以!”杜先生神色略迷惑的望了他一眼,真的是在请示,可如何传达出去?

    心里疑惑,她的确对此好奇,但并没有马上问,不过才没过一会,又只听几声犬吠声从身后不知什么角落传出来。

    墨九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好了,那两人已经被拿下,很快就会审讯,不过不用刑的情况下,怕是没那么快查出来。”

    “已经动手了?”杜先生更是感觉好奇了,终于出声问道:“你是如何向你们的人传讯的?刚才你们府上那青年又是怎么和你传讯的?就是那几声犬吠吗?”

    “密码!”墨九微顿,似乎在想该不该说,但最后还是低声回了一句。

    “密码?”杜先生喃喃一声,她很确定自己听不懂,不是听不懂密码,而是不知道这密码是如何传过来的。

    但看墨九的样子,她也没有再多问,再问就不合适了。

    可她心底却是对明王府的底蕴了解到了一些,那当年的白长青,其令人吃惊的背后,怕远远不止他那惊艳世人的修为而已。

    不再多想,如今的她暂时肯定是与明王府绑在一起,明王府越强大,对她来说也有好处。

    并不需多久。

    她就见到了那些拦路的人。

    马停了!

    不得不停!

    杜先生眼望着那飞腾而起,朝着自己迎面袭来的风声,神态淡漠。

    有了心里准备,既然是埋伏,自然是要动手的。

    没有招呼,对方做好了准备,四面八方包抄而来,要一举竟全功。

    这一刻,她坐在马上没有一丝惊慌,奇女子“杜先生”的柔弱化为了钢,手中那把剑锋散发的寒光,正如她星眸中所透出的冰冷。

    “明王府出行,谁敢行刺?”杜先生还未动作,那不是修道中人的墨九,却气势一展,面对那剑光飞舞,手中一块金牌豁然高举!

    未有内力随音,但明王府三个字,却也足以震慑宵小。

    几乎只在声音响起,刹那,那道道飞舞而来的身形,均一窒!

    显然是随着心绪在震荡。

    “她是道门叛逆杜鹃,怎么会是明王府?”一道声音不知是哪一人在愤怒。

    “竟敢还不束手,找死!”剑光虽然微窒,但那些人影却仍在飞舞,不知是收手不及,还是未得命令。

    杜先生长剑横了空,人已飞跃二期,她的马倒下。

    很明显,这匹马本来便是目标之一。

    “杜先生,你先走!”墨九神色依然,手中金牌已放下,却是多了一样与那火枪相似的东西,只是这火枪却太小,似乎缩小版。

第271章 枪手

    眼见报出了明王府,道门中人居然还敢动手,一剑向杜先生袭来,刺死了杜先生的马。

    墨九眼中厉色一闪,再不迟疑,当即高声让已经从马背上腾身而起的杜先生立刻撤退。

    同时,他手中那多出来的铁疙瘩已是瞬间扬起,仿佛已经演练过千百遍一般,对准了那正准备收剑的道门青年,扣动了扳机。

    “轰隆!”

    伴随着火光乍现,一声轰鸣震响,打破了长街的宁静。

    这突然的动静,令全场骤然一惊。

    无论是身形腾起,手持利剑还未彻底落地的杜先生,还是周边那些原本还在扑来的道门中人,均是下意识的身形一顿,目光刹那从杜先生身上转移到了墨九身上。

    却只见,墨九一枪之后,根本都不看一眼自己是否打中了目标,便立刻身形矫捷的一个转身,朝着小道旁边飞奔而去。

    他的速度不慢,虽然不如道门弟子可以凝一口内气,轻身来去,但即便只是奔跑,浑身的爆发力却远超普通凡人。

    只在众人凝望这一瞬间,便只觉他刹那便与其方才所站方位相隔不少距离。

    当然,他这速度在普通人看来,的确会为之吃惊,可在一众道门弟子眼中,却还算不得什么出奇,他们几乎人人都可以做到,反而是他这般如鼠飞窜的姿态,显得很是滑稽。

    无论是道门弟子,还是方才从空中落地的杜先生,都被他这姿态搞的微愣。

    刚才还铁骨铮铮,雄姿英发,要生死一战的明王府青年,怎么一转眼就这副姿态,仿佛被吓的火烧屁股一样,丝毫不顾姿态的逃跑……

    这画面,自然是有些不和谐的,出乎意外,就连杜先生脸上也不得不闪过一丝不自然。

    不过这时候重点自然不是墨九逃跑的有多拉风,几乎所有人的瞳孔同时一凝,眸光凝望住了墨九奔跑时挥舞的手臂。

    不,准确来说,是墨九手中那依然握着的半截小臂长的铁疙瘩。

    “是这东西?”

    在场众人眼中皆是闪现思索,毕竟谁也不是平民百姓,刚才那一声爆响,明显是火枪在轰鸣。

    之所以让人迟疑,好奇,是因为火枪大家都见过,却还真没见过这么小的玩意。

    “嘶……是火枪,大家小心偷袭!”

    其实一切说来迟那时快,真正从开枪到此刻,也只是一个呼吸之间罢了。

    众人正惊愕打量那火枪时,一声明显带着痛苦与惊疑不定声音的嘶吼,高声响起。

    这道声音打破了刚才那道轰鸣在大家心里带来的惊愕,大家此时方才骤然想起了方才那一枪轰击的目标,道门众人立刻面色一变,回眸看向那开口青年。

    只见距离那倒下的马匹不远处,一个脸上渗着冷汗的青年正捂着右臂从地上稍显狼狈的爬起来,手指间有血迹正在渗出。

    此刻,他的目光正死死盯着那仍在飞奔的青年,眼里的愤怒与汹涌的杀气相交织。

    他手中已经无剑,剑还在倒地的马身上颤抖,很明显,方才骤然被击,他来不及撤剑便闪退而去,但依然受了伤。

    只是未能伤及要害,但光视其右臂伤势,便可知他一身功夫,此时再难施展一半。

    “师弟!”有同门心中大惊,没想到师弟居然真的伤了,立刻闪身便要过去扶住他,口中惊道:“师弟,怎么样?”

    “没事,没想到被偷袭而已!”受伤青年似愤怒到了极点,咬着牙齿嘴里蹦出这句话,显然他的愤怒不止是自己受了伤,还有在同门面前丢的脸。

    很明显了,对方不过一凡人而已,纵使是手持火枪,凭他的身手也不该受伤才是,而且还连武器都被逼丢下了,这让一向清高,视凡人如蝼蚁的道门弟子如何能够心甘承受。

    “师兄,别让他跑了,快……嗯?”此人感受着众同门的目光,心底更是羞愤不能自忍,这一刻只想将墨九碎尸万段,眼见那人还在冲刺逃离,连忙开口冲着扶着自己的师兄急声道。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却又突然眼中一惊:“不好!”

    他身边扶着他的同门,还未有所觉,便见得师弟脸上变色口道不好,忙抬起眸光,顺着他眼神方向看去。

    顿时只见,那原本在大家眼中逃跑的墨九,竟在拉开距离后,不知何时已经半跪在地上,面对着他们,而他手中那只铁疙瘩,也已经再一次的举了起来。

    修道中人,耳聪目明。

    几乎第一时间,便让那受伤弟子变色,因为他察觉到了枪口在瞬息之间,便已经稳稳对着自己。

    旁边他师兄这一刻也是色变,眼中陡然一厉,好大的胆子,竟还敢偷袭:“你敢……”

    “轰隆!”

    几乎在他话音吐出的刹那,他的瞳孔就骤然一缩。

    眼底深处倒映出一副画面,就在他开口的那一刹,那前方半跪在地的墨九,神情稳健,枪口纹丝不动,一道火花清晰绽开,耳边轰鸣……

    修道之人,自然不同凡响,在凡人来说,火枪射击的弹丸,岂是人力可以闪避。

    可修道之人,内练一口气,身体的反应速度还幅度,都非泛泛。

    间不容发时,他们从容不迫,这位师兄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手臂拉着师弟,气息一凝,脚尖轻旋,已是带着师弟身形一侧,避开飞快袭来的那一道黑影。

    这一刻,他眼中也发狠了,他已经清晰察觉到,刚才那一枪,所对准的便是师弟眉心,若非他在师弟身边,如今已然受伤的师弟,即便未必能躲过要害,恐怕真的会有危险也说不定。

    主要是这家伙太过阴险,本来都以为他在逃跑,谁想到他竟还敢再次偷袭。

    “给我追,拿下他!”躲过危险的顷刻之间,还不待站稳,这位师兄已是愤怒咆哮。

    明王府人……

    明王府人又如何?

    区区一蝼蚁,居然想要杀他们?

    真当他明王府人,就能吓住他们,哼,简直找死!

    就算是明王他爹,也不敢随意杀他们。

    更何况明王!

    不得不说,道门子弟的脾性真的是养成了,常年累月的身处高高在上,太多太多的事例,让他们可以傲世天下,如当年,两名上清山弟子于明王大婚之夜袭杀,结果也只是不了了之而已,那两名弟子已然回了上清山。

    这如何不给他们胆气,即便如今明王的确传的很可怕,但到底都只是传言,他们的师门还从未让他们放下傲气,依然在维持着道门至上的态度。

    再次一枪,依然未中,墨九原本并不沮丧,这种结果,他早在练枪的第一日就已熟知,道门中人的反应速度,非一把枪就能克制。

    所以他能接受,也并不会失去对阵修道中人的信心。

    依然准备继续起身,再次奔跑,但也就在这一刻,他眼神朝着杜先生的方位一瞥,竟发现那杜先生居然仍然在场,依然持剑,还未撤离。

    他的神情变了,口中再次急声咆哮:“杜先生,快撤!”

    却不想,他这一声喊叫,却是打破了方才的宁静,让杜先生又再次出现在道门人眼中。

    连明王府的人,他们也要对付了,更何况此次的目标杜先生。

    再没迟疑,对他们来说,遵上命行事,本来明王府干涉,他们或许会犹豫,但此刻已然爆发冲突,哪里还想那么多,他们的任务只是秘密抓人,其他的事自有山门去处理,反而是不将人抓回去,会在师门长辈那儿落得一个不堪大用的名声。

    关键是暗中跟来的宗师前辈,直到此刻都未曾示意,这已经代表行动继续。

    “动手,速度要快!”有人低喝一声,所有人开始行动。

    “且慢!”一边杜先生执剑在手,风度依旧:“诸位不必着急,即便诸位不来,杜某也将黄庭府在京驻地一行,诸位无需兴师动众,若不信,诸位可随我一同走一趟便是。”

    “哼,叛道之人,如何容你大摇大摆!”人群中似乎有一个领头的闻言,直直朝着杜先生闪身而来,声音在风中冷漠飘散:“拿下!”

    “好,要拿下杜某也行,可杜某也总得知道阁下是何来历,还请先报山头!”杜先生神色依然平静。

    “少废话,若不想受那皮肉之苦,最好立刻束手就擒!”来人回道。

    “呵呵,想不到道门中,还真有胆大妄为之辈,居然敢对十大名府黄庭府动心思。却是不知杜某究竟有何价值,居然能让贵山门不惜结仇黄庭府也要擒下杜某。”杜先生终于死了心,她当然不傻,也不天真,从一开始就察觉到了诡异,但终究不想再生枝节。

    毕竟此来只为立身京城,不想青年社那边群龙无首,若真是欲拿下她,交予黄庭府卖人情的道门在拦路,她也不想与他们结怨,就任他们得了黄庭府这份人情又如何。

    但此刻这些人行为,却明显有猫腻了,这分明就是冲自己而来的。

    杜先生手中的长剑缓缓平举,望着袭来之辈,口中依然高喝:“不过阁下怕是小看了杜某,杜某明知黄庭府乃是杜某危难之地,却依然敢上山,莫非阁下以为杜某是去寻死的吗?”

第272章 爆炸

    “连黄庭府杜某都不惧,还惧尔等妖魔鬼怪作祟不成?杜某倒是要看看,你们究竟有几个胆子,敢同时面临明王府、黄庭府、以及我青年社数十万会众不死不休的报复。”

    说罢,战已启。

    杜先生独对四方!

    她也曾天资贯绝,数年名动黄庭府,若非她乃青年社之主,需常驻明珠,怕是声望即便不如林素音,也注定在青年一辈之中被仰望。

    青年社中,少有人见他出手。

    道门中人亦是,故而杜先生的修为究竟如何,真少有人知。

    但此刻,黄庭府一众青年弟子,却是在交手中心惊。

    这么多人竟一时拿之不下,这如何不让他们心中惊骇。

    但实际上,他们也不想想,他们是谁,杜先生是谁,就算不论修为,杜先生是在血海里飘荡过的,在青年社中,她所经历过的各种杀伐数也数不过来,论及真正的狠厉,哪是他们能及的。

    道门弟子修为的确不错,但平常又哪里真的在生死里来回,再加上上面要的是活人,他们一时间束手束脚,自然不好打。

    而且他们人虽多,但又有谁肯拼着受一剑,也要给同门制造机会?

    不过,即便如此,杜先生处于绝对劣势却是明显的。

    勉力支撑罢了!

    “杜鹃,你人品天资难得如此出众,莫要自误,快快就擒,再敢反抗,休怪我等辣手摧花!”那领头之人,接战之下,只闻耳边阵阵轰鸣,竟眼中连连闪动,眼望一眼那袭去捉拿墨九之人,竟还未得手,又主动高喝一声。

    杜先生当然知他心思,但却突然眼中一闪,身形一退,眸光电扫周边,却依然只见墨九一人在场,他那些同伴,竟还未现身,不知究竟是何原因,连忙口中扬声道:“墨九且退,无需管我,今日之事报明王知晓即可!”

    墨九也是无语,说实话他如何不想退,但他的任务是护得杜先生周全,岂料说好的杜先生先行撤退,这位竟硬是没撤,弄到如今局面。

    没办法,抛下杜先生走是不可能的,而且他也无惧,只在两名道门弟子追杀下,且战且退,一路退到小道边上那片枯草地附近,口中突然狂啸一声:“动手!”

    两名追他的弟子闻声一顿,眼神顿时扫视周边。

    就是师者境,单凭气息去分辨埋伏,那也要看各自修为,更别提这些还未达师者的弟子了。

    眼扫周边,并无埋伏,他们心中一怒,又想诈人。

    先前便是这位,高声喊道要拿下他们,还以为早已有多人埋伏周围,结果这位开了一枪后转身就跑。

    如今又来这一招。

    “小贼受死!”久攻不下,这凡人体力惊人,枪法又准的出奇,他们需时刻防备,一时难以拿下,本来便心中不悦,此刻又遭戏耍,见那凡人再次远离,一把跳进了那片枯草地,拉开与他们的距离,他们心头哪能不恼怒。

    两人对视一眼,发了狠,拼着一人受伤,也要立刻拿下他。

    但也就在他们两人纵身一跃,跳进枯草地的瞬间,却陡然同声咆哮道:“不好!”

    “轰,轰,轰……”

    数道枪响,在耳边响起。

    然后……

    没有然后了。

    嗯,对他们来说没有然后了。

    墨九斜瞥一眼两人眉心的弹孔,随即不再重视,他身边不远处,三个匍匐在地的青年,同样未曾多看一眼追来的两人尸体。

    “杜先生未撤,怎么办?”有人问到。

    “支援!”墨九嘴中就两个字,直接腾身而起,再次跳上青石小道。

    “他们身形太快,我们一起打,会误伤!”又一人声音低沉。

    “别管了,打外围,杜先生身边交给我!”这一次不是墨九开口,而是一个看起来年纪比墨九还小的青年,他和墨九等其他人不同,他双手皆持枪。

    他一开口,不管是墨九还是其他人,同时应声,随即全部跳上路基。

    再不犹豫,几人持枪便射。

    此刻他们距离战场中心地皆有段距离,这也是先前为何墨九一路狂奔的原因。

    他手中的枪,若是隔的太近,对付这些道门弟子根本就起不到作用。

    一开始,墨九就交代杜先生一旦打起来,什么也别管立刻撤,就是已经做好准备要远程压制,否则根本就没得打。

    只要远程压制,道门人一时半会,也别想拿下他们,凭借枪声,这场仗不可能打太久,很快就会引来兵马。

    可谁想到杜先生就是不撤!

