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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贵族丑丑     天下第一医馆txt下载     天下第一医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04章 杜鹃的手段

    通天峰,祖殿!

    黄庭府历代祖师牌位供奉之所,在无念等七人的陪同下,杜鹃入山之后,首先便是直奔此处而来。

    来此之后,又在无念等七人的诧异目光下,杜鹃不顾虚离子等人的劝阻,还是屏退众人,单独与无念等人入了内殿。

    几人伴随在杜鹃身边,眼见她在明王府中竟当真有如此威望,心中均是咋舌不已。

    同时也为她的胆色而赞叹,要知道,如今他们已是生死存亡,说不得就会对杜鹃下手,挟持其性命以求自保。

    然而,杜鹃却似乎根本就没察觉到危险一样,就在他们面前步伐平稳的一步步迈进殿内,口中还带着歉意对诸人道:“抱歉,诸位师叔伯,一众前辈只是因为之前的刺杀而紧张,所以才如此防范,并没有其他意思,还请几位师长不要介意!”

    几人闻言面色僵硬的笑了笑,没说什么。

    看着杜鹃直步向前,七人此时目光还是不由闪烁了起来,暗中不住相互交换眼色,气息也均是开始沉凝起来。

    很显然,如此大好良机,他们还是忍不住动心了,杜鹃此来,黄庭府前途难料,观明王府一众的意志,那一个不好,他们便将落得满门尽遭屠戮的结局。

    如果能够趁此良机拿下杜鹃,观其在明王府中威望,却非傀儡而已,若能以其性命相威胁,必能令外面那一众人投鼠忌器,或许还能为诸弟子拼出一条生机。

    然而,一旦当真如此,也就再没有回头路了,首先这黄庭府祖庭,定然是保不住了,其次这天大地大,他们就算逃得一时半刻,又如何能躲过接下来的漫天追杀,就算他们可以逃过,那些追随他们留下来的弟子,又如何能够逃的过?

    做还是不做?

    一行人目光不住交换,却始终拿不定主意,最终还是将目光放在了辈分最后的无念大宗师身上,等着他决定。

    无念眼中也在纠结,事关满门生死,他也不敢轻易决定,只能目光明灭忽闪,死死定在杜鹃身上。

    却就在这时,他眼神忽然一怔,却见杜鹃已然行步至历代祖师牌位下,毫不犹豫的在蒲团上恭敬跪下,随之三拜九叩首,叩叩有声!

    无念见状,眼中讶异一闪,随之目光一斜,暗示诸人切莫乱来,再看看情况。

    实际上其他人见得杜鹃如此恭敬之作为,又如何不是眼神发怔。

    杜鹃早已被黄庭府赶出山门,如今黄庭府没落,朝不保夕,而杜鹃如今却早已身居显赫,如今这黄庭府生死尽在她一念之间,哪里还需要对黄庭府如此恭敬?

    几人心中刚刚升起的恶念,被杜鹃这么一搞,又越发不定起来。

    观杜鹃如此,想必心中当还念着师门旧情,未必便会行那满门屠戮之事。

    反倒,若是他们动了手,那就真无可挽回了,可这良机一旦错过,那就将真的再无任何还手之力了。

    几人心神交战,默默看着杜鹃。

    杜鹃三拜九叩首后,缓缓直起身形,跪与蒲团之上,面朝祖师牌位,声音响起:“列位祖师在上,黄庭府不孝弟子杜鹃今日归来请罪,还请列位祖师容杜鹃陈情上禀。”

    檀香冉冉,祖殿内,七位仅剩的黄庭府长老,屏住呼吸,看着端跪在祖师排位下的杜鹃,眼神复杂。

    杜鹃却不管他们,只恭声道:“杜鹃自小家门惨遭祸事,孤苦无依,幸得师门垂怜,收弟子入门墙,门中师长悉心照顾培养,杜鹃方能复得家仇,拿回祖业。师门于弟子,实不吝有再造之恩得。却不料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突有外敌祸我江山国土,残我父老乡亲。师门遵当代道门之意志,不与外敌动干戈。然杜鹃一家深受明珠百姓之供奉恩德,更有无数性命,就系于杜鹃一念之间,杜鹃实在无法置家乡父老性命于不顾?两难之际,杜鹃最终忤逆了师门,遭师门逐出门墙之外。今日杜鹃再复门庭,特向列位祖师请罪!”

    说到这里,杜鹃又是三叩首,才抬起头来继续道:“当初之遭遇,师门与弟子之间,并非是私怨所致,乃是造化弄人,皆身不由已之选择。时至今日,杜鹃虽已不再是门庭子弟,但请列位祖师英鉴,杜鹃此生绝不忘师门重恩,不论从前还是以后,都不曾亦不敢对师门生出半点恶念,做出半点恶事,列位祖师英灵在上,杜鹃自知不论如何,终归是曾犯下忤逆师门之大罪,杜鹃不敢巧言推卸,只是如今国土不宁,百姓罹难,杜鹃尚需暂留有用之身,且待山河靖清之日,杜鹃定再来向列位祖师负荆请罪,以偿恩德!”

    “扰列位祖师清静,杜鹃有罪,叩首!”一番话毕,杜鹃再次恭恭敬敬,三拜九叩首!

    待起身,杜鹃回望七位长老,默然间,又是一躬到地。

    包括无念在内,七位长老望着眼前一躬到地,久久不起的杜鹃,皆是心绪动容。

    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想过,今日再见,居然会是这般光景。

    这几位肯留在黄庭府,未随掌教抛弃门庭而去,足可见黄庭府在他们心中的分量有多重。

    时至今日,黄庭府没落至此,这位曾经被黄庭府驱逐的弃徒,如今显赫归来,却是对师门如此敬重,岂不令他们心生好感?

