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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贵族丑丑     天下第一医馆txt下载     天下第一医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44章 齐聚一堂!

    黎明时,雨帘遮天,朦朦胧胧。

    街巷上倒并不如往日清晨那般喧闹,毕竟是雨天,行人稀少。

    不过,却也并非全无人迹,毕竟如今这世道,就算是这国都之所,也总少不了生计艰难之辈。

    一日不劳,或许,这一整日,一家老小便得饿着肚子。

    所以便是明知雨天,恐怕难寻生意,却也还是有许多人早早的便出门,为了一家老小的生计而早早出门,不管如何,便是活计怕是不多,也总得出去碰碰运气。

    自从回京之后,墨白出门其实并不多。

    此刻,他正挑开车帘,目光透过雨帘,望向街道两旁那些原本躲在屋檐下避雨,此刻却站起身来,迎着他的目光,站起身冲出屋檐,在雨水之中奔跑着朝着他冲过来。

    “怎么回事?”林素音坐在墨白身边,此刻听得外面有异,也不由转头朝着墨白挑起的车帘外面看去,见得这一幕,不由眼神微紧。

    “没事!”墨白闻声却并未答话,只是微微摇了摇头,相比林素音,虽然他也出门甚少,但显然他已经看明白了这一幕。

    果然,这群人冒着雨朝着马车狂奔,却并非是来找麻烦的。

    只见这些人年纪各异,年纪大的有须发花白了,年纪小的才十二三岁。

    更多的却都是青年与中年,他们并非要袭击马车,而是在离马车还有几米米距离时,便自发站成一排,任凭雨水淋湿全身衣衫,只睁大眼睛看着那雨帘笼罩下的车窗内,望向他们的那双眼睛。

    林素音能够清晰看到,这些人眼中满是忐忑与祈求……

    她还没能完全看懂这一幕,只是看着他们,却得出了一个共通点,这些人应该都生活的很艰难。

    她下意识的手伸入了袖袋,却是空空如也。

    已经不知多久,她身上都再没有带过钱这东西了。

    马车并未停留,很快那站成一排的身影便被马车甩在了后面,墨白放下了车帘,闭上了眼睛。

    林素音却回过头去,轻轻打开后面的窗子一角,身后方才那七八个人,此刻大都已经转身朝着屋檐下跑去。

    但却有一个看起来似乎才十二三的少年,依然站在雨中,眼神还盯着他们的马车,虽然雨帘模糊,虽然距离越远,但林素音似乎仍然能够看见他那双眼中的神色,已经从方才的希望变成了失望。

    她看了一眼闭着眼睛的墨白,朝着车外道了一句:“停车……”

    车停下,林素音看向墨白,只见墨白已经睁眼朝她看来:“你带钱了吗?”

    墨白却问道:“要钱干什么?”

    林素音示意让墨白朝后面看,墨白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少年此刻见马车停下,车内有人朝他看去,便是精神一震,又连忙朝着马车追了过来。

    墨白懂了,道:“你想给他钱?”

    “嗯!”林素音点点头。

    “他们不是乞丐!”墨白摇头道,说罢,便轻声对车外道:“没事了,走吧!”

    林素音一愣,便只闻车外一道马鞭声轻响,车子再次开动。

    “等等!”林素音回过神来,再次看向身后那冒着雨,好不容易跑到近前,却见马车再次启动,而再一次炖猪脚,眼巴巴看着马车离去不敢再追的少年,心中顿时发酸。

    突然伸手从自己头上拔下一炳金簪,顺着车帘就朝着那少年扔去:“拿去,快回家!”

    金簪落在那少年脚边,少年低头看去,躬身从雨水中捡起金簪,微微愣了愣,随即身形猛的的一颤,连忙抬头朝着马车看去,眼神惊慌。

    却只见那马车车帘已经放下,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握着金簪的手不住发抖。

    却就在这时,只见一道黑影闪来,他还没反应过来,便只见手中金簪已然不见,连忙抬头,只见一枚银币递到他眼前:“这簪子是我家主人丢的,你给找了回来,这是赏你的。”

    那少年看着银币,喉结耸动了一下,眼中有喜色,却也有不安。

    ……

    墨白将手里的金簪,还给林素音。

    林素音已经见到了刚才一幕,接过金簪,看了墨白一眼。

    “方才那些冲过来的人,有的是想卖苦力,有的是匠人,总之都是出来找活干的。他们以为我们是要用人,所以才凑上前来,让我们挑选,并不是来求我们施舍的。”墨白沉默了一会,轻声解释道。

    林素音点点头,却是低声道:“我不是施舍,只是这么大的雨,既然看见了,只是想帮帮他。”

    “可怜的人又何止他一个?若非是因为联合谈判,天下人的目光聚于京城,国朝为了体面,将行乞之人通通赶出了城……一国之都尚且如此,其他地方又何能幸免?更别提天灾区,交战区,敌占区……”墨白看着她将金簪握在手里,伸手接过来,望着那金簪沉默了半晌,最后沉声道:“内乱多年,又逢外侵,国将不国,民又奈何?光靠这只金簪,帮不了几个人,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林素音身躯微微颤了颤,内乱多年,她没法将自己置身事外。

    所谓的内乱,说破天,她林家也难辞其咎!

    “除了这只金簪,我又还能做什么?”林素音眼神黯淡下来。

    墨白闻言,抬手将金簪帮她插入,抬起头,再次掀开了车帘,望向雨幕中的各个角落,笑了笑,道:“我还没死吧!”

    林素音闻言一愣,抬头看向他。

    墨白放下车帘,回头与她对视,眸光清亮:“我就算脸皮再厚,也总还是个男人吧!莫非还能做出让你去金戈铁马,我在家里绣花的事?”

    林素音闻言,脸色顿时一沉。

    就算再傻,她也听出来了,这混蛋在调戏她!

    俩人还没这么熟!

    男人……谁男人!

    车内再复沉默,她却没见墨白眼里的光很凌厉。

    说实话,如果可以,墨白并不想踏入乱世,更不想杀人!

    他始终对自己有着清晰的认识,他从来就只是个医者而已,他的志向是积福行善,他追求的是将师父赐予的传承发扬光大,他最想做的是治病救人。

    是,从始至终,他不愿争强斗胜,他更不喜杀人!

    更别提,他有什么登高一跃,从此龙兴天下的愿望!

    他就是觉得自己来这一趟,再次睁开这眼,便承袭了恩果,有责任为抗外敌而出力,所以他出世,他就杀人!

    但一直以来,他真的没想过去治世!

    可这天下,这百姓,他真能坐而视之?

    ………………

    ……

    “铛!”钟声自禁宫深处轰然回响,犹如一道清波瞬间洗净了世间的凄惨,天地之间,骤然一声雷响,便只见五百年盛世,再复芳华!

    微风细雨,只见得宫禁门前,一辆辆车马早已络绎驶来。

    有枭雄下马,诸侯卸剑,携众英雄,不顾雨势连绵,皆对皇家礼敬!

    又有那高山隐士,民间视之为天上仙的逍遥之辈,亦是清风霁月,下得尘来,在宫城行走,仰望天家气象!

    又有皇亲贵戚、达官望族,皆是华饰尊荣,满面春风,三五成群互相恭维,待避得雨后,便是一阵阵高谈阔论,随口见诗词文章!

    还有民间大贤、大德之人,衣衫礼帽、绝代风华,于枭雄、诸侯、皇亲、权贵之间阅古论今,好一番书生意气!

    这一日的清晨,这座雄踞天下五百年的禁宫,仿佛梦回当年圣祖临朝时,万邦来贺,无尽风光。

    墨白下马,执伞,无众随从,无大气派,他与林素音默默站在外围,眼望着这难得一见的盛况,宴会还未开始,便已展国泰民安、万世开平之气象!

    “走吧!”墨白突然笑了笑,对林素音轻声道。

    见得方才城里那真实一幕,此时林素音觉得望着这场景,应该很难笑得出来,她看向墨白,很是不解她在笑什么。

    不过让她主动去问,却是不会的,只是点点头,眸光朝着那金殿扫了一眼,她知道此时她父亲应该就在里面:“我们先去母后那边吗?”

    闻言,墨白倒是没有意见,虽然不强求她和林氏那边是否亲近,但不管怎样,如果林素音能够和林氏疏远一些,他当然是乐见的。

    点头轻声道:“那你先过去,我直接等母后过来吧,开宴之前,陛下应该会找我。”

    才说到这里,墨白便忽然抬头,眸光扫了一眼,正站在远处静静朝着自己这边看来的国朝真人。

    林素音侧头,也见到真人,欠身远远行了一礼。

    如今她是明王妃,真人也不敢托大,当即还礼。

    墨白将伞递给她,又对身后跟着的墨一和宁儿点了点头,两人上前来,陪着王妃离开。

    其实这时候,若有若无的目光都已经朝这边注意了,但却没人上来主动套近乎。

    眼见着林素音主动朝皇后宫中而去,然后金殿门口的一众贵人眸光不由自主的放在了那个身着蟒袍,一头白发的皇子,就这般闲庭信步的行走在雨中,朝着金殿走来。

    “六皇子殿下!”真人只是出现了一瞬,便已消失,此刻上前来招呼的是张邦立。

    这称呼说实话很有意思,很多人听到,脸上都不自觉的微抽,不过墨白却没说什么,他身上穿的就是皇子服,一条龙都配不上去,只有几条小蛇。

    “嗯!”墨白点点头。

    “请!”张邦立没多说,只是伸手示意。

第445章 谁羞辱谁

    并未多说,随着张邦立带领,墨白朝金殿而去。

    虽然时辰还早,但很显然,金殿之中人却已是不少。

    还未入殿,便闻其中有声响传来。

    本来墨白未有在意,但却突然脚步一顿,只听内殿中,有一中年人怒声道:“岂有此理,你们这是在羞辱我们整个南国!”

    闻声传来,墨白不由脚步一顿,微微皱眉,看向张邦立。

    张邦立神色却并没有太过意外,见墨白望来,嘴唇动了动,却似乎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是南军的人?”墨白脸色一沉,他搞不清楚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一点,今日是皇后寿诞,连他自己都不想搅扰半分。

    “殿下稍等,我这就进去看看!”张邦立见墨白脸色顷刻下沉,顿时道。

    “不用!”墨白声音低沉,站在了原地。

    张邦立闻声,终是没敢违命,低头苦笑一声,站在了门口。

    而此时殿中,气氛极为僵硬。

    只见就在金殿之中,此刻正有一行人,脸色铁青的站在一角落处,盯着面前的坐席,满脸羞愤,大怒不已。

    细细一看,原来这行人,乃是南军此来贺寿的人,林华耀并不在其中,领头的是楚若才,带着几个文士与武将。

    方才那声怒喝,正是来自楚若才身边的一个中年文士,此刻,此人双目喷火,盯着国朝大殿中的礼部官员,愤怒至极的指着那角落里的坐席。

    而地中其他人也是一脸错愕,望着那中年文士手指的坐席方位,嘴角直抽。

    原来,礼部官员居然将南军一行人,引到了金殿右侧最末的角落位置,角落也就罢了,更有意思的是,还刚好有两根吊梁雕梁玉柱耸立在前。

    正好拦在他们座位前面,若是当真坐在这里,恐怕上首之人,即便望向他们这儿,也只能看到梁柱,根本找不到他们人影。

    也难怪林氏恼羞成怒了,开什么玩笑,他们好歹是一方诸侯,让他们坐的靠后一点,他们也就认了,可这么搞,就难怪他们黑脸了。

    “不坐这里,你们又想坐哪里?老夫倒是要请教一声,这金銮大殿之上,就凭尔等之德行,除了此处避阳之地,尔等又还能坐哪里?”有一礼部官员,站在他们身边,鄙夷道:“尔等岂不问问,这满殿臣工,有谁人能容尔等在前污了眼睛?”

    此言一出,南军一行,自然是怒不可遏。

    身处门外的墨白,这下不用看,也知道冲突起于何地了,瞥了一眼身边的张邦立。

    “是陛下的旨意!”张邦立苦笑道。

    墨白脸色越发阴沉,定武帝想怎么羞辱林氏,他管不着,也没立场去替林氏喊冤,但在皇后寿诞上这么搞,他当然心里不舒服。

    “大人最好把话说清楚,我等此来是为皇后娘娘贺寿,大人如此大庭广众之下口无遮拦,怕是不妥吧,我南军行事光明磊落,若是国朝不欢迎我等,大可闭门拒客便是,行如此之事,怕是只会贻笑大方!”楚若才没有说话,又一文士的声音传出来:“阁下若是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那我数十万南军将士怕是不会答应!”

    “大胆!”国朝官员倒并不怯场,闻言也有了怒意:“陛下为了天下黎民,能容尔等上殿,老夫不敢不从,但老夫行礼之事,这一生谨遵圣人之礼,容不得尔等污浊之人,摇头摆尾于显赫处。今日,你们就只能坐在这里,若是不满,大可让你们那几十万南军将士,来砍了老夫头颅,这郎朗乾坤之下,自有忠孝仁义在世间,既为不忠、不孝之人,如何还不遮脸做人,竟还有脸恬不知耻,在此大放厥词?老夫便为此而死,你们也休想越门堂一步!”

    “放肆!”南军之中,有武将怒急,当场爆喝:“敢辱我主帅,该死!”

    “匹夫也敢逞凶……”

    “大人息怒,且冷静!”

    “将军莫要动手!”

    “些许小事,勿要伤了和气!”

    “正是此理,且都退让一步,不过坐席而已……”

    “忍忍便是了,易地而处想想,国朝如此,其实也并非没有道理,未必就是存羞辱之意……”

    “如今我等同仇敌忾,共同致力于抵抗外敌,些许小摩擦,切不可做大,影响如今来之不易的友好和谐……”

    “楚先生,你乃智者,定不可意气用事,且就暂时忍了,今日便坐了这方寸之地,都是为了家国天下,便忍这一时之气,待此事传将出去,自有天下人对比南军与国朝的气量嘛,于我等大局来说,也是益处无限嘛,你是智者,定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的,是不是?”

    ……

    情势似乎激烈了起来,但紧接着有人介入,将冲突之人分开。

    但看情况,似乎并没有人为林氏出头。

    殿中,楚若才眸光一扫介入其中的各方势力,看着他们假情假意的模样,心中一沉。

    他明白了,这些人怕是不会与他们南军共进退,甚至乐于见到他们出丑。

    随着谈判到了如今地步,所谓同盟依然还在,但便是同盟之中,各方为了利益,也开始争的你死我活。

    就如道门之乱,各方就暗地里龌龊不断。

    目前来看,大家只要保证一起抵抗国朝的大势不变,其他方面,却是未必就一条心了。

    眼见林氏被嘲讽羞辱,他们巴不得借此给林氏一个教训,让南军搞清楚,莫要以为如今强大了,就当真不知分寸。

    此刻的情景便是证明了,如果没有他们这些人在后面为南军撑腰,就凭他南军自己,其实在国朝眼中什么也不是。

    这些事,楚若才心知肚明,今日这位置怕是非坐不可了,便是想扭头便走也做不到,不用国朝出面,就连这些同盟,也不会允许他南军破坏如今的局面。

    楚若才深吸口气,忍下心头怒火,微微闭了闭眼,再缓缓吐出去,面上恢复了沉稳,随即竟当真朝着这角落走去。

    “先生,这……”他身边诸人,皆黑着脸,有人不忿。

    但楚若才却一抬手,阻止他言,眸光一扫全场,竟微微一笑,淡然道:“无需多言,尔等莫非忘了,若林公当真只求恩荣富贵,早在这位大人还不知在哪儿的时候,林公便已立于这金殿最繁华处,俯视天下众生。在场这满殿诸人,又有几位可与林公并立?正是不愿与此般人为伍,林公方才毅然舍高处,而居微末,这些年来林公横刀立马,披荆斩棘,莫非还是为了昔日舍弃之旧景不成,尔等缘何要觉得不满。好极、好极,倒要多谢这位大人如此心思,如今这角落方寸之地,看似卑微,实则正合林公之志,正和我南国之志,若当真要将我等置于他处,还真是叫我等为难……”

    他声音并不小,满殿人都清晰听闻,瞬息,多少人为之错愕。

    紧接着又多少人为之面色阴沉难看。

    楚若才这番话,简直将满朝权贵骂了个遍!

    称他们心中并无家国天下,只享荣华富贵,还恬不知耻,反以为荣。

    楚若才身边诸人闻言,却是心气立马顺当,冷眼看着诸多看笑话之辈,也是开口挤兑:“先生教训的对,我等着相了!”

    “不错,这金殿堂皇,诸公不可一世,却不知是否敢俯瞰他们治下的黎明百姓是何等悲苦!这位大人说的当真不错,在这金殿之上,我等的确该遮脸,实在羞于与此间人为伍啊!”

    那礼部大人,当场变了颜色,怒斥:“为人子,为保生身性命而弃父母宗祠,大不孝也。”

    “为人臣,世受皇恩,却行逆君之事,此大不忠。”

    “为人主,纵兵为祸,为外敌张目,乱祖宗江山,祸黎民百姓,此大不仁!”

    “为人父,欲一女二嫁,坏伦理纲常,此大不义。”

    “试问满殿诸公,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辈,居然还敢大庭广众之下,谈为人之大道,滑稽否?古人云,小人得志便猖狂,果然诚不欺我!”

    “啪!”楚若才一拍桌面:“匹夫岂敢如此污我主公?”

    “天下事,天下人做。天下德行,天下人说!林贼既敢做,老夫又如何不敢说?”那大人须发皆张,怒目圆瞪。

    楚若才声音陡然太高:“好,那某请教,当朝圣祖爷在五百年前亦食前梁君主之俸禄,却斩黄旗立大夏,照你之言,圣祖爷是大不忠否?”

    “前梁不甘兵败,以圣祖爷亲族,甚至祖坟宗祠想威胁,圣祖爷不从,至亲族被斩,宗祠被毁,照你之言,又是否大不孝?”

    “圣祖起兵,二十年间,罹难牺牲者不计其数,遍地浮尸,家家戴孝,圣祖爷又是否不仁?”

    “至于一女二嫁,大人言一生究礼,又岂敢凭白无故污女子清白?我南军自始至终,从未否认我家小姐之姻缘,何来一女二嫁之说?大人如此信口雌黄,就不怕遭报应吗?莫说未有其事,便是圣祖当年,有侄女已订婚夫家,却因夫家投敌,圣祖灭其族,再嫁公主,难道这便是不义?”