    他们和杜先生不同,他们考虑的自然简单些,只要杜先生安全,杜先生的事办的怎样,不在他们考虑范围内。

    可杜先生不一样,要是单纯只为保命,她不知道就待在明王府就行了,何必要走这一趟。

    她此来,就是来闯危机的,闯不闯得过去,她都得闯一闯再说,怎么可能一见不妙就收身而退。

    “轰,轰……”

    突然传来的数道接连的枪响,已然第一时间就让那围攻杜先生的人受惊,还来不及反应,便已经开始受到威胁。

    一时间众人回望,顿时只见再不止墨九,这一次,他们成了被包抄的对象。

    而那小型火枪,那些人竟人手一把,最令他们脸色难看的是,这火枪,竟可以连击,非填弹一次射击一次。

    这就棘手了,倒并非受到身死威胁,而是一旦四散躲避,必将给杜先生逃跑的机会。

    “大家小心那边也有人!”正自为难时,突然又有弟子大叫道。

    众人不待回头,便只听,又是轰鸣一片。

    “混账!”领头之人大喝一声,感觉威胁自背后而来,不得不撤去马上就要伤到杜先生的剑光,身形避开。

    而也就在他避开时,杜先生眸光却突然一凝,死盯着这领头之辈,口中大喝一声:“竹叶门,原来竟是竹叶门!”

    “嗯!”那领头之人闻言,面色顿时一沉,虽然知道真正交手了,很难掩藏身份。

    即便杜先生未曾常年居道门,但同属十大门庭,多年来各自多有交流,多多少少对对方门庭的功夫总会有些了解。

    他知道自己刚才犯了错,刚才闪避时,他用出的身法明确暴露了自己身份。

    来时,就已交代得手前能不暴露身份,尽量不暴露。

    心中恼怒,来时没有想过会有这么多事,区区一个杜鹃,还不是伸手便可解决的,哪里料到这么长时间还未处理。

    也无所谓了,反正有了预案,就算真的被其他人发现了,大不了就正大光明的擒拿,只是心中不情愿是肯定的,搞出了这么大事,结果目的没有达到,怎能痛快。

    眼看着情况不妙,他也发狠了,口中低喝一声:“莫要拖延,不惜一切代价,立刻拿下杜鹃!”

    同一时间,杜鹃也是身形疾退,她眼扫远处明王府正持枪攻击的劲旅,声音高昂清啸道:“明王府诸人立刻撤退,回禀明王,若杜某出事,乃是竹叶门所为!”

    她已经意识到,这样下去不行,竟是同为十大名府的竹叶门所为,此中究竟有多少猫腻,那就无法言续了。

    同样,她也顷刻间明白,竹叶门敢做这种事,绝对有着万全准备。

    只是还是晚了!

    “去擒下那些鱼虾!”一道声音很清闲,自远处悠远传来。

    道门诸弟子面色顿时一敬,身形顷刻散开,不再围攻杜鹃。

    而杜鹃却是面色陡然一沉,眸光惊起,望向那仿佛还在远处,却身形犹如在风中电闪,很快便已要来自面前的老者身影。

    “果然!”望着他,杜先生知道自己的猜测果然没错。

    真有宗师跟来了。

    而另一边那墨九等人,自然也发现这老者,神色皆是惊变,虽不至于恐惧,但明显刹那就慎重起来。

    他们手中的枪,这一刻竟根本无法瞄准,只因对方速度太快,即便是预判,他们也没这个能力。

    “已有宗师现身,他们为何还不出手?”墨九望着那宗师身影,眼神却在四周一扫,额头终于是冒汗了。

    而这时,那双枪青年却是眼中越发锐利,开口道:“不管了,九哥,带人保护杜先生按原定路线撤,我来挡一档!”

    “不行,你挡不住,再等一等,我就不信他们敢不现身!”墨九与诸人皆是心中一沉,墨九摇头!

    “若真的不出现呢?希望不能放在别人身上,咱们虽然不修道,但也不能让别人以为咱们明王府的人没用!”那双枪青年,虽然年纪小,但似乎这些人里,他才是说话算数的那个。

    听闻此言,墨九与诸人眼一红,最终他们腾身而起,只吐出两个字:“保重!”

    说罢,便朝着杜先生疾驰而去,墨九口中啸道:“杜先生,莫在纠缠,按原定计划撤,消息已经传至殿下,今日之事,自有殿下雷霆镇之!”

    杜先生望着他们飞奔而来,却是微微摇头:“你们先走,我便是跟他们走一趟又如何,有殿下在,就凭这些魑魅魍魉,借他们个胆,也不敢杀我。”

    “杀了我山门弟子,谁也走不了。”他们的话,那老者听见了,声音却是依然清闲。

    只是他声音刚刚落地,却突然身形一顿,手臂骤然抬起,在空中一挥,一道青光浮现,眼神也瞥向了路边那双枪青年,原本清淡的神情,骤然露出一道惊疑之色。

    而那双枪青年却面色依然,他突然开始向这杜先生反方向奔跑。

    手中的枪,却是再未停,奔跑中,不时回头,仿佛根本不用瞄准,果断的射出一颗颗弹丸。

    双枪轮射。

    虽然未伤到老者,但很明显,老者再无法继续向杜鹃而去,他手中双枪,竟视可以封死老者前行的路。

    “竟能对我都产生威胁?”那宗师老者手中青光彻底腾起,眸光也终于转化为了锐利,突然,身形一转,直接朝着那双枪青年而去。

    他身形若电闪,怕是用不了多久,就将立刻追上。

    “走!”也在这时,双枪青年一边狂奔,一边大声长啸。

    那些原本围攻杜先生的人,早已得命,开始追捕这些墨九等人。

    “走!”墨九等人同样狂啸。

    虽然只是电光火石间的变故,但杜先生还是一眼看清了场中的形势,她眸光一闪,终于还是抛下了众人,未发一言,直接闪身而退。

    虽然先前强行闯过来是她的决定,未直接撤退,也是她的决定,才导致了如今的局面。

    但这并不代表她是个顽固之人,如今,她清楚的狠,自己留下,或许一个都活不了,相反,自己逃走,或许还能保证大家都活下去。

    即便自己逃不了,也可以给他们创造些机会,只要逃走一个,竹叶门就不敢下杀手。

    他们此时怕是不会相信消息已经传出去了,但只要逃走一个……

    “砰!”老者一掌探出,双枪青年吐血飞出很远,倒地不起。

    老者未再追过去,仅仅只是斜瞥一眼他,以及他手中的枪,便已转身,再次闪身而回。

    “留活口!”对赶来准备拿下双枪青年的弟子道了一声。

    随即直奔杜先生而去。

    杜先生腾起全身修为,飞快逃离,很快她便见到有一人正狂奔而来。

    身后强大威压已至,杜先生双眸一凝,只见前方赶来之人,正挑着一担箩筐在飞奔。

    “走!”杜先生轻啸。

    那青年却仿佛未曾听到,依然在急速狂奔,口中还咆哮着三个字:“快,快,快!”

    也就在这时,杜先生仿佛有一股本能的大威胁在靠近自己,突然仿佛福临心至,她眸光望向那青年所挑的箩筐。

    一股黑烟正淡淡升起,飘向青年社身后,同时一股火药味,极为浓烈传来。

    杜先生心神大震,瞬间明白了那箩筐里究竟挑的什么。

    多年江湖漂泊,血海沉浮,生死早已见惯,但此时此刻,那挑担青年,额头的汗珠,眸光的坚定,那飞快朝着自己奔来……

    不,是朝着自己身后那股威压奔去的大无畏,还是令她下意识的双眸湿润了。

    这一刻,她咬住了嘴唇,清丽的面庞上一道熏红升起,眼望着那仿佛耗尽了浑身所有力气,只求再快一点的青年,她眸子微闭,浑身气息沸腾,在身后一掌袭来前,她加速闪过了青年。

    “轰!”

    一声令人失聪的轰鸣,一道滔天的热浪!

    “噗!”巨大的爆炸威力,从背后袭来,杜先生被重重抛飞,一口热血喷出,跌落地上。

    眼神有些涣散,隐约间,她见到两道身影落在自己身边,拧起自己,远离前方热浪。

    身体在空中飞驰,杜先生最后的意识中,抬眼看了一眼拧着自己的人。

    她的心中响起一道声音:“是宗师境!明王府的宗师境!他们……竟然才来!”

第273章 明王找

    此刻,已经傍晚黄昏,老道温了一壶酒,整了几个素淡小菜,眼角眉梢止不住的笑容浮现。

    他如此高兴,自然是因为王妃安全抵京的消息已经传回来了。

    即便是清修道心的老道,也还是忍不住心头的雀跃,想必经过这一次之后,殿下对他们的看法一定能够改变。

    即便今后依然不如铁雄一系更得殿下看重,老道却相信,至少在道门体系中,他们将从此便是殿下最信任的一家。

    若将来殿下当真能够龙出潜渊,威压万里,他们太玄门也说不得便能如当年圣武之时的四大名山一般,凭借从龙之功,从此领袖道门,享尽万种恩荣!

    若真有那一日,太玄门该何等气派啊!

    而老道自己,也注定从此成为太玄门历史上,将浓墨重彩记上一笔的重要人物!

    “想多了,想多了!哈哈,哈哈哈……”老道实在忍不住心头雀跃,竟是不由在幻想中笑出了声。

    说实话,这老头年纪不轻了,居然在此时露出小儿姿态来,着实有些滑稽。

    但若真身处这个时代,接受他们所接受的教育,就能够切身体会一番能够光宗耀祖,对他们而言,究竟有多么令人自豪!

    正自心喜不可抑制时,门外却忽传脚步声到。

    “嗯,咳咳……”老道连忙收敛姿容,他是什么身份,一代宗师啊,人前自是不能失态的。

    脚步声轻而稳,老道眼里一动,看向门口,只见来人乃一青年。

    正是阿九走后,跟在明王身边近身听用的梁君。

    “大人!”梁君至门口站定,躬身一礼。

    老道望着他,眼底突然忽闪。

    原本明王身边最受信任的铁雄一系人马,包括阿九在内,如今随着明王府的事情越来越多,都逐渐开始外放,各自替明王掌权打理各方事物。

    明王身边的近人,也开始逐渐换上了一批如梁君这般的新人。

    老道忽然有些心动起来,铁雄他们那一系人马,因为一直就跟着明王的原因,对他们道门中人并不热切,老道就是想要结交,也难以插进针去。

    可这梁君等人却不一样啊,未必就不能与他们交好,别看现在他们是不如铁雄一系人马在明王府的地位,但迟早也是要被明王重用的。

    “是梁君啊!”想到这里,老道眉眼立刻和善起来,丝毫不拿架子的从榻几上站了起来,还拱手还了个礼,热情招呼道:“老道刚刚温了一壶酒,正愁没人对饮呢,你来的刚好,咱们来两盅!”

    老道的随和与热情,明显令梁君有几分意外,的确正如老道所看的那般,他们这些人并没有阿九等一系人马的傲气,对老道这宗师前辈还是很恭敬的。

    但很明显,他要没事不可能过来,闻言忙恭敬推辞道:“大人,殿下有请!”

    “好吧,正事要紧,咱们下次再饮!”老道闻言,笑着点头,一边拿起衣衫披上,一边随意问道:“老道刚刚才从殿下那边回来,可是府中又有什么情况?”

    两人出门,却不巧,正好碰到一弟子飞快奔来,险些撞到了梁君身上。

    “慌慌忙忙的成何体统!”老道脸色一黑,当即开口训斥道。

    “师父,弟子有要事……”弟子一抬头看清师父当面,开口便要急切而言。

    却一转眼,之间一边梁君在,又住口不言了,只是额头却是冷汗直流。

    老道来明王府上,身边也是跟着几个人的,毕竟很多事要与师门联络,不可能他一个人跑进跑出。

    此时其实一看弟子神色,他心里便知定是师门有急事传来。

    可眼望着梁君就在一边站着,这弟子却欲言又止,明显是要避开明王府人的意思,这让老道心中愤怒,就算有事不方便讲,你也可以随便找个由头说一说,不要让人觉得你有事要瞒着人家啊。

    简直蠢货,老道恨铁不成钢,直接一挥手:“整日你毛毛躁躁的,没见为师有正事要处理,家里的事不着急,等为师回来再说!”

    “是!”弟子闻言,明显带着几分委屈,却又不敢开口,只得退到一边。

    “徒弟没规矩,让你见笑话了!”老道冲着梁君拱了拱手,笑道:“咱们走吧!”

    梁君面色一本正经,依然恭敬还礼:“大人,请!”

    不过临去前,梁君却是扫了一眼那依然望着他们的弟子,心中一片了然,想必是他们那边的消息也传回来了。

    与老道一路而行,眸光又瞥了一眼老道,只见老道依然云淡风轻,梁君沉默未再出声。

    事情他当然是知道的,只是他严守本分,不可能向老道透露只言片语。

    而在他身边的老道,实际上此刻心底根本就没有那么轻松,方才从明王那儿回来,又突然来请,再加上弟子方才赶来的急躁,一切很明显的在告诉他,师门那边有情况,明王来请也或许与此有关。

    王妃出了事吗?

    老道心中一颤!

    ……………………

    ……

    今日无雨,有风!

    已是年二十八,明日便是除夕夜了。

    窗子是开着的,墨白独自一人站在窗口,眼望黄昏。

    他身后,屋子中央的方桌上与老道那儿一样,也摆着一壶酒,几样小菜。

    显然就在方才,他也与老道一样,正在吃饭。

    只是此时,酒已冷,菜已凉,他却已放下筷子,站在窗口静默。

    老道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望了一眼才吃了一半的餐食,再看一眼那不动如山的背影,老道眼皮下意识的直跳了几下。

    “殿下!”梁君并未进来,老道轻手轻脚走进屋内,朝着墨白躬身行礼。

    “嗯!”站在窗口的墨白听到声音,转过头来看向老道:“来了!”

    老道抬头,借着黄昏的微光看向墨白,只见墨白面色平静,神色从容,丝毫看不出有什么不对的情绪。

    但越是如此,就越令老道心中没底。

    有一种说法,亲近才对你真实,疏远才会伪装。

    老道不敢多加揣测,再次恭敬行礼,不敢有一丝错误:“殿下,可是有事吩咐!”

    “坐!”墨白面上一抹微笑,来到桌子边,伸手示意道:“想必你也还没来得及吃饭,来,咱们边吃边谈!”

    老道低眉看了一眼桌上,明显只有一副碗筷,忙道:“不敢耽误了正事,殿下只管吩咐,老道赴汤滔火……”

    墨白已自坐下,闻言面上笑容愈发何须,摆摆手制止他言,抬头对外面道:“梁君,给道长加副碗筷!”

    “是!”门外应命。

    老道只得心绪不宁的坐了下来,墨白执酒壶亲自为他斟酒,口中笑道:“还未曾与道长对饮过,说起来也是本王疏忽了,本王府上的酒,怕是比不得道门名山上那些佳酿,道长来了这么些日子,委屈了!”

    轰!

    老道心头仿佛当即如遭雷击,后背顷刻被汗水弥漫,刚刚举起的酒杯也拿不稳了,眼里满是惊恐,连忙站起来一躬到地,惶恐道:“殿下此言,老臣……不敢当!”

    “道长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墨白见他如此,诧然一笑道:“本王也只是一时感慨而已,当真是自当年一别京城后,也确实再未曾饮过什么好酒,日子一久,也就习惯了,道长若是觉得不委屈,那本王也就放心了。”

    老道满脸冷汗,被墨白相邀重新坐下,可哪里还喝得下酒,他知道肯定是师门那边出了什么事。

    眼角余光不住打量明王面色,却实在难以发现明王此时究竟在想什么。

    “道门名山,果然洞天福地,这世间虽然悲欢喜乐、缤纷多姿,但却总多了一份约束,的确不如仙山逍遥啊!”一顿饭,明王罕见的与他聊了聊道门名山上的生活情况,不时感慨一句:“若非生来帝王家,又逢乱世风云,本王怕也只愿做一山野闲人!”

    老道听不懂墨白话语深意,小心回道:“道门得逍遥,亦是承皇家恩典,太平气运,今天下不平,干戈四起,正是殿下龙腾于空,平乱世风云之时,若殿下要得山野之愿,凭殿下惊艳才情,又有何难?便是开宗立派亦不在话下。然而若当真如此,没有您历劫而生,莫说我等受皇家恩泽方才可避世的道门之人,便是天下百姓,都将面临无边黑暗,大难当头啊!”