    当显赫时,他们或许对弟子之恭敬习以为常,然在最卑微没落时,再见此景,却是不得不动容了。

    无念年纪最大,辈分最高,他抬眼望那满布的祖师牌位,长叹一声,亲自走出一步,伸手扶起了杜鹃,口中感叹道:“事到如今,已是时过境迁,一切恩恩怨怨其实早就没有意义了,不过,既然你还有此心,那老道今日便托大,受你这一礼吧!”

    杜鹃起身,看了几人一眼,又转身望向那祖师门派半晌,最终长叹一声,对几人点了点头:“诸位师叔伯,无论如何,黄庭府终究还在,以后日子还长,再努力便是!”

    “如今我等只盼门中能留得微弱香火,其他……已别无所求!”无念深深看了杜鹃一眼,语气低沉。

    经此一遭,这七人一直到从祖殿出来,也再没有任何轻举妄动。

    出得祖殿,虚离子等一众人倒是长吁了一口气,反而是二山四门的那些人,却是不禁在杜鹃与无念等人身上又多打量了几眼,眸中意味难明。

    几人缓步来到通天峰,掌教所居的“通明殿”。

    皇庭山本就钟鸣独秀,乃是自古以来的名山圣地之一,虽不如三山那般显赫,却也自古传说经道。

    通明殿所在,乃是在皇庭山最高处,身立此地,可谓是云山雾绕,让人心旷神怡。

    眸光向下,亦可将整个黄庭府尽收眼底,只要站在此处,便有一种手握重权之感。

    从前的杜鹃自然是不可能有资格站在通明殿上望黄庭的,曾经倒是上来过,却也只是小心翼翼的侍奉着师长,哪向如今这般,在众人的陪伴下,独立高处远眺长空。

    七名长老依然陪在她身边,可是他们望向如今人迹萧条的黄庭府时,眸光中却只有沉闷与悲苦。

    杜鹃再次挥退了虚离子等人,只留七人在身边,有些事只要有了第一次,之后就好接受的多。

    所以这一次,虚离子等人再未多言,只是警告的看了一眼无念等人之后,就默默退下。

    不过随身的黑衣卫这次却是留下了,杜鹃与几人一起走入通明殿内,黑衣卫便立刻职守在殿中各处,几米一个人,一直延伸至外。

    可确保一旦有事,第一时间就将消息传至虚离子等人。

    进入通明殿,杜鹃望了眼掌教主位,却并没坐在那里。

    反而是抱了一个蒲团,就在掌教位置的下方放置,然后才抬起头来对着几人再是一礼,笑道:“诸位师叔伯,杜鹃身为晚辈,本来没有资格坐在上首,可此次毕竟是代表明王府来的,所以不得不放肆了,还请诸位师长见谅!”

    几人对视一眼,心里又放松了些。正所谓“成王败寇”,杜鹃完全不必如此,也没人能奈她何。

    然而她做了,若非当真有心,她又为何要做?

    当着他们这一众残兵败将,有做样子的必要吗?

    几人看着杜鹃的神色,明显从紧张开始变得柔和起来。

    不管杜鹃是有心还是无意,最起码,她时时刻刻表达出来的是对黄庭府的敬重,是对他们的敬意,说句心底话,便是曾经山门鼎盛时,门下弟子也额未必就有杜鹃此时做的周全。

    他们即便依然警惕,此情此景之下,他们也还是不由动了几分亲近之心。

    几人心中不禁升起一股苦涩,这样的弟子,却被生生逼出了门庭,真是造化弄人啊!

    相互落座,杜鹃薇薇沉吟,这七名长老的目光也慢慢沉静下来。

    所有人都知道,终于还是要开始谈正事了。

    如今这黄庭府的命运,也都将落在接下来这一席谈话结果之上。

第505章 三言两语动人心

    “诸位师长,我知道,此番我下道门,第一站就先到黄庭府。可能会让一些人以为,这是我杜鹃如今一遭得势,便来耀武扬威,一雪前耻了。可实际上,他们又岂能明白,我与师门之间的事,从不是私怨所致,更休谈仇恨,虽被师门所弃,却并非是谁之错,一切不过皆是立场不同,身不由己罢了。就如我先前在列位祖师英灵前所言一般,我从未有怨,相反,是我辜负了师门重恩,又何谈什么报复?”杜鹃神色认真,声音诚恳。

    听她又提此事,无念微微沉吟,才缓缓道:“你若真能这么想,老夫要代黄庭府上下,谢过你不计较之恩。”

    杜鹃笑了笑:“师叔祖不用如此,虽然我已不在门墙,可也总是晚辈,您若当真能不怪罪杜鹃当初忤逆,那不若我们就开诚布公的好好谈一谈,如何?”

    无念抬头看她一眼,以他的目光,看不出杜鹃有丝毫恶意,微微沉吟,又看了看身边诸人,几人皆是点头,无念才缓缓道:“好,你说!”

    “我知道,诸位师长如今最担心的一定是我此番到来的目的,尤其是有了先前那场刺杀之后,您可能会觉得我或者明王府,会拿黄庭府满门的性命来立威,是吗?”杜鹃语气清脆,然而一开口便是让无念等几人色变。

    几人在她话音落下,明显心神当即就是一紧,呼吸皆是压抑下来,正果道长已然是忍不住直接申辩:“杜鹃,我们没有说谎,老夫可以发誓,这事真的不是我们做的!”