    “今日之所言,可敢当着这满殿诸公,再言一遍?”楚若才勃然而怒,沉声喝道。

第446章 两个耳光

    “休要曲解……”礼部大人面色已苍白,浑身大汗,指着楚若才,眼眸充血,呼吸如雷!

    很明显,礼部大人已然战力不足,被楚若才拿圣祖爷做挡箭牌,逼得方寸大乱。

    楚若才已不再出言,只眸光盯着那礼部老大人。

    “噗!”老大人,终是承受不了,一口鲜血狂喷,砰的一声倒地。

    言语之间,高下立见!

    谁也没想到,最终会是这么个结果,原本以为南军这一亏是吃定了。

    就连一群想看南军笑话的各方势力同盟,都是不由心中郁闷不已,没想到楚若才竟然翻盘了。

    众人眸光不住在楚若才脸上寻摸,如此短的时间,这厮就从不利处变被动为主动,果然名不虚传。

    自此,他们坐在角落,谁又还敢再笑话他们,反而国朝这边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面子里子都没了。

    一时间情形有些尴尬,诸皇子与众皇室眼见于此,却是面色不好看,但又没办法,不敢轻易出头。

    众大臣也一样,众人心中有数,这位定是得了定武帝安排授意,方才在今日出手为难南军,否则,并不会当真有人吃饱了撑的,去和南军当面为难,平白无故的得罪人。

    门外,张邦立满目阴沉,眼见国朝吃了亏,他再也忍不住,快步入殿,沉喝一声:“大胆,何人敢辱圣祖爷?”

    见他出现,楚若才眸光一瞥那倒地老者,一言不发,慢悠悠的就在那角落坐了下去。

    他身边一人,却是冷眼相对,手一指那昏倒的老大人:“大人不妨将这位叫醒,问问便知!”

    张邦立一怒,目光却是看向楚若才,满是杀意,金銮殿上竟有人胆敢亵渎圣祖爷的威严,若是放任,国朝还有何面目可言?

    然而,楚若才却怡然不惧,也就在张邦立杀意一起,方才那些和稀泥的各方势力,面色顿时一变,立马与楚若才站在了一条线上。

    他们盯着张邦立,态度明显,绝不会容张邦立乱来半分。

    他们之间争斗可以,有龌龊也行,但合纵连横,抱团一起抵抗国朝的大势却不会变,国朝如果当真要动真格的,那唇亡齿寒之下,他们绝不会漠视。

    没人说话,局势却已经剑拔弩张,张邦立心头一闷,南军气候已成,真想对人家做什么,他也根本没这个底气。

    莫说他,他心里知道,便是陛下也根本不可能真杀了这些人。

    深吸一口气,这次只能认栽了,若再僵持下去,国朝的脸只会丢的越大。

    站在门外的墨白,故意慢了一步,然而最终却见张邦立还是没有那份锐气,最终竟准备不了了之,直接收拾局面,他心里不由沉沉一叹。

    说实话,见此,他真的失望了,不想再管。

    在这国朝金殿之上,连开国大帝被被拿出来与一反贼相比,都能忍下不计,这国朝哪还又半分锐气可言?

    眼见着张邦立差人将老大人扶走,墨白终是动了脚步。

    鸦雀无声的大殿内,他的脚步声很是清晰。

    众人抬首,便见绵绵雨幕下,那白发身影正缓缓而来。

    几乎所有人脸色皆是咻的一变,就连楚若才眼中都是不由自主慌乱一闪。

    方才,他也在门外?

    他也听到了?

    这是所有人第一时间脑海中升起的也一个问题。

    许多人,暗暗对视,心中无比紧张起来。

    人的名,树的影,即便这位越来越少出现在人前,但没有人敢把他不当一回事。

    楚若才敢对张邦立不落气势,但在墨白面前,却不能胸有成竹。

    那些同盟势力,敢对抗国朝,却不敢与墨白当面斗狠。

    非是墨白的实力恐怖过国朝,而是这人根本不能以常理度之,这就是个整日里嫌自己死得不够快的神经病。

    也不是怕他,就是没人愿意和他正面杠上,毕竟这人根本不计后果,与他硬杠,很有可能下场凄惨,便是之后此人再付出多大的代价,也没人愿意牺牲自己,去惩罚他。

    不得不说,大部分人面对墨白都会觉得,还是在暗地里整死他的好!

    就在这落针可闻的气氛下,墨白负手入殿,目光随意一扫殿内,也不在意这些人没对自己行礼,眸光随意的落在了楚若才的方向。

    此刻,许多势力的人,明显神色郑重,站在楚若才一边,眼中满是防备。

    没管他们,墨白开口直接朝着楚若才问道:“我母后寿诞,你敢闹事。”

    殿内人闻言,皆是一顿。

    墨白的话很古怪,他不是疑问句,而是语气肯定。

    楚若才也是不由一愣,脑子宕机了一刹,这话该怎么回?

    不过,他反应也极快,先不答,而是拱手一礼道:“在下见过明王殿下!”

    明王?

    张邦立神色愠怒,私下这么称呼也就罢了,国朝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在这金殿之上,楚若才这么称呼,那便是诛心了。

    墨白被拿下了明王尊称,此事天下共知,后来“明王府”之说,也是墨白在道门的开山之名,号称“明王府”而已。

    这并非指的王爵,而是道门称谓。

    当然私下里你这般称呼明王殿下,也并无不可,没有谁会去找明王的不痛快,就连国朝都懒得较真。

    可此时此地,那就不太好了,会很尴尬,这话显然是给明王埋炸子。

    不过墨白显然并不在意这点小伎俩,根本不以为意,甚至懒得去反驳,声音依然平淡道:“谁给你的胆子,敢在今日闹事?”

    “殿下切莫误会,并非在下闹事,而是……”楚若才立刻否认,将方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墨白也并没打断他,直到他说完,才缓缓道:“明白了,不是你找事,而是礼官在找事,故意在坐席之上刁难你们,你们气不过,所以才据理力争。”

    这番话说的全场人神情古怪,在场皇室中人更是脸色不好看,隐隐间心有不满,这是金銮大殿,不管怎样,总不能帮着外人说话。

    但即便不满,却也没人主动去惹他,反正最后父皇也只会对他不满。

    而一旁张邦立闻言,却是脸色越发阴沉,还以为墨白会为国朝找场子,他眼中闪烁,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倒是楚若才等人,听到墨白这么直爽的话,却是有些错愕,还以为又要争论一番,怎料到墨白今日竟如此讲理……

    一时间,反而楚若才有些不好办了,不知道该如何表态,说这位置刚好,自己并无不满?

    还是说,自己确实不满?

    似乎怎么说都不好,也就呐呐无声,默认了墨白的意思。

    然而,却只见墨白微微沉吟之后,却是又抬起了脚步,朝着楚若才等人走去。

    他神情清淡,负手而行,绕着楚若才等人的坐席转了一圈,又盯着那两根梁柱看了几眼,突然回过头来,在众目睽睽之下,陡然一巴掌狠狠抽在了楚若才脸上。

    “啪!”一声脆响过后,楚若才整个人触不及防的直接被抽倒在地。

    满场没有人能反应过来,皆愣愣看着倒地后明显发懵的楚若才,不知该如何是好。

    无声中,众人的心脏跳动声,却逐渐剧烈起来。

    再然后,急促的呼吸声开始此起彼伏。

    楚若才身边的人也终于是反应了过来,大惊之下,惊叫出声:“楚先生……”

    一个个狂奔过去,将楚若才扶起来,楚若才被这一巴掌扇的失聪,只见身边人张大嘴巴,或惊恐,或愤恨的在说话,他却听不见,只知道他们嘴巴在不断的张合。

    终于嗡嗡声消失,神志再次回复,第一时间却并非愤怒,而是狐疑的看向墨白,似乎搞不清楚,他为何动手。

    又或者说,他为什么动手?方才不是说的挺清楚了吗?

    他仍然有些不信墨白真的动手打了自己。

    总之,他仍然有些懵。

    不止他,满场人都站了起来,没一人还能平静。

    维护秩序的国朝道人全部闪了出来,却是又连忙止步,并不敢真的靠近墨白身边。

    倒是楚若才的那么同盟友人,却是大惊之下反应还算快,这时并没退缩,反而第一时间,拦在了楚若才身前,各个神情难看。

    “殿下,何故出手伤人!”墨白认不出开口之人是谁,也不在意。

    倒是先前神色郁郁的张邦立,此刻早已神色大变,连忙来到墨白身边,反倒当起了和事老,满头冷汗,小心翼翼的劝道:“殿下,冷静,冷静……”

    楚若才终于真正回过神了,感觉着半边脸的麻木,伸手推开身边搀扶的人,擦拭了一下嘴角的血,竟不顾劝阻,一步步走上前来,与墨白对视半晌,沉声道:“殿下,楚某今日是来为皇后贺寿,先是礼官刁难,在下不愿多事,强忍受之,却又遭殿下一记重耳光,若先虽卑微,但既来此,便代表我南军体面,此事,殿下还请务必给个说法,否则,我南军纵死不受此辱!”

    敢当面威胁墨白的人已经不多了,也正因为如此,此刻楚若才的声音才显得那么有力。

    他身边诸同盟势力,均是神色越发郑重,但此时此刻,却没人后退一步,很明显,这一刻,他们站在一起,不再是开玩笑,也不再是惺惺作态,是真正的共同进退。

    可以理解,楚若才的遭遇,也代表了他们自己,今日楚若才可以任打任杀,明日就会轮到他们,这点道理,还是无需人去说的。

    场上气氛很僵硬,所有人额头都开始冒汗。

    这联合谈判,似乎就要因为这一巴掌,而真正出事了。

    张邦立冷汗不住的流,他死死盯着墨白,深恐他忍不住威胁,再次出手。

    同时心中期盼,陛下能够得到消息立刻过来,但却也知道,即便陛下得到消息,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过来。

    不,不,应该是去找皇后。

    就算陛下来了,也未必拦得住殿下……

    或许唯有墨白一人,对这紧张局面,根本无动于衷,他望着面前和他对峙的一帮人,语调与先前没有变化,慢慢开口道:“礼官与你们之间的是非,我不想管,也管不着。但今日乃是我母后的寿诞,既然来做客,那不管你身份多么尊贵,也当尊我母后为贵,纵有天大的恩怨,今日你也只能给我忍着,谁胆敢当场闹事,那我就收拾谁,这个交代可否?”

    如何?

    所有人沉默了。

    这般霸道,还能如何?

    “多谢殿下教诲,若才铭记于心!”楚若才望着墨白那张平静的脸眸光一缩,沉默良久,缓缓低头,再抬头对又道:“若是殿下出于孝道,若先挨这一巴掌便认了,却不知,若先道理惧在,都要受此一劫,那位在皇后寿宴上蓄意挑事的礼官,殿下又当如何处置?”

    反将一军。

    那位明显是受陛下之意,更何况,墨白毕竟只是皇子,论身份,在这大殿之中,他算不得什么,根本处置不了那位礼官。

    若他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那置定武帝于何在?

    在场人都看得出来这一点,却是不得不佩服楚若才的胆色与心性,当着天下势力的面,被墨白一巴掌之后,却还能保持理智,不恼不怒的反击,着实非一般人可比。

    然而,他话音才落,整个人却陡然再一次飞起。

    “啪!”又是一耳光扇到了他脸上。

    这一次,所有人眼神都彻底变了,楚若才再次被扶起,这次她没懵,他的眸光中,终于还是不可抑制浮起了一丝暴虐的凶光。

    但只是一瞬,便被隐去,抬起头盯着墨白半晌,这次再未发一言,只对身边左右道:“我们走!”

第447章 他不能走

    又被一耳光扇飞,这次楚若才再不要交代了,一言不发,转身要走。

    不止楚若才,同盟一系的军阀势力,也只是稍稍沉默,同样再不多发一言,留下一字,便铁青着脸抬起了脚步,与南军一行保持一致,二话不说的跟随他们的脚步,准备离开。

    今日这两巴掌,打的绝不止是楚若才,绝不止是南军而已,唇亡齿寒!

    殿中所有人默然的望着这一幕,没人不明白事情真的闹大了,他们以离开收场,并不代表着这场争端结束,恐怕反而是代表着一场恐怖风暴的开始。

    墨白身边,张邦立脸都吓白了,却只能任由头上冷汗直淌,望着楚若才等人张开嘴,却是苦涩无声。

    事实上,此情此情,即便是与南军不对付的国朝一众,包括对林氏恨意最深的皇室在内,眼见着楚若才刚才的遭遇,以及此刻那强忍悲凉的表情,此刻心底也是复杂万分,很不自然。

    如果说先前还愤怒南军嚣张,敢在国朝大殿毫无顾忌的亵渎圣祖爷,此刻却是不再如此想了。反而,莫名的,他们甚至开始同情楚若才一行的遭遇。

    突然觉得楚若才他们从头至尾,似乎都是委屈求全的一方,受到礼官如此刁难,他们甚至都强忍着羞辱,坐到了那角落位置,只是出于不甘才与礼官言语争辩几句而已,礼官辩才不够,反而自折脸面,这真的怪不到人家南军一行头上。

    可就算如此,他们最后竟还要遭遇如此旷世之凌辱,被墨白当着大庭广众的面,蛮横无理的两个耳光……

    不得不说,不管是张邦立,还是其他人,此刻真的说不出话来,看着大好局面就要崩溃,却根本就没办法再吐出一个字来挽救。

    虽说成王败寇,但不管哪个时代,台面上终究是理字当先。

    这一次,国朝是输的一败涂地了……

    张邦立艰难抬头,看向身边的墨白,只见其负手挺立,面上古井无波,似乎完全不为自己刚才所做的事,和即将会遭遇的艰难处境而挂心。

    “……”张邦立张口,最终却沉沉一叹,多说无益。

    然而,却就在楚若才眸光沉着,要从墨白身边走过的时候,满殿中人,却又突然听到墨白的声音响起:“等等!”

    全场人目光豁然凝聚,盯向墨白,楚若才脚步亦是陡然一顿,却并未看向墨白,眼神盯着门外不语。

    而他身边众南军之人,却是神情激愤,立刻将楚若才拦在身后,有一武将打扮之中年人,踏前一步,挺胸抬头,声音坚定:“殿下是否要强留我等?”

    他声音方落,众军阀势力,亦是神色紧张,只见从人群中走出三人,看模样应该便是三方势力的领头人,他们没有说话,但却坚定与楚若才站在了一起。

    三人望向墨白的眼神,很有压力。

    看得出来,这几位在这金銮大殿中表现出来的底气,并非虚张声势,三人气势都不弱楚若才分毫。

    墨白扫了他们一眼,并不能准确叫出名字,但却能认出他们身份。

    当今天下,能有资格敢与国朝争锋者,其实大抵不出四大势力。

    势力囊括大夏南部东西二省,更占据南海半线的南粤林华耀,自然首当其冲,乃是其一。

    但别看林华耀跳的高,单单只论实力高下的话,南粤林氏,其实当真不算是游离于国朝之外最强的势力。

    国朝之所以总对林氏穷追猛打,如此嫉恨。主要是林氏才是明目张胆反出了国朝,举旗自立的存在,国朝不可能容他。

    真正要说起来,目前国朝之内,不听话的尚有三方势力,不但不比林氏弱了,甚至还犹有胜之。

    以地域划分的话,可称之为东北系、西北系、以及西南系。

    这三方,无论哪一方摆上台面来,都不弱南粤林氏,甚至实力可力压林氏。

    只不过,这三方与林氏却有一个本质上的区别。

    南粤乃是新兴势力,内部结构相对明朗,林华耀虽然实力稍弱,但却整合了整个南军,他林华耀便是南军之中独一无二的话事人。

    而另外三系,虽然占地辽阔,兵强马壮,但内部结构却派系众多,复杂极了。

    例如西南系之中,就远远不止一个话事人,光川省一地,虽是刘氏一族话事,但这刘氏一族不止兄弟不合,更有叔伯夺权,三方之间的恩怨很难说个分明,总之,虽然刘氏一族掌川中,但说不准什么时候,这刘氏内部就要自己打个你死我活!

    而西南,自然不止川省一地,还有云贵藏三地,又各有派系。

    为了应对定武的中兴国朝计划,这西南系诸多势力不得不抱成一团,共同抵抗国朝施加的压力,但实际上,他们却不可能真的摒弃前嫌,当真融合成一个整体。

    毕竟若当真融合了,那自然便要有人称王,谁能服了谁?

    所以这三方,虽然兵强马壮,实力更甚于林氏,但在没能真正融合之前,却根本不可能自立。

    不过,显而易见的是,他们很清楚自己面对的局面,在面对国朝的时候,他们利益是一致的,所以如果国朝要动他们,他们会立刻抱团取暖。

    此刻,这三方与林氏站在了一起,一步不退,态度鲜明的共同面对墨白。

    这种对峙,应该说极为严肃了,这是在表明,他们绝不容许底线被踏破。

    “殿下!”张邦立嗓子发干,深恐墨白忍不住挑衅,眼神开始向着一众道门宗师身上示意,事到如今,无论如何,他也不可能看着墨白真的朝四方势力下狠手。

    一群道门宗师却是心底沉闷不已,张邦立想的容易,墨白真要动手,他们能奈何?

    难道还要一拥而上,和墨白生死相博不成?

    毫无疑问,墨白一旦下了决心要杀人,想要阻拦,那必然要付出难以接受的代价。

    谁不怕啊?

    不提其他人的想法,面对这四方联合起来与他对峙,墨白神色却并无多大变化,只是看着那一群拦在楚若才身前的人,包括那三位三方势力的代表,轻声道:“强留?我留你们做什么?若想走,你们只管走便是!”

    三人闻言,眼中有些狐疑,对视一眼后,三人拱手,沉声道了一句:“告辞!”

    却在他们抬腿刚行两步,却又只听墨白的声音响起:“且慢!”

    “嗯?”本来就都在戒备着,一听墨白又开口,诸人当即停步,满是警惕的朝墨白看来:“殿下究竟意欲何为?”