    “哈哈!”墨白闻言大笑道:“道长此言过矣,凭本王一人,纵有千斤巨力,也翻不动那万丈高山,说句不怕丢人的话,若无太玄门倾力相助,本王怕是连王妃安危都无法保证,来,本王敬道长一杯,感谢道长以及贵师门此次护我王妃安全回京!”

    “殿下过奖,身为臣属,当为主上分忧,护主母周全,岂非太玄门理所应当乎?”老道闻言,连忙举杯。

    一口饮下酒水,心中却是骤然一安,看情况王妃应该还无事,无事就好,无事就好啊!

    只要不是王妃出了事,那对老道来说,其他事情便都有解决之道。

第274章 郑家父女

    墨白放下酒杯,却自桌上拿起一个锦盒,递给老道:“道长,此番太玄门上下护王妃回京,功劳巨甚,本王本当重赏,但奈何如今本王亦是囊中羞涩,故而便暂以此亲自秘炼九元丹相赠,此功,本王记下了,待来日,本王定当再行恩泽!”

    “九元丹!”老道眼神骤然一惊,望向那锦盒,浑身不自禁的颤抖一下。

    不怪他如此激动,当年,他卡在师者门禁数年无法踏出那艰难一步,正是明王殿下一颗九元丹,再加以明晚亲自讲道指点,他方才一夜竟全功,老道从此踏进一个全新境界。

    太玄门多年来,对明王如此恭敬,甚至不惜带着整个山门投靠,可以说,始终不忘的就是这份造化。

    “殿下,如此重赏,下臣,下臣……不敢受!”如此诱惑,实在难以推辞,但此时此刻,老道却还是忍住了,不为别的,只因他心底实在不安稳。

    要是当真什么事都没有,凭借护送王妃之功,得此丹丸,他还会万分喜悦,可此时他不知究竟师门到底又做了什么事,违背了殿下的意愿,此刻这丹丸虽好,却不敢拿啊。

    “收下吧,先前便准备拿出来给你的,只是此丹虽不差,也不过能精进几分内元罢了,并非真的能一丹一师者,抵不了你们所立下的功勋,所以有些拿不出手,本来琢磨着,待年后再收集一批珍药,重新开炉炼一炉三妙丹,再一起封赏下去。不过想了想,却是说不准贵山门中,正有人需要此丹也说不定,若当真能有一人服用此丹再得造化,那也是越早越好的,所以便叫你过来,先将此丹给你。”墨白却摇头笑道。

    闻言,老道微顿,叫自己来是因为这个?

    最终,老道还是收下了。

    但心下却总是有些不安,觉得还是直言相对更好,坐在面前的殿下虽年轻,却如一汪大海,根本看不到底。

    直至此刻,试探都没能起到半分作用,他半点信息都没能得到,还不如坦诚。

    “殿下,方才师门有传信而来,只是恰逢殿下想召,老道还来不及问,只是老道素知师门中人多年不曾世俗办事,唯恐他们办事不周全,心中担忧,他们可曾又为殿下招惹了什么麻烦?”老道诚恳言道。

    墨白摇头:“很好,护王妃周全一事,太玄门做的很好!”

    老道抬头,见殿下并无异样,方才点头:“王妃能得以安全,全凭殿下威严。”

    墨白笑笑:“去吧,今后少不得还得麻烦道长以及太玄门上下,还望贵山门能够倾力以赴,本王虽暂时能力有限,但也定然倾力报之,不负贵山门之功勋!”

    “谢殿下赏,太玄门上下定当为殿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老道行礼谢恩!

    “去吧!”墨白看着他,轻声道。

    “殿下可还有他事差遣?”老道主动问道。

    墨白起身,摇摇头:“不用了,贵山门此番也着实辛苦了,其他事情,本王自行去办便是了!”

    老道这才离去。

    墨白又起身站在了窗口,看着他握着丹丸离去的背影,半晌没有出声。

    夜色慢慢深沉,墨白仍站在窗口。

    突然,只听他道:“梁君!”

    “殿下!”梁君出现。

    “郑家父女那边最近怎样?”墨白望向西院那边的迷蒙灯火,突然想起了这府中还有两个外人在。

    这段日子,他太忙,都快忘了他们。

    “他们一直住在西院,陈老板也在那边住着养伤,郑家小姐则经常过来照顾宁儿姑娘。”梁君汇报道。

    “嗯,马上要过年了,留他们在府上住着,也该过去看看!”墨白闻言想了想,转身道。

    梁君跟来,墨白却又一顿,转头看着他:“去找宁儿,让她去她大哥那儿,我稍后就过来!”

    “是铁统领那边?”梁君似有些意外,重复问了一遍。

    实在是这几日,宁儿来寻墨白要见他大哥,却总是被拒绝。

    “嗯,去吧!”墨白点头,转身而去。

    ……

    郑家父女,自从那日出事后,转移到这里,便一直在此久居。

    原本自是有些紧张和不习惯的,但随着老陈醒转过来,住在这里陪郑老下棋聊天,后来其公子又被墨白派人寻到,亲自开方诊治后,听说已见疗效,他的心神也慢慢安了下来。

    至于郑家小姐,郑玲珑则还好,每日里照顾两位老人,又不时去寻宁儿说话聊天,虽然宁儿年纪相较她要小上几岁,但也不是没有话题。

    “不用担心,我老陈的话你还信不过,你看,我还不是孤家寡人就住在这儿,又怎么着,你见我着急了吗?长青说了我家里都安顿好了,那就肯定没事,我老陈要是对他没几分了解,敢这么安心的在这里住下?你就放一百个心,你家老大那里,肯定没问题,别的不敢说,要论医术,这世上我还就认长青一人,要不当年我敢给你写信,让你带老大千里迢迢来明珠?等着吧,再见到的时候,绝对是一个灵醒人,保准继承你家业是没问题的。”

    墨白过来的时候,正好听到屋内,传出老陈的声音。

    听起来精神还是不错的,声音也有了中气,又恢复了几分当年的义气作风。

    “不,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不信殿下,只是这眼看着便过年了,家里头也没个主事人,还不知道得乱成什么样,唉!”老郑的声音响起,听起来有些惆怅。

    “老郑,你的为人我清楚,否则也不至于能和你相交这么多年。但说实话,就现在的情况来说,老郑,你着实有些不该!”老陈突然语气一转,有些语重心长。

    “我……”老郑闻言,似有些苦涩。

    老陈却接着道:“老郑,你也别怪我说话直,你的心思,我是晓得的,其实不止你怕,我也怕。如今咱们被关在这里,进不得进,出不得出,而且还随时可能受明王府连累,下场凄惨!可凡事也得讲个因果,咱们不能平白无故的怨愤到人家头上吧,这明王府是人家逼着咱们来的吗?不是,那是人家为了救咱们性命。”

    听到这里,墨白脚步停了,倒不是要偷听他们说话,而是他一直忙,确实没有时间去考虑这家人的心思。

    此时一听,方才觉得,长久让他们在这里留下也不妥。

    毕竟他们只是普通人!

    老陈的声音再次响起:“说实话,以前我是不知道人家乃是堂堂殿下之尊,否则我哪里敢开口让他救咱们,咱们在人家面前算什么?人家忙的是社稷安危的大事,咱们一条贱命,能惊得起几朵浪花?可结果呢,人家啥也没说,冒着自身安全危险,救了咱们,这是啥,这是情义,咱们得感激。”

    “如今咱们是有危险,可咱们不能只顾自己,就忘恩负义吧。咱们可以走,人家呢?人家救了咱们,难道就等着咱们出去被蛮子抓起来,连累到他?老郑啊,凡事讲个知恩图报,不论如何,人家对咱们只有恩情,可没有仇怨,咱们就是报不了恩,也不能做对不起人家的事!”

    “这,我真不是这意思,只是,只是……唉!”老郑低沉回应,却最终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深沉一叹!

    老陈声音微顿,突然又开口了:“其实那天玲珑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嗯?”老郑似乎有些慌乱。

    “你侄儿的事,究竟如何,我不清楚,但我敢保证,如果真是长青杀了他,那必然就有他取死之道。这话我是说的不该,但我不得不说,就这件事来看,或许站在你的身份,你心里不痛快,可还是那句话,你我真的不算什么?人家不欠咱们啥,绝不能要求人家还看在咱们的颜面上做事,是,那是你侄儿,可那又怎样?难道为了你侄儿,他堂堂国朝殿下,就连自己的安危都不顾了?一定不能杀他?好,他是杀了,可你侄儿难道比你儿子还亲?如今救你儿子的人,可也是他。”老陈语重心长。

    站在门外院子里的墨白,却是有些恍惚。

    他才记起来,的确那群道门弟子中,的确似乎有一人乃是这郑家的亲属,正是因为他,这郑家父女才能到明珠来的。

    墨白神色还算平淡,很明显,他并不为杀了一个道门弟子觉得有什么后悔。

    身处敌对,你死我活而已。

    当救的救,当杀的杀!

    “老陈,我不怨,真的,殿下的恩情我也铭记于心。”老郑终于开口了,灯光下,看到他似乎站了起来,身躯有些佝偻:“只是老陈,你说,将来我回去了又该如何面对家里人呢?我的救命恩人,杀了我郑家的孩子,还是一个郑家前途最大的孩子。”

    老陈半晌没出声,他似乎理解了老郑的心理负担:“凡事得一分为二,你不来,你那侄儿就能不死吗?说到底,咱们还是没把自己的位置摆清楚,人家杀不杀你侄儿,根本就不是你我能阻止的,也不是你我能造成的。有些事,你也别说我站在长青的角度上说话,事实上,当日那群道门弟子打上门来的时候,我本人也是在当场的,那时候你侄儿那帮人,可是开口闭口就要杀人,你知道他们要杀谁吗?丫头,就是宁儿那丫头,你说这丫头才多大,还啥也不懂的年纪,那帮子畜生就要下手杀她。我不怕跟你说,可惜也就是我老头子没本事,我要有那提刀的本领,当时我也得砍死那帮王八蛋!”

    听到这里,墨白已经不准备再听下去了,心下也做了决定。

    抬起脚步朝里面走去,也正在这时,只听里面老陈又来了一句:“只是可惜了,当初我还曾想玲珑那丫头可以和长青凑成一对……唉!”

    灯光下,老陈摇头。

    而墨白的脚步却一顿,他眸光一转,看向隔壁一间房。

    虽然隔着窗子,但凭借墨白的修为,却能感觉到那里有一个人,身躯微颤。

    墨白抬头,看了看月光,忽然的,他脑海中竟想起一个已经数年未见的人影。

    那初来明珠时,曾令他心中生气异样的姑娘。

    直到此时此刻,他脑海中依然能够回忆起当年那阳光下,正处花样年华的楚小姐。

    嘴角挂起一抹笑容,又微微摇了摇头,前生无尘世,今生有,却负了一位又一位!

第275章 见铁雄

    站在门外,听了屋内老陈和老郑的一番对话,最终,墨白沉默许久,还是放弃了去见见这二人的打算。

    有些事便是如此,一旦发生了就已经注定,再多的理由,也没办法让老郑一家人去理解,或者释怀亲人被他所杀的事实。

    任何的解释都是多余的,改变不了任何东西。

    而且墨白也无心解释,不是他不屑解释,也不是郑家父女只是小人物而已,而是在这烽火乱世,他真的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顾忌这些了。

    这一家人,在他这里是病人,他作为医者当救则救,做到无愧于心便好。

    至于今后,郑家父女对这一段机缘巧合所造就的恩恩怨怨,究竟是心怀感恩,还是滔天怨恨,那就随缘吧!

    月光下,他轻轻摇头,挥去心底那稍稍溅起的涟漪,再复从容!

    不得不说,曾赤子心性,医者仁心的墨白,在踏入这乱世江山里,舞动一方风云之后,他终于还是在变化。

    有些人、有些事,在他这儿,已经变得不再那么重要,他也不再那么执着!

    数步之间,便已迈过庭院几间。

    铁雄所居的院子,他已经有些日子没有过来了。

    准确的说,应该是自那一日与铁雄谈过话后,这间院子,除了供应食水之外,便没有再与外人接触。

    梁君独自一人在门口等候,见墨白行来,连忙上来见礼:“殿下。”

    “嗯!”墨白点点头,看了一眼屋内的亮起的灯,轻声问了一句:“宁儿进去多久了!”

    “已经有一会儿了!”梁君点头。

    “没什么事吧!”墨白负手而立,望着屋内的灯光静默一会后,轻声问道。

    梁君抬头看了一眼墨白,又看了一眼屋内,似有些没弄懂墨白这话的意思,能出什么事?

    墨白似也只是随口一问,见梁君神态,也没有多说,而是回头伸手指了指郑家父女所居的院子方位,沉声道:“安排一下,明日将郑家父女送走!”

    “郑家父女?”梁君一愣,顺着墨白的手指看过去,有些不解道:“送去哪儿?”

    “去问他们自己的意思,如果他们想要回京,咱们就送他们离开明珠,如果他们暂时不想离京,那就帮他们在明珠先寻一处安全的地方。”墨白平静说完,最后道:“至于咱们这边,现在就去安排善后吧,送他们离开之前,咱们就得完成转移。”

    梁君这才算是听懂了墨白的意思,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要在这时候冒着风险将他们送走,但很明显墨白已经做了决定,他不能质疑,点头躬身道:“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临走前,又想起什么,开口问道:“那殿下您接下来的安排……”

    “这些事你去安排就行了,我的行程照旧!”墨白抬起脚步,轻声道。

    “是!”梁君应命离去。

    还未走到门口,屋内已经听到动静,铁雄已出门行礼:“六爷!”

    墨白目光在他身上打量了一圈,只见他气息宁静,眼神不由瞟了一眼他身旁的宁儿后,才点了点头道:“嗯,进去谈!”

    他当先进屋,铁雄和宁儿居后。

    屋内未设暖炉,不过三人均是修为在身,倒也并不觉得寒冷。

    “你也坐吧!”墨白率先在桌旁坐下,抬起头对铁雄道。

    铁雄行了一礼,也并未拘束,在墨白对面坐下,宁儿乖巧,已在一旁为他二人奉茶。

    望着茶水热气升腾,墨白抬眸,再次看了一眼铁雄,却并未开口,又移开视线看向一旁的宁儿道:“这两天恢复的怎样?”

    “都好了,不要紧了!”宁儿有些胆怯的低头小声答道。

    墨白和铁雄见她姿态,都知道她在怕什么,墨白端起茶杯,没有说什么,一旁铁雄却是严厉开口道:“这次要不是阿九舍命相护,又有六爷在,你才侥幸捡回了一条小命,吸取教训了吗,今后还敢不敢只知道贪玩,不好好练功?”

    宁儿闻言,却先偷偷抬眼看了一眼墨白的脸色,才怯怯道:“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墨白放下茶杯,眸子略显严厉的盯了她一眼,轻声开口道:“手伸出来!”

    宁儿连忙站到他身边,撸起袖子,将手递给他。

    墨白替她诊脉,确实恢复的不错,那日宁儿虽然看似凄惨,但实际上,各方却都未出死手针对她,主要还是想要拿下她,故而伤势虽重,但却并没到阿九那程度。

    再加上这小姑娘本身天赋惊人,这些年各种丹丸好似吃糖豆一般,身体内积累的能量她虽然不会发挥,但实际上却都是底蕴,如今恢复倒也真的不慢。

    不过墨白可没直说,依然沉着脸道:“还好,小命算是捡回来了,药还得接着吃,若是再让我知道你往汤药里放冰糖……”

    “没有,没有!”宁儿立马不住摇头。

    墨白收回手,看她那绝不承认的模样,也懒得和她较真,直接挥了挥手:“回去歇着吧!”

    宁儿闻言顿时如释重负,可一转身,又磨磨蹭蹭的偷偷看着他和铁雄,不愿离开。

    “去吧,等你伤好了再来你哥这儿!”墨白晓得她心思,上次吵着要来见铁雄,被他呵斥了一顿,此刻不敢再明着求他。

    有了这个保证,宁儿才终于咧开了嘴,雀跃离去。

    在这院子里,她的熟人一个个离去,连阿九也不在了,就大哥在,却不让见,她实在无聊,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要是从前还好,她也不喜欢往大哥身边凑,她更喜欢在墨白身边,可如今,墨白太忙了,哪有时间陪她?