    无念也紧接着开口道:“正果说的不错,你如今也看见了,我们就剩下这么点人,听说此事后,没有一个人下山,全部就在山门内等着你们来调查。如果这事真是我们做的,我们岂会继续呆在这里坐以待毙?”

    杜鹃闻言点点头,几乎没有犹豫,便道:“我相信诸位师长,若我不相信诸位,又岂敢与几位单独相处。”

    “你当真相信?”一听他这么说,几人连忙紧盯着他。

    杜鹃笑着点点头,又道:“其实当初听说黄庭府举宗迁徙,归附诸侯时,我还以为黄庭府已经人去楼空,后来才得知,原来黄庭府还有人在,当知道是您等几位师长之后,我便不意外了。要论及对黄庭府感情最深的,整个山门内,也无出您等几人之外。经过上清山之变,如今留在黄庭府本是很危险的,若再加上刺杀我的事,那这几乎就等于是在行取死之道了。几位师长留下,是为了黄庭府门庭不落,也是对留守的那些忠义弟子负责。这般情况,又如何会行这等可能招至灭门之事。”

    说到这里,杜鹃眼神清明,看向几人:“诸位师长放心,杜鹃虽然年轻,却也绝非不明是非之人。此事肯定与诸位师长无关,甚至您等只要事先知情,都一定会不顾一切的阻拦。这件事摆明了是有人想要激怒明王府,也想挑拨我与黄庭府之间本来就存在的恩怨,想要借我和明王府的手,对付您等留守再黄庭府之人。如此明显的栽赃陷害,我又如何能够上当,去做那亲者痛,仇者快之事?”

    “正是如此!”一听杜鹃这么说,几人皆是长出一口气。

    紧接着,他们眼神又当即阴沉下来,有怒意在沉浮不定,很明显杜鹃方才的话,触动了他们的心神。

    无念也是沉起了脸不语。

    却在这时,杜鹃却眼眸一挑,眸光郑重的看向无念:“师叔祖,这件事如今已经是在道门内传的沸沸扬扬,虽然我相信不是您等所为,但这件事影响实在太大,我此番下道门是代表明王府而来,这件事一出,明王府也是震怒不已,虽然我第一时间就去信明王,不能中了奸人挑拨之计,一切待我到了黄庭府,查明真相之后再说。但这件事还是必须尽早拿出个结论才行,明王府不可能任由威严遭到挑衅,而不作出回应。所以,我也还有些事想向您了解一下,希望您能实情告知。”

    听杜鹃这么一说,诸人又紧张起来,本来也不信一向脾性刚烈的明王,真能让人打脸。

    杜鹃的话,他们认同,无念点点头,直接道:“你问,只要我知情的,绝对知无不言!”

    “好!出事后,明王便已经找了林氏交涉,林氏那边否认此事和他们有关,坚称并非是掌教那边所为。”杜鹃点点头,眉心紧蹙道:“如今黄庭府一分为二,一部分是以掌教为首,一部分由您等几位在门庭留守。此事必然是你们其中一方所为,虽然掌教那边现在已经否认了,但我还是倾向于是他们做的。我想知道刺杀事件发生前,掌教那边可有与你们有过什么提示。”

    此话一出,无念等人脸色越发阴沉起来,他们又岂能没往这上面去想过。

    事实上,事情一出,他们当场就懵了,掌教他们怎敢这么做,这岂非是陷他们于死地?

    七人阴沉着脸半晌都没出声,最终无念摇摇头道:“当初,上清山之事后,掌教召集众长老议事,当时大部分长老都一致同意迁徙,就我们几个不愿意走,掌教力劝之后,见我们态度坚决,当时事态紧急,他们也不敢多做耽搁,便带着人走了。之后,他又来信劝过我们几次,后来也就没有了联系,这件事究竟怎么回事,我们的确半点不知情。”

    杜鹃闻言,沉默了一会。

    无念脸上也逐渐紧张起来,语气带着迟疑道:“也许真不是他们做的,是有人故意冒充的,毕竟上清山一系崩塌之后,也不是所有人都全部叛离了道门,各个山门总还是有一部分不愿走的,这或许就是有人在故意挑拨明王府与我们之间的关系。”

    杜鹃苦笑一声:“刺杀时,我就在现场,虽然他们蒙面行事,但当时所用功法招数却是黄庭府的功法,若只是一个两个,还可称他们乃是隐藏于黄庭府的奸细,但此次出动的宗师高达二十多人,各个皆是黄庭府的身手,这……若非如此,道门又如何会人尽皆知,此事乃是黄庭府所为?并且刺客退走时,还曾宣称诛杀道门叛徒,清理门户。只是我实在想不通,他们做这件事的时候,难道就没想过,不论刺杀我是否能够成功,诸位师长及留下的弟子,却是立刻便要因此事遭遇灭顶之灾,我原以为他们应该会先给诸位师长打声招呼,至少要提醒一声,让诸位早做准备,却没想到,他们竟没这么做,半点证据都没留下……”

    无念的脸当时就黑了。

    同时几乎其他几位长老,心里的那层阴影越发深沉起来。

    事实上,他们又何曾没有惊怒交加?

    掌教那边是存心让他们背黑锅啊,至于目的,他们当然能想到,此番明王派杜鹃入道门,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就是为了来收整道门势力的,他们此举就是为了让明王府与道门再起事端,

    只不过,他们做梦也想不到,那些人居然如此狠心,居然会拿他们当作牺牲品。

    莫非只因他们没有响应掌门号召么?