    “你们可以走,他的事还没完!”墨白手一指楚若才,方才他也跟在三方势力身后,准备离去。

    墨白此言一出,局面又沉默了,楚若才却是并不再出声,并不担心三方势力抛下他不管。

    事实上,三方势力也绝不可能在这种时候,丢下他独自离开。

    少顷沉吟过后,三方脸色皆不好看,却依然是中间那人开口:“殿下,楚先生是南军代表,今日是非且不论,您打也打了,莫非还要赶尽杀绝不成?”

    墨白眼眸微顿,第一次正色看向三人,沉声道:“你们拉帮结派的,想要干什么?吓唬我吗?”

    “不敢,我等入京,皆为响应南军号召,不可能坐视楚先生出事,还请殿下三思!”三人也被逼的没了退路,直接道。

    墨白极其认真的盯着三人看了半晌,直看的三人神情越来越紧,方才道:“我若要杀人,莫非就你们以为挡得住?”

    “殿下实力滔天,就凭我等区区数人,自是拦不住……”中间那汉子闻声,不卑不亢道。

    然而话还没说完,就只见墨白一挥手,直接打断了他:“既然拦不住,那还说这么多?”

    “我……”中年汉子一呆,我不是这个意思好不好,我们拦不住,但也不是孤家寡人啊,身后都好几十万兵呢……

    却不用他说,墨白已经直接替他说了:“不用提醒我,你是谁,也不用告诉我,你家兵马有多少万。你觉得,这些能吓唬我吗?或者你听说过,我可曾受过谁的威胁?”

    中年汉子沉默了,事实上,不止是他,满殿中人都只能摇头。

    确实不曾!

    就是蛮子千军万马当前,你也迎面而上,取了宗师头颅!

    中年汉子与身边两人对视一眼,深吸一口气,眼中很是沉重,若墨白当真要动手,他们真的要与楚若才共同赴死吗?

    可若退一步,也没办法回去交代!

    三人没有退路,左边一人牙一咬开口了:“殿下,殿下要杀人,我等自然拦不住,但楚先生毕竟代表南军而来,南军乃是此次联合抗蛮一方,殿下若当真行枉杀之事……”

    “又怎么样?”他话音刚落,墨白的声音就再次响起。

    怎么样?

    “天下人怕是不会答应!”三人再次对视一眼后,低垂眸光开口。

    “天下人?”这一次,墨白沉吟了稍许,才开口道:“你的意思是,如果我敢杀人,就别怪你们要退出联合抗蛮?”

第448章 你辩才无双

    还用问吗?

    所有人闭口不言。

    意思到了就行了,这话是绝不可能说出口的。

    墨白脸色却阴沉了下来:“你们最好记住了,在我面前,别动不动就拿退出联合抗蛮来说事,是谁求着你们去打吗?不想抗击旗蛮,你们尽管离开,真有种的话,你们现在就可以带着人滚蛋,我用项上人头做保,绝没人阻拦你们。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我大夏先亡国,还是你们先死绝!”

    话音落下,几人脸色全部青红交加,难看至极。

    “不是要走吗?”墨白却似乎脾气上来了,手一指门口:“门就在眼前,谁不服气,尽管带着人滚蛋!”

    满殿寂然,几人站在墨白面前大口喘息,话挑明了,他们反而根本迈不开脚。

    之所以联合,不正是因为国朝怕是难以独挡旗蛮兵锋,一来担忧覆巢之下无完卵,二来,也怕真把定武帝逼急了,破罐子破摔,在亡国之前,先灭了他们这些心头之恨。

    事实上,正如墨白所言,联合抗蛮并非谁求着谁,而是已经到了必须联合的关口,否则又哪里还需要谈判?

    真是有所求,那直接开条件便是了。

    “殿下无需如此欺辱我等,我等各方什么时候又说过不抗蛮,联合不成,殿下不怕,我等又何惧之?无论联合成不成,我等抗蛮的决心不会变,至于最终是大夏国朝先亡,还是我等先亡,这便犹未可知了!”突然,楚若才的声音响起。

    墨白眼中骤然光芒一闪,眸光直射他而去。

    也几乎同时,先前三方被墨白逼到墙角的势力,脸色也开始急剧变幻起来。

    楚若才一言,惊醒梦中人。

    不错,如果谈判破裂,国朝的确有可能会先收拾了他们。

    但那是建立在他们不抗蛮的基础上,若他们也抗蛮,那国朝难道还能不打外敌,反过头来打他们?

    若真如此,恐怕届时天下人都不会答应,天下人不答应,国朝这正统还能坐得吗?

    瞬息间,局势逆转,他们眼前豁然开朗,而墨白的威胁却失去了威力。

    “那这么说,还真是国朝求着你们联合了?”墨白眸光平静下来,轻声道,同时再次看向那三方人挥了挥手:“你们有这个决心,那再好不过,那联合之说,就此结束吧,各打各的便是。就借用你们一句话,将来谁存,谁亡,自有天下人看着,无论是国朝,还是你们,谁在抗蛮,总是要拿战果说话!”

    战果!

    楚若才刚昂抬起的眼刹那急剧收缩,心中猛然连跳几下,脸色也顷刻发白。

    而其他三方,刚刚振奋起来的精神,也在墨白这句话后,刹那熄灭。

    各自为战?

    战果?

    开什么玩笑,难道还真要他们主动去战区与蛮子硬撼不成?

    没有国朝兵马策应,他们敢上主战场吗?

    不上主战场,又如何与国朝比战果?

    更何况,林氏这次联合是有他们发展性的目的,是要借此正下名头,借抗蛮之事,从此光明正大招兵买马,快速扩充实力的。

    战果之事,并非他们联合抗蛮所考虑的焦点,甚至之所以谈判,就是为了避免国朝会硬逼他们上主战场,消耗自己的实力。

    话说到这里,再无人吭声了。

    但很明显的是,这番交锋,墨白胜了。

    因为这些人,没有一个敢真的走。

    墨白负手来回走了两步,脚步站定,扫了全场所有人一眼,才再次转身,再次看向楚若才:“你不用怕,今日我母后寿诞,我不会开杀戒!”

    此言一出,无论是张邦立还是各方势力,皆是长长松了一口气。

    却只有楚若才闻言,眼中阴沉连闪,看到大家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显然,众人已经被墨白气势所慑,皆都认为,墨白是真敢动手杀人的。

    但事实上,他又不得不承认,就连他自己听到这句话,也是心头骤然一松……

    “我虽然脾气不好,但也从不胡乱出手,既然打了你,就必然会给出原因。”墨白道。

    什么?

    几乎所有人都刹那无语。

    就这事,您早说啊,用得着搞这么严肃吗?

    差点出大事!

    三方势力那边,也是满脸懵逼,一时间张口无言,合着咱们紧张半天,和您唇枪舌战,差点鱼死网破,就是在阻止您给一个交代?

    气氛很古怪,或许唯有南军这边人人脸色越发难看。

    楚若才深吸口气,盯着墨白:“第一掌,殿下言我搅扰皇后寿诞,故而出手。莫非第二掌,是若才问殿下如何处置始作俑者那礼官,可是在下言语不敬,顶撞了殿下所致?”

    这话语讥讽意味浓烈!

    墨白闻言,面色不变,却伸出手指点指他两下:“不提这些年来,你在我身上玩弄的那些小动作。就是我府中宁儿之事,按照我的脾气,你是绝对活不到今天的。之所以留你性命,我是希望你在国战时,能起些作用!所以,你最好谨记这一点,将来国战时,你务必将你那些算计放在旗蛮身上,若你不但不能能为抗蛮而建功,反而拖后腿,那我报仇不过夜,你会死的很难看!”

    这话说的没头没脑,很是突冗,能听懂的不多。

    但南军那几人,却是心中微颤,他们自然听的懂。

    楚若才的呼吸明显微微急促起来,正要开口。

    墨白却仿佛真的只是兴之所至,随口一说罢了,但可以肯定,绝没有人敢拿他的话当笑话。

    “礼官将你们安置在角落,因你家主公,本为金殿之臣,受尽皇恩,却反出我国朝,乃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辈,故不许尔等居显赫处。你不服,故而搅扰我母后寿诞。我在门外曾听见你巧口善变,用圣祖爷来做例子,将礼官驳斥的哑口无言,于这满殿臣工眼前展示了你辩才无双的本领!”墨白转了话题,接回了方才那第二个耳光的事。

    “在下不过据理力争,没有什么辩才无双之说,礼官之所以哑口无言,是因他本就失礼,心存刁难之故!”楚若才沉声道。

    “不忙!”墨白摆手:“我既然没杀他,反而又给你一巴掌,自然要给你交代。”

    “五百年前,中土是为外族蛮夷当道,视我华夏一族为猪狗辈,动则纵兵烧杀抢掠。其时,圣祖爷家中亦遭蛮夷迫害,家破人亡,圣祖爷亦被发配养马。后来,因家乡出了反蛮义士,蛮夷暴虐,竟要屠尽全城,圣祖爷走投无路,一怒斩旗放马,自此烽火二十载,馨战九州,救我华夏一族不灭。”

    “若我没记错,你先前曾侃侃而谈,言圣祖爷亦是食前梁俸禄,受前梁恩德的臣工。若你家那三代位列公卿之位,享尽国朝恩荣的主公,反出国朝之举乃是不忠的话,圣祖爷也同样乃是不忠?”说到这里,墨白的眼中精光乍闪,声音突然低沉下来:“楚若才,今日我便借你个胆子,你可敢当着我的面,将圣祖爷再与你家主公相提并论试一试?”

    楚若才在墨白目光下浑身陡然一震,脚步更是不稳,还好身后有人搀扶……

    他嘴唇动了动:“殿下,我是……”

    “你信不信,此刻你胆敢犟嘴一句,林华耀的雄心壮志,也就走到这里了!”墨白声音越发沉重。

    楚若才眼中惶恐连闪,他身边几人更是脸色苍白若纸,连连抓住他手臂,力度很大,深恐他再多言一个字。

    就连三方势力中人,此刻也同样心跳如雷,即便到了今日,圣祖爷的功绩依然照耀九州,天下万民莫敢不服。

    也正是因为圣祖爷的威严太重,楚若才拿圣祖爷做比,那礼官才吐血昏迷,事关圣祖爷,他根本不敢辩上一句。

    “再说孝道,圣祖爷起于微末,征战四方,有万夫莫当之勇,其时,已然龙气天成,前梁畏之如虎,故行卑劣之事,以我墨家祖坟,宗祠,九族之亲眷相威胁。山高水远,圣祖爷肩负天下之重,民族之存亡,半步都退之不得,唯有忍痛见九族恩亲断绝。你家主公离京时又是如何光景?他带走了包括楚先生在内的这些智囊,却不顾亲眷性命,反而故意抛下做饵。还是那句话,你可敢当我面,再将他与圣祖论孝道?”

    这一次,雅雀无声。

    楚若才连吭声都做不到。

    忠义不好说,可这件事满殿臣工皆亲身经历,谁不清楚?

    不止楚若才,就连他身边那些同盟,也不得不认可,这两者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墨白语气依然清淡:“忠孝也就罢了,我很好奇,你怎还敢说仁义?圣祖爷起事,二十年间,的确十室九空,尸浮遍野,家家戴孝。但死难者,皆乃乃为民族传承之大计而战,便是死难者如此之众,民间仍自不悔,但凡家中有子,老父母依然自备干粮送其上战场。你家有兵数十万,之前不说,却不知旗蛮入侵以来,你家如此之众兵马又斩了几个旗蛮人头?如此也就罢了,反而还在掣肘国朝杀敌,礼官言尔南军,为外敌张目,此言正是再恰当不过,你居然还敢大言不惭,在这圣祖爷威压四海的金殿之上,拿圣祖爷的盖世功绩,来与你家主公相提并论?”

第449章 吐血

    还能说什么?

    不管是楚若才本人,还是他身边的那些南军人士,此刻就与先前那被驳斥的毫无还手之力的礼官完全一般模样。

    不过相比那礼官被气的吐血昏倒,他们心理素质明显还是要强上许多的,可这未必就好受了,在一双双眼睛注视下,满心不甘,却又无力反驳的憋屈,并不好受。

    楚若才满脸通红,胸膛剧烈起伏,呼吸急促,嘴唇哆嗦,却在墨白的灼灼目光下,最终也没能吐出一个字来。

    墨白眸光冰冷,见他终是没敢还嘴,视线从他身上移开,看向了他身边那些军阀派系。

    他并不说话,却令诸人浑身一紧,满脸尴尬,难堪之色。

    微微沉默之后,几人对视一眼,又斜瞥了一眼那已经输的一败涂地的楚若才之后,几人对着墨白拱手躬身,随即无声让开了身形,退到了一边,低头不语。

    很显然,他们不打算再继续护在南军身前与墨白对峙了。

    事实上,情势逆转到这一步,他们不后退又还能怎样?

    身为同盟势力,他们该做的都做了!

    先前南军占理,乃是墨白无端欺凌,那就算压力再大他们也只能硬抗,不可能坐视不管。

    人家有难的时候,你坐视不管,那人家还跟你结盟个屁啊!

    毕竟联合上京,只有抱团才能得以自保,这同盟若散了,那他们还拿什么与国朝交锋?

    被各个击破是迟早的事……

    可尼玛,现在明显不同了,如今南军是面子里子都没了,墨白那两巴掌,不但不是仗势欺人,反而还是手下留情了。

    连南军自己都无法反驳错在自己一方的事实,他们不退,难道还想联合起来,欺凌一下墨白吗?

    场面上的事,终究还是要讲个理字的。

    你南军自己不争气,被拿捏住了把柄,那就不能指望其他人帮你们承担后果了,就算他林华耀,恐怕也没脸再拿此事来指责他们不帮忙。

    见这些人服软退后,墨白倒没什么,他身旁的张邦立却是长长吐出一口气来,抬手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满殿诸臣同样如此,只要不是抱团闹将起来,就南军一方,那出不了大问题。

    见此情此景,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落在墨白身上,很难不感慨。

    相比墨白先前那两巴掌,他们更在意的是墨白方才那番足以鼎定乾坤,逼得楚若才还不了嘴的犀利言辞。

    “不要以为,今日尔等能够光明正大走上金殿,是国朝惧了你南军有多么强大,奈何你们不得。若非念及南军尚知民族大义,是为抗蛮而入京,别说上殿,便是这江山万里,你们又能蹦多远?”

    见军阀势力退下,墨白神情并没什么波动,重新看向楚若才:“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莫说什么礼官刁难尔等,到目前为止,就凭你们在抗蛮上所做出的些微贡献,能在金殿卑微处,给你一席落脚之地,就已经是国朝为天下黎民计,所付出的最大诚意了。”

    说到这儿,墨白又移开目光,盯着那些退到一边的军阀势力,继续道:“你们向来喜欢拿天下人来说事,今日这事也无需遮掩,大可公传天下,让天下人来评一评是非。国朝为天下黎民计,当着满朝诸公,让反臣走正门入殿,更许一席,究竟算不算没有联合抗蛮的诚意?而到目前为止,还未斩一蛮籍,又身为反臣的南军,却不满席位卑微,堂而皇之的要求与正为了前方战场而殚精竭虑的满殿臣工,并列上席,到底是哪里来的底气?”

    说到这里,墨白从上殿开始,从未释放的气势,陡然爆发,他豁然回首,眼中威压犹如实质,直视楚若才,声音凌厉:“身为反臣,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凭手下些许实力,便自以为可无视伦理朝纲。给你一席之地,你尚不知感恩,于我母后寿诞之时,借机挑衅,搬弄是非。你南军曾公开承认,联合抗蛮便成,也以国朝为尊,南军上下承认帝后之地位。你楚若才又怎敢无视尊卑,胆大包天,在国母寿诞之时闹事?身为人子,我墨白打你一耳光,你服不服?”

    楚若才紧咬牙关,身躯连颤,他身边一众南军人士,皆咬紧牙关,敢怒不敢言。

    墨白停顿稍许,目光环视一周,见无人敢应声,方才继续道:“你又为一己之私,于国朝金殿之上,竟污言辱没华夏一族公认的千古一帝当朝圣祖爷,身为圣祖后裔,我便是当场斩你头颅,你南军上下数十万军,又可敢替你叫个冤字?”

    “咳咳……”楚若才脸色突然爆红,剧烈咳嗽起来。

    “今日乃我母后寿诞,又念及尔等终是为抗蛮而来,我只不过略施小惩,你却不知悔改,反而桀骜不驯,自以为方才一番颠倒是非的妖言足以惑众,竟不自量力的试图用歪理邪说来胁迫我斩礼官,行悖逆朝纲之事!若仅仅只是想要借机对付我,说实话,这天下想杀我的人不计其数,你这自以为聪明,实则愚蠢的小手段,还真不值得我上心。”

    “可你竟胆大包天,挟歪理迷惑、裹挟诸抗蛮志士,试图借机弄权,破坏明珠和平之重大事举措,如此视天下苍生之身家性命为无物之举,今日我将你千刀万剐,九族屠尽,天下人又敢不应否?”墨白声音陡然炸开。

    “噗!”咳嗽不止的楚若才听到这里,陡然抬头,怒目圆睁,死死盯着墨白,胸脯大幅度起伏两下,突然一口鲜血飞溅,脸色瞬息苍白,摊倒下去。

    ……

    楚若才终于还是步了那礼官的后尘,这一场争端似乎终于尘埃落定了。

    但实际上却并没有,此刻殿中安静,但南军和各方军阀的人,却站在那里,明显纠结。

    此时,当走又当留?

    南军的人自是不用说,恨不得立马就钻个洞快速离开。

    但偏偏到得这时,他们失去了主心骨,反而却下不了决心了,因为他们身后的那些军阀势力的人并没有要离开的迹象。

    张邦立等人也压抑着呼吸,一言不发站在原地。

    应该说满殿中人,都似乎不敢妄动一下,就怕自己突然的动作,会打破了这僵持的宁静。

    这一仗,很明显墨白赢了,可以说从头到脚,他都赢的干脆利落。

    但问题是,他下手也太重了,基本上无所顾忌,将南军,将林华耀完全剥开了,根本没留半分情面。

    这让南军如何能够下得来台?

    说到底这里的争端会不会影响到联合抗蛮才是关键!

    没人敢妄动,先前是希望快点结束,而此刻却都希望这种宁静的僵持能够天长地久,

    但是,墨白动了!

    他看着已经晕倒被南军人扶着的楚若才,稍稍沉默了一下,终于移开了视线。

    转身,他望向满殿诸臣。

    张邦立却突然眼中微动,对着墨白一躬身:“殿下,还请这边来!”