    “六爷,府中最近可还太平?”宁儿走了,铁雄稍默,主动开口问道。

    他面色严肃,其实心里清楚,这么晚墨白突然来了,还让宁儿过来看他,定是有要事交代。

    墨白端起茶杯,轻声道:“宁儿没和你说最近的事吧!”

    “宁儿?她只说阿九走了!”铁雄闻言,点点头,说着又微微低头:“听说他是陪王妃一块回京了?”

    墨白就知道宁儿肯定还没来得及和他说京城那边胡彪战死的事,自从那日之后,墨白就没再惊动过铁雄,让他静思。

    “嗯!”墨白喝了口茶,没有立刻说起这些事,先问了一句:“闭关数日,可有所得?”

    当日,墨白曾留给他三个问题,让他去想答案,铁雄知道此刻墨白问的就是这三个问题。

    “铁雄愚钝!”最终,铁雄还是低沉道。

    “一个问题也没有想通?”墨白面色一沉。

    铁雄听出墨白语气不好,整个人更显沉重了,小声道:“我一遍遍的去想,有些想法,却不知道对不对!”

    “说!”墨白站起身来,负手临窗而立。

    铁雄也站起身来,站在他身后,看着他背影,又沉默良久才吐出两个字道:“无能!”

    “无能……”墨白没有转身,嘴角却轻声呢喃这两个字,一会之后才问了一句:“谁无能?”

    “我!”铁雄深吸一口气:“我,我无能!”

    “怎么无能?”墨白紧接着追问。

    “当日您问我为何不遵您命令,与长刀会一战中没有撤退,要连累众师兄弟悉数战死……”再次说起这些事,铁雄面色发白,声音微颤,好半晌才稳定下来,接着道:“这几日,我反复去想,是,您说的对,当初的确是我的错。”

    “错对不论!”墨白沉声道。

    铁雄又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自从家门罹难,数年间,我们师兄弟一事无成,局面反而一日艰难过一日,那几年我们活的太过憋屈,只能如老鼠一般生活在暗无天日里,一直到长刀会的事,将我们彻底逼到了绝路。多少年来,我们虽然无法顶天立地,但至少绝不亏心,我们别的没有,自己的命却还是能负责的,刀山火海,大不了也就是性命一条罢了。可长刀会一事,却是让我们亏欠了您,辜负了您的信任,两车您等着救命的珍药,我们就算十辈子也还不起,不再是我们自己的性命而已,我们想尽办法,却最终只能看着泥潭越来越深,越来越无反抗之力,甚至还要靠着您拖着病体,去帮我们解决麻烦。”

    墨白没有打断他,任他继续说。

    “在这件事上,虽然师兄弟们性格各不相同,有人暴躁,有人沉稳。但实际上,无论多么沉稳,心底的那团火都早已点燃,如果真的能够给我们机会洗清身上的污点,还有机会纵情一战,就此摆脱这压抑的生活,对我们来说,真的是幸运!只是宁儿还小,我舍不下她,师兄弟们也舍不下她!”铁雄缓缓吐出一口气,回忆着当年。

    “所以,你依然认为,当年你之所以坚持,根本原因是当时的现实局面所致,你的决定,是所有师兄弟在这种绝境之下共同的想法,你只是不想大家在一起这么窝囊下去,各个都是英雄好汉,何不纵情赴死?”墨白开口了,语调平稳,听不出喜怒。

第276章 去灭一道门

    铁雄抬头看着墨白的背影,最终摇头:“不,以前我是这么认为的,但现在不是。”

    墨白终于转身,盯着铁雄:“说!”

    铁雄低头,握紧了拳头:“是因为我无能,我眼见这种局面,最终却觉得自己能做的只是带着师兄弟们去死,还认为这才是英雄义气,却从没想过要带着他们活着,带着他们赢,才是真正的大丈夫!”

    “砰!”铁雄跪下了,跪的不是墨白,而是窗外。

    墨白再次转身,望向窗外,他知道铁雄跪的是当年长刀会一战陨落的三师兄!

    “无能!”墨白长叹一声,再次呢喃了这两个字,缓缓转身过来:“敢承认无能,你的宗师路,已经到了!”

    铁雄浑身一震,抬起头来看着墨白。

    “一,你当年坚持赴死,是你无能,却不在于你当时没有能力,而是你胸无大志。看似英雄盖世,好汉男儿,但你双肩之上却担不得半丝重量,遇到极难之境,你除了一腔热血上涌,用死来逃避之外,你没有半点向上的心气。你将自己看的太卑微了,你觉得最后时刻拼死一战,为我立得一些功勋,就是你自己存在的最大价值了,可以还了我的恩情,也可以为宁儿挣得后半生安稳的功勋。铁雄,你从不觉得自己活着才有用,也不觉得自己才是宁儿和你那些师兄弟们最大的靠山,更别说,你就从没想过,让自己去替他们遮风挡雨,你自己说,你这样的人,配不配当一个男人?”墨白声音那么平稳。

    铁雄却听的浑身颤抖,他的头深埋。

    任何人都有他的骄傲,铁雄一门,他们的骄傲便是顶天立地做人,为义可死,这种豪情,岂能称之不配做男人?

    然而此时此刻,铁雄无言反驳,不怕生与不怕死,究竟哪一个是英雄?

    铁雄低着头,只剩颤抖,他只能承认,自己太过卑微,卑微到不配肩挑恩义!

    “宗师路,连做人的心气都没有,何谈宗师?”墨白将铁雄彻底踩在了脚底下,丝毫余地不留:“你睁眼看看,在这院子外面,蛮子铁蹄下生活的百姓,哪一个比你当年轻松?可他们当家的男儿,可曾带着一家老小去死?他们有哪一个不是头破血流也要为家里老弱妇孺挣一口活命的吃食,他们怕死,那不丢人,因为他们必须活着,他们肩上背着一整个家庭!”

    此刻的铁雄在这番话之下,早已成了一滩烂泥,当一个人彻底被否定,无论你有多么豁达,也不可能轻易接受。

    墨白再次长叹一声,摇了摇头:“二、我不告诉你,你师兄已经师者境,不是害怕你嫉妒,也不是担心你会急功近利,沉不下心来,我知道你不会。说到底,根本原因还是两个字,无能!你的确无能,但你重义气却没有人能否认,你想为大家负责的心,没有人敢否决。可越是如此,你只会越偏执。你多年来始终为铁家连累他们而自责,如今你终于有了希望,你在奋力追赶,你想要强大起来成为他们的护身符,可最终,你发现结果是师兄弟们竟然都先你一步强大了,你始终还是最弱的一个,你将继续成为他们的拖累……铁雄,你没有一颗强者的心,太容易被现实打败,你不够自信!”

    墨白收声了,最后一个问题,他没有说,那需要铁雄自己来答。

    伸手推开窗子,凉风袭来。

    墨白负手而立,铁雄跪坐于他身后。

    房间礼,只有风声回荡!

    墨白在等!

    终于,身后的铁雄有了动静,他那无神的双眼慢慢聚焦,缓缓跪正,朝着墨白叩首:“谢六爷重锤之恩,铁雄永生铭记!”

    墨白昂首看向远方,不言不语!

    铁雄缓缓站起,深吸一口气,慢慢平复心绪,最后开口:“六爷放心,铁雄明白了,当日我不顾一切要杀梅志峰,皆因我无能,我害怕,我太害怕对方的强大,我害怕今日不杀,来日他回了山,有上清山,有真人站在他身后我将永远没有能力报仇。我要杀王妃,即使当年真相还未查清,即使王妃未必就是致使宁儿当年受难的人,我也要杀,都是因为我害怕我对付不了他们,我怕错过了这次在您羽翼之下杀他们的机会,我将再无机会。我从未想过,这一次是梅志峰,是王妃,有您出手擒下他们,可如果下一次敌人更强大,我独自应对时,我又如何保护宁儿?”

    “砰!”铁雄再次跪下:“六爷,您问我最后一个问题,如今您手下能者云集,我当如何自处!六爷,铁雄得您之恩,自您微末时便已追随,自不敢妄自菲薄,定当奋勇而上,力求不负您栽培之恩,自今日起,铁雄便是不敢言从此顶天立地,但铁雄立誓,这一生,绝不再有逃避一日!”

    轰!

    墨白发丝陡然飞扬,浑身衣襟剧烈飘舞,一股在他身上少见的豪气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他转身,眸光清亮,仿若能直视人心底,声音不大,却直抵人心房:“莫要负我苦心!”

    “死生不忘恩重!”铁雄拱手,行叩礼!

    “起来!”墨白抬头仰望天花,多日来不曾放晴的心,这一刻总算划开阴霾。

    铁雄不是一般人,这是一个从他睁眼,到今日为他付出过太多的伙伴,他不能如对待其他下属那般,他无法漠视。

    一世能有如此一友人,不易!

    他能崛起,墨白如何能不欣喜!

    ……

    茶已撤去,酒上案头!

    墨白好酒,铁雄亦好酒,但两人却从来都少饮。

    “我得离开一趟,接下来明珠交给你了!”今日亦如此,墨白喝下第一杯酒,便已谈起正事。

    “离开?六爷,您要离开明珠?”铁雄手一颤,豁然抬头看向墨白。

    墨白尚平静,微微点头:“十来日功夫,去灭一道门!”

    酒喝不下去了,铁雄骇然起身。

    墨白抬眼:“怎么?怕我做不到?”

    “不是!”铁雄急忙摇头,心却急跳不停,当世谁敢如此轻言灭一道门。

    “正好,你也看一看,当年一病弱垂死之人,今日可否一剑灭仙门!”墨白起身了,负手而去,只留下一句话:“这些日子发生了很多事,我不多说了,你自己去了解,心伤也好,急怒也罢,你自己度,希望我回来时,你已成就宗师路,记住你的宗师之路,不靠外物!”

    ………………

    ……

    天色明!

    铁雄站在墨白常常站立的二楼,独对朝阳。

    他衣衫早已被露水浸透,通红的眸子不知是因一夜未眠,还是心伤所致。

    楼下传来嘈杂的时候,他才缓缓有了动静。

    微微闭了闭眼睛,握了握拳头,最终声音略带沙哑,望着长空刚刚露脸的朝阳:“师兄好走,且待师弟来日血祭捷报!”

    说罢,转身坐回墨白曾坐过的椅子上。

    脚步声传来,铁雄眸光瞥向门口,是梁君。

    “统领!”梁君行礼。

    “如何?”铁雄点点头问道。

    “一切正常,其他人天亮前已经完成转移,院子里目前只剩下不到十个人。”梁君沉声道。

    铁雄点点头:“好,让青年社那边盯紧点,明珠地面上任何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要立刻来报,严防出事!”

    “是!您放心,不管是蛮子那边,还是国朝、林氏,以及各方活动在明珠的探子,我们都在盯着,他们只要一有动静,我们就能知道。”梁君知道事态重要,此次他们撤离小院,搬至新地,虽然隐秘但难保一点风声不露,必须要谨慎,毕竟能在这间小院里的人,都是明王府培养的骨干,损失不得。

    “嗯,青年社那边可还太平?”铁雄闻言微默后,又问道。

    这一次,梁君面色严肃了许多,微微摇头:“很复杂,杜先生离开明珠的消息已经开始风传了,就这两日,青年社的乱象已经有愈演愈烈之势,如今齐老大出面镇压,也还是难以镇住局面,恐怕这样下去要出大问题。”

    “杜先生走之前,曾做了准备,怎么会这么快就乱起来了?而且有齐老大出面,按说短时间镇住局面问题应该不大。”铁雄皱紧眉头站了起来,他们要青年社是有大用的,这样可不行。

    “我们恐怕都低估了杜先生在青年社的威信,她的离开,对青年社来说震动太大了。虽然杜先生临走前,曾杀了一些和蛮子来往的人立威,但蛮子哪里会罢手,她杀了一批,又出来一批,现在这些人在青年社会众中间散步一些谣言,说杜先生这番逃了,就别想再回来了。这番话不止低下会众相信,一些高层其实心中也有这个想法,所以杜先生这一走,大家还是乱了,有蛮子支持的人夺权,也有自己想要上位的夺权,齐老大的确有威信,但却不及杜先生亲至,有些人本来也是杜先生倚重的人,他根本就没办法镇压,否则就也得背一个趁机夺权的名声,而且蛮子本来就在摸他们的下落,齐老大他们也不敢轻易露面。”梁君摇头。

    “这样不行,年后咱们就有一批兵马和洋火得混入明珠,时间很紧!”铁雄沉声道。

    “六爷原本已经准备着手对付他们了,要等他们彻底跳出来判断那些人该杀,哪些人可以留,可京城那边事出的急,六爷来不及处理就走了。”梁君沉声道。

    铁雄闻言立刻明白了墨白的意思,墨白还是不想大动干戈,一是怕杜先生误会,二也是的确不愿青年社大乱。

    “杜先生那管家不是在咱们这边,让他回去找一趟齐老大,将青年社分布人员情况摸清楚,不能等,凡是有证据和蛮子搞在一起的,咱们这边直接解决了!”铁雄稍微考虑便做出决定。

    “是!”现在是铁雄做主,梁君自然不会反对。

    “楼下怎么回事?谁在喧闹?”铁雄见他要走,又问了一句。

    “是郑家小姐,想要见六爷,还有道长也来过一次,求见六爷。”梁君道。

    郑家?

    铁雄点了点头:“按六爷的交代,尽快安排郑家离开,道长还没撤?”

    “没有,统领,昨日六爷赐了道长一粒九元丹,其中有些事……”梁君记起来,忘了交代道长那件事。

    待听他说完,铁雄眼中精光一闪,因为墨白的关系,他和阿九他们一直都不信这些道家中人,此时听说了京城杜先生的事,居然是因为他们导致的,顿时态度微冷:“待六爷归来之时,倒要看看道门还有多傲!”

    原本准备见一见道长,看看有什么事的,现在倒是觉得,必须敲打一下:“就说六爷交代的,让他们遵令撤,若不同意,那就请他们自行行动吧!!”

第277章 离开

    老道脸色惨白,他一夜未曾合眼,此刻在几名弟子随侍下,杂乱着发丝站在房间中,眼里尽是不安。

    “悔不该受,悔不该受啊。”嘴角边颓然不已的不住念叨着这句话。

    一边数名弟子闻言,目光皆是瞟向正摆放在案几上那个装有丹丸的锦盒,没人敢出声。

    良久,才有一名弟子眸光抬起望了一眼老道,怯懦几下,很是艰难的开口:“师父,师门正等着咱们回复京城事后殿下的反应。”

    “反应?”老道闻言,嘴角似无意识的念叨了一声,随即慢走两步,拿起桌上的锦盒,回过头来,目光满布血丝的盯着那开口弟子,缓缓抬起手中的锦盒,盯着这锦盒良久,最终缓缓坐下,低下头道:“去吧,回复师门,就说咱们办砸了殿下的差事,殿下很高兴,特召我前去,欣慰嘉奖一番,又赏赐至宝九元丹一粒,以资鼓励。”

    话音落,房间里数名弟子对视一眼,没人真的去如此汇报,只得又低下头来不语。

    院外,有条不紊的脚步声渐渐变的宁静下来。

    逐渐,只有风声回荡在窗外,这院落人气慢慢消失。

    老道慢慢起身,走到窗前,望向窗外,却见不到一个人影。

    他知道,这院中就剩下他们了,一种被明王府所遗弃的感觉,如此清晰的袭来。

    老道微微闭眼,胡须微颤,心头一种欲疯狂嘶吼的冲动很剧烈。

    多少努力,他才让明王放下对道门的心结,对他们委以重任!

    多少辛苦,才终于得以融入明王府体系之内!