    还是他们的存在,反衬了掌门等人贪生怕死,抛弃门庭的罪过。

    杜鹃见几人神色阴沉,眼中情绪变幻不休,又笑了笑道:“好了,此事既然诸位师长确实不知究竟,那便暂且作罢。”

    “可明王府那边……”无念看向杜鹃苦涩道。

    “师叔祖请放心,我先前说过了,明王府那边自有我去分说,绝不会无辜牵连的。”杜鹃安抚道。

    几人哪里能真的安心,各个愁眉不展,不过很明显,对杜鹃却是真的有了些许信任,实际上,他们如今又还能奈何,观虚离子等人的态度,那是一来就要动手的,还是杜鹃制止他们。

    如今,他们能依靠的也唯有杜鹃了,不相信她也没其他办法。

    “好了,这件事先放到一边,诸位师长,我此番下道门所为何事,想必诸位心里也有数。”杜鹃挥挥手,转移了话题,终于说起了正事:“此事也不是秘密,如今道门包括二山四门在内,都已经尽数臣服于明王殿下,我此番来,便是受明王所命,来重整道门格局与秩序的,之所以第一站就来黄庭府,也不怕诸位师长笑话,杜鹃毕竟人微言轻,这件事何其之重,我实在没有把握,考虑过后,也唯有黄庭府,不管怎么说,我也算熟悉一些,所以便过来,想先与诸位师长商量一下,听一听您等几位的意见,也想得到诸位的支持。”

    几人闻言,面色微顿,倒也并不觉得意外。

    反而对杜鹃的坦白,心中好感增加。

    然而,最终无念等人还是苦笑,若无之前刺杀事件,或许他们还能说些什么,可如今……

    这一次正果开口了,轻声一叹道:“黄庭府如今就剩下我们七个长老,有些出息的弟子,也都被带走了,如今剩下的人也就是你看到的这些了,我们如今也不奢求什么,明王府只要能让我们香火不断,我们就感激不尽了。”

第506章 欲收人心

    “诸位皆是如此想?”杜鹃闻言,脸色一正,沉声问道。

    几人对视一眼,随之全部点头,无念道:“当初我们选择留下的时候,就有了心理准备,如今明王府能不对我们大开杀戒,我等已是感激不尽,又哪还会有什么意见?”

    杜鹃闻言,却是心底暗自摇头,她算是发现了,这几位如今只求能够留一性命,保黄庭府香火不灭,便心满意足了。

    她来此之前,还曾做过各种预想,所思所虑,全都是准备如何应对黄庭府对她的敌意,以及各种不配合。

    先前虚离子要动手,实际上她是可以立刻便出声阻止的,可却没有。

    反而是等到虚离子等人表达强势,让这几位长老感受到危机之后,方才出声制止。

    这其中自然是有先示之以威,让他们能深刻明白如今身处弱势的意思?

    入山门之后,什么都不做,第一件事便是遣开人手,单独祭拜祖庭,这便是强权之后的安抚,这一系列先声夺人的动作,其实说白了,无外乎先王再圣,都是为了应对他们的敌意。

    可这一番接触下来,杜鹃却是意外,却是不曾想到,就仅仅只是这些手段,面前这些人好像就认命了。

    别说针锋相对的敌意,就连最基本的抵触都没看到。

    说实话,身为弃徒,杜鹃却最先选择了黄庭府,是已经做好了要打一场硬仗的准备,却想不到过程似乎太过顺利了一些。

    不过,转念一想,她又有些能够理解面前这几位长老的认命了。

    不认命又能如何?

    就连上清山都在明王面前覆没了,又何况区区一个黄庭府,而且还是一个分裂过后,只剩下残兵败将的黄庭府,他们又哪里来的底气去反抗?

    谈话到了这里,实际上对杜鹃来说,结果已经很是不坏,可以算是轻松达到了预期。

    可此时此刻,望着面前这死气沉沉的黄庭府,她的想法却是突然变了。

    不管是威逼也好,利诱也好,用尽一切手段,让黄庭府臣服于明王府帐下,打开道门之行的第一站,的确是她此行最关键的目标。

    可如今,既然他们的抵触情绪并不如她之前预料的那般强烈,困难也没有想象那般之大,那未必不能调整一下目标。

    或许此行的收获,能远超预期也说不定。

    墨白没选陆寻义,而选了杜鹃,这决定当真不错。

    若是陆寻义可能会以王霸之道,威慑道门为主旨,面对一个这样唯唯诺诺,半点不敢反抗的黄庭府会很满意。

    杜鹃却不一样,她与陆寻义有本质的区别。

    她有过执掌一个复杂势力许多年的经验,经历和处理过一个团队发展之中,出现过的各种问题。

    她很清楚,强权威逼,只是初上位时必不可少的手段而已。

    强权能让一个势力成型,却不能让之稳固,一旦情势稍有波动,必将是无尽的叛乱与反复,稍有不慎便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本就不曾甘心归属,却要去指望忠诚,那只是水中望月罢了?

    杜鹃心念电转,值此良机,若能再进一步,真正让他们心甘情愿为我所用,那必将对收拢原上清山一系残余势力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别看这些势力大都如黄庭府一般只剩下小猫三两只,可实际上,他们所占的门庭大义,却是意义非常。

    这些道门派系,哪一个都是传承久远,便是在已经归附诸侯的那些长老弟子心中,也依然分量极重,若能得他们全力相助,莫说只为如今的道门,便是那些已经出走诸侯领地的道门,也可徐徐图之。

    这对明王府以后的发展会至关重要。

    拿定心思,杜鹃目光在七位长老身上一扫,最后开口道:“无念师叔祖,各位师叔伯,我知道,杜鹃这般贸然而来,诸位师长必然心怀戒备,但诸位想一想,如果只是为了强迫诸位师叔伯屈服,我大可直接派人仗剑持刀来见诸位师长便是,又何须千里迢迢,历经性命之险,亲自来走这一趟?”