    墨白点了点头,却又眸光瞥了一眼,一直站在一边从头到尾都没有动静的道门一脉。

    如林华耀一样,道门的几位巨头也不在场!

    但就是在场这些人,也并非泛泛,不知是否因为最近道门之乱的原因,二山四门的一些实权人士竟然都来了京城。

    此刻在殿中的便是这些实权人物,一般来说,虽然掌教是逍遥存在,但逍遥者不可能呢事必躬亲,真正管事的还是他们这些人。

    不能小看他们在道门之中的影响力,此刻见墨白眸光扫来,众道人故作自然,却是心中骤然收紧。

    原本若是没有楚若才这一出,今日最有可能遭到墨白为难的便应该是他们了。

    其他众人见墨白转移了目光,将视线投向了众道门人士,眼中皆在此出现波澜,心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了。

    道门之乱,已然是当今除了谈判进程之外,最火热的话题,在场人自然都心中有数。

    谁都知道,明王蛰伏多日后,今日与道门的正面相对,将是今日的一出大戏,只不过却被楚若才一行给截胡了。

    却不想,就在这种情况下,墨白最终依然还是盯上了道门!

    顿时气氛再次微妙了起来,或许唯有那些尴尬在当场的军阀势力,却是悄悄松了口气。

    墨白转移目标,不再针对他们,他们的压力也就刹那轻松了许多。

    然而出乎意料,墨白只是看了一眼那些道门人士,便收回了视线,却是抬起了脚步,朝着几位皇族子嗣走去。

    众人皆惊疑,这位不找道门麻烦了?

    就连道门中那几位额头隐隐冒汗的老者都是有些发懵,不由对视一眼,有些搞不懂,墨白真的不理会他们?

    张邦立也有些诧异,在国朝这边看来,今日墨白现身,必然就要借此机会,与道门彻底摊牌了。

    也正是因此,陛下才提前召他相商!

    张邦立将疑惑压在心底,在满殿人目光注视下,跟着墨白来到几位已经笑脸相迎的皇子身前。

    皇子并不少,先前墨白进来时,这些皇子曾分开各处与人攀谈,说白了,无非党同之事而已。

    谁身边人多,自然势大!

    若论势大,毫无疑问,国朝三王自然在众皇子中势不可挡。

第450章 听我的话

    三王……

    嗯,明王被削爵之后,只剩老大庸王、老三平王、老九泰王!

    此刻率先与墨白招呼的也正是这三位,三位身边还有一群年龄小一些的皇子也跟着招呼一声,却明显不如这三位自然,面对这陌生的六哥,眼中各有神思。

    “六弟!”老大庸王很是热情。不待墨白开口便率先招呼,更是伸手想拍拍墨白肩膀,却是又忽然一顿,明显有些不自然的降低了几分,改拍肩为拍臂,哈哈一笑道:“六弟方才所为,真是大快人心!”

    墨白望他一眼,他与这位从来没打过交道,此刻拱了拱手,面色淡然道:“庸王兄不觉得我做的过分了?”

    “那楚若才实在不知天高地厚,嚣张的过分,竟敢辱我圣祖爷,便如六弟所言,杀了也不为过,只是施以小惩大诫,哪里有过分之说?”庸王面色一正,转而视向众臣工,扩大声量,威严不已道:“诸公以为某之言若何?”

    “庸王所言正是,国朝威严不容践踏,圣祖威风不容辱没,楚若才之言行实乃大不敬……”只闻众臣工之间,便有数位当即一阵恭维。

    “六弟,且放心,此事原委,皇兄定当向父皇为你澄清,且安心便是……”庸王笑的更热情了。

    墨白笑了笑没有说话,一边老三也迎了上来,同样开口道:“大哥说的对,六弟不用顾忌,今日六弟所为,本就是我等皇家子弟应该,六弟一片赤诚之心,便是有人搬弄是非,三哥也定要向父皇求情!”

    墨白依然只是笑笑不言。

    身边又一道声音响起:“六哥!”

    墨白偏头,原来是老九,他年纪比墨白小,却是生的一表人才,相比其他二人,他对墨白倒似乎多了那么一丝亲近。

    “平王殿下!”墨白却是拱手还礼。

    毕竟自己只是皇子,老九平王却是摇头,连忙道:“六哥,您是兄长,切莫如此!”

    张邦立站在一边,心中很是古怪,他搞不懂,墨白为何突然会与这几位亲近起来,自从墨白回京,就没见过他与皇族人有过什么联系。

    唯一的联系怕就是拿刀砍宗室……

    看着墨白那淡淡的脸色,张邦立总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连忙打断了他们兄弟亲热,再一次道:“殿下,陛下还在等着您……”

    话没说完,墨白却已经回道:“好,且待我问诸位王兄一句话,便走。”

    “父皇相召,耽误不得,六弟且先去便是,咱们弟兄有的是时间说话!”老大连忙笑嘻嘻道。

    “倒是无妨,耽误不了时间!”墨白摇摇头,目光抬起,眼睛从三人身上一一略过,最后缓缓开口:“我就想请教诸位一句,方才楚若才大放厥词,辱及圣祖爷的时候,你们身为皇家亲王,是如何能够隐忍不发作的?”

    “嗯?”老大庸王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老三和老九,两人对视一眼,皆眼中有惊疑一闪。

    “不好!”张邦立却是心中当即一跳。

    那满殿诸公本来便将注意力都放在这里,随着墨白一言,嘈杂的声响,竟似被按下暂停键一般,突然满殿寂寥,落针可闻。

    却是军阀势力这边,皆是有些古怪,情况不对啊,这位整完了南军,似乎又要拿自己弟兄开刀?

    而那道门一众更是摸不着头脑,明王今日的对手不应该是咱们吗?

    “咳!”庸王是老大,脸皮抽了一下,便恢复了自然,却是收敛了笑意,顷刻换成了一副悲愤模样,又一转,成了苦笑之色,沉沉一叹道:“六弟有所不知,兄闻此人狂悖,自是满腔愤怒,然而,兄终究有朝职在身,行事终究是不能如六弟般洒脱!”

    墨白不语,又看向老三,平王却是与老大不同,他沉默片刻,竟道:“六弟,兄虽恨不能与他血溅五步,但此僚猖狂,却终还是要由父皇做主!”

    此言一出,墨白还没说话,那庸王却是脸色一沉,眼中有阴沉连闪。

    显然,平王的话与他相比更讨巧,想必定武听后,必然会更加喜欢平王的答案。

    “三弟此言莫不是在说六弟不得皇旨便妄自行事,指责六弟没将父皇放在眼中吗?”康王眯起眼睛,看向平王。

    平王一愣,随即看向康王,拱拱手道:“大兄何出此言,弟先前便言,六弟定是一片赤诚之心,若有人污及,弟自然要与之在父皇面前对质。倒是大兄,方才还言要替六弟向父皇澄清,难道大兄只是说说而已,并非真的要帮六弟在父皇面前说话?”

    墨白面色不变,看着这两位当场闹将起来,话语中夹枪带棒,针锋相对。

    只是可惜,墨白并不蠢,他听的出来,这两位明争暗斗是真,同时又何尝不是合起伙来在坑他墨白。

    两人三言两语之间,就坐实了墨白诸多罪名。

    庸王说行事不如墨白洒脱,实则不就是在说他游离于国朝之外,不为国朝尽心?

    平王则说,墨白不遵皇命,不遵规矩!

    然后再由康王引申,变成了墨白就从来没将定武帝放在眼中过。

    墨白一言不发,看着这两位皇子手段高超,面对危机,顷刻之间便化险为夷,不但解释了自己为何没有出面,最后还共同联手将墨白坑了,这还不止,两人还丝毫不放过给对方埋炸弹的机会。

    墨白沉默不言,张邦立在一边,却看的脸色铁青,这二位有脑子吗?

    他们真当墨白是从民间来的,就看不出他们那点心思?

    但他身为臣子,却不敢插嘴,只能不住打量墨白脸色,同时眼神示意庸王那边一个老臣,让他阻止二人说下去。

    然而,墨白却无动于衷,任凭他们如何挖坑,反而眼角余光扫量了一眼道门那几位。

    却只见那几位正细细打量着他们,见他们之间明争暗斗的场景,那几位眼中时不时还闪动光点,有些诡异。

    只扫量一眼,墨白便将目光看向了老九,老九见他看来,却是小声道了一句:“六哥,是小九错了,那楚若才胆敢于金殿之上辱我圣祖爷,我等身为圣祖后裔,便是刀斧加身,也必不能退缩,正当如六哥一样,无论如何也要将之严惩,就算因此获罪身死,我等身为皇族也该在所不惜。”

    说到这里,老九看向康王和庸王:“二位兄长莫要争了,此事不怨兄长,错在我身,先前我与那楚若相隔不远,却因智慧不够,还要累及六哥出头!”

    他话音一落,庸王和平王同时眸光射向他,凌厉的吓人。

    墨白却是嘴角终于露出了笑容,没想到,两个大的争来争去,却被一个小的一笼子给全部装了进去。

    老九根本不争辩,直接认错,看似态度很好,但毫无疑问,却是否定了上面两个大的找理由的行为,无异于在说,两位哥哥不要强自狡辩了……

    还什么错都在我,开什么玩笑,这里三个王爷,他年龄最小,两个大的都不作为,还能责怪到他头上去?

    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可越是如此,墨白心里就越冷。

    定武膝下这三个王爷,没一个庸才,各个精明,却时至今日,偏偏没有一个将心思用在国事之上,满心都在夺嫡。

    “你真觉得错了?”墨白想了想看向老九。

    老九诚恳认错:“小九必谨记六哥今日教诲!”

    “教诲?”墨白笑了笑:“我好像没教你什么,不过,也好,既然你不嫌弃我身份卑微,那我就忝居兄长之位,给你长点记性!”

    “殿下息怒!”墨白话音一落,张邦立的声音陡然高声叫响。

    几乎同时,只闻“啪”的一声脆响,老九整个人就被墨白一巴掌扇倒在地。

    满堂皆惊,墨白打楚若才,还不算让人吃惊,可打一个亲王,却当真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

    “平王殿下!”

    “快来人啊……”

    只一刹那,平王一系人马立刻慌乱大叫起来,满目惊恐之色,七手八脚的凑上前来,要保护平王。

    “都给我闭嘴!”突然,慌乱之中,墨白冰冷渗人的声音,在所有人耳边炸响。

    瞬间静下。

    “殿……”张邦立张口。

    墨白陡然回头,他身躯一颤,连忙退后三步,闭口不言。

    “六哥……”寂静之中,一道错愕、吃惊、委屈的声音响起。

    是平王!

    平王脸庞顷刻便已肿胀,额头更是磕倒在地染血,披头散发间,从地上做起来,满是狼狈的看着墨白,眼中全是不可置信。

    墨白低头,他却又受惊一般,慌忙低头:“我错了,六哥,我错了……”

    墨白不管他这番动作,只走到他身边,伸出手搭在他肩头,这一次,明显感觉平王肩头一缩,随即又不敢躲,恐怕这一下是真的感觉到了恐惧。

    墨白将手放在他肩膀上,好一会都没动,而平王的身躯却是颤抖幅度越来越大。

    “起来!”墨白突然放开了手,弓着身,将手递到他面前。

    平王抬头与墨白对视一眼,缓缓伸出手,墨白将他拉了起来。

    伸手替他整了整衣领,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金銮大殿,我当朝圣祖爷,就在你这国朝亲王面前被人辱没,你无动于衷。面对一个南军楚若才,你就连自己的祖宗荣耀你都不敢守,将来又怎么指望你能面对凶猛若财狼的外敌守护我华夏……这一巴掌,你最好记住了,否则下次掉的就是你的脑袋!”

    泰王深深埋着头,沉默半晌,才低声道:“小九记住了,从此以后,必不忘六哥今日之教诲!”

    “很好,你只要听了我的话,真的记在了心里,我也就放心了。”墨白放开他,转头看向一边早已色变的老大与老三:“二位兄长应该也记住了吧?”

    老大与老三看着他,一声不吭。

    墨白身上却突然冲天杀意轰然爆发,直冲那两位而去,两人几乎同时惊骇,叫道:“记……记住了!”

    “那就好!”一身杀意敛去无踪。

    墨白弹了弹衣服上的灰,转过身形,突然正对着道门诸人一个道家揖法成礼:“诸位同道有礼!”

    这一礼来的突然,众道家人有些错手不及。

    可紧接着却是双眸直缩,终于醒悟过来,墨白行的是道家揖法。

    他们当如何回礼?

    是六皇子殿下?

    还是明王阁下?

第451章 不能说的秘辛

    殿下与阁下!

    不过一字之差,于一般人而言,无论怎么称呼墨白,都只是一个尊称而已,怎么都行。

    可对如今的道家人士而言,这两个称呼的意义却是大不相同,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墨白先前入殿时,诸道门人士随众人对墨白行礼时称呼的便是“六皇子殿下!”

    若不深究,这自然没什么问题。

    但如今正是墨白要一统道门的敏感时节,这称呼就未必能合墨白之意。

    “皇子殿下”终是道门之外的身份,代表着道门人士对墨白的疏远,甚至对他一统道门表达的抗拒。

    而“明王阁下”就不一样了,那便是代表道门主动承认墨白的魁首地位。

    这些二山四门的人,最终选择了“皇子殿下”而不是“明王阁下”,实际上也说明了道门那几尊巨头的意志。

    虽然只是一个称呼而已,表达的极为很含蓄。

    但墨白知道,并非是自己想多了,的确是那几尊巨头在表达,他们在道门独一无二的影响力。

    他们在告诉墨白,如果他们不同意投向墨白,那整个道门都不会有第二个声音。

    墨白现在便要看一看,这几尊巨头,究竟是否真的能在道门只手摭天,是否真的能让这些人敢不承认他道门魁首的地位。

    确切的说,在这天下势力面前,墨白要借称呼一事,与那数位道家巨头于无声之间,交锋一场。

    所以才又了墨白这道家一礼,他要看看,这道门诸位的影响力大,能够让这些人死心塌地的与他作对,继续装傻充楞称呼他“皇子殿下”。

    还是俯首低头,承认他为“明王阁下”的事实。

    这场交锋,无疑对墨白能否顺利收服道门,有很大影响。

    果然,不出墨白所料,这些道门人士明显是对两个称呼的区别,心里有数的。

    墨白一礼之后,他们明显心绪不稳,并没有立刻还礼,相互之间不断暗自对视,明显心绪不稳,迟迟做不出反应。

    ……

    怎么回事?

    道门中人竟无视墨白礼敬,迟迟不还礼?

    这诡异一幕浮现,殿中其他人很快就瞪大了眼睛,察觉出了不对劲。

    而如张邦立等心思敏捷之辈,更是很快就想到了其中关键,不由心底也跟着紧张起来。

    同时众人眸光不住在墨白笔挺的身形上扫量,心中不能不感慨,墨白当真是霸道的过分,这些道人均是二山四门手下的嫡系势力。

    墨白却堂而皇之,就在天下势力面前,要在他们身上,与道门那几尊巨头比谁的影响力更大。

    这胆色实在令人匪夷所思,要知道一旦这几位顶住了压力,依然装傻充楞的视他为皇子殿下,那毫无疑问,也就证明了道门那几尊巨头,的确在道门有着无与伦比的影响力,便是他墨白再强势,也动摇不了这一点。

    如此一来,墨白与那几尊巨头之间的斗争,便会此消彼长。

    这无疑就是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的做法。

    然而,真是这样吗?

    不是当事人,不亲自面对墨白的人,是体会不到,要硬顶墨白的威压,究竟是多么恐怖的事。

    便如此刻这些道门中人,他们明知道,只要躬身一拜,再称一声“皇子殿下”,便可助自家那几位阁下的气势高涨。

    但,他们敢吗?

    墨白不语,也不催促,就站在他们面前静静等他们选择。

    却让二山四门诸位老宗师额头不经意已见了汗珠,最前方几人心思百转,脑海中不断变幻南军、军阀系、皇家亲王……

    没错,就在刚才,他们亲眼所见,墨白站东西、斗南北的强势场景,这几方,哪一方是好惹的?

    可墨白何曾有过半点顾忌?

    更何况,不是道门中人不知道啊,这明王对其他人还好,可对道门中人,那是向来从不手软,一旦动手,那必然是你死我活啊……

    紧张气氛中,几人再次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与松懈!

    “真是天降异数啊!”几人心底默叹一声,终于是最左边一人,率先踏出一步,抱拳高喝道:“玉清山后学末进曲思源!”

    他声音方落,紧随其后,又一人踏出,与他并列:“太清,胡飞叶!”

    “谷家,谷清池!”

    “连方!”

    待六位齐齐出列,最后与各自身后诸人,皆一躬到地,齐声唱和道:“见过明王尊!”

    一拜过后,满殿鸦雀无声。

    所有人木木的看着这一幕,心底复杂。

    明王再一次……战捷!

    张邦立抬首,看向墨白,只见墨白面色平静,缓缓抬手,声音古井无波:“诸同道无需多礼!请起身!”

    “谢过阁下!”诸道人起身,再次一揖。

    墨白转身,环视全场一周,最后看向张邦立:“走吧!”

    “是!”张邦立躬身:“殿下这边请!”

    两人离去。

    身后一众人眼神复杂目送,直到他离开许久之后,殿中才逐渐恢复了人声。

    军阀系、国朝势力系、道门系各聚一团,心情各异!

    ……

    前去见定武的路上,张邦立犹豫许久,终是停步,对墨白抱拳躬身:“张邦立敬谢殿下出手解围!”

    墨白停步,抬头看向他:“解什么围?”

    张邦立面色一黯,道:“先前若非殿下出面,臣下今日怕是只能任那楚若才折辱……”

    墨白闻言,却是突然沉默下来,脸色也变得异常难看。

    张邦立抬眼,见墨白突然起怒意,还以为墨白是恼怒他当时的表现,心底越发惭愧,苦涩道:“殿下放心,此事我当负责,稍后便向陛下请罪!”

    “你先前说,今日这一切,是陛下的安排?”他话音刚落,却听墨白忽然声音低沉开口。

    张邦立点头,沉声道:“林氏毕竟是反出国朝之臣,若众目睽睽之下,让其耀武扬威,我国朝颜面何在……”

    “那礼官曾言,林氏有女,行二嫁之事,乃不知伦理,为大不义……”墨白一字一顿道:“这话也是你们提前商量好的?”