    终于雾散云开,看到光明希望之时,他的一切努力,就被师门如此轻易的毁掉,他一切心血就此付诸东流。

    “走吧!”老道深吸口气,又长叹一声,眼里带着几分茫然,转身对诸弟子道。

    ………………

    ……

    墨白要离开明珠,当然不算容易。

    毕竟他是蛮子在明珠的头号大敌,为了找到他,蛮子在明珠投入的力量实在惊人。

    可以这么说,如今整个明珠,已经没有多少人不知墨白模样了,若他出现在街头,无需顷刻,便必然会被蛮子打探到。

    想要通过高度戒备的明珠各个口岸,那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虽然表面上,自从墨白斩了旗国宗师之后,蛮子并未征调修行界人士入明珠围剿墨白。

    可但凡只要稍有脑子的人,就绝对能够想到,为了对付明王,挽回丢掉的威望,旗国绝对会不计血本。

    这明珠省,不敢说有无真人紧急驻派,却可以肯定,他们暗中潜派的宗师境却是必然不少,毕竟就算不是明王对手,但起码明王一点出现,至少他们能够立刻感知到他的气机。

    要对付明王,可以靠千军万马,但想要找出他来,却得靠修行界人士。

    所以墨白要走,的确不易,相比杜先生离开时要难的太多,毕竟针对两者,蛮子所投入的力量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但,这铜墙铁壁,墨白就真的走不出去了吗?

    此刻,一艘前往粤州的客船,正缓缓远去。

    而在船舱二楼的一个包间之中,一身素色长衫的墨白,正负手而立站在窗口回望明珠。

    他面色清淡,气质从容,没有半点狼狈的离开。

    直到船行渐远,墨白才缓缓转身,在床头坐下,眸光抬起望向了床铺对面。

    包厢为双铺,此刻在他对面,原来还有一人。

    却是一女子,约二八年华,身着一套白色洋装,带着一盯翘角半圆礼帽,整个一副新派大家小姐模样。

    观她相貌,不说美丑,却生的很是清丽,只是此刻微垂着头,手里剥着一个橘子,始终未曾抬头望对面的墨白一眼,倒是显得心情不佳。

    墨白望着她,眸光少见柔和,嘴唇翕动,道了一句:“不用担心,船离港,就不会再有事了!”

    那女子闻言,依然低着头剥着橘子,仿佛墨白并非是在与她说话一般。

    墨白见她沉默不答,却也似乎不知道再说些什么,眸光渐渐低垂,气氛变得有些古怪。

    还好,正在此时,隔壁包间之内,却隐隐有低声叙话传来,打破这份沉寂。

    “刚才口岸的动静瞧见了吧,城内莫不是又出了什么事!”

    “早就发现了,这次恐怕不是小事,你不知道我之前在路上耽搁了一会,可不止口岸这里,好像整个明珠的兵马都动了,一辆辆军车络绎不绝朝着西城去了。”

    “唉,多事之秋啊,只望不要又出血案才好啊!”

    “罢了,隔墙有耳,还是小心点为妙,咱们这总算是离开了,就是不知道哪一年才能再回来啊?”

    看得出蛮子的阴影在人们心中太深,即便此刻已经远离明珠,漂浮在这大海之上,人们心中的恐惧犹存,便连说话,也还是顾虑重重。

    墨白又抬首,望了一眼窗外无尽天空,嘴角再次轻声道:“明珠局势越来越复杂,蛮子为了对付我,只要有丝毫消息,便将立刻草木皆兵,这是非之地,还是早离的好!”

    对面女子闻言,终于抬起了头看向墨白,眸中闪动着难以琢磨的意味,这副眸子不符合她的年纪与着装。

    有着与之完全不相匹配的复杂,她盯着墨白良久:“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墨白闻言,眸光与女子对视,半晌,墨白收回眸光,低下头,脱掉靴子,盘膝而坐,闭上了眼睛。

    女子望着他陌生而又熟悉的脸,眼眶渐渐泛红。

    但终于,她还是低下了头,继续剥着手中的橘子,嘴里却低声道:“先生身份尊贵,我却只是一普通人而已,先生突然来寻我,怕才会让我惹上麻烦。”

    墨白闭眸打坐,闻言手指微微跳动,最终却并未睁眼。

    女子将橘子剥好,却没有吃,放在床头案几上,默默的拉开被子,将浑身连同脑袋一起包裹入内。

    良久,被子里传来声音:“我听传言说先生已经来到明珠很久了,不知真假……”

    墨白睁眼看向床铺,张口欲言,但目中所见,却只有覆盖的严实的被子,他慢慢闭上了嘴,缓缓移开视线,看向那剥好的橘子。

    一些很久远的记忆骤然浮上心头,沉默良久,墨白拿起桌上剥好的橘子,放入一瓣在口中,轻声道:“是很久了!”

    “那么……”女子埋在被子中,似乎想问什么,但却又怕问出口。

    墨白低头吃着橘子,眼神动了动,还是道:“我的情况一两句话说不清楚,虽然来到明珠很久了,但一直以来却都并没有真正安全过。”

    话音落,被子里的人动了,她露出了脑袋,眼眶略红盯着墨白:“果然,你早就有了我的消息,一直都知道我在哪!”

    墨白抬起头看向她,这副面容,对他而言是熟悉的,只是面对这个问题,他却还是没有那么直接的承认。

    可最终,他还是点头了:“第一次有你的消息,是在三年前。”

    “三年前……”女子终于还是落泪了,她牙关略颤,再次将脑袋埋进了被子中。

    “那时我的处境不明朗,身边随时可能发生危险。”墨白解释了一句。

    “能比现在更危险吗?”被子里的声音明显有了激动。

    “不一样,之前你是安全的,可现在你不能再留在明珠了。”墨白摇摇头平静道。

    被子里未再有回应,墨白吃完橘子,又望向了窗外,他知道有些误会已经生成了。

    果然,待被子里的人停止颤抖,一道略显冷漠的质问,便已传来:“恐怕根本不是安不安全的问题,而是现在你需要一张船票,一个能掩护你安全离开明珠的人,所以你来找我了。”

    墨白慢慢闭上了眼睛,他无心去纠缠这些。

    客舱里,慢慢沉寂下来。

    不知过去了多久,床上的女子,揭开被子,她再次看向墨白,盯了良久,她突然起床拿出自己的包包,对着小镜子给自己上妆。

    不一会,姿容已然恢复,情绪也已平静,声音也已恢复自然,平静道:“总算相识一场,我送你到苏北,到苏北后,我下船,你自己保重。”

    墨白睁眼,盯着女子:“明珠你不能再待下去了,必须离开,我会安排你去京城!”

    女子抬起头:“你刚才不是说了吗?在你身边才是不安全。再说我本来便只是个普通人,您身份尊贵,我也不敢与您攀亲带故。”

    “如今已经不同,蛮子为了对付我,无所不用其极,连与我毫无关系的普通人性命,他们都能拿来要挟我,一旦查到了你的身上,后果将难以想象,所以即便我身边也不安全,你也必须跟我离开。”墨白并不与她辩解,只是沉声道。

    “查到我?谁会查我?我只是一个孤儿而已,就算曾经和身份尊贵的你有些瓜葛,可那又算得什么?这些事情,连你自己都不再记得,其他人谁会在乎?”女子摇头,嘴角带着一抹嘲讽的轻笑道。

    墨白摇摇头:“你长大了,有你自己的思想,有些事情我没办法一两句和你说清楚,说了你也不会尽信,可有些误会真的没必要,徒增烦恼。”

    “我们没有什么误会!”女子神色平静。

    墨白低头:“我之所以能够离开明珠,不是你给了我船票,也不是你陪在我身边,就在我们刚刚离岸的码头,原本有能人镇守在那儿,只是在今天清晨,蛮子突然查到了我的住处,故而整个明珠的兵将为了此事紧急集结,如果不出意料,此刻他们应该已经突击了我的那处据点,也正是因为此事突发,他们的目光全部转移过去,所以我才能安然无恙的上船。”

    说到这里,墨白再次看向女子:“如果我真的落魄到要靠你的帮助,才能离开明珠的地步,蛮子又如何还会将我视作不死不休的大敌?”

    女子闻言,眸光颤动,难以分清意味。

    方才隔间的谈话,加上墨白此时的话,很难以去反驳,可墨白在明珠多年,并且竟然早知她下落的情况下,居然至今日才来寻她,并且一寻她,便是寻求帮助的情况下,她实在难以不多想。

    但就算撇下这个问题不谈,女子也依然难以释怀这突然的见面,她低下头:“如果我不跟你走呢?”

    “必须走!”墨白闭上眼。

    “你真的是担心我的生死吗?还是害怕将来别人会知道,你有个被卖国贼养大的妹妹?”女子望向窗外。

    墨白拳头紧握了一下,但又缓缓松开:“还是那句话,你已经长大了,有你的思想,你心中的结,随着时间,你自然能找到答案,但你现在既然还认我这个哥哥,那我就必须带你走!”

    “我没有认你!”女子回头看向闭眸的他。

    墨白未再出声,若真的不认,他们两人此刻不会在一条船上。

第278章 苏北

    青青!

    墨白入宫前养母所生之女,是他儿时一起长大的妹妹。

    虽然当时年纪还小,但毕竟整个童年都生活在一起,这个妹妹在墨白记忆中的印象很深刻,便是京中那些真正的血脉兄妹亦比不了青青在他心头亲近。

    甚至他之所以愿意救宁儿,并接她回府,让她跟随在自己身边,其实说到底,还是因为他心里对青青的牵挂。

    当初离京赴明珠时,他的确是准备立刻寻到她,将她寻到接回身边生活,但最终寻到了人,他却犹豫了,考虑再三,最终放弃了接她回身边。

    一来是他当时的情况并不好,二来也是当时青青的境遇并不算差,至少比跟在自己身边躲躲藏藏要好的多。

    而且他心中也担忧,会有人将目光盯着他这个妹妹,就等着销声匿迹的他自投罗网!

    所以最终他做了决定,安排人在暗中看顾她,并没有立刻相认,想着待将来自己的情况好转,再做打算。

    时光悠悠,转眼经年,墨白的处境仍旧没有摆脱困境,当年的小女孩却已经彻底长大成人。

    说实话,墨白从没想过,他们此次相认,竟会是如此这般景况。

    此时此刻,两者距离如此之近,心却离得万般之远,墨白才清晰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大错。

    虽然自己从没忘记过她,但在她成长过程之中,最重要的那段时光,实际上根本就没有自己的存在。

    船在远行,墨白闭目打坐,心中却还是难免有些低落。

    并非青青心里那些冷漠的猜忌让他伤感,而是心底浮起了清晰的亏欠与自责。

    虽然他并非当年曾与这女孩一起长大的墨白,但多年来,心底那段始终不忘的记忆,却早已让他难分彼此。

    在这世界上,原先那个墨白的情感羁绊并不多,可或许正因为稀少,反而更为深刻。

    这个女孩,他始终视之为在这个世上难得的亲近家人,即便已是多年过去,这种深埋骨子里的亲情,却并未褪去。

    也或许是因为墨白本来便是孤独的吧,所以他不会忘记这个妹妹,也不愿淡漠这段亲情。

    一口浊气吐出,墨白睁眼,青青已经重新将自己藏进被子里。

    虽然不愿跟墨白走,但她却并未大闹,或许内心中无论如何怨责,可不管怎样,她也还是不见墨白出事,只是不愿妥协而已。

    墨白眸中深邃,最终摇头,解释不是三言两语的事,此刻也不是解释的时候,不管她愿不愿意,他也必须做主带她离开。

    ……

    天下战乱,早已难寻一处安宁之地。

    地处明珠周边的苏北,情况更是比明珠好不了几分,连绵的战乱让这里的百姓也同样难以在年节之时展露笑颜。

    不过半日多的光景,船舶便已停靠在苏北地界。

    在这里,船舶会短暂停留,自有客来客走。

    包厢里,墨白亦是早已睁眼,他凝眸望着低头不语的青青:“走吧!”

    青青半晌不语,最终抬头看向他:“我有家,不去京城!”

    “待太平了,你可以回来,现在,必须听我的!”墨白站起身来,背对着她看向窗外。

    “你别逼我!”青青看着他的背影,眼中发红。

    墨白没有回头,只是转身,率先走出了包厢。

    青青望着他背影离去,握紧了拳头,咬着嘴唇半晌,最终却还是走出了包厢。

    “小姐!”门口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两个青年,见她出来行礼道。

    “你们……”青青微征,凝眸望去,确定了这两人的确是在叫她,很快,她便反应过来,这是墨白带来的人,她抬头四望,却不见了墨白身影:“墨……他人呢?”、

    “小爷要事在身,已经先走一步,小姐这边请,接下来的行程,我们会护送小姐!”青年道。

    “走了?”青青顿时一慌,连忙快走两步,抛出走廊,向着四周望去……

    ……

    墨白的确下船了,却并没有第一时间离去。

    一直到他眼望着青青坐上了早已安排好的马车,顺着京城的方向远去之后,他才轻叹一声,回望了一眼那依然停留在码头上的客船,转身消失在人潮之中,就此不见了踪影。

    他的船票的确是去粤州,但他却不可能当真让自己始终在这条船上。

    不是害怕青青当真会泄露他的行踪,而是于他而言,这茫茫天地,比那漂浮在海上的狭小空间要安全的多。

    苏北本乃历朝繁华之地,不但盛产豪富之家,亦多生名人墨客,故而此地原本乃是最为富足安宁之地,但很不幸,这里因为粮资丰富,亦是兵家必争之地。

    所以,明珠罹难后,这里最先成为此场国战的主战场。

    历经数月馨战,这座曾人烟鼎盛的繁华古城,终于还是只剩下满目疮痍。

    黄昏时分,墨白乘坐一辆马车,行走在前往主战场的路上。

    望着这被战火覆盖过的城市悲哀,墨白眼底闪过重重阴霾。

    “客家,前面又封道了,怕是又有大战在即,看样子短时间内怕是过不去了,这眼看着天色已晚,咱们还是先回城吧,再耽搁下去,怕是就来不及赶回去了。”车夫去前边看过情况,回来对墨白道。

    墨白眸光朝前远望,果然道路两边已被兵马守住,轻声问了一句:“不知此地可是已经到了方有群方大人镇守的辖区?”

    “正是,您瞧,前面那兵马就是方大人的常胜军!”说起方大人,那车夫立刻敬意深沉:“要是没有方大人在咱们这儿镇守,咱们恐怕早就没了活路啊!这杀千刀的蛮子,都过年了也不消停……”

    墨白眼里光芒一闪,不再多言,却是下了马车,掏出一枚银币递给车夫:“就到这里吧,有劳了!”

    客家一见墨白递过来的是银币,顿时哈腰道:“多了,多了,我这身上也没有找零,还是等回了城,客家再会账吧!”

    墨白微笑摇头:“我不回去了,前面军中我有熟人,待过两日,我从军中回来,说不得还要去雇您的车,这已是年节了,车马也不好找,这钱您先收着,只望到时我再要用车,还得麻烦您帮帮忙,可否?”

    “这使得,使得!客家放心,小老儿就住在城西胡同第三家,您随时来都行……”听墨白这么说,老汉才笑容满面的接过钱,这年头日子艰难,能赚到钱养家活口,哪里还过年不过年。

    打发走了车夫,墨白抬了抬帽檐,眸光看向了前方,还见不到军营所在,但已觉血气滚滚。

    微顿,抬头望了望天色,虽已黄昏,但终究还未黑,观那前方兵马,皆尽心职守,墨白想了想还是压低帽檐,嘴里轻声念叨了一句“方有群”后转身缓步离去。

    ……

    苏北的风,虽不如明珠那般酷烈,但在这血腥战场上,墨白还是心中不自禁悲戚。

    夜风中,那浓烈的血腥味,墨白感受的太过清晰。

    黑暗中,他已置身这片战场中心地带,站在高处,眼望着前方远处一片浓烟四起之地,墨白沉默无声。

    烟雾随风飘散,但那特有的焦灼味道,却足以让墨白明白,这是在焚烧战死的兵士遗体。

    这便是英雄,驰骋沙场后,最终的归宿……

    熊熊火焰,仿若也在烧灼男儿热血,便是心境已至墨白这般,他的眸光也还是不由远眺远方敌人营帐!

    不过,再难忍的冲动,最终也还是得忍。

    杀三五敌,溅一身血,无法改变大局!

    墨白闭眼,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身形一闪,消失在了原地。

    ……

    夜色下,灯光仍亮,将军还未卸甲!