    几人闻言面面相觑,实在不解杜鹃究竟何意?

    他们话都已经服软到这个地步了,明王府莫非还要怀疑他们?

    至于说什么是真的抱着诚意来与他们商量之类的,几人早就自动过滤了!

    他们有自知之明,就他们黄庭府如今剩下的这几个人,哪里值得明王府搞什么“以诚相待”的把戏?

    这天下谁人不知,明王府从来都是说一不二,以血服人!

    几人就没想过要做出头的锥子,自然闭口不言。

    唯有辈分最高的无念苦笑一声,微微摇头,轻声道:“我们真的没什么意见,明王府有什么要求,你尽管交代,我们一定配合。”

    杜鹃闻言,却是豁然站起身来,让几位长老一惊,也连连起身。

    不待他们开口,杜鹃便是面色一整,语气沉了下来,道:“杜鹃初闻,诸位师长并未随众抛却门庭而去,而是甘冒生死之威胁,留下庇护一众忠义弟子时,心中曾对诸位之大义,敬仰万分。是故,即便来此路上遭遇了刺杀,却也仍然不敢对诸位有丝毫不敬。”

    说到这,杜鹃眸光陡然一沉,声音也随之高了起来:“然而,如今观诸位师长之情志,竟是如此消极。满心满念皆是只为弟子能够苟活于世,请恕杜鹃无礼,敢问诸位师长一声,难道如今那些追随诸位,毅然选择留下的弟子,就当真从此甘于平庸,平生只为苟活性命而已?他们之中就真的没有胸藏豪气,期望有朝一日能够出人头地,再复门庭往日荣光之人不成?若果真都如此消极,那请恕弟子直言,这黄庭府便是空有门庭尚在,又还有何意义?”

    无念等人被杜鹃这突然爆发的一席话说的是脸上红白交加,半晌都回不了神。

    然而,却又不到片刻,包括无念在内,气息又缓缓沉了下去。

    杜鹃的话,的确是说的他们气血难平。

    可那又如何?

    他们敢不甘吗?能不甘吗?

    难道明王府要的不就是服服帖帖,再无任何异心的黄庭府吗?

    若黄庭府真的一扫颓废,雄心勃勃,恐怕最先忍受不了的就是明王府吧!

    几人平复了呼吸,反而再看向杜鹃的眼神,多了几分警惕与疏远:“她莫非还是不信任我们,在故意试探?”

    几人也不再出声说什么了,为了香火不断,他们只能任凭杜鹃“挖苦羞辱”。

    杜鹃见得这种情况,也是沉默下来。

    殿中气氛僵硬起来,再无人出声。

    好半晌,杜鹃长长吐出一口气,再次沉声一叹,话语声又轻柔了下来,对着诸人躬身一礼:“杜鹃方才一时激愤,对诸位师长无礼了,还请见谅!”

    几人见状,又哪里敢说什么,皆是笑的尴尬。

    杜鹃起身,微微摇了摇头:“诸位师叔伯,杜鹃不是有意冒犯,其实我也知道,遭遇了这诸多事变,门庭落得如今地步,实非人力可回天,诸位师叔伯能够维持至今门庭香火不落,已是不易了。可是既然事已至此,从前的那些我们改变不了,却不能不为黄庭府的今后而考虑吧?即便如今黄庭府式微了,可那又怎样,只要门庭还在,诸位师长还在,众弟子还在,又如何不能再次鼎盛起来?犹记得当年圣祖爷开国,黄庭府开山初立,当时山门的情况还不如今朝,却也不在之后缔造了十大名山的盛景吗?既然当年祖辈有雄心壮志,难道今日我们这些后辈就没有了吗?”

    无念等人气息再次起伏了起来,可最终,却还是又沉寂了下去。

    不过这一次,倒不再是默然无声。

    只见无念看向杜鹃,与她对视良久后,竟是开口,只不过声音落寞:“当初圣祖爷开国时,我们是功臣。如今,明王当道,我们却已沦为罪臣。此天差地别,我等又岂能再做他想?能力保香火不灭,我等又还有何不满,或许他年,门庭再有杰出之辈,我等便可不愧祖师!”

    虽然这话依然沮丧,可杜鹃却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最怕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再有丝毫反应,那便是杜鹃有通天之能,也无法强行拨动人心。

    此时,听无念师祖开口,杜鹃没有立刻回应,却是稍默之后,抬起了眼睛,看向大殿之外,声音平静下来道:“师叔祖的心情,杜鹃能够理解,却并不赞同,您身为大宗师之尊,为黄庭府最强大的底蕴,都不能再复门庭荣耀,又如何还能指望将来再出人杰?且不说将来是否还有人杰诞生,便是有,黄庭府这般颓废,又还能否有坚持到那一日的可能?”

    无念闻言,眼中一抹茫然闪过,眼中随之更显落寞,显然杜鹃这句话,他是赞同的,可却又能如何,这位老宗师,此时只能语气低不可闻道:“又能如何呢?”

    杜鹃点点头:“是啊,又能如何呢?当初竹叶门一遭被灭,众门人弟子顷刻便再无所依,落得阶下囚之命运,想必他们当时的想法比师叔祖您更低落,可为何他们就能重新站起来呢?”