    张邦立面色豁然大变,立刻知道墨白为何而怒了,连忙解释道:“殿下切莫误会,陛下只是想要羞辱林氏一番,臣下以项上人头担保,礼官此言绝非我等授意,臣等事先完全不知情!”

    “是吗?”墨白面无表情,抬起头来,凝望这片宫殿道:“不管你知不知情,只此一次!”

    “是!臣下谨记,今后必不容人辱及皇子妃!”张邦立立刻保证。

    “我虽然不再有王爵,但也还在宗室,为皇室成员,那礼官辱我夫人,应当问罪!”墨白沉着脸。

    “殿下,此事我无权做主,当呈报陛下……”然而,张邦立却一脸为难,说到这里,看了一眼墨白的脸色,又小心道:“殿下,此时处置那礼官怕是不妥,可能会让某些人误认为,国朝软弱,而且礼官毕竟是为国朝出力,若此时将其处置,恐怕会让诸臣离心。”

    墨白闻言,盯着张邦立半晌不语。

    “殿下,这……”张邦立心底发毛。

    墨白终于开口了:“是不是拿我当冤大头特别顺手,就真的将我当成傻子了?什么时候起,我墨白连夫人受欺辱,都能为之妥协了?”

    “臣下万万不敢对殿下不敬,臣下只是请殿下为国朝如今局面考虑,稍忍怒意,绝非不敬殿下……”张邦立面色一变,连忙道。

    “不敢?”墨白垂眸直视他:“真的不敢吗?”

    说到这里,墨白嘴角浮起一抹冷笑:“我拼死斩了梅清风,也能算是替国朝除了一大患吧。可接下来,你们招呼也不打一声,便与各大势力默契无比的下手,瓜分了我的战果,是不是见我至始至终都没出声,所以就认为我真的好欺负?”

    “不,殿下切莫误会,此事非是国朝所为,而是那林氏……”张邦立想要解释。

    “国朝卫戍营中,最近多出来的那四十二名宗师,你要我将他们名字一一说给你听吗?”墨白神色冰冷,眼中煞气一闪。

    张邦立张着嘴,最终还是没敢否认,即使不是他们先动手的,但事实上,确实如墨白所说,他们不但没有帮着墨白制止,更是强势出手,除了林氏,便是他们抢的最多。

    “这也就罢了,反正我也不在乎,可如今我要一统道门,听说又有人想在其中作梗……”墨白神情更冷。

    “殿下!”这一次张邦立神色严肃,当即脱口而出道:“殿下切莫听信谗言,此事绝对与国朝无关,您想想,道门若能被殿下一统,于国朝来说,也是莫大的喜讯,从此贻害多年的道门之患,将就此终结。国朝只会相助于殿下,又怎可能从中作梗?”

    “是吗?”墨白神色半点不动容,他直视张邦立,眼神深邃若星空:“我听闻最近国朝之中有一种声音,说明王此人,向来不敬国朝,藐视君主,对皇室更无亲近。另外,明王还蓄养私兵,府中臣属只知明王,却不知君主!此人心思之诡异,实不得不防。若是道门落在明王手中,恐怕不止其他势力受明王所挟制,将来极有可能,连国朝也无法干预其中,道门三山四门,一盘散沙犹祸乱国朝多年,若当真一统于明王帐下,道门之患是去矣,而明王之患恐即时爆发,届时必将更胜道门之患百倍!与其如此,还不若暂时维持如今之格局,二山四门骤失一臂,已不可能再如当年那般兴风作浪。而且明王目的不成,想必不会善罢甘休,国朝大可借明王给予道门之压力,从中运作,未必没有可能将道门收服囊中!”

    随着墨白的声音慢慢道来,张邦立的身形突然抖动如筛糠,满面骇然之色,嘴里抖动不成音:“绝,绝无此事……”

    墨白却已经转身,声音反而清淡下来:“有没有都好,这对我来说并没什么意义。我既然入世杀人,到今天早已天下皆敌,又怎么会没做好不得善终的准备?但怎么算计我都好,只要我还没死,就千万别碰我的逆鳞。

第452章 来,给你坐!

    站在门口,等了好一会,都不见里面来人通传他觐见。

    墨白也并不着急,他很清楚,此刻张邦立一定是在向定武帝汇报他方才说过的那番言论。

    并不见他脸上有什么惶恐之色,他既然当着张邦立的面说出来,那当然不会指望张邦立会替他在定武帝那里隐瞒。

    事实上,他那番话本来就是说给定武帝听的。

    忽有脚步声传来,墨白看去,只见一内侍轻手轻脚,脸色明显紧张,快步过来,压着嗓子道:“殿下,陛下传您入内!”

    见他如此小心谨慎,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墨白心知定然是定武帝发雷霆之怒了。

    整了整衣衫,墨白抬脚入内。

    才走几步,便见张邦立也从内殿出来了,见到墨白,他眼神豁然收缩,嘴唇颤了颤,却终是什么也没说,满脸复杂的低下了头,与墨白错身而过。

    见他模样,墨白眼中闪了闪,抬脚入内殿。

    内殿中只有定武一人坐在上首,双手平撑在桌上,腰背挺直,目光冰冷,盯着门外正走来的墨白。

    墨白入殿后,内侍当即退了出去,独留他一人。

    墨白抬眼,没在意那眼神里的愤怒,却先是看了一眼定武帝的气色。

    不过此刻定武脸上只剩下铁青之色,墨白根本没办法通过望色查知他身体情况,躬身,下跪行叩礼,沉声道:“儿臣叩见父皇!”

    没有听到定武帝回应,却有“哒!”的一声轻响在身前传来。

    墨白微微抬头,只见眼前地上,多一个红色小本。

    墨白没动那小本,抬起头来看向定武帝。

    定武帝仍然保持着之前的姿势一动不动,见墨白抬头,陡然抬起右手,冲着墨白身前的小本一指。

    并非指向墨白,而是墨白身前那红色小本,他脸色铁青,眸光阴郁,手指在小本上点了点。

    墨白沉默着伸手拿起那小本,缓缓直起身来,眸光看去,顿时印入眼帘的是一个显目的“密”字。

    很明显,这是一道直呈天子阅的密折!

    墨白眼帘波动了一下,没有打开,再次抬起头来看向定武帝。

    定武帝嘴角忽然浮起一抹冷笑,声音并不大,却寒意渗人:“看看吧,不过区区一道密折而已,对你堂堂明王尊来说又算得什么秘密?”

    这压抑着无尽愤怒的讽刺,墨白沉着脸听完,并没有立刻还嘴。

    望着手中密折,沉默稍许,终于还是应了一声:“是!”

    随即,翻开了这道密折,只见其中内容,赫然便是他先前在张邦立面前所说过的那番话,正是有人力劝定武帝在道门之事上作梗的折子。

    墨白显然已经早有心理准备,脸色并无慌乱,只是低着头,将折子一字不漏看完。

    最后再看了看批阅!

    空白!

    定武帝并未就此道折子做任何指示,墨白缓缓放下手中密折,抬头看向定武帝。

    定武帝又盯着他半晌,才缓缓问道:“看完了?”

    “看完了!”墨白垂下眸光,沉声回道。

    “有没什么想和朕说的?”定武帝身形微微晃了晃,似乎想要起身来做什么,但却又忍住了。

    “上此折者,若非本乃庸才,便必是包藏祸心之辈。其言看似道理分明,实则乃祸国之策……”墨白低眉顺目,声音低沉。

    然而话还没说完,上首定武帝,却陡然一拍桌子。

    “啪”的一声巨响,墨白声音戛然而止。

    “你知道,朕问的不是这个!”定武帝缓缓站起身来,强压怒火,缓缓道:“这道密折送到朕手中,便被朕当即压下,从未示于人前,就连张邦立都不知道这折子的事。你居然早已了如指掌,明王殿下……你了不起啊!”

    定武帝说着话,慢慢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着跪在地上的墨白:“不用跪了,起来吧,朕知道你早已不愿跪朕,如今这里没有外人,你便无需装模作样了!”

    “儿臣跪君父,于国法人伦,皆乃理所应当,儿臣乃是真心礼敬父皇!”墨白跪直身形,抬起头沉声道。

    “君父?”定武帝眼神却越是冰冷:“你堂堂明王尊本事多大,这天下九州,皆在你双掌之中,如朕这般昏庸无能的君父,能被你明王尊放在眼中?”

    说到这里,他抬起脚步,移到椅子边,手扶着椅背,看向依然跪着的墨白:“来,你过来,朕今日便把这椅子给你了!”

    墨白没有抬头去看那把椅子,他低着头,声音低沉:“儿臣不敢!”

    “不敢?”定武闻言,忽然从桌子后面,几步窜到墨白面前,双手猛的抓住墨白衣领,一把就要将他从地上狞起。

    听着他粗重的呼吸,墨白连忙压制体内条件反射的罡气,不敢做丝毫反抗。

    被定武拽着几步便拖到了那龙椅面前,将墨白狠狠摔向龙椅。

    定武愤怒之下,力度奇大,若是换了一般人,怕是真要被摔坐在龙椅之上。

    可墨白自然不会,在被他摔出去的一瞬间,便连忙避开了龙椅,身形一闪,远离了暴怒之下的定武帝,直接退到了墙角处。

    “你不是觉得朕是昏君吗?你不是想要这椅子吗?朕今日便给你,给你坐,你为何不坐?”定武暴怒低吼。

    却见墨白逃开,心中怒火更是越发膨胀,竟双手拎住椅子,就想朝着墨白砸过去。

    见他如此,墨白却是面色微微一顿。

    “嗨……”只听定武帝一声低吼,脸色涨的通红。

    然而,那龙椅却是纹丝不动……

    定武帝暴怒的气息豁然一顿,眼神呆滞了一刹那,竟回头看了一眼墨白。

    只见墨白站在墙角,脸皮微微抽搐。

    “给我起!”莫名的,定武帝怒火更甚,直接怒吼出声,双臂陡然一震,再次用力。

    嗯,皇帝坐的椅子……分量真的不是一般。

    即便这把椅子不是金銮殿上那一把,但也雕龙其上,最少也是两百斤上下!

    毫无疑问,定武帝虽然也才五十几许,但身体并不好,这把椅子他恐怕是真的搬不动!

    墨白已经低下了头,不去看他。

    可这一刻,殿内的气氛有些不自然。

    诡异的平静持续了半分钟左右,定武帝忽然松手,面色由红转青,又由青转紫,呼吸越来越急促,忽然他恼羞成怒,狠狠一脚将面前的御桌给踹翻在地。

    “轰!”的一声爆响,殿中当即一片狼藉。

    紧接着门外忽然沸腾声响,墨白豁然回头,只见一道道身形疾闪,刹那朝着这边奔来。

    更远处,更有整齐的脚步声在行动。

    “出去!”突然,定武帝大喝出声。

    来人瞬时退去,墨白眸光微眯,望着褪去的人等之中,国朝真人那一闪而逝的身影。

    场面再复平静,定武帝呼吸沉重,经过这番发泄,他怒火似乎平复了一些,却似乎有些累,又慢慢回到椅子上坐下,再次将目光锁定在了墨白身上。

    眼神却依然危险:“告诉朕,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墨白从墙角走出来,看着那满殿狼藉,微微沉默,躬下声,将桌子慢慢扶了起来,恢复原位。

    又将地下的东西一件件捡起来,在桌上摆好。

    定武帝眸光始终锁定在他身上,却也任他做着这些并未出声打断,只是至始至终,他眼中的危险光芒从未松懈半分。

    待也一切收拾完毕,墨白才与他隔着桌子站在对面,沉默了稍许,才开口道:“陛下明鉴,儿臣曾对父皇说过,绝不行谋逆之事。”

    “也对,朕倒是忘了,你的确曾当着朕的面说过,即便你要坐朕这把椅子,也无需从朕手中接来,当时朕还以为你只是年轻自大,性情叛逆罢了。现在看来,你倒是当真言出必行。”定武眸光中再次火光忽明忽暗:“是啊,你要皇位,又何须朕让你坐?只要你想,朕便是不让,又能如何,朕不示人的密折,你可以不动声色之间就了如指掌。朕这条性命,恐怕也只等哪一天,一觉醒来,便会有人送到你面前吧!”

    “儿臣纵使天大的胆,也绝不敢行此天理不容之事!”墨白再次跪下。

    然而,定武却是忽然身形前倾,眼中火焰陡然暴涨:“你是在告诉朕,你只是不敢,而不是做不到对吗?”

    显而易见,这一次定武是当真被彻底激怒了,此刻的他就如一头受伤的狮子,敏感而又脆弱。

    墨白任何一句话,他都能立刻寻找出对自己不利的一面。

    “父皇,儿臣知道,现在无论如何解释,您都不会相信。但请父皇三思,儿臣有何理由要行悖逆之事?”墨白沉吟良久,终是开口道:“儿臣走到今天这一步,皇室宗亲恨我,满朝臣工厌我、军阀体系更是恨不能杀我而后快,若父皇不测,这天下将顷刻而乱,风暴来时,恐怕首当其冲的便是儿臣,若此,儿臣反之为何?自寻死路吗?”

    这一次,定武帝面色顿了顿,事实上,墨白落到这种境地,又何尝不是他有意为之。

    也正因如此,即便墨白忤逆,即便始终有人挑拨,他对墨白不喜至极,但却也依然容忍墨白到了今天。

    这其中是有墨白于他目前局势有益的原因,但若墨白的存在当真会危及他的椅子,那他的选择,绝对是斩!

    脑海中只是迟疑了一瞬间,定武再次脸色难看起来:“哼,这么说,还是朕冤枉了你,那你告诉朕,朕的密折,你是如何得知?你在朕身边埋了钉子是吗?说,是谁?”

    墨白抬头,眼神清明:“若儿臣真有这么大本事,眼线能埋到陛下身边,又岂会让母后在宫中遭人暗害?”

    “啪!”定武恼羞成怒,又是火起:“别给朕东拉西扯!”

    但很明显,墨白这句话还是有用的,他眼底火焰之中,确实有迟疑在闪,别的不说,墨白对皇后的孝心,他还是能看的见的。

    而且,他也确实想不通,近几年来能够出入他身边的人,并没有换上多少,要说会背叛他,投向墨白,可能性太少。

    他已经仔细思索过这两日间,有机会接触到密折的人,却实在难以确认究竟是谁,但心里还是已经做好了准备将身边的人清洗一番。

    可下人好动,这几日来,也有臣工来此与他奏对,虽然看似没机会接触到密折,但也未必其中就没有猫腻,可他总不能对臣工也下手。

    “儿臣能够得知这事,并非是从父皇这儿获悉的。”直到闹完这一通,墨白才开始正式回应此事,毕竟人在暴怒的时候,你说什么他都未必听的进去。

    “嗯?”定武帝眯起了眼睛,盯了一眼那折子:“徐凤德?”

    墨白摇头:“之前我甚至都不知道上这折子的人是谁,直到方才看过折子之后,才知道是御史官徐凤德所奏。”

    “你究竟什么意思?”定武帝有些没耐心了。

    “儿臣虽然不知道徐凤德是谁,但却知道这封折子是怎么来的,徐凤德虽然是上折人,但他的背后却是道门那几位!”墨白眼神也微微眯了眯。

第453章 信与不信

    “道门?”定武听闻,明显征了一下,随即面带怀疑道:“你说,徐凤德给朕上折,乃是受道门那几人指派?”

    “正是,道门那几位让这徐凤德给陛下进谗言,是想利用国朝来抗衡我一统道门的压力。”墨白点头,沉声道。

    定武帝闻言沉默了一会,盯着那本折子,沉默了许久,才抬头继续盯着墨白沉声道:“你可有证据证明?”

    “凡走过,必留痕迹,陛下只需查一查这徐凤德,总会有蛛丝马迹证明儿臣所言不虚。”墨白沉声道。

    “就算你说的属实,那也只能证明徐凤德上折,是有道门在其中挑事,那又如何?”定武帝突然反应过来,目光再次凌厉起来:“这也解释不了你是怎么知道这事的。”

    很显然,对此刻的定武帝来说,他最关心的根本就不是这封折子本身。

    徐凤德究竟是否为道门棋子,相比墨白是否有可能在他身边安插了眼睛来说,根本就无关紧要。

    墨白的说辞,根本不能让定武帝释怀,他甚至觉得墨白是在故意偷换概念,企图混淆视听。

    “其实早在您刚刚收到折子不久,儿臣就已经收到消息。”墨白并不慌乱。

    “哼,你倒是神通广大!”定武帝冷哼一声,却还是道:“你不会以为,就凭你一面之词,就能让朕信你吧!”

    “试问儿臣如果是从父皇这里得到消息,那顶多也就只能知道这折子内容而已,又如何知道此事乃是道门操作?”墨白道。

    “那也未必不是你事后查证所得!”此言确实有理,但定武帝却还是蹙眉。

    墨白也皱起没听够,沉默稍许后,与定武对视:“我若要查证,最起码得先从这位上折的徐大人查起吧?陛下若是一定要怀疑,那儿臣便是再如何解释,也说不清楚。”

    “你还觉得委屈?”定武见自己都强忍着怒火,没将这逆子直接拉出去砍了,却不想墨白倒是先不耐烦了,不由心底的怒火再一次蹭蹭上涨,铁青着脸逼问道:“就你说的这些,你自己信吗?你若不是心中有鬼,既然早在两日前,你便已经知道此事,为何不即刻来向朕禀报?”

    墨白眉峰一挑,话语中也压不住火气:“这天下想要对付我的人不计其数,就像这种本子,您一天收不到一百,也不会少于八十吧?如果但凡有人参我,我便要来找您自辩一番,就算我有那个时间说,您恐怕也没时间听!说实话,这一次如果不是我和道门之间已经到了关键时刻,实在不愿多生枝节,我也懒得理会此事。”

    “放肆!”定武帝又是一掌拍在桌上:“看看你现在狂悖骄横的模样,朕膝下皇嗣众多,还从没有一个敢像你这般忤逆。朕都还没发火,你还有脾气了?就凭你这桀骜不驯的性子,朕就可以治你一个不敬之罪!”

    “没发火?”墨白眼眸垂下,脑海中闪过方才门外那些早已待命的修者,心中冷笑:“若非目前国朝局势需要我的存在,我这颗脑袋怕是早就在您一声令下搬了家!”