    巨大沙盘前,约莫五十上下,一身戎装,身形笔挺的男子手扶腰间佩刀,凝视着沙盘半晌不语。

    他身边立着数名将领,亦是皆面露凝重之态,有一人正手指着沙盘,语调沉重出声道:“将军,如今东面,胡帅已连失西江、云寿、山城三镇,如今只剩下苏河屏障还在坚守,若再失,不但我等将会面临蛮子双面夹击,届时我等危矣,我等只能出兵驰援!”

    话音方落,又有一将摇头立刻开口:“如何出兵?近几日蛮子兵马异动频繁,明显已扎好口袋,针对我等围点打援,好一口吃掉咱们援军,如今我兵力本就不足,若再失一大部,那蛮子也无需再等东西合围,便是强攻咱们恐怕也将凶多吉少。援兵绝不能出,胡帅此败已成定局,不能再将咱们也搭进去。”

    “可若不救,胡帅必定要将所败之责推于我部……”又有人开口。

    却在这时,那佩刀将军,突然抬手,顿时所有人收声,全部看向将军。

    “蛮子野心太大了,连胡番都还没能入嘴,就想着要吞下老子了!”将军终于开口,眼眸中不怒自威,话语略显粗俗,却杀气四溢:“老子倒要看看,他们有没有这么好的胃口!众将都有!”

    “属下在!”一众将领闻言,立刻拱手待命。

    “明日清晨,全军整兵,西进六十里,于日落之前,我要看见蛮军崔武部的旗帜!”将军抬起头看向西方,眼中有血气燃烧。

    众将大惊:“西进?将军是想……”

第279章 夜闯营帐

    “没错,他们要打胡帅,就让他们去打。他们打东边,老子就打西边,他们灭胡番,老子就灭崔武,他杀老子多少人,老子就取他多少人头。”将军面色无丝毫惊惧。

    可余下将领却是面色数变,方大人已经摆明了态度,明摆着不救胡帅了,要打乱仗!

    不得不说这是个好办法,胡帅那边他们救也不是不救也不是,同样打崔武部,蛮子主力也同样会陷入这个困境,是救还是不救!

    可问题不是这么算的,如此一来,不管结果如何,首先证明的态度,就是方有群不管胡帅所部死活了,这必然会让胡帅大怒,朝中怕是一番风波少不得了。

    有将领面色再次急变,开口:“将军,胡帅部已是蛮子嘴上肉,可崔武部,我等便是全力,却也未必就能在蛮子主力驰援前拿下,若万一,胡帅所部被蛮子吞了,我等又拿不下崔武部,朝中非议恐怕……”

    “怕甚,若真是蛮子主力不驰援崔武,咱们还打不下他门,那何须胡番那匹夫去陛下那儿告老子,老子没有他脸皮厚,若是败了,老子也没脸回京了。”将军一脸坦然,拔出佩刀一刀斩在沙盘中央,激起黄沙飞扬:“此事就此议定,诸将立刻下去准备!”

    众将对视一眼,最终躬身应命,鱼贯而出。

    待房间里独留将军一人,将军眼眸中的杀气略缓,又对着沙盘凝视良久,一声长叹。

    沙场铁将军,纵横天下,不惧死生,却惧于见不到赢的希望。

    苏北这半年,他费尽心力,却难见转机,勉强维持不失国土,便已万分艰难,沙场上他一辈子历经荣耀,这一次他却无法断定自己此生的结局,究竟如何?

    一场血战在即,沙场点兵的将军没有太多时间思想东西,很快,他便振作,再次推演沙盘。

    夜越发宁静,将军仍旧沉思不断,在他身边已无将领,却始终有一老者静静坐在门边一角,不言不语,闭眸盘膝。

    很明显,此人便是将军的贴身护卫道人。

    其实这活计真的不复杂,虽然战场铁血,但当真能深入这重兵把守的地方来行刺之人,毕竟太少了,所以这老道在将军身边日久,却还未真正出手一次。

    今日,对他而言,与往日亦无差别,但突冗的他内心一颤,一直闭着的眼眸豁然睁开,盯向了门外。

    似乎有那么一刹那的停顿,也似乎是他真的需要一刹那的反应时间,其实这短短一刹,于普通人而言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因为老道几乎就在睁眼那一刻,他的眸色瞬间几转,思绪还未完全清楚,甚至都来不及出言提醒一句,他便已长身而起,第一时间要直奔沙盘边上的将军而去。

    而直到这时,沙盘边上的将军,依然沉浸在兵力推演之中,毫无所觉。

    “砰!”一声闷响,并不剧烈,却很突然的在耳边响起,终于惊动了将军。

    将军抬头,望向声音来源处,下一刻,仿佛早已成了习惯,手中刀柄已握住,眼神急剧震动了一下后,又恢复平静。

    墨白一身黑衣,静静站在房间一角,准确的说,正是那老道盘膝而坐之地。

    此刻,老道依然盘膝坐在原地,只是嘴角却淌血,一双眸子惊骇的盯着那一只手搭在自己肩头的人影。

    “你……”老道喉头蠕动,声音微弱。

    墨白转头,眸光深邃与他对视,他并未遮掩容颜,老道眸中狂澜四起,那是震惊,是惊骇,还有着难以置信。

    “认出本王了吗?”墨白神色宁静,嘴角轻吐,没有管将军,而是对老道轻声语。

    这声音很轻,但毫无疑问,却让这房间中两人心中犹如重锤一击。

    墨白松开了手,那老道刚刚浑身被墨白一掌压制的劲力骤然一展,衣衫劲舞,但看着负手背对着他,向着沙盘而去的墨白,他却是再无勇气出手。

    或者更准确的说,他的手正在发抖,方才那一瞬间,他已经出了一掌,实实在在的打在墨白胸腹,然而,此刻墨白负手前行,安然无恙。

    宗师一掌,谁人可轻而受之,视若无物。

    老道心神难稳,但最终还是对着墨白躬身而下:“不知殿下驾临,老道贸然出手,请殿下息怒!”

    墨白没有回头,只是挥了挥手:“尔奉命护卫我军中主将,本王临至军帐,你却毫无所觉,你说,要你何用?”

    老道身形再是一颤,这种质问,他不习惯。

    将军眼里的震惊终于缓缓平息,他没有立刻行礼,盯着墨白的眼神却开始慢慢变的锋利起来,没有说话,只是盯着。

    “老道失职!”身后老道终于没敢犟嘴,再次躬身领罪。

    “念你数月来护卫方大人身边,无功劳亦有苦劳,今日便饶你不死,方才一掌算是小惩大诫,若再有下次,本王定取你性命!”说到这里,墨白抬手挥了挥:“出去候着,没有本王吩咐,任何人不得出入!”

    老道望着墨白随意挥起的手,脸色几经变化,但那不断颤抖的右手,却是在时刻提醒着他,那年轻身影究竟有多么恐怖,最终硬是没敢多说一个字,躬身出门。

    方有群纵横沙场,自早已恢复神思,他一直没有出声,却眼看着墨白举手投足之间,将那德高望重的宗师视若无物,以小厮驱使不说,更开口便言生死。

    盯着墨白那张脸的目光,不由越发锐利了。

    明王墨白,最近一段时间,但凡权势之人都忽视不了的名字,就连这铁血战场上,也因为他而惨烈了不少。

    方有群曾经是见过墨白的,但那已是多年前,当年的一个毛头小子,还入不了他的眼。

    可如今,他却不得不仔细打量这个突然的来客。

    自他进来后的一举一动,方有群都看在眼里,不得不说,他心里着实动容,传言果然不虚,此子气概早已不同当年。

    单论这世间谁敢视宗师如无物?

    墨白,一个王子,却如此从容,没有半点虚张声势。

    “方大人,本王冒昧深夜来访,还请见谅!”墨白抬眸,与方有群对视,率先开口。

    方有群眸光缓缓收敛,却未曾对明王行礼,只是收刀入鞘,口中淡然言道:“原来竟真是殿下亲至,老臣甲胄在身,不便行礼,还望殿下恕罪!”

    “大人不必多礼!”墨白道。

    方有群伸手示意,请墨白坐下,眸光再次落在墨白身上:“不知殿下深夜至我军帐,所来为何?”

    “只是途径此处,听闻方大人在此作战,故而特意前来一见!”墨白摇头。

    “哦?”方有群怎会相信这话,销声匿迹多年的明王,突然在明珠现身后,正为世人所窥探之时,却突然出现在他府上,只是途径此处,过来一见?

    “如今人已见到,夜色已深,方大人,本王便不在军中久留了!”未待他多虑,墨白却说走便要走,直接起身道。

    方有群眯了眯眼睛,眸光微顿,随即起身相送。

    待行至门口处,墨白却脚步停下,回头道:“方大人,不必相送,此番一见,本王总算心安不少,苏北能有大人在,想必蛮子终难成气候!”

    “本将军职责所在而已,不敢当殿下夸赞!”方有群拱了拱手道。

    墨白点头,又收敛姿容,正经抱拳道:“本王既生在皇家,便于国之兴亡有责,虽无权势,但好歹却也还是国朝亲王,对我国朝满载功勋之辈,本王自当尽力,绝不容其含冤,故而大人大可放心,只管放手沙场建功便是,若有小人作祟,本王定不会袖手旁观!”

    此言一出,方有群顿时有些发懵!

    实在没搞懂墨白的深意,这话的本意他当然听懂了,很明显,墨白是听到了之前众将议事的情况,在向他保证,定会站在他这一边。

    可是令方有群感觉莫名其妙的却是,墨白为什么突然来对他说这些?

    这明王深夜来临,便是为了向他示好?

    他想做什么?

    没等他琢磨清楚,墨白却已然真的飘然离去,独留方有群为他突然的到来,沉思良久,最终却望向墨白离去的方向,不由摇头:“国正蒙难,诸皇子却仍自争储不休……”

    墨白的突然到来,对方有群来说,不算什么大事。

    可对某些人来说,却被这个突然的消息惊的额头冷汗直冒。

第280章 求助上清山

    自国战起,京中权贵的日子,自然不可能完全不受影响,但要说真的为此日夜惶恐不安,却还不至于。

    战争毕竟还在远方,那血腥的伤亡也只是报告上面的一行行数字罢了,要说会亡国,那还太早了。

    事实上,更多的人还每日在朝堂上为了是战是和的选项而引经据典的争论。

    所以,总的来说,上至皇帝,下至臣工,其实大家的日子该怎么过,也就还怎么过,只不过相比从前,过的没那么惬意罢了。

    当然,这一切,只是在明王未曾重现世间之前。

    自从那一日明王横空现世,并将远方的血腥味,毫无遮掩的带到京城之后,所有人心头就突然被压上了一块巨石,无法再如之前般随意。

    他们已经预感到,京城将再难以如之前那般平静了,或许一场巨大风波,将会随着突然现身的明王而展开,所有人都开始小心提防,苦心思索,自己该如何才能保证在这场可能出现的巨大风波中安身立命!

    毫无疑问,他们都是聪明人,能够很清晰的感知到危机,但即便如此,他们也绝对没能想到,一切竟发生的如此之快,快到所有人在这普天同庆的除夕日,心底只剩下透骨的凉意。

    明王府与道门一战动静如此之大,自然不可能不引人注意。

    而当大战双方的身份被揭开的那一刻,整个京城各方势力,无不悚然而惊。

    明王府!

    道门!

    这两大京中最无法忽视的敏感势力,居然在青天白日里,大张旗鼓的就在京城爆发如此大战,这是要翻天吗?

    牵一发而动全身,当消息传开,没有人还能坐得住。

    无论是天下至尊定武帝,还是上清山等各大道门名山,甚至连林氏、旗蛮等势力,都第一时间下令用最快的速度查出事情具体。

    并且几乎同时,京城云动,各方势力,同时开始做紧张准备,宫里一道道命令传达至各部驻军,各部紧急待命!

    一家家道门名山,留着冷汗在立刻将消息传回山门的同时,又紧急召唤弟子回驻地,严密交代,任何人绝不能擅离,更不得有丝毫异动。

    京中各方权贵,同时关门谢客,躲在家里忍受着心底的寒意。

    之所以如此恐惧,是因为至此刻,看的最清楚的恐怕就是他们了。

    先是明王血杀旗蛮,不留一丝余地!

    之后又冒天下之大不韪,斩道门宗师门徒,让国朝与道门的敏感关系,一触即发!

    再之后,明王妃入京,再次让暂时稳定的林氏与国朝之间的关系面临随时突变的考验。

    这简直就是在尽一切努力,将国朝所有碰不得的症结,全部顶翻,所有人都在求安稳,而明王根本就是在不顾一切乱国啊。

    不得不惧,这种大乱,一旦真正爆发,那注定将波及所有人,真正的无人可以幸免。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紧张关注这件事,这场大战的真相,自然也就很快清晰。

    “杜薇薇?”

    当杜先生的名字传到各方耳里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为之惊愕,有刹那发懵!

    虽然京中可能知道有她这么个人存在的人,也有不少,但无疑,论身份,杜先生在京城并不起眼。

    不过很快,人们就不再纠结于杜先生是谁的话题,因为已经确认,的确是明王府与道门名山竹叶门之间爆发的大战。

    事情经过很快就被摊开,不得不说,很多人都松了一口气。

    包括正沉着脸坐在宫里的定武帝,那紧握的拳头也不由缓缓松开,坐在椅子上,沉默良久后,才抬起头来对站在面前额头还渗着汗水的张邦立道:“这么说,道门方面从未起心要对抗明王府?这场冲突只是一个误会?”

    张邦立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事说是误会,明显牵强,可定武帝此刻居然已经将这事用冲突两个字来定性,足以说明定武帝也是偏向这个结论,而事实上,除了用误会来解释,又能如何?

    无论是国朝,还是道门,都不想撕破脸皮,所以只能用误会来解释,张邦立点头:“是,已经向黄庭府证实了,竹叶门的确是受他们请求,协助擒拿叛徒杜鹃,也已调查证实,杜鹃此人,的确曾为黄庭府弟子,在之前因与黄庭府生怨,而自逐黄庭府,被道门视为欺师灭祖的叛徒。”

    “那如何解释,明王府中人已经亮明身份,他们依然动手,难道这也是误会?”定武帝抬头,面色依然深沉的吓人。

    张邦立明白,这必须得有个合理的解释才行,他低头道:“道门方面的解释是,这杜鹃家中几代皆乃经营下九流的勾当,杜鹃本人更是明珠下九流之首,身边护卫竟敢称乃是明王府之人,殿下乃是天潢贵胄,身份何等尊贵,岂是杜鹃这等身份卑贱,亦敢欺师灭祖的无德之辈能够高攀的,故而当杜鹃身边护卫言道他们乃是明王府人时,竹叶门一众门徒难以置信,更是怀疑杜鹃竟敢攀诬明王,实乃罪大恶极……”

    “放肆!”话还未完,定武帝陡然一拍桌面,口中低喝出声。

    张邦立立刻收声,屏息而立,这话无疑是在侮辱明王,堂堂天潢贵胄,竟自甘堕落的意思。

    可话虽如此,但毫无疑问,这将是对此战爆发原因最好的解释。

    同样,也能成为定武帝息事宁人,不再深究的原因。

    毕竟天家丑事嘛,怎能不遮掩,这样这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就有了道理。

    “哼,岂有此理,简直荒谬!”定武帝一声冷哼,也不知道究竟在说谁岂有此理,最后一挥手:“敢在京城如此肆无忌惮动武,已乃藐视王法,去,将一众涉案之人全部缉拿,从重处置!”

    “是!”张邦立没有丝毫迟疑,拿下这些人是肯定的,道门若是知趣,绝不敢再生事端。

    不过退出门外之前,他却还是心中不安,道:“陛下,明王府那边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定武眸光一厉,浑身一股煞气陡然爆发,但声音却还平静:“皇儿多年在外,身边诸人良莠不齐,当好好学学规矩才是!”