第507章 没办砸

    竹叶门?

    重新站起来?

    无念等几人眼神骤然波动了一下,全部不由自主的朝杜鹃看去,又随着他的目光看向门外。

    门外自然是看不到什么的,除了黑衣卫的身影,再无其他。

    可这一刻,他们的神色却是慢慢变化起来,隐约间,似乎明白了杜鹃要说是什么?

    没让他们失望,杜鹃的声音响了起来:“竹叶门一众,当初被灭了门庭之后,不得已之下,臣服在了明王帐下效力。其中有一部分,被派往苏北战区保护方有群大帅的安全。这件事,您等可曾听说一二?”

    这一次无念反而有些茫然,看向了其他人,其他几人点点头,正果对无念开口道:“是有此事,前不久还曾听说旗蛮不守规矩,夜袭军中,想要行刺方帅,被陆长仙他们给挡了下来。”

    无念点点头,他之前一直在闭关,不理俗事,知道竹叶门被灭,却不知之后具体。

    此时闻言,点了点头,和众人一起看向杜鹃。

    显然杜鹃提起此事,必是其中有说道。

    杜鹃却是回眸看向无念问道:“看来师祖也记得陆长仙宗师此人?”

    “嗯,他师父张天华曾与我同上上清山学艺,一向交好,其归去后,我曾亲赴其葬礼,陆长仙是他徒弟,曾来拜见于我!”无念沉声道。

    杜鹃点点头,才继续说道:“我要说的也正是此人,此人受殿下所命,在方帅军中效力之时,为阻旗蛮来袭刺客,身先士卒,力保方帅不失,其此番用命,明王很是赞赏。有一件事,陆长仙陆宗师本人目前都还不知道,就在不久之前,殿下已经再次开炉,炼长青丹。这次丹成之后,就会有一颗是为他准备的!”

    “什么?”

    “真是长青丹?”

    “竟要给陆长仙?”

    就在杜鹃话音刚落,殿中诸人几乎是瞬时色变,就连无念都是浑身一颤,眼眸暴睁之间,气势陡然骇人。

    他们的突然激动,杜鹃还没说话,一众黑衣卫却是豁然回头,其中一直最靠近杜鹃的四名黑衣卫,更是身形电闪,刹那间便挡在了杜鹃身前,手中刀已出鞘。

    “没事!”杜鹃当即开口,制止了黑衣卫的过激行为。

    无念等人也意识到了不妥,连连收了气势,退后了两步,以示没有恶意。

    黑衣卫倒也没有任何表示,只在杜鹃开口之后,便二话不说,立刻退到一边。

    些许变故挡不住无念等人目光中的惊色,依然死死的望着杜鹃。

    自寿宴之后,长青丹早已在道门内部造成了轰动,即便是黄庭府只剩下这诸人,也对此事早已听闻。

    此能有几率延寿的宝丹,对道家来说实在太过珍贵,尤其是修为越高者,越渴望。

    到了无念这一步,成就大宗师地位的人来说,如今已是只比四尊者差上一些了,若能有机缘,修为上再进一步,那便是四尊者级别的高手,那也就意味着有了踏足逍遥的可能。

    只是往往至死都无法再进一步,他们始终认为缺的就是时间,能成就大宗师者,哪个不是天资绝代,谁都相信自己只要再多一些时间,是有可能再进一步的。

    所以这长青丹,便是先前已经默认自身处境,再不敢多求的无念,也是豁然心神不稳。

    在众人目光下,杜鹃缓缓点头:“没错,此事绝对无虚,丹成之前,明王并没提前知会陆长仙。此事目前在明王府中都还是秘密,还请几位师长在消息没有传出来之前,莫要外传此事!”

    几人闻言心中一凛,知道轻重,连连点头,眸光却是不经意瞟向殿中的黑衣卫。

    杜鹃笑了笑,随口道:“黑衣卫不会外传!”

    几人连忙收敛目光,心中却是道:“不是怕他们外传,而是怕他们汇报明王啊,这么隐秘的事,你私下告诉我们,就不怕明王知道吗?”

    杜鹃没这个担忧,继续道:“算算时日,殿下应当已经丹成了,此事想必也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传出来。”

    几人这才放下心来,不禁眼神闪动,还是为这个消息而震撼不已,难以置信,正果带着几分艰难问道:“明王当真会赐长青丹与陆长仙,他……”

    杜鹃神色镇定,点头道:“此丹功效想必不用我多说了,便是真人也求之而不得。而且您等肯定想不到,陆长仙所得到的最珍贵的东西,绝非仅仅是此丹而已,或许不久的将来,殿下还会亲自点拨其修行,有了此丹,再有殿下相辅佐,诸位师长皆乃一代宗师,想必比我要更明白这份机缘意味着什么……”

    这一次,所有人都不禁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了。

    意味着什么?

    还用想么?

    药丹于修为有大益,却并不保证真能有机缘再进一步,可如果再加上道家如今当之无愧的第一尊者亲自指点,那……

    一片呼吸粗重声,此起彼伏,好半晌他们都平静不下来。

    若是赐予别人还好说,偏偏是竹叶门?

    一个比他们还要惨的竹叶门,连陆长仙都可以,那他们是不是也有可能……

    杜鹃却还没完,继续又道:“再看看外面的太玄门,您们也见到了,太玄门掌教虚离子,先前甚至曾对着竹叶门发号施令,他们的实力莫说与竹叶门相比,就算是如今的黄庭府,他们也远不是对手,他们又如何敢力压竹叶门的人呢?”