    想归想,墨白却没有真的这么说。

    他沉默下去,望着桌面上因为定武帝一巴掌,又再次散乱的各种物事不语。

    定武见他没有还嘴,又压了压心中的火气,房间里一时间再次沉默下来。

    两人皆沉着脸不语,气氛很僵硬。

    不过很明显,经过方才那番对话,定武帝虽然没有完全信任墨白,但心头最敏感的方面,终归是松懈了一些。

    毕竟墨白虽然话说的不好听,但总归来说,也是事实。

    良久之后,还是定武帝开口,语气倒是平和了一些:“好,想让朕信你,那便告诉朕,你是怎么从道门那边获悉此事的?此事他们做的如此隐秘,连朕都没发现其中有异,恐怕便是道门之中,知情人也是少之又少,你又是如何发现的?”

    说起这个,墨白眼中微闪,却没立刻回答。

    “怎么?编不出来了?”定武眸光又锐利起来。

    墨白缓缓抬头,看向定武帝:“不是说不出来,而是说了,您也不见得信!”

    定武一挥手,不耐烦道:“朕信与不信,也是你这小儿能揣测的?只管说,朕自有决断。”

    “我曾受到一封匿名密信,信中将道门企图借国朝抗衡我一统道门之事说的详细。”墨白低沉道。

    说罢,他果真从怀中取出一份密信,交给定武。

    定武却是犹豫了一下,竟没有直接伸手接过密信。

    看得出来,他对墨白的疑心已经到了最高等级,从前他对墨白动手打骂,从没半点犹豫。

    然而如今,他显然是害怕这纸张会有什么问题,他知墨白医术通神,未必就不能在纸张上动手脚。

    墨白眼见,心中一叹,轻声说了一句:“陛下放心,这封信上若是动过手脚,必然瞒不过儿臣。”

    说罢,便将信放在桌上,退开几步。

    定武眼中闪了闪,最终还是从桌上拿起了信,毕竟墨白若真胆大包天,他这时只要叫人进来一查,墨白便难逃死罪。

    缓缓打开,阅过一遍之后,却是眉头皱的更深,果然就如墨白所言,这封信上将一切说的清楚。

    定武注意了几个关键节点,先前墨白说并不知道徐凤德此人,此时信中也的确没有提及是由谁上折,只是说道门会安排朝中陛下信任之人开口。

    最后也果然是匿名,看完之后,他眼中神光电闪,并反而盯着墨白缓缓道:“你怎么证明,这封信不是你自己伪造,用来应付朕的?”

    这一次,墨白直接沉默了,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一言不发。

    定武帝顿时有些恼羞成怒,很想发火。

    什么意思?

    老子这怀疑,过分吗?

    过分吗?

    可没办法,墨白先前就说过了,即便拿出来,定武帝也未必会信,反而是他定武帝逼着墨白拿出来的。

    定武帝压着怒火,不再看墨白那副让他见了就想发火的模样,又沉默稍许,转念道:“就凭这一封匿名信,你就毫不犹豫的相信了?”

    “道门那几位,本身就有理由这么做,而且这信如果是假的,反而对我来说是好事。于我而言,我反倒不希望这信中所写为真。”墨白这次没有沉默,而是抬头看向定武,声音淡然。

    定武帝转念一想,的确是这个道理,但却还是蹙眉道:“可此事你就不觉得诡异,这送信之人是谁,他又是如何得知这等隐秘之事?最关键的是,他如果想帮你,那为何又要匿名?他送这封信的目的究竟何在?”

    “自然想过!”要说没想过当然不可能,墨白点点头,眼神深邃:“如果我没猜错,这封信极有可能是出自林氏之手!”

    定武帝有些懵了,怎么又扯到林氏身上去了。

    但他不傻,只是转瞬间就察觉了墨白此言的破绽,不由眼中惊疑不定,语气也开始有些捉摸不定了:“林贼?林贼帮你去对付道门?朕竟不知你与林贼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近了?”

    “帮我?”墨白却是嘴角浮起一抹冷笑:“您觉得写信告诉我这件事,真的是在帮我吗?您现在对我的怒火和怀疑有多大,就证明这封信有多大威力。”

    “嗯?”定武眼神陡然一缩,他能在乱世中维持到今天,又怎么可能是懵懂无知之辈。

    定武心思实际上深沉的很,只是先前一叶障目罢了。

    此刻随着墨白一句话,骤然脑海中清明起来,完全明白了墨白的意思。

    他忽然站起身来,凝眉在殿中来回几步后,也不看墨白,眼中思绪闪动,口中喃喃自语道:“也就是说,林贼给你送这封信的目的,其实与道门一样,最终目的还是为了挑拨?”

    “如果让儿臣猜测,并不仅仅只是这封信,甚至连道门会安排人给您上折子本身,恐怕也少不了林氏的手笔。只不过看起来,林氏与道门双方之间,似乎是分开行事,并没有掺和在一起,因为这封匿名信中,并没有说明,道门安排上折的人是谁,应该是写信的人也不知道道门具体是怎么操作的。或许就连道门那几位自己都以为这事与林氏无关,但可以肯定的是,这应该就是林氏设计的一个完整的局。先通过某种方法,引导道门独立出手上折,然后再由林氏在背后给我送信。我得到这封信之后,肯定不会无动于衷,要阻止您插手道门的事,可只要我一开口,那就必须先解释一点,我是怎么知道这封密折的?”

    “就算我拿出这封密信来,其实也没办法打消您的怀疑,说不清这封信是不是我自己搞出来应付您的。这看似阴谋,实则也是阳谋,从我接到这封信起,就必然会与您起冲突。最后可能会导致我被您问斩,也可能还让您不得不亲洗身边近人,甚至是朝臣。这势必会造成宫廷紧张,朝臣恐慌。”

    说到这里,定武神色已经变得难看无比,他此生最恨的就是林贼,此刻却发现被林贼玩弄于鼓掌之中,这种滋味怎能好受?

    但即便如此,到了此时此刻,他也依然不放弃对墨白的怀疑,还是质疑道:“你说的看似有理,但有一点却无法解释,林贼给你这封信,难道就不怕你提前知情之后,最终会成功劝说朕不插手道门之事?真的让你成功收服了道门?”

    这一次,墨白没有立刻出声,好一会之后,他才轻声道:“恰恰相反,先不说我能不能看出来是林氏写的这封信,就算我看出来了,也根本没有证据去证明这封信就是他们写的。所以,我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拿出实在证据来打消您的疑心。话既然说到了这里,我也不遮掩,您之所以压着那折子,连张大人都没有透露,显然是那折子中所言的内容,让您放在心里了。如今,又经过这么一闹,您对我的怀疑只会更深,即便您这次不降罪于我,恐怕也会为了防范将来真出了明王之乱,反而下定决心插手,不让我顺利掌控道门。”

    “哦?”定武帝闻言,眼神突然深邃起来:“那你说,朕如今该怎么做?是信你,还是不信?道门之事,朕是该支持你,还是反对?”

第454章 时至今日,您杀不了我!

    “信与不信,支持或者反对,都自有陛下圣心独断。”墨白摇摇头,神色淡定下来。

    “如果朕决定插手,让你放弃道门,你会忤逆朕吗?”定武帝伸手在那折子上拍了拍,眸光微沉,突然盯着墨白问道。

    墨白抬首,正视定武,随即抱拳躬身一礼,道:“陛下,儿臣不怕被您误会,也要当面和您澄清这件事的因果,并非是不敬君主,而是不想陛下受小人奸计挑拨。道门之患贻害国朝久矣,时至今日,好不容易有此良机,得以消弭其乱,若再生波折,实在于国朝无益,请陛下务必三思!”

    定武眼中疯狂闪烁,但最终却还是心中一定,语气越发深沉道:“且不提其他,朕只想知道,若朕定要插手,你当如何?”

    墨白闻言,抬眼看向定武,两人对视。

    良久,墨白垂下了抱拳的手,又缓缓挺直了腰背,眸光慢慢淡然下来,只听他轻声道:“儿臣这一路走来,从未给自己留过退路,从前如此,今次亦如是,决心已下,便无论艰难险阻,都只进不退。该说的儿臣都已经说了,该做的儿臣也都已经做了,若陛下执意要为难儿臣,那请恕儿臣无礼,道门一百零八山,儿臣……必取之!”、

    “朕不予,你亦必取?”定武帝撑着桌子站起身来,他与墨白身形相当,两人对目而视,他神情一点点冰冷,拿起桌面上那折子,低声道:“当真好大的口气,看来,这折子中有一句话,朕原本尚不在意,如今看来倒是当真没错。道门之患虽祸,却根本远不及你明王之乱。朕真不该念及父子之情,几次三番对你宽而恕之,以致你今日之狂悖,成祸及我大夏江山之大患。”

    “看来,陛下是当真对儿臣动了杀心?”墨白神情没有丝毫慌乱,眸光没有半点退缩,声音低沉,没有半丝颤抖。

    “今日朕为你君,又为你父,你便再如何不肖,朕亦不忍治你死罪。但朕不得不虑,当朕百年之后,后继之君又如何能治你?今日面对朕你都尚且桀骜不驯,他日待你大势已成,恐怕我大夏江山便真要毁在你手上了。”定武眸光微闭,深吸一口气后,再缓缓张开,其中已是冰冷一片,似有无尽雷霆蕴藏其中,只听他道:“朕最后再问你一次,脑袋和道门你选哪一个?”

    闻言,墨白眼中的光亮突然黯淡了下去,脸上表情慢慢漠然,声音越发低了:“父皇,恐怕要让您失望了。国战在即,儿臣几番生死筹谋,才终于拼得今日之曙光,道门,儿臣不能放弃。”

    说到这里,墨白眸光再次绽放光芒,他身形越发笔挺,满面坚定:“请父皇恕罪,儿臣这条命,暂时恐怕也还不能丢!”

    “好!”定武闻言,眼中顿时寒光一闪,陡然抬头:“来……”

    “不必麻烦了!”然而,他话音未落,却只听墨白声音淡淡响起,直接压住了他的声音。

    定武瞳孔顿时一缩,没有坚持喊人,却是紧盯着墨白,声音满是深寒:“你想干什么?”

    “父皇放心,儿臣绝不敢对您有半分不轨之念。”墨白看着定武,轻轻摇头:“只是,您不必叫人了,时至今日,您是杀不了我的!”

    定武心中一松,方才有一瞬间,他心中突然一颤,怀疑墨白要行弑君之事,不禁有些后悔,不该太过相信墨白,以至于置身于险境。

    “莫非你以为凭借修为,就可以在朕面前逞威?只要朕想杀人,一声令下,便是真仙,也得在朕面前伏法!”定武强忍怒气,陡然大喝,声音直穿门外。

    墨白知他故意在提醒外面的人,面色却并不动容,反而道:“南军林华耀您想不想杀?东北张森,西南胡天霸,您想不想杀?甚至道门那几尊魁首,您都恨不能斩之而后快。如今这些您想杀的人都在京城,就在您箭矢之内,您为何又没有一声令下,将他们万箭穿心?”

    “你放肆……”定武脸色当即铁青。

    “儿臣并不想放肆,但是陛下,请您恕罪,今时今日的儿臣,即便比不了林氏等军阀势力影响深远,但却也不是您一气之下,说杀就能杀的。”墨白声音低沉,却平稳有力。

    “你敢威胁朕,朕就是要杀了你,又能如何?”定武胸膛不住起伏,手一指墨白,咆哮道。

    “儿臣若死,首先父皇想要消弭道门之乱的心愿,将立刻夭折!”墨白沉声道。

    “危言耸听,今日之道门格局已破,早已朝不保夕,没有你,朕灭他们亦如反掌!”定武不屑。

    “未必吧!先别说,二山四门是否能如上清山一般被轻易瓦解,就算可以,您认为您又能争得过其他军阀势力吗?上清山一系,的确是被国朝捡了些便宜,但您有没有想过,上清山一系早已与国朝旧怨深沉,他们都心知陛下您对他们恨意极深。然而,那四十二名宗师却没有投靠其他势力,反而投靠到国朝帐下,您就没想过这是为什么吗?”墨白摇头,沉声质问道。

    “难道你还想说,他们投入国朝是受你之令不成?”定武冷笑一声。

    “虽然不是我指令,但儿臣说句自大的话,他们之所以冒着可能被陛下秋后算账的风险,也要投靠国朝,最少有一半的原因,主要是害怕投入其他势力帐下,将来会遭到儿臣清算。只有在国朝帐下,儿臣才会有所顾忌。”墨白掷地有声道:“您信不信,若是儿臣死了,就这已经投靠国朝的四十二名宗师,只要找到机会,便一定会想办法改弦更张,背叛国朝。”

    说到这里,看着定武难看至极的脸色,墨白继续道:“这些底下的道人都如此,就更别提玉清真人等道门魁首了,他们与陛下之间的积怨不用儿臣多说,一旦道门真的再也维持不下去,他们必须选择一方投靠的时候,陛下应该想得到,他们会做什么选择。以这几位在道门根深蒂固的影响力,他们不选择国朝,整个道门必然十之**会景随他们的脚步,弃国朝而去。届时在高等武力层面,国朝将彻底落后,届时的局面,恐怕还不如从前道门阳奉阴违的时候,至少从前,他们还不敢明目张胆反抗国朝。再想深一点,国战起,陛下手中的将领,要面临无道家人士保护的局面,自身安全尚且不能做到自保,又如何能够全心指挥作战?牵一发而动全身,这种后果,陛下您当真愿意接受吗?”

    这番话,明显作用不小,定武撑在桌子上的手握成了拳头,好半晌都没说话,最终忽然抬头:“你杀了梅清风,却又故意坐视诸势力瓦解上清山一系,引出道门之乱,除了想要制造机会,一统道门之外,是否也是为了今日能够威胁朕不敢动你!”

    不乖定武会这么想,因为没有墨白放任上清山一系被诸势力上下其手,道门格局也不会顷刻被打破,更不会造成整个道门摇摇欲坠,生死存亡的危局。

    若不造成这种危局,国朝也就不会如此被动。所以定武帝不得不怀疑,墨白此举,就是利用这种局势来威胁国朝不敢动他。

    墨白脸色漠然,这也算撕破了脸皮,再解释也没什么必要,只道了一句:“您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但您可记得,早在我揭下上清山的招牌那夜,我便曾说过,这天下巨头,从此有我墨白一席之位!”

    “你很得意吧,你利用朕对你的父子之情,一次次让朕纵容了你,终于你走到今日这一步,大势已成,终于能够连朕都不放在眼中了,让朕也拿你没办法了,朕这一生子嗣众多,却不想最终竟落到被自己儿子威胁的地步,可笑,可笑!”定武语气中难掩无尽愤怒。

    墨白深吸口气,望着此时气得浑身微颤的定武,他心情也不由复杂。

    这位乱世帝君,一辈子企望能成威压九州的盖世之君,但时至暮年,却始终没能真正“威武”一次。

    墨白身为儿子,不想评论他的功过,直到到得此刻,却也还是不能不心生感叹。

    突然定武身躯一展,眸光中再复威严,他又一次长吸一口气:“你说了这么多,是料定了朕不敢杀你是吗?”

    墨白抬眼看向他,微顿,再次开口:“道门之乱,陛下可以不管不顾,但若儿臣身死,绝不止影响道门而已,联合抗蛮将达成,然诸势力却抱团以抗国朝,不管如何,儿臣终是皇室一员,儿臣活着,是在助国朝威压各方军阀!儿臣若死,于国朝而言,长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

    “又如何?”定武帝低喝。

    “林氏之所以能有今天,主要归功于其利用坚定抗蛮之说,收归民心为己用。国朝虽实际调兵遣将抗蛮,但因在前期舆论上,始终主和不主战,反而落了下风。儿臣虽不才,但一直以来对抗蛮的坚定,反而已经成为国朝始终坚定抗蛮的重要证据。若陛下斩儿臣,林氏必借此事煽动民心,力证国朝抗蛮决心不坚,甚至散播谣言,言国朝斩明王,实乃是向旗蛮示好……”

    “给朕住嘴!”听到这里,定武帝再也停不下,陡然爆喝。

    “陛下,就像您杀不了林华耀,杀不了军阀系首领,更杀不了道门那二山真人,四门尊者一样,您也杀不了我!”墨白声音很轻。

第455章 陛下的药

    从墨白进去之后,张邦立并没敢离开。

    守在门外,每每听到殿内传来的怒喝声,他心里便紧张无比。

    他很清楚,这一次,陛下是真正动了杀意。

    自从和郡王被明王在宫中斩杀,陛下借机将明王削爵之后,张邦立便恍然大悟,陛下原来并不仅仅只是恼怒明王的桀骜与忤逆而已。

    在陛下心底,对明王更是充斥着警惕与忌惮。

    对此,说实话,张邦立心里是理解陛下这种警惕与忌惮的。

    毕竟当年明王离京之事,现在看来,明王恐怕早已知悉原委。

    虽说当年陛下的确是出于无奈,才不得不放弃明王的性命,可谁又能保证,明王心底是怎么想的?

    如果明王理解陛下的无奈,心底对陛下没有怨恨,他又为何要一隐便是数年,即便在性命攸关,最艰难的时候,也决然不与国朝联系半分。

    不说定武帝虑及此事,会有心结难解。

    就是张邦立每每想到这些,也会忍不住心底发寒,寒意深沉。

    若明王依旧只是个庸碌无为的懦弱皇子也就罢了,那样,不管他心底恨不恨,陛下也不会将他放在心上。

    可如今,事实很明显,明王非但并不庸碌,反而还优秀的惊人。

    纵观陛下膝下众皇子,别说找出一个比明王杰出的,便只是找出一个与明王处在同一层面的,都根本找不到。

    就算是国朝那三位亲王,时至今日,也还局限在国朝以内,仍然在想尽办法获取陛下的欢心。

    而明王,却已经根本不靠国朝亲王的身份,就已经站在了巅峰,与天下豪雄过招了。

    但也正因为明王优秀的太过分,优秀到陛下都不得不在心底无比重视的时候,也正是陛下心结最深的时候。

    说实话,在张邦立看来,作为一个天家帝王,陛下能够容忍一个可能对自己心怀恨意,并且还有能力造反的皇子活到今天,其实已经算是气魄惊天了。

    当然,他也明白,陛下能够一次次的容忍明王,也是出于多方面的考虑的原因。

    而且明王一直以来行事虽肆无忌惮,几次三番忤逆帝心,但不得不说的是,却又没有证据表明,他真的心有不轨,会对陛下形成威胁。

    甚至很多时候,他所言所行,反而是在自绝帝路。

    就如他斩和郡王一事,他根本不在乎将一众皇亲国戚得罪至死,这哪里是一个图谋帝位的皇子会做的事?