    张邦立是理解陛下的,定武帝对明王府已经足够宽容了,他们一再不顾上意,陛下均容忍之,可他们却一再变本加厉,丝毫不考虑陛下持国艰难,一再犯忌,陛下终是不能容忍了。

    “是,下臣这便去办!”张邦立躬身退下。

    宫里很快就有了动静,之前出手的竹叶门人,均第一时间被缉拿归案,就连那已被炸伤的宗师境也没放过,被带走关押。

    竹叶门方面,对此前所未有的配合,没有丝毫反抗,完全服从国朝律法。

    其他道门方面,也第一时间发声,表达对国朝处理此事的支持态度。

    到这时,京中多数人心中其实还不安,国朝和道门针对此事的处理态度,没人不理解,但所有人心里,此事却还有一个主角。

    明王府,明王府在大家心里,可不等同于国朝表现出来的意志。

    以他们一贯的强势,出了这么大的事,绝不可能就此善了,连上清山宗师明王都敢斩,旗国使臣他们也敢杀,一个竹叶门敢明目张胆与他放对,他会妥协?

    可能性实在不大,这事恐怕还没完!

    不过,紧接着,宫里又传来消息,进宫面圣的明王妃被皇后留在了宫中,她身边的护卫,包括陆寻义在内,亦都被留在宫中,暂时听用。

    而明王府中的护卫工作,则由宫里派人护卫,明王府门口亦增加兵马卫士!

    至此,大伙才算是稍稍安心了,看得出,国朝对明王府终于采取措施了,不再容他们在京城乱来了。

    很明显,在京城国朝真正用力了,明王府也就再难翻大浪。

    这件让所有人震惊的大事,就这般了结,也算是让无心过年的人们,终于能够松一口气。

    但事实上,这事真的就结局了吗?

    国朝方面,确实动静小了,但在道门那边,波澜其实才刚刚开始。

    当夜,道门人未敢随意聚集,一切宁静。

    但到得次日,待风收雨歇!

    上清山驻地,终于还是迎来了客人。

    竹叶门掌事宗师黄深,来到上清山驻地。

    黄深的来意,自然是那些被国朝缉拿的弟子,不可能就此放弃了,总得想办法将他们捞出来。

    这事太大,自然还是得有求于上清山帮忙。

    冲玄对此事,自然也是心知肚明的,可他怎么可能接这个烫手山芋,了解来意后,只得脸色沉重道:“黄师,你也不是外人,我也不说客套话,你很清楚,这件事能够如此处理,已是侥天之幸。”

    “冲玄师兄,我竹叶门此番遇难,究其因果,那也不是为了自己,出手擒拿杜鹃,这不止是在帮助黄庭府,也是在为上清山在明珠遇难的同道报仇雪恨,这是为了大家的事而出手,不能现在我竹叶门出了事,上清山就不闻不问了,这岂不让人寒心?”冲玄说的轻巧,黄深岂能就此了之。

第281章 黄庭府搅局

    “黄师,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不错,杜鹃的确该擒,但事实具体,你我心中可都清楚的狠,莫非,你们贸然和明王府动手,也是为了大家好?”

    黄深闻言立刻变了脸色:“冲玄师兄,您这话,黄某可就不敢苟同了,不错,明王府的确强势,但我道门何时竟如此卑微,有血海深仇不敢报也就罢了,如今竟连清理门户,也必须得看人脸色了?冲玄师兄,若你上清山有真人阁下镇世,都已如此认为,那我竹叶门此次就算认栽了!”

    说罢,他豁然起身,直接一抱拳:“告辞!”

    他这却是将了冲玄一军,让冲玄脸色顷刻通红,心里大怒,这黄深揣着明白装糊涂,如今天下环境有多敏感他不知道吗?

    可没办法,有些事知道是知道,可却不能说出来。

    正如此时,借他个胆,他也不会承认说真人怕了明王,不敢与之作对。

    心里含怒,却只能站起身来挽留:“黄师莫怒,我不是这个意思!”

    “哼,冲玄师兄不必多说,黄某已然明白,这次是我竹叶门作茧自缚,不该来连累上清山,师兄大可放心,我这便回山去向掌教请罪,是我黄深愚钝,活该当有此劫!至此,黄某也算明白了,各人自扫门前雪,大难临头各自飞的道理。”黄深仍然一脸怒意。

    “哎,说远了,黄师这是说远了,坐,坐,坐下,我们慢慢聊!”冲玄嘴角直抽,却只能舔着脸强留,若真让他回去这么说,那麻烦就大了。

    如今的道门,大家就是捆绑着活,要真是分裂了,那结果……

    “黄师且冷静,莫说气话,你的着急我了解,可你扪心自问,出了这事,我上清山是不是第一时间便扛了下来,冒着巨大风险,第一时间给你们支持,去与国朝交涉?黄师,你当清楚,若我上清山当真袖手,这事会如何发展,想必你心中有数。”冲玄话很软,但意思却不软。

    黄深当然能听得出其中的强势,不过他本来也不是真心要与上清山决裂,只是做做姿态罢了,闻言,又苦着脸,放软姿态:“冲玄师兄,若非是知道上清山乃可以信任的道门魁首,我又怎会上门来求您?上清山的仗义出手,我竹叶门自是感激的,若是上清山有难,我竹叶门也定会倾力相助,我不是不知道上清山为难,可师兄也要体谅我等的难处啊,这一次,我诸多门人一起落难,甚至连我门中宗师亦没能幸免,作为师门,我等岂能见死不救,若是如此,山门岂不是人心丧尽!”

    冲玄眼里满是苦涩,人家明显是赖到头上来了。

    可这事岂是能够轻易触碰的,如今上清山本身就不安稳,和明王之间已是势同水火,稍有不慎,便真的要出大事。

    这时候,去帮竹叶门要人,先不说办不办得到,就是国朝肯松手,明王那边会如何反应?

    “这事啊,还是从长计议吧,现在不说明王如何,就说咱们与国朝之间的弦本来就已经崩到了极致,这次国朝能够容忍下来,已是大不易,这时候就算我上清山去帮你们斡旋,除了惹怒定武帝之外,也是于事无补啊!”冲玄只得使了拖字决。

    黄深闻言,也算松了口气,他怎会不知道这些,但他要的就是冲玄肯接手,这般一来,无论将来如何,至少有了个说法,就算那些人救不出来,上清山也得帮他分担责任:“哎,那就有劳贵山门了,冲玄师兄且放心,无论结果如何,贵山门之大义相助之情,我定亲自回禀掌教,亦会让各山门知晓,我等乃是同气连枝,为了大家的利益办事,便是有些风险,大家亦都会守望相助……”

    冲玄闻言,笑容更苦涩了,这烫手山芋就这般被扔到手里了?

    而且怕是还真得尽心去办!

    微微摇头,不是自己傻,而是有时候没办法,上清山承了魁首的位置,总不可能一点责任都不担,人家话说的明白,这是为了大家办的事,是在为上清山报仇,结果出了事,你拍拍屁股不管,这大义可就不在了,各山门恐怕从此以后便会心中生忌惮了。

    平常还无所谓,可如今上清山已是风雨飘摇,失不得人心,这亏也只能吃了。

    正自苦涩着,却不想门口处却突然多出了一道声音:“为大家办事?黄深,你可真敢说!”

    冲玄面色一顿,眸光偏向门口,只见一道人影豁然出现,还是熟人,连忙站起身来招呼道:“秦师也来了?快请坐!”

    而另一边,黄深也看向了来人,却是顷刻间面色大变。

    原来来人正是黄庭府掌事宗师秦泰之,此刻秦泰之黑着一张脸,浑身怒意盎然,一双眸子若铜铃,死死盯着黄深。

    冲玄眸光在两人之间一扫,察觉到了不对,但却不解,这是为何。

    “秦,秦兄也来了?”黄深眼神闪烁一下,略显尴尬的对秦泰之一抱拳。

    “怎么,莫非我还来不得不成?”秦泰之却丝毫不给面子,也不坐下,一步步直直朝着冲玄走去。

    看那模样,已然是怒急,要出手之态。

    “秦兄说的哪里话……哈哈,这个……”黄深见他姿态,不由脚步微移后退一步。

    这般剑拔弩张之态,冲玄自然看出来了,只是搞不懂,这两人究竟怎么回事。

    按道理说,竹叶门帮助黄庭府出了这么大事,也算是替黄庭府背了祸,如今上火的应该是黄深,而不是他秦泰之啊。

    不过,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任他们真的在这里打斗,连忙上前拦下秦泰之:“秦兄,这是怎么了,如此大的火气?”

    冲玄拦住,秦泰之只得停步,他不可能不给冲玄面子,但心中的火焰却没熄灭,眸光已然死死瞪着冲玄,最后伸手一指,直指黄深鼻尖:“你最好能给我个合理解释,否则,我黄庭府也不是好惹的,敢对我黄庭府施展手段,我黄庭府绝不妥协!”

    “秦兄,你这是哪里话……”黄深面色再变。

    冲玄却听出了猫腻,顿时回头,眸光一扫黄深,眯了眯眼。

    见冲玄看来,黄深气息明显一凝,冲玄终是没多说,一回头看向秦泰之,又道:“秦兄,如今咱们的处境都不太平,可不能自己先乱了,有话咱们坐下来好好说。”

    秦泰之闻言,稍稍收敛,最终还是坐下了,可眸中火焰却丝毫未灭,依然针对黄深:“说还是不说?”

    黄深慢慢镇定下来,脸色也沉了下来:“秦兄,黄某可是有对你不住之处,你今日这般,是为何?”

    “你还真当我秦泰之是傻子不成?本座告诉你,别以为本座在国朝那边没说,便是害怕厉害,你信不信,今日你要没个解释,出了这门,咱俩就只能活一个!”秦泰之见他不认,当场站起,手指着黄深疾言厉色!

    “你疯了不成……”黄深脸色再次变了。

    都提到生死相向了,冲玄也坐不住了,连忙相劝:“秦兄息怒,究竟发生什么事,且说来咱们好好商量!”

    “冲玄师兄大可放心,我黄庭府与竹叶门开战,想必国朝很乐意见到,不会因此而影响国朝与道门之间的局面!”秦泰之面色冷冽,语调明显决绝。

    黄深这下真的有些慌了,闻言连忙怒道:“秦泰之,我看你真是疯了,这种时候,你说这种话,可曾考虑过后果?”

    “后果?你竹叶门敢算计我黄庭府,有考虑过后果吗?真当我黄庭府是软柿子,惧了你竹叶门不成?”秦泰之见他还敢犟嘴,浑身气势轰然一展,须发劲舞间,已有剑气飞鸣!

    战斗一触即发,冲玄一个大步,站到二人中间,双手展开:“二位,这里是我上清山,不是你们斗武之地!”

    这话一出,秦泰之只得收敛下来,但语气里却仍自满是火气:“冲玄师兄,不是秦某今日上门来闹事,而是竹叶门实在欺人太甚!”

    “秦兄且息怒!”冲玄面色又放和缓,说罢,一转头看向黄深:“黄师,究竟怎么回事?秦宗师为何发如此大怒?”

    “师兄这话,我也正纳闷,出了这么大事,我哪里有时间去招惹他?谁知他是吃错了什么药?”已经到了这一步,黄深自是不会承认。

    秦泰之又要暴起,冲玄却先一步稳住他,大声道:“秦兄,冲玄知你为人,定是有事,你且说来,究竟为何?”

    秦泰之死死盯着黄深,终于还是深吸口气,慢慢冷静下来道:“师兄恐怕还不知道,昨日竹叶门对付杜鹃一事,我黄庭府上下,竟无一人知情!”

    “嗯?”冲玄一愣,又看了一眼同样沉着脸的黄深,再次回头看向秦泰之,皱眉道:“秦兄说不知情是何意?”

    说到这里,他又一顿,问道:“秦兄莫非是责怪竹叶门行事莽撞,以致出了这事?”

    很明显,他误会了,以为秦泰之是责怪竹叶门此行,让他们也牵连进去,怨竹叶门擅自做主与明王府动手了。

    却不想秦泰之冷笑一声:“师兄何不问问这黄深,昨日他们与明王府动手之前,他在什么地方?”

第282章 同盟破裂

    冲玄更懵逼了,完全摸不到脉络,只得看向黄深,却见黄深一脸恍然的模样,道:“我说秦宗师今日如何这么大威风,竟指着我鼻子骂,原来秦宗师是说这件事。”

    说到这里,黄深眸光一转,不看秦泰之,却看向冲玄道:“冲玄师兄,是这么回事,昨日我曾去了黄庭府一趟,是为了林氏之女,贵山门之徒林素音入京来一事,想去与秦宗师商量一下如今形势的对策,可能是黄某那日在某些意见上,与秦宗师有些不同,惹得秦宗师不痛快了,故而今日想要教训黄某一番吧!”

    说到这里,黄深眸光又一转,这次对视秦泰之那张满布怒意的脸:“秦宗师,想必那日你我间的某些谈话,让你生气了吧!”

    “某些谈话!”四个字,他明显加重了语气。

    秦泰之却是怒极反笑,再次手指黄深,大笑道:“哈哈哈……黄深,你这小人莫非以为天下也英雄均与你一般满肚子阴谋算计?想威胁本座?你做梦吧!”

    “秦泰之,你最好想清楚在说话!莫要逞一时之气,莫以为黄某当真好欺负!”黄深眼见他犯浑,什么也不顾的样子,当即站了起来,语色凄厉,当头棒喝!

    却不想这秦泰之却是真的不惧,竟再次冷笑,面色越发不屑,直接开口道:“本座敢作敢当,说过的话,向来敢认,不错,那日我言谈间的确曾对上清山某些处事不满!”

    “你……”黄深见他竟真敢说,当场气的浑身发颤。

    而一旁冲玄却是眸光陡然一挑,瞥向了秦泰之:“秦兄,冲玄未能听懂,此言何意?莫非我上清山曾得罪过秦兄不成?”

    秦泰之还未开口,那黄深却是连忙道:“冲玄师兄,你莫要听这莽汉胡言乱语,他就是一浑人……”

    “黄宗师,你这又是何意?”冲玄陡然回头,直视黄深。

    黄深见他眸色,顿时一惊,很明显冲玄眸中已经有了戒备,也对,这二人私下竟对上清山多有微词,不论是不是秦泰之说了什么,这黄深却是当着上清山没有只言片语,也足以说明此人心思怕也诡异。

    秦泰之并不领黄深的情,反而冷笑道:“莫要作态了,本座可不是你,做过的事,说过的话,没什么不敢认。”

    说到这里,他看向冲玄一抱拳:“冲玄师兄,秦某的确对贵山门某些处事有些不满,故而那日颇有微词,这黄深想借此威胁本座,却不知本座岂是能受他威胁的?简直不知所谓。”

    “哦?”冲玄不在乎他后面的话,只追究前面:“不知秦宗师所言乃是何事?”

    “师兄当知,我素来与洪师兄交好,而此次洪师兄于明珠罹难,秦某心中着实难以释怀,故而当日曾言道,贵山门处事不周,既当初便已与明王为敌,为何当年明王大婚时不直接下狠手,以至于有明王今日之害!再有之后林素音拜入上清山,又为何不果断与真人之孙修成正果,若真如此,又如何会有今日明王妃入京,恐林氏与国朝和解之势?以至于我等如今日日惶恐?不知归路?”秦泰之面色并无愧色,他并不觉得这些话说不得,事实上,真正说穿了,也并没多大关系,毕竟这其中,并无真正羞辱上清山的意思,只是他个人心中稍有不满罢了,所以,此刻他面色坦然,说完后,一抱拳:“冲玄师兄,秦某生平便属洪师兄最为知交,他的突然故去,着实令秦某心中伤感过甚,故而想法有些偏激,还望师兄海涵!”

    冲玄未立刻出声,一旁黄深看着秦泰之那一脸坦然样,心中却是直骂蠢货,你真当冲玄会认为这是你一家之言?

    你真当上清山会因为你敢仗义直言就认为你心中坦荡?简直愚蠢之至,上清山只会认为,连你这等黄庭府高层都有这种意思,恐怕其他人心里也早有此意,开始质疑上清山的处事能力。

    甚至责怨,如今局面,全是由上清山造成的,心中对上清山早已不满。

    黄深深吸口气,实在不愿再多看一眼秦泰之这蠢货,事已至此。

    只是他却不想想,若非他提起这事,秦泰之怎会心中一口怒气难平,直接将此事摊牌?