    几人看向杜鹃,杜鹃毫不回避的与他们对视:“没被的,只因为他们是第一个追随明王府的势力,并且是主动追随明王府,他们现在是比不了竹叶门的实力,可是他们并不害怕,他们很清楚,只要得明王信任加以培养,迟早有一日,他们的实力绝对不会弱于竹叶门,他们有这个底气成长起来,所以他们才敢底气十足的对竹叶门发号施令。”

    说到这里,杜鹃嘴角又突然浮现出一抹笑意,自言自语道:“不过想必当陆长仙获赐长青丹之后,形势应该就不一样了,太玄门应当很难再力压竹叶门一头了。”

    此刻的七位宗师,早已不再是先前模样了。

    一个个神色不断变幻,更是眸光不时接触,皆难掩心绪沉浮。

    杜鹃不再出声,话说到这里已经够了,如果他们心中不甘,自会主动开口求教。

    这比她杜鹃一人自说自话,强行灌输,让他们被动接受要更好。

    不管做什么,你求着别人,别人总是没那么大积极性,反之,让别人求着你,那情况就大不相同。

    几人又重新坐下了,杜鹃拿起酒杯,敬了酒。

    只不过这酒中滋味,却只有她能知道,那几位宗师心思自然不在酒上。

    良久,不见杜鹃再开口了,他们终究是忍不住了,几人最后对视一眼,眼中意味坚决下来。

    不管杜鹃是不是故意试探他们是否还依然有异心,他们也不能放过这个机会,就算是拼也要拼一把,身为修道人,长生久世,就算虚无缥缈,他们却还是忍不住希望。

    统一了意见,却不再由无念开口,而是他身边的正果,深吸一口气,缓缓沉声道:“杜先生,或许有些唐突,但不知能否请你看在曾经的渊源上……”

    “师叔面前,何敢先生相称,便叫我杜鹃吧,有什么话您尽管问。”杜鹃神色稳重,点点头。

    正果咬咬牙:“我黄庭府愿向明王府效忠,明王府当真能够不计较我们当初之过?”

    “竹叶门尚能得明王之用,黄庭府又为何不行?”杜鹃沉声道。

    几人一想,是这个理。

    “那我们如今到底该怎么做才好?”正果闻言,深吸一口气后,终于定下了心。

    “师叔可知,我为何一定要力劝诸位振作起来?”杜鹃没回答,反而反问道。

    “这……”正果一愣。

    不止正果,其实他们心里都有疑惑,只是不好问出口而已。

    他们也不傻,早就察觉到杜鹃有些不对劲。

    她似乎有些太过热情了,可能是杜鹃真的尊师重道,但如今双方身份如此天差地别,杜鹃真的需要这般厚待他们吗?

    一旁无念缓缓吐出一口气,还是决定接下她的话茬:“洗耳恭听!”

    杜鹃没有卖关子,沉声道:“因为黄庭府摆脱困境,甚至再次一飞冲天的机会就在眼前,如果黄庭府错失了这次机会,以后便是再想要崛起,怕也只会艰难万倍。”

    “机会?”几人面面相觑。

    “没错,就是机会,稍纵即逝的机会。陆长仙为什么能够凭借保护方帅之功,就获得明王如此重赏?实际上,只因在当前环境下,陆长仙作为第一个肯为保护大帅而不计生死的宗师,意义重大,所以才得明王重赏,今后再有凭此功者,或许会封赏,但却绝不会再有如此之重。”杜鹃断言道。

    听杜鹃这么说,几人原本兴奋的心,当即便冷静了不少。

    就在刚才,他们都浑身血热,恨不能立马就去复制陆长仙的经历。

    可冷静一想,如果明王真以此为例,今后道门中怕是人人都抢破头去战场用命,明王就算把自己卖了,也拿不出那么多长青丹来。

    “所以,陆长仙获封赏,凭借的其实不是他的功劳有多大,而是他是选对了时机,为今后的道门做了榜样,才得了明王重赏。”杜鹃总结道。

    正果听到这里,眼神闪了闪忽道:“你的意思是说……现在也有这样一个机会?”

    此话一出,果然大家都眼巴巴的望着杜鹃。

    杜鹃最终是在他们期盼的眼神下,缓缓点了点头:“不错,这个机会就在眼前,而且您等现在已经抓住了。”

    几人顿时眼神大亮,无需片刻,诸人便明白杜鹃的意思,就连久不理事的无念都反应了过来:“是我们第一个臣服明王?也意义重大?”

    这话一出,杜鹃一愣。

    随之正果也一愣。

    紧接着,其他人通通愣住,全部看向了无念。

    无念察觉到氛围有些不对劲,不由轻咳了一声。

    大家连忙收回目光,但所有人心头却无不腹诽:“您想的真美,就因为您第一个臣服,就能得到长青丹,那陆长仙还用得着拼死拼活的和旗蛮拼命?就算真有这个机会,人家也不会主动送到您手里啊,只要举着长青丹,还怕找不到第一个肯臣服的?”

    诡异的沉默了片刻,杜鹃开口:“无念师叔祖说的其实也不算错,如今明王已然决定重整道门,第一个投入明王府的宗门,自然也占得了先机,殿下自会记在心头,可仅仅凭此却还不够,如果不但是第一个投入的,并且还在殿下重整道门的事业中,立下汗马功劳的话,那自然便不可同日而语了。”

    “嗯?”正果几人终于是明白了杜鹃的意思。

    “还是那句话,陆长仙获赏长青丹的事情一旦传出来,道门形势必将大变,黄庭府今日若失去了这个头功的机会,自然会有其他门派鼎上。”杜鹃最后道:“所以,我不能看着诸位师叔伯错失良机,才一再力劝诸位振作起来。”

    殿宇中静了下来,片刻后,无念站起身来。

    随之正果等六人,全部起身,朝着杜鹃深深一躬。

    杜鹃连忙起身还礼,同样一躬到地。

    起身后,杜鹃道:“诸位师长无需如此,我说过,就算如今我不再是黄庭府的人,但毕竟曾受师恩,不能不报。而且,其实除了报恩之外,我其实也是有私心的!”