    但是,无论如何,张邦立心底却清楚,帝心不可测。

    不管明王外在表象如何,陛下心底对明王的提防,却是应该不会轻易散去的。

    若是陛下已经年岁无多,真到了要对这国朝放手的时候,他或许会对当年之事释怀,对明王换一个态度。

    但如今,陛下尚还春秋鼎盛,他绝不会容许任何人真正威胁到他的地位。

    恐怕,就算明王再杰出,对国朝贡献再大,陛下也不可能再容下他了。

    然而,作为国臣,张邦立却不得不考虑,如今的明王又当真那么好杀么?

    如果明王不能给出一个让陛下满意的解释,陛下当真一怒,对明王下了手,又将导致怎样棘手的后果?

    “唉!”张邦立长叹一声,心里七上八下,坐立不安。

    突然,殿内似有脚步声传来,张邦立浑身一震,连忙站定身体,朝着前方看去。

    只见得一个白发身影,满面深沉的从殿内走出来。

    张邦立只觉心头一颗大石,轰然落了地,在墨白抬眼朝他望来的时候,他连忙躬身行礼:“殿下!”

    墨白脚步微微一顿,似乎犹豫了一下,突然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递给张邦立沉声道:“这是为陛下炼制的药,你拿给陛下吧!”

    张邦立有些发懵的接过玉瓶,盯着玉瓶看了半晌,再抬头,却见墨白已经快步离去。

    “殿下稍等!”他连忙大声叫道。

    墨白站定回首,却又见张邦立眼中微微一闪,似本来想说什么,又犹豫了一下,只道:“殿下放心,臣这便将此药承予陛下!”

    “嗯!”墨白脸色不变,转身便走。

    张邦立望着他背影,只见墨白朝着后宫方向而去,他眼神微微动了动,其实他方才是想让人带墨白去见林华耀他们那些人。

    这几位巨头,并不与下面人在一起,而是单独被安置在一边。

    不过张邦立还不知道方才殿内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陛下意思,所以又将要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低头望着手中的药瓶,他脸色不禁沉了沉,此刻意识到,虽然陛下最终没有怒杀明王,却怕是两人之间也是矛盾愈深了,否则殿下又怎么会没有当面呈药,而让自己转交。

    正想到这里,却突然只听殿内传来一声“轰隆!”

    “啪嚓!”

    “砰!”

    还没等张邦立反应过来,便只听殿内各种东西摔倒的声音,此起彼伏。

    张邦立脸色大变,连忙快步朝着内殿跑去,刚跑到门口,便只见内侍大惊着朝他跑来,此刻内侍已经被吓的慑慑发抖,见他连忙哭道:“张大人,您快进去劝劝陛下……”

    张邦立哪还有心和他耽搁,直接从他身前跑过,冲入内殿中。

    “哎哟!”也就在这时,正好一个花瓶朝他脑袋飞来,张邦立只来得及偏头一闪,花瓶便结实砸在他肩膀上,当即不由痛呼一声。

    也是他的这声痛呼,让定武帝的动作停了下来,眸光唰的一下朝他射来。

    张邦立原本因为疼痛而吸气的声音,刹那一顿,接触到这目光,再也顾不得疼痛,噗通一声便跪倒在地,膝盖下有花瓶碎屑,他却伏在地上,硬是没敢吭一声。

    定武帝只看了他一眼,便移开了目光,他面无表情,从他模样上看,根本没有一丝愤怒的迹象,就仿佛这满屋的狼藉并非出自他的手笔。

    唯有那胸膛的剧烈起伏,在表述,他此刻的血流有多么快。

    张邦立伏在地上,好半晌不见声音,他微微抬头瞥了一眼,只见定武帝不知何时,已经又坐下了,他微闭着眼睛,手放在额头之上,看不出动静。

    “起来!”定武突然开口,声音很平静。

    只是这平静,却让张邦立毛骨悚然,只是一个恍惚间,他仿佛又回到了太子身死,林氏叛逃的那一天。

    那一天,定武帝的声音也是这样,平静到令人惊悚。

    “谢陛下!”张邦立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手中握着的玉瓶,他再也不敢拿出来。

    然而,正当他要小心翼翼的塞进衣兜之时,却被定武帝察觉到了他不自然的动作,就只是张邦立这一点点不自然的小动作,却不知触动了定武帝的哪根神经,他眼中陡然闪过一丝暴虐,身形忽然猛的站起。

    “你……”定武帝抬手,指着张邦立便要说话,却似乎因为站起来的动作太急,他眼神一晃,身形亦是站立不住,踉跄一下,跌倒在了椅子上。

    张邦立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闻听动静,立刻抬头看去,只见定武帝此刻脸色突然发白,没有一丝血色,狠狠的摇了几下脑袋,又用拳头猛锤了太阳穴几下,眼中方才再次有了焦距。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张邦立以为定武帝是怒急引起了头疾,又连忙跪倒在地,直呼息怒。

    定武帝从头昏脑涨之中清醒过来,却又突然只觉脑海中犹如尖针利刺,顿时疼痛难忍。

    刹那间便已是冷汗直淌,这种疼痛,他很熟悉,然而这一次却是太过剧烈,远超从前。

    可不知为何,他紧咬住牙关,并未如以前那般痛呼出声,反而强忍着一声不发,他眼中很快因为自抑而充血,但眼底深处,却是极其少见的坚韧与霸道在狂闪。

    这种神情,在定武帝身上,已经好久不曾出现,可这一刻,他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初即位时,那雄心壮志正热烈的时候,也仿佛回到了林氏叛变那一刻,他怒火中烧到恨不能毁天灭地的时候。

    坚韧与愤怒纠缠,霸气与痛苦同在。

    他强忍着疼痛,瞪着充血的眸子,他挺直了腰背,昂起了头,任凭冷汗直淌,他坐在龙椅上,将颤抖的手,放在了桌子底下,正襟危坐的看向张邦立,紧咬的牙齿慢慢松开,几次深呼吸后,他出声道:“起来吧!”

    声音略颤。

    张邦立先是抬头看了一眼他的模样,虽见异样,但在张邦立眼中,却认为是定武帝在压制心底的暴怒。

    起身来之后,他却见定武帝盯着他的右手,没有说话。

    张邦立心中一沉,陛下愤怒到这个地步,他真的不想在此时提起明王……

    “你手中是什么东西?为何要鬼鬼祟祟?”定武帝声音还是有些发颤。

    鬼鬼祟祟!

    听到这个词,张邦立心中当即一惊,定武帝从未用这个词来形容过他,连忙将手中玉瓶举起,匆忙解释道:“陛下,此乃六皇子殿下方才交予臣下,言之乃是为陛下炼制的止疼散,臣下正要呈上,请陛下预览!”

第456章 朕欲立储

    轰!

    定武帝闻言,突然只觉得脑海中犹如巨锤猛轰了一下,整个人笔直的身躯,顷刻后仰靠在了龙椅之上,嘴里一声冷哼传出的同时,身形不住的颤抖。

    然而,他的眸光却盯着张邦立手中的瓶子一动不动,良久,他咬着牙:“砸,给朕砸了!”

    “陛下!”张邦立浑身一抖,握着那玉瓶,却是不敢砸。

    定武帝头上全是汗水,然而他的眼神却是并没有失去神采,他盯着那玉瓶,又一次坐正了身形,保持着最标准的帝王坐姿,盯着张邦立的眼神危险,声音却越发平静,甚至连颤抖都不在:“朕让你砸了,没听见吗?”

    张邦立第三次跪倒在地,声音已是哽咽:“陛下息怒,臣冒死抗命,请陛下万万以龙体为重……”

    定武帝没有出声,但盯着张邦立的眼神却慢慢恢复了常态,不再那么危险。

    良久,他伸出了手:“起来,给朕!”

    张邦立心中一松,连忙起身,就要将药瓶交给定武帝,却又忽然一顿,手又收了回来:“陛下,此药剂尚未经太医院……”

    “朕知道!”定武帝声音低沉了一些:“拿来!”

    张邦立再不敢多说,将玉瓶交到定武帝手上,定武帝握着那玉瓶,缓缓站起了身来,眼神死死盯着瓶身,半晌不动。

    此刻,他眼中的光芒难以言喻。

    冷漠、残酷、激愤、暴虐……

    张邦立看着这一幕,不敢出声,却是突然,他面色一变,瞳孔猛的一缩,张嘴欲叫,却已是来不及。

    听“砰”的一声,玉瓶已然被摔在了张邦立面前,碎屑飞溅,粉末飞扬……

    张邦立盯着地上的药粉,张开的嘴,久久合不拢。

    “朕贵为天子,岂能受嗟来之食!”定武帝缓缓背负起双手,站直身体,昂着头,声音高傲而又冰冷!

    “陛下……”张邦立眼眶微红,没人比他更清楚,陛下的头疾有多么痛苦,也没人比他更清楚,就在不久之前,陛下虽然从没主动说过,但却是真的曾寄希望明王能为他解患。

    然而,现在明王炼出了药,陛下却……

    张邦立第四次跪下,伏首,声音哽咽:“陛下,臣下不敢妄自揣测六皇子忠奸,可六皇子终是陛下膝下所出,其为臣为子,当为陛下尽忠奉孝。陛下身为君父,受其忠孝,乃是天理使然,又何来嗟食之说?陛下龙体事关江山社稷之安平,黎民百姓之生计,臣下叩请陛下勿要迷于执念,无论如何,切当以龙体为重!”

    定武呼吸有些粗重,望着门口方向,仿佛还在盯着什么人一样。

    好一会之后,他又缓缓坐下,并没有责备张邦立方才胆大包天的对他说教,声音反而越发轻柔了,又一次叫他起身,沉吟了半晌,突然开口道:“朕欲立储,你以为如何?”

    “嗯?”张邦立猛然抬头,眼里却是一片茫然。

    很显然,这句话太过出乎他的意料,让他过于惊吓,竟大着舌头,结结巴巴道:“陛下,臣,您,立储?”

    定武没有理会他的震惊,他伸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似乎已经平复了先前的怒意,眼神再次深邃起来,点头道:“不错,自太子陨,储位已六年空悬,值此乱世,储位空悬,不利臣民之心!”

    张邦立嘴唇张合几次,他清醒了过来,确认自己没听错。

    但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立储之事,千古以来帝王便不容臣子开口,恐朝中党同皇子,帝威旁落。

    可此时此刻,张邦立相信,定武帝突然生出此心,必然是与明王有关,绝非冷静状态。

    他不知今日这殿中究竟发生了什么,竟令定武帝变化至此!

    “此事非臣子能言,皆由帝心一言而决!”张邦立最终回应道。

    “朕让你说,你还怕什么?莫非朕在你眼中,也是个会杀忠臣的昏君?”定武帝沉声道。

    张邦立心中顿时一跳,瞧了一眼定武帝,只见定武帝正目光灼灼盯着自己,根本不容反驳。

    张邦立承受不住压力,终于还是道:“依臣下看,国朝当前最重要的事,还是联合抗蛮,此时立储,或许不是最为恰当之时机!”

    定武闻言,却是神色丝毫不动,但眼神却微微眯起,摇头道:“依朕看,这两件事并无相悖之处!”

    张邦立闻言,沉默了。

    看陛下的意思,他绝对不信所谓立储,会有明王的分。

    他提起联合抗蛮,实际上是想提醒陛下,如今联合谈判之中,明王府也占一席之地,不管怎样,国朝与明王府总还是一家的。

    但如果此时,就将储位定下,毫无疑问,国朝与明王府之间,可谓立刻距离就远了。

    这固然首先便会对明王府造成重大打击,但对国朝来说,又有什么好处?

    这何尝不是国朝在自曝其短,两败俱伤的事!

    “陛下,此事还请您三思!”张邦立看出来了,陛下恐怕不是饶了明王,而是真正动了杀心,他没当场杀了明王,恐怕是考虑到杀了明王的后果,才忍下了。

    但心底里,却反而是打定了主意,要对付明王了。

    定武其实当然听懂了张邦立的意思,但他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半晌,他不再说立储之事,反而将那折子拿了起来,声音听不出意味的将,墨白先前和他说过的一番话,对张邦立讲述了一遍。

    张邦立听完之后,几乎没有犹豫,便立刻接口沉声道:“陛下,依臣下看,此事虽然还没有查证,但殿下所言,或许不假。属下觉得,殿下如果所言不是实情,真的敢犯大不敬,那其实他完全没有必要暴露自己。道门能借朝臣来上折,殿下也完全可以依法炮制,就算他在朝中毫无根基,但他如果真的想这么做,也未必就找不到人选,只需要找人密奏一封,言及道门内或有人勾结国朝重臣即可,根本无需殿下犯如此忌讳,亲自来陛下面前解释!臣下倒是觉得,殿下或许真是清白的,而且如此行事也的确符合殿下的本性。”

    定武帝闻言,脸色并不动容,反而眼神更冷了,他看着张邦立:“你又如何知道,他不是反其道而行?正因为知道你会这么想,所以反而才如此行事。本性,以前很多人包括朕都认为逆子本性鲁莽,张狂,行事直直横冲直撞。然而,如今再看,这真是他本性吗?”

    张邦立一愣,却是张嘴无言。

    微微一顿,他甚至面色急变,倒也并非没有这种可能。

    的确,墨白此人,的确深邃复杂的很,时至今日,很多人只注意到他的刚毅霸道,却忽略了他的眼界与谋略,这绝对不正常。

    就连自己,都很多时候会下意识的认为,墨白为人光明磊落,就像方才,下意识的就选择相信墨白,甚至认为以他的为人,并不屑搞阴谋诡计,任何时候,他凭一双拳头足以破法。

    然而事实上,明王并不仅仅只是一双拳头而已,蓦然回首,明王府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本身便不是巧合。

    更让张邦立心中一惊的是,当初斩杀和郡王的时候,墨白分明早已看出了陛下的意思,可他还是那么做了。

    当时张邦立只觉得,这是明王的秉性,任你风暴滔天,他也不惧去闯。

    但刚想到这里,他又不禁转念一想,还是不对,若明王真是扮猪吃老虎,反其道而行,那他又为何要在自己面前暴露出,他早已看出陛下故意让他杀和郡王的事?

    这又是反其道而行?

    张邦立有些懵了,突然,他觉得明王这个人彻底模糊起来。

    定武帝却无心和他再分析明王是什么人,他似乎只是随口一句后,也不管张邦立在想什么,便道:“朕不是问你明王的说辞可不可信,而是问你,那逆子狂言,道门之事,你觉得当如何处理!”

    张邦立恍然,挥去脑海中那些杂念,沉下心来琢磨了一番,此时他也不敢乱说话了,明王之乱究竟会不会发生,谁也不敢说。

    尤其是他方才听闻陛下竟突然有了立储之意,别的不敢说,一旦哪位皇子登上了储位,恐怕首先防着的便是明王,为了自己的位置,定然想方设法也要打击明王。

    然而明王是老实好惹的吗?

    连陛下他都敢顶,更何况一个储君,一个不好便真要出事!

    很慎重,沉吟过后,张邦立却还是无奈道:“目前形势来看,六皇子殿下所言不虚,当前的道门就是一块肥肉,各方都盯着他们,只是因殿下入局才不得不僵持起来,如果殿下入局之后再出局,那形势恐怕会比先前更乱,国朝能在其中占得多少,目前看来并不乐观。两权相害取其轻,于国朝来说,还是由殿下取之更有益。”

    “有益?”定武帝眼神再次眯起,声音突然低沉的过分:“你可曾想过,他是要一统道门,而非继续维持从前的三山四门之格局,从前分散的道门,尚可左右逢源。一个统一的道门,若当届时要行乱政之事,将比从前更甚之?”

    “陛下,臣觉得此事倒是无需担忧,即便殿下将来当真会生乱,那也是国战之后的事。然而一场国战起,除非殿下也如当初三山四门般避战,否则,一场国战后,道门的损失会有多大,最终还能剩得几人,又谁可知?但可以肯定,届时道门的实力,必然锐减到最低,再想成为国朝之患也艰难。”张邦立却立刻摇头道。

第457章 我也补充一点

    雨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停下的,墨白出来的时候,乌云便早已散开,有阳光垂洒。

    先前金殿内发生的事情应该已经传开了,墨白一路往后宫而行,但凡遇到的人见他时,明显比从前还要紧张,隔着老远便赶紧低头躬身,然后一动不动待他走过。

    不止佣人仆役如此,甚至有宫中后妃远远见他,都直接改道避开,并不与他照面。

    这种情形很有些夸张,只是墨白也无心去理会,他微微皱着眉,眼中不时闪过一道道思绪,很显然,他还在想着刚才的事。

    说实话,今日这一幕,和他的预想之中并不同。

    大吵一架,可以有,甚至可以说,他本来就是奔着吵一架去的。

    可没想到,结果却并不仅仅只是吵一架而已,而是直接不留余地的闹翻了。

    要说他怕吗?

    不,他并不怕,正如他对定武帝说的那样,时至今日,他的命已经不是谁想拿就能拿走的。

    只是如此一来,定武帝的病又该怎么办?

    想到这个,墨白神色阴沉下来,心底踌躇,如今定武帝就算没将他视作林贼那等不共戴天之仇人,恐怕也是除之而后快了。

    再想让定武帝毫无保留的信任他,放手给他医治,怕是不可能了。

    甚至连他配置的止疼药,都未必会用。

    “明王之乱?”墨白抬头看着天空,微微摇了摇头,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六年前发生的事情已经注定,心结已经生成,定武帝一步步逼着他自断了帝王之路,到了如今,却开始为了将来后继之君如何制衡明王而担忧,墨白能如何?

    他不可能为了定武帝放心,便引颈待戮,冲突……不可避免!

    “要不要直接告诉他?”墨白心头隐隐冲动,实际上,先前面对定武帝杀意纵横的时候,他就有些忍不住,差点直接告诉定武帝他的病情。

    他说定武帝杀不了他,除了前面那些理由之外,最重要的便是定武帝的病,定武帝自以为尚春秋鼎盛,浑然不知自己已是油尽灯枯,很有可能命不久矣。

    不是他墨白自大,有他墨白在,不管能否成为帝位人选,总还能对局势有点威慑力,如果这时候将他墨白杀了,就如今朝中那几位皇家兄弟,真的能在帝逝之后,挑得起这前狼后虎的乱世国朝吗?