    究竟谁是蠢货,还真不好说。

    “原来是这事啊!”冲玄面色和缓下来,笑了笑道:“我知秦师性子,向来仗义直言,无妨,无妨,秦师提的这两点,其中其实还是多有缘故的,第一当年,明王大婚时,我上清山有弟子搅扰,的确误会,当初我等也不知明王修为的事,只是山门中有弟子气愤不过明王强抢我山门弟子为妻的行为,而不平之下出手,并非真正要伤人性命,我上清山虽为道门魁首,但绝非视凡人性命若无物之辈,怎可能随意出手取人性命,这简直无稽之谈嘛,所以秦宗师,你的想法还是有些偏激的,此话今后还是要注意的,莫要多说,徒惹祸端。”

    秦宗师闻言,心底并不接受这种说法,正待开口,却见冲玄抬手,又道:“至于第二点,林素音的确拜入我山门,当初她嫁于明王也多有缘故,但无论如何,她已嫁人家,我上清山又如何能够强娶他人妇,此如何有人伦之道?今日之局面,故而秦宗师所言不错,的确若当初照秦宗师所言般,如今怕是局面会好许多,但我辈中人,所行正道,有所为,有所不为,秦宗师以为然否?”

    秦泰之张嘴,他心里当然不信冲玄说的这般大义凛然,但却要如何反驳,说他不对?

    而且冲玄一脸真诚,并不似作假,秦泰之也不是傻子,真的要得罪上清山,只好拱手道:“是秦某因师兄罹难之故心胸狭隘了,还请师兄见谅!”

    “无妨,无妨,秦师还是且说说,今日你们这一出,究竟何故?我着实没看明白!”冲玄转移了话题。

    秦泰之被他提醒,再次怒目而视黄深,冷冽道:“师兄不知,当日这黄深就在我黄庭府做客,获知了杜鹃现身京城的消息,去故意隐瞒于我,然后秘密派人去擒拿杜鹃,最终以至于出了这等大事,师兄以为,这黄深究竟安的是什么心思?”

    “什么?”冲玄当真吃了一惊,看向黄深:“黄宗师,真有此事?”

    “师兄莫听他胡言,我若真知晓消息,又岂会不告知,擒拿杜鹃本就是为了协助黄庭府,之所以没有事先报之便动手了,是因为担忧这杜鹃随时逃脱,怕失去这机会,再有变故,而且毕竟杜鹃所害不止黄庭府与上清山门人,我竹叶门人亦遭残害,我门中弟子亦是恨不能将其千刀万剐,故而才义愤之下,主动出手。当时我虽在黄庭府,却根本不知此事,是事后回去才得知。”黄深一点不认,并做痛心疾首样:“我怎么也没料到,我竹叶门一片好心,如今居然换来这种回报,当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你个匹夫,还敢不认,真当我黄庭府好欺?你那动手的弟子中,便有一人去黄庭府找过你一趟,之后此人便出现在战场,你还敢不认此事?”秦泰之站起身来,再次手指黄深。

    “不错,是有弟子前来寻我,可却说的是王妃入宫觐见一事,你不是也派人盯着明王府动静吗?为何我就不能派人盯着,他们发现情况,前来寻我汇报,有何不可?”黄深打死不认。

    “哼,无需胡搅蛮缠,这么大的事,甚至连宗师都派出去了,没有你点头,他们敢做吗?你在想什么,以为我不知吗?秘密擒拿杜鹃,是在打青年社的主意吧,你们竹叶门还真是胆大包天,视我黄庭府如无物吗?青年社是我黄庭府的世俗渠道,你们也敢动心思,甚至打着我黄庭府的名声,去与明王府敌对,如此恶毒的心思,本座告诉你,我黄庭府绝不会善罢甘休!”说到这儿,秦泰之一转身,对冲玄抱拳:“冲玄师兄,此次我黄庭府之所以对国朝承认竹叶门的确是协助我等擒拿杜鹃,只是因担忧大局而已,不愿因我等一门之恨,祸及大家,故而才忍辱求全。但今日,还请师兄知晓,我黄庭府对此事,绝不罢休,竹叶门如此欺我,活该遭此一劫,若上清山因与竹叶门更为亲近,在此等情况下,不顾我黄庭府之感受,依然要为竹叶门被捉拿弟子相助,那我黄庭府也无话可说。”

    “混账!”黄深怒极,大骂道:“秦泰之,你个蠢货,黄庭府竟派你个老匹夫来主事,当真是失策,失策……”

    他不能不怒,秦泰之居然如此决绝拆他的台,难道不知道,这也是在拆自己的台吗?

    毕竟黄庭府,竹叶门都是上清山一系,若此时上清山不帮竹叶门,将来黄庭府有事,也恐怕指望不上上清山。

    让上清山承担责任,这对大家以后都有利!

    可他不想想,站在黄庭府的角度如何能够不报此仇,开玩笑,若这等事都能不在乎,今后还有谁将黄庭府看在眼里,岂不是谁想算计就算计?

    “哼,黄深,你最好别犯在本座手里,否则,本座定会让你知道后果!”秦泰之岂会惧他,闻言冷声道。

    说罢,对冲玄一拱手:“话已至此,全凭贵山门做主,秦某告辞!”

    说罢,脚下生风,告辞而去。

    显然,他的做派也与那黄深先前一模一样,根本就不容冲玄拒绝。

    摆明了,这一次必定让竹叶门得到教训才能罢休。

    冲玄抬手,却并未张口挽留,就这般眼睁睁看着秦泰之离去,很明显嘛,这个结果,他是可以接受的。

    一回头,摇头摆脑对黄深很是失望道:“黄宗师,你糊涂,糊涂啊!”

    黄深嘴角直抽,他岂能不知道冲玄此刻正好借机摆脱的心理,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尽最后的努力:“师兄明鉴,此事全乃秦泰之那老匹夫杜撰,此人擅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之前便曾对贵山门也多有质疑,如今又对我竹叶门如此,足以说明此人之话不可信,师兄切莫信他之言,伤了各派和气!”

    冲玄此时自是不急了:“黄宗师,此事事关重大,说不得会引起咱们内部巨大矛盾,已非我冲玄可以度量,请黄宗师放心,我必将此事原原本本禀告山门,具体如何,自有山门掌事决定。”

    黄深无奈,只得含恨而去。

    冲玄眼看着他们两人相继离去,眸中一阵闪烁,秦泰之的怨言,黄深的算计,都让他感觉到了风雨飘摇。

    不止外部压力,这道门内部,怕是也要留心,不能太过指望大家齐心!

    不知觉间,经此一事,曾经共赴明珠因明王一事而越发紧密联系在一起的铁三角竟已就此离心。

    而这时候,这三派都没人能够想到,他们以为事件已经完结,再次开始内部勾心斗角的时候,明王却已经仗剑而行,要在这新年添上一抹注定震惊世人的血花。

    同时,也为他们三家的紧密友谊,彻底划上句号,为道门的团结,留下不可磨灭的伤疤。

    当然,在此时此刻,得知明王已有异动的只有国朝。

    然而,国朝却根本不可能想到明王的目的,他们正在为明王竟与方有群见面一事,而警惕万分。

第283章 皇后与王妃

    陆寻义此刻的心情,就如今日的天气一般阴霾。

    坐在张邦立办公的总务衙门,陆寻义看着面前那虽看似和颜悦色,但实际上却满是敷衍的官员,最后道了一句:“我有十万火急之要事,你给我句准话,我究竟什么时候能见到他?”

    “宗师大人息怒,张大人公务繁忙,究竟什么时候能回来,下官也着实不知……大人请喝茶,喝茶……”那官员又是要重复一遍套路。

    陆寻义已经在这里等了整整两个时辰,从黎明时分一直等到了中午。

    到了此刻,他怎会还不明了,若是之前他陆寻义肯主动过来寻张邦立,张邦立便是已经出了京城,恐怕也会立刻赶回来。

    如今,很明显了,张邦立这是故意躲着他不见。

    没有再多发一言,张邦立目光在那官员身上定了一会,直接起身,欲离去。

    但走到门口,却是又脚步一顿,回头再次看向那官员,微微沉默后,转身对着那官员一抱拳:“既然张大人公务繁忙,我也不多做打扰了,却还有一事陆某向大人请教,若是大人能够解惑,此恩,陆某必有后报!”

    “不敢,不敢!宗师大人言重了,您有话尽管问便是,本官若知,定是言无不尽!”那官员一怔,连忙拱手,客气的狠。

    陆寻义目光灼灼盯着他:“陆某也不为难大人,只请大人告知,昨日我明王府与道门一战之后,外面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

    那官员眼中一闪,随即立刻打起哈哈道:“宗师大人恕罪,下官昨夜轮值,直到此刻都还未下班,着实不知内情。”

    陆寻义没待他说完,就直接一抬手,盯着他的眸光顷刻变的锐利起来,声音也突然冷的吓人:“好,大人既然心意已决,定要与我明王府为难,那陆某告辞,却要教大人知晓,那位杜先生实乃明王殿下极为敬重的一位至交好友,若是此番当真有所不测……”

    说到这里,陆寻义声音停顿了一下,缓缓转身,背对那官员继续道:“只盼将来我家殿下爆发雷霆之怒时,大人不会追悔莫及!”

    “这……”此话一出,陆寻义背后那官员当即浑身一抖,面色大变,立刻道:“还请宗师大人明鉴,下官位卑职轻,这等大事与下官毫无干系,毫无干系啊!”

    陆寻义豁然转身,眼眸一瞪,宗师气势勃发:“当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如今我明王府人在外边正是性命之忧的紧要时刻,你却在此空耗陆某两个时辰,若我府上中人当真不测,你还敢说与你无关?陆某已是一忍再忍,你却真当我明王府好欺吗?也好,陆某如今是奈何不得你,但且待将来,当明王殿下亲至,倒要看看这衙门里位高权重的张大人能不能保得住你!”

    说罢,陆寻义一个转身,直接抬起脚步,转身便走。

    “且慢,大人且慢……”那官员脸色煞白,见陆寻义当真要走,连忙抬手叫道。

    ……

    从昨日下午得到杜先生那边出事的消息后,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宫里将王妃留下,并让他们一起留在宫中听用的命令就已经传来。

    与命令一同而至的是数十位宫廷侍卫,严密守卫在他们身边,名为听用,实为软禁!

    在这京城,帝王一令,任何人都反抗不了,更别说在这京中实际上根基浅薄的陆寻义了。

    一时间,他不但出不了宫,更是连外面的消息都断了。,

    好在是国朝总算是留了一线,没有彻底翻脸,他虽被软禁,但明面上却还可以宫中行走。

    其实就算如此,他又能去哪儿?

    除了去向皇后求助,他能找的也只有张邦立了。

    所以,他今日在总务衙门整整等了一个上午,结果是张邦立避而不见。

    不过,总算还是有了些许收获,从总务衙门的那位大人口中,威逼利诱之下,得知了外面一些大概的消息。

    出了衙门,陆寻义在身后数名侍卫的严密“保护”下,站在衙门门口举目四望!

    最终,他深吸口气,眼神还是望向了皇后宫中的方向。

    如果还有办法,他实在不想去向林素音求助!

    而且他也心知,就算林素音肯帮,也未必能帮得上什么忙,毕竟在这宫里,林素音的身份比他都还敏感尴尬。

    可如今,除了去找她之外,他已无人可寻!

    ……………………

    ……

    正是中午。

    林素音正陪着皇后进膳!

    席间很安静,林素音一直低头吃着东西,几乎不见抬头。

    而皇后则面色恬淡,坐于上首,不时抬眼看一眼低着头的林素音,竟也不多话。

    皇后身边那老宫女则端正站在一旁,目光不时在这对初初见面就安静的异常诡异的婆媳身上挪移。

    她是从这对婆媳相见,便始终在一旁看着的,可看到现在,她心头却越发看不明白了。

    皇后的对林素音不冷不热的态度,她还能够理解。

    毕竟说实话,皇后并不喜欢林素音,这很正常,不提林素音林家女儿的身份,单单说她身上的那些不洁之名,就没有任何一个婆婆会喜欢。

    老宫女知道,若非如今皇后只剩下墨白这么一个思念多年的亲子,又加上墨白给皇后写的求情信,让皇后不得不认了这个儿媳,恐怕皇后的态度还做不到如今这样。

    可让老宫女古怪的是林素音,她不懂,这林素音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虽说也不能说她哪儿错了,毕竟该有的礼节一样不缺,皇后开口问话,她也恭敬作答。

    可怎么说呢?

    按说她本身身份敏感,又污名在外,见到皇后,不说让你当场与自己父亲断绝关系,并咒骂你爹是谋反的逆贼,遭天打雷劈!

    至少应该明的暗的澄清一下自己贴近皇家的态度吧,就算是装的也好啊!

    可这位倒好,她就不言不语,皇后不开口,她绝不多说一个字,莫非你还指望着皇后能够对你热络万分,处处迁就你不成?

    这不,林素音安静,皇后也就越发不冷不热了,两人之间,就形成了这种说不出是熟悉还是陌生的局面。

    一顿饭无声,皇后并没吃多少,又看了一眼依然低着头的林素音,缓缓放下了筷子。

    老宫女眸光顿时移向林素音,果然,林素音虽未抬头,却也半点不敢耽误,同样放下手中餐具,站起身来,退后两步,站到一边。

    “收了吧!”皇后也不多说,轻声道了一句。

    老宫女立刻上前来,准备搀扶皇后起身。

    而皇后却是突然抬起了左手,老宫女顿时脚步一顿,眸光瞥向林素音。

    林素音也是微楞,她就站在皇后左手这边。

    不得不说这一刻,林素音紧张了,她不是不知道按照正理,自己当和皇后亲近,可她潜意识里,却不愿这么做,她没有办法去向皇后献媚,去争取她的喜欢。

    但,无论如何,却也只是片刻的僵硬,林素音还是抬起了脚步,低着头走到皇后身边,伸出手小心的扶起了她。

    老宫女提起的心松懈下来,刚才那一刻,她当真有担忧。

    扶着皇后在内厅坐下,林素音再次在一旁站好。

    皇后再次瞥她一眼,微默后轻声道:“你回了京城,皇儿却还留在明珠,一直这么下去是不行的,你怎么想?”

    林素音不知皇后问的什么,只得回道:“不知母后所言是指……”

    “看来你还不曾想过!”皇后轻轻抬首,瞥了林素音一眼,继续道:“皇儿与你成婚多年,却至今还未得子嗣,以前碍于形势也就不说了,如今怎还能不想?”

    子嗣?

    林素音面色顷刻间又红又白,一时间真可用那句外焦里嫩来形容。

    “这,我,他……”林素音张嘴,又闭嘴,最终还是没能吐出一句完整的话。

    皇后见她吱吱呜呜,却是当真不喜了,眉心一皱,看向林素音的眸光也突然变得不再淡然,而是有了几分严厉。

    却就在这时,只听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紧接着珠帘后面有宫人请示:“皇后娘娘,明王府陆寻义宗师求见!”

    “嗯?”皇后正欲开口训斥林素音的意图被打断了,眉心微微一松,终于是没再多说什么,但却又突然看向林素音:“本宫就不见他了,你去吧!”

    这时候,只要能够走开,无论干什么林素音都不会有意见,连忙行礼道:“是,母后!”

    说罢,快步退去,很快消失在珠帘外。

    待她身影不见,皇后才轻声道:“你说,她刚才那般慌乱是什么意思?”

    老宫女闻言,立刻走到皇后身边,微笑道:“怕是王妃面皮太薄,听娘娘您骤然发问,过于紧张了吧!”

    “我怎么觉得不是。”皇后似有些疑惑,随即又摇摇头:“身为女儿家,又已经二十好几了,这事不是早该考虑的吗?为何紧张至此?”

    “王妃毕竟不同,虽与殿下成婚多年,但直到近日才团聚,怕是还是女儿心态,二来王妃多年来又少在俗世走动,面对这种问题,欠了考虑,有些紧张,也不为怪……”老宫女开解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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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一医馆介绍:
一睁眼,便是人命如草芥的乱世芳华。墨白是个大夫,但他还来不及去想治世救人,他首先要考虑的是如何在三天后不死。然后还得考虑怎样才能见一见那已经和自己成过亲,拜过堂,据说国色天香的老婆?最后,他还得想个能在乱世之中活下来的谋生之道,他决定了,就干老本行,很快,乱世之中,战火最猛烈的中心地带,一间医馆开张了。名字还算低调,曰:“天下第一医馆”ps:群号159995598天下第一医馆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下第一医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下第一医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