    可想归想,最终他还是没说,定武帝的“深谋”太过长远了,国朝如今尚还时分五裂,他却已经开始算计,在遥远的将来,有可能会爆发的明王之乱,对后继之君的影响。

    这样一个壮志未酬,雄心仍然千万丈的君主,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之下,怕是难以承受如此重大的打击。

    先不提,他可能在如此重大打击之下,可能会产生失去理智的疯狂。

    就只为他身体着想,也不能说,有些病症,是不能对病人言明的,病人不知,或许尚有希望。

    一旦知情,那病情将立刻急转直下,甚至从毫无症状,到几日便亡,也绝非什么奇怪的事。

    “六爷!”突然,墨一的声音打断了墨白的凝思。

    墨白转头看去,只见墨一从一角闪出身形,来到他身边行礼。

    墨白微楞,转头看了看,这儿离皇后寝宫尚有断距离,不由问道:“你不在王妃那边,怎么在这儿?”

    “皇后娘娘听闻,您与陛下又冲突了起来,有些不放心,只是身边有后宫的妃嫔在场,不好派人打听,所以王妃便让我出来候着,安皇后娘娘的心。”墨一沉声道。

    “我与陛下冲突的事已经传出来了?”墨白闻言,眼神顿时一眯:“这消息是从哪儿放出来的?有没说,是什么原因导致我与陛下冲突?”

    墨一微微摇头:“不知道,如今金殿上的人都在私下议论此事,至于是什么原因,倒没有确切消息,只是说陛下大发雷霆之怒,大家都猜测可能是与殿下,您在金殿打了九皇子一事有关。”

    “哦,是这样?”墨白闻言,眼中波动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前面熟悉的宫殿:“皇后宫中既然有客人,那我就不过去了,以免扫了气氛,你回去禀报一声,让母后放心。”

    “是!”墨一应声而去。

    墨白在原地站了片刻,神色波动了一下,转身快步离去。

    ………………

    ……

    就在离金殿不远的一间楼阁中,此刻正有数人就坐。

    不同于金殿内的闹腾,此地人数不多,约莫也就十二三人的样子,然而观这数人仪态,却并非金殿内那些可比,皆是锋芒内敛,却又一眼可见气势非凡。

    有人着蟒袍,贵气非常。

    有人着道袍,仙风道骨。

    有人着将袍,威严赫赫!

    亦有人只一身素袍,温文儒雅,却又气度斐然。

    殿中并不太过喧闹,却也并非沉闷,只是相比金殿那边,这里的气氛却又无形之中多了一些庄重。

    只因他们言语之间,谈及国之大事,皆是神情自然,语出则落地,毫无前殿那种浮躁感。

    不用说,这些人,自然便是当今大夏江山之中,各大顶尖势力的巨头了。

    这些人真的非同一般,这皇宫对于他们来说,绝非善地。

    然而,这一个个却神情淡定,不露半点担忧之色,更是就在此地,毫不忌讳的表达他们敢为天下担忧的气魄。

    “老夫是个粗人,不如林帅懂战略,但在老夫看来,旗蛮之所以敢马踏我大夏,如入无人之境,关键就在于明珠一战给了他们胆气。在本土御敌,两倍兵力却只守了三个月,明珠便全境失守,你们诸位说说,旗蛮赢的如此轻松,他们能不野心大涨吗?仗打成这样,不去找战术上面的问题,非要东拉西扯的找什么旗蛮趁人之危,我军准备不足之类的理由,好,那苏境又怎么说?还是旗蛮突袭?还是我军没有做好准备?不是吧,可苏境如今又是怎样,除了方有群打的还像模像样,其他人无不是一败再败,这说明什么?”这声音听起来年岁应该不小,但中气十足,言语间一股不容置疑的将威自然外露。

    老将的话,并没有说完,反而似乎此刻才说到了重点:“说明问题,就出在指挥系统的问题上面,方有群为何能打,因为兵是他的兵,将是他的将,兵将皆熟悉,他很清楚,手底下的哪部分能冲锋陷阵,锐不可当,做攻艰之用。哪部分又能死守不退,做防御之用。他知根知底,就能如指臂使。所以,老夫始终认为,这一战,打是肯定可以打的,但有一个前提,绝不能出现兵不知将,将不知兵的荒唐情况发生。就目前来说,咱们各方面军,都有自己明确的指挥系统,所以要走上战场,也绝不能不管不顾的就硬生生的揉成一团,搞得乌烟瘴气,混乱不堪。依老夫看,还是各方面军,各自统战各自部队,不过情报共享,互相密切配合,如此方为上策。就不知老夫这番话,诸位是否认同?”

    “张帅此言有理,我西南军目前也很担忧这个问题,咱们带兵的人都知道,打仗并不可怕,怕的是乱打,明珠一战,确实如张帅所言,输就输在瞎指挥。张帅的意见,我西南军自是鼎力赞成,不过我却还要补充一点,张帅带的东北军,向来是我大夏诸军之中,条件最好的,所以即便独立作战也问题不大,可我西南儿郎虽然打仗从来不怂,可我们生在山窝窝里,条件也实在是艰苦。莫说武器装备,就连御寒的衣帽都找不出一身完整的,所以除了情报共享之外,军资后勤方面也必须一视同仁,只要物资到位,我西南儿郎在战场上,就绝不弱他人!”

    “两位老帅皆是镇边出身,数代镇压边境,论治军打仗,放眼天下,也没有几人敢与二位比肩,二位今日之言,林某亦是感同深受,依林某看,二位所言,无论是将兵指挥还是物资派发,重点都在军心士气之上,所以,林某认为,要想胜战,必先提军心士气,要提振军心士气,首当其冲,要确定战争正义之名,驱逐侵略之敌,得万众民心,故而正义。凡为国征战之兵,亦当正义!必须让每一个敢走上战场,为华夏民族而赴命的铁血之兵,都能得到毫无质疑的敬重,都能得到一样的荣耀。在场诸位,或许尚感受不深,可林某的南军却是不同,南军儿郎不怕死,就怕死的不值!所以,南军敢毫无保留的去战,但国朝必须公开承认,南军为正义之师!”

    之前他们说了些什么,墨白并没有听到,他来到殿前,首先听到的就是这几位的这番话。

    他放慢了脚步,并没立刻进去,发现这些人,谈各种条件,却始终并没有涉及道门的问题。

    实际上,这问题说大不大,却又不可或缺。

    上了战场,道门人属如何配置,永远是将领最关心的几个问题之一,还是那句话,连安全都做不到保证,又如何能全心投入战争?

    可今日,这殿中却很默契,没一个人提起道门的问题,道门那几位也始终并未插言。

    墨白眼神微动,自是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他们之间的一种默契,他们不提道门的事,实则就是在给道门支持,支持他们对抗明王府。

    说白了,也就是让道门那几位明白,如今诸方势力,不会再对道门制造紧张压力,道门如果能够坚持住自己的格局,不被明王入侵,那么他们还是有希望能和从前一样自主。

    墨白抬脚入内,门口守卫的禁军连同那诸位带来的守备力量,没有一个人敢拦他脚步。

    有人要高声通报,墨白却一抬手:“不用了!”

    随即负手入内,他脚步声响起,殿内闻听脚步声,诸巨头皆收声抬眼,朝门外望来,只见一年轻白发身影,负手而来。

    诸人没人动作,却都眼中微闪,只有道门那几位从头至尾,面色都不曾有过半点变化。

    有时候,便是如此,越是心绪波动,却越是要掩饰。

    墨白入内,抬眼望去,只见诸势力主之外,也有国朝人士作陪,是一位老宗王。

    显然定武帝还是有着天下共主的傲气,直到此刻,依然没有亲自作陪的意思,派了一位老王来。

    没人招呼,墨白也就挺直了身体,没有行礼的意思,他缓缓踱步,直接来到那六位道家巨头的身边。

    地上亦有一空蒲团,也不知是为国朝真人而备,还是为他而备,他不管那么多,直接在蒲团上坐下,没看身边诸位道人,却是眸光一扫,与诸人对视:“方才在门外,本王听诸位各抒己见,都有补充,本王这里也想补充一点,倒不知诸位怎么看?”

第458章 本王也想补充一句

    殿内的气氛微变,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墨白。

    几位老将目光凌厉,闪动间,是在军中养成的血气滔天。

    林华耀则是眸光淡定,看不出丝毫意味。

    道门那几位此刻却是眸光没忍住波动了一下。

    至于那位宗王,却是眯着眼睛盯着墨白,神情难分喜恶。

    这些人同时带着各种意味注视着一个人,所形成的势,极其带有压迫力。

    然而墨白盘膝静坐在他们目光之下,却是不动如山。

    他眸光一一回复诸位,与老将对视,眼神深处血色蔓延,有铁血将军,视万千性命如星罗棋子的杀伐气魄在他眼里翻腾。

    将军冷血,可杀遍天下不颤抖。

    诸位将军眼中的光芒,终于还是忍不住微变。

    墨白再与诸文人对视,锋芒顷刻内敛,气质随心而变。

    他身躯微微放松,眸中深邃若海,看似含蓄,却又直透人心。

    文士善谋,有一双能看清杂乱,直指核心的明亮眼。

    他们居于后方,不动声色间,摇动手中羽扇,执笔数言,便可杀人于无形。

    墨白不算文人,但他有这么一双看透世情的眼睛。

    诸文士皆年岁不轻,各为一方之首要,但此刻与墨白对视,原本万年不动的和煦神态,还是不由涌起了一丝防备。

    墨白再看向身边道家诸人,他又变得古井无波,就如一口老钟,仿佛千年前便已安放在此,任凭风吹雨打,锈迹斑斑,我亦岿然不动!

    几位道人,看着这与从前印象中截然不同的墨白,眼中皆是不由自主升起一丝讶异,又感觉有一种无形的压力,笼罩在了身上。

    他们想不到,今日的墨白,居然会以这副姿态来面对他们!

    这是一种境界,一种气度。

    准确的说,是一种道家人才有的境界与气度,可称之为逍遥境界。

    身居高山古观,不动、不言、不语,却一眼看透天下人、天下事,只是不做,不说。

    他古井无波,却又如深埋千年的底蕴般深不可测,有一种真正的不怒自威!

    凡人无感,求道之人,却能很清晰的想到一句话:“方寸之内,我为尊!”

    道家诸位心中顷刻翻起滔天骇浪,这世间竟有人能在逍遥气度上,让他们都不得不心生悸动?

    墨白移开眸光,终于对准了林华耀。

    不得不说,这还是阔别数年,墨白与林华耀的初次见面。

    不,对墨白来说,其实应该是第一次见面。

    但此时此刻,墨白脸上却并没有表现出多余的东西来,没有初次见面的惊讶,也没有打量与观察,只有平静,平静到没有一丝波澜。

    反倒是林华耀的眸光难以抑制的泛起微波,他看着墨白那张脸,看着他的气度,观察着这第一次见面的女婿方方面面。

    他看着如此年轻的他,就在这巨头环绕之中,气势完全不露下风,心中要说没有波动,那怎么可能?

    两人对视良久,墨白突然缓缓再次开口:“本王有话要说,林帅可有意见?”

    林华耀脸皮陡然微微抽了抽,但瞬息便恢复了自然,眸光一扫诸位皆不开口,一副包不得看戏的神色,顿时念头一转,正要说话。

    却突然只听一道声音响起:“六皇子,听说你先前去了金殿,与林帅的人发生了些冲突?”

    这声音响起,顿时让殿中气氛一顿。

    所有人皆看向开口之人,正是那位老宗王。

    墨白方才走入这里,要位列巨头,与所有人都比拼了一番气势,却独独没有与这位老宗王有任何交流。

    此刻这尊老宗王,神色淡淡,眼眸微挑,看似无意的朝着墨白问了这么一句。

    看着这皇家二位不对付,诸人自是不会插嘴,去和缓他们之间的气氛。

    林华耀却自然是不太高兴的,这事无疑对他来说,并不愿提起。

    但此刻,却不好开口,只是眸子微微眯了眯看了一眼那老宗王。

    “嗯,是有此事!”所有人都看向那尊老宗王,墨白却偏偏没看,只是伸手端起茶几上的茶,嗅了一下,随口道:“怎么了?庆王似乎对此事很感兴趣?”

    “倒不是什么兴趣,不过六皇子在大庭广众之下,打了林帅的心腹谋士几个耳光,令其吐血昏迷。如今林帅就在现场,想必对此事必然是有兴趣的。”老宗王眼眸一瞥那林华耀。

    林华耀脸色一沉,这让他怎么说,只听他道:“倒要多谢庆王对林某的事上心的很!”

    “我皇家为主,诸位远来,自然不能怠慢,总要周全一些,这是本分,林帅无需致谢!”老宗王摆摆手道。

    “林某入宫后便与诸位在此小聚,倒也听说了前殿的一些情况,只是却着实不知究竟,或许其中应该是有什么误会!林某手下人不似朝中勋贵那般皆出身名门,入了宫中,或许是有些不当失礼之处,不过,今日林某带人来,是为皇后娘娘贺寿,至诚之心是不容否定的,故而,即便真有失礼之处,想必以明王如今身份,也不会与他们计较才是!”林华耀被逼到墙角,不得不正面回应道。

    但很明显,他不可能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但楚若才到底是败在了墨白手上,他也没办法去找个场子,但却输人不输阵,被逼到这份上,也不能不为手下人说话。

    即便明知那宗王是在挑事,他也只能上了,不可能退缩。

    “六皇子,正所谓来者是客,既然林帅有疑义,那我皇家也不能缺了交代,还请六皇子便解释一番!”老宗王笑道。

    “解释?”墨白依然没有看他,只握着手中被子,盯着酒水,轻声道:“林帅刚才不是说的挺好吗?他手下人犯了错,以本王的脾气,本来是决不轻饶的,不过念及今日乃是母后寿诞,故而也就替林帅管教了一番而已。既然林帅也已经服软了,那以本王的身份,也确实不好再多计较,就网开一面,暂时,留那楚若才一命,以观后效便是。”

    说到这里,墨白忽然抬眼,盯紧林华耀:“不过,林帅当牢记这次教训,以后可得管好自己手下那些没规矩的人,若是林帅管教不了,本王倒是不妨替林帅代劳!”

    诸人闻言,顿时忍不住抬眼去看林华耀,想看看他此时脸色。

    只不过林华耀却是人老面黑,这种情况下,还能保持面色不变,只是眼神却是有些深沉,盯着墨白:“多年未见明王,却总是听闻明王尤其喜欢替他人做主,今日一见,果然不虚!”

    说到这里,林华耀眼神一扫其他人,呵呵一笑道:“诸位以后怕是也要多注意些了,说不得哪一日,明王便也要代诸位管一管手下!”

    诸人原本看戏,此刻听闻林华耀的话,又不由心头发堵。

    墨白瞥他一眼,放下茶杯,却摇了摇头道:“单凭今日一面,林帅怕是还不够了解本王,真正认识本王的人其实都知道,本王其实就是个医者,平日里一向脾气很好,爱好和平,见不得他人受苦难。一般来说,如果逼到本王都要发脾气,甚至执刀兵杀人,那必然是有人非要与本王为难。”

    说到这里,看着众人一副难以置信盯着自己的样子,墨白摇摇头道:“诸位也都知道,如今这世道,很多时候也是身不由己的,本王也想以德报怨,可有些人就是记吃不记打,本王让他一尺,他便进一丈。没办法,逼的本王如此慈悲的人,都不得不开杀戒!”

    没人出声了。

    就连林华耀都涨红了脸,盯着墨白,嘴唇微颤。

    可没想到,墨白话音刚刚落下,他又忽然脸色一变,声音微沉:“庆王,你为长辈,我本不该和你计较。但今日坐在这殿中,本王就是明王,你说你也是半截身体入土,只剩下一口气的人了,怎么说话还如此没有分寸。什么叫让本王给林帅个解释?连林帅自己都知有错,向本王服软,你贸然就让本王给他解释,合适吗?陛下让你来此主事,是对你的信任,这是什么场合,你也能口无遮拦?今日若不是看在你是长辈的份上,本王会视作,你在挑衅本王!”

    说到这里,墨白第一次看向那庆王,眼中却是完全冰冷,一字一句道:“本王脾气好,这一次不与你计较,也提醒你一句,本王今日打的不止林帅手下那些不知所谓的人,亲王不懂事,也挨了本王一巴掌!”

    “你……”老宗王顷刻变色,一把站起身来。

    “给本王坐下!”然而,墨白却是眼中厉光陡然一闪,声音如雷绽开。

    老宗王脸色一白,身形不由自主的一软,果真坐下了。

    这番变故,让诸人看的眼花缭乱,看着那年轻的明王,心中不知该怎样形容。

    就这一会功夫,他便拳打脚踢,抓住谁就开干,果然混不吝!

    传言不虚!

    “你……你敢……”那老宗王反应过来,顿时羞恼万分,要说话。

    墨白没有再理他,却是直接道:“看来诸位对本王坐在这里,都没有意见,那本王就有话直说了,诸位方才提了很多意见,涉及战事,本王毕竟不是军将出身,所谓不懂不言,不知不讲。今日本王,就只补充些本王懂的东西。诸位皆知,本王出身道门,在这方面,想必在场诸位,还没有谁会质疑,本王觉得,除了诸位所补充的那些之外,尚还有一件事,需要在战前定下决议。众所周知,一旦国战启,必是方方面面,无所不用其极,之前在道门曾有一个协定,说什么互不参战。本王倒是要问一句,大战一起,诸位可觉得这约定还有用?”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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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一医馆介绍:
一睁眼,便是人命如草芥的乱世芳华。墨白是个大夫,但他还来不及去想治世救人,他首先要考虑的是如何在三天后不死。然后还得考虑怎样才能见一见那已经和自己成过亲,拜过堂,据说国色天香的老婆?最后,他还得想个能在乱世之中活下来的谋生之道,他决定了,就干老本行,很快,乱世之中,战火最猛烈的中心地带,一间医馆开张了。名字还算低调,曰:“天下第一医馆”ps:群号159995598天下第一医馆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下第一医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下第一医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