    几人不解,均望着杜鹃:“私心?”

    “明王委以重任,我单枪匹马,终究艰难,必需要帮手!”杜鹃缓缓道:“我想了很久,还是选择来黄庭府。无论如何,我曾经总是黄庭府的人,在道门中我对黄庭府最熟悉。而且诸位师长,肯在危难之时不弃门庭,肯为了弟子不惜性命,我不存害人之心,真心为黄庭府好,诸位师长也定不会负我。所以,我才如此一再希望各位能够振作起来,也能在今后为我撑腰!”

    几人听完,皆是长长吐出一口气。

    心头最后的疑惑解开了,也彻底放下心来。

    若杜鹃完全没有私心,他们反而不安。

    可这私心……

    几人明白,说是要找他们为倚靠,实则杜鹃未必只能选择他们,说到底还是心存提携。

    “老夫在此承诺,只要你不负黄庭府,我等几条命从今日起就交给你了!”正果不待无念开口,竟抢先站出来一步,对着杜鹃一拱手,沉声道。

    杜鹃眸光与他对视一眼,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正果说的是“交给你了”,这指的是她杜鹃,而不是明王府。

    对此,杜鹃当然明白他的心意,不过却并不拒绝,笑纳!

    眼神抬起,望向门外远处:“总算不负明王所托,这第一步……没有办砸!”

第508章 入宫

    道门的事情既然交给了杜鹃,墨白就相信她的能力,也会给她足够自主的权利。

    黄庭府那边的情况,墨白并没有时时刻刻盯着。

    所以目前都还不知道,杜鹃已经先下一城,有了一个好的开局。

    这消息传回明王府的时候,墨白没能第一时间接到,他已经进宫了。

    已经多日没来了,他一出现在宫里,还是会立刻引起不小的波动。

    一路上总会有着带有各种情绪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他自然不去理会,依然和从前一样,没拜见定武帝,一路直奔皇后宫中。

    虽然知道皇后此番传召,不是她出了什么状况,可在见到皇后无恙之后,却还是不由放心了许多。

    “听福安说,你给他看病了?”见过礼后,母子二人坐下来,皇后问道。

    墨白笑着颔首道:“是,儿臣刚好见他有些小疾,便给他开了个方子。”

    “这样啊!”皇后瞥他一眼,声音清淡道:“那皇儿能否告诉母后,你找他收了多少诊金?”

    “诊金?”墨白闻言微愣,随即摇头,笑道:“儿臣要他诊金做什么?这福安在母后身边伺候了多年,一向也算忠心耿耿,这区区小事,儿臣岂能收钱,那岂不是让他寒了心,只要他能继续尽心尽力的服侍母后,就算让儿臣倒给他钱,那也是心甘情愿的。”

    “是吗?”皇后闻言,顿时笑了:“我儿果然一片纯孝,母后当真是欣慰极了!”

    不知为何,墨白总觉得皇后的话听起来有些怪怪的,可又察觉不出哪里不对。

    只好一脸惭愧道:“儿臣孝顺母后,乃是本分,儿臣做的还远远不够!”

    “还不够吗?”皇后笑吟吟道:“不要紧,母后这宫里人还多着呢,以后啊,他们有什么不舒服了,母后都送到你那儿去,让你给他们诊!”

    墨白愕然,看向皇后,有些摸不着头脑,却还是苦笑不得道:“母后有命,儿臣何敢不从!”

    皇后闻言,盯着墨白,很是意味深沉的瞧了瞧。

    而一直站在皇后身边的那老宫女,此刻也莫名其妙的用很是同情的眼神,看着墨白,

    突然的,墨白只觉得气氛有些恐怖……

    又仔细瞧了瞧皇后,实在没瞧出什么不妥来,只好作罢,说起了正事:“母后,不知此番召儿臣过来,可有什么吩咐?”

    皇后却是先问道:“你最近这段时日都在忙些什么?”

    “也没什么事,最近朝中闹的厉害,儿臣也不适合抛头露面,所以便在府中静心休养。”墨白轻声回道。

    “嗯,如今时局不稳,其他的都不重要,平平安安就好!”皇后听他这么说,想到那储君之位,心中微痛,看着他的眼神不禁有些伤感。

    见皇后神态,墨白倒是洒然一笑:“母后说的是,也正好上次与梅清风一战后,身上还有些伤势,最近一段时间乱中取静,反而趁此机会,安下心来调养体魄,您瞧,我如今也算是大好了。”

    “那就好!”皇后如何看不出来墨白是在宽她的心,不过听闻墨白伤势痊愈,还是心里高兴。

    又问了几句墨白伤势的具体情况之后,确定墨白已经无碍之后,皇后又不禁埋怨道:“你自己有伤在身,上次那长青丹就不该给本宫,你应当自己服下才是,你若不好,本宫便是身体好了,又如何能安心?”

    “母后不必挂怀,儿子的伤,儿子心中自是有数的,长青丹虽然珍贵,也不是万能的,而且一颗长青丹而已,儿臣若想要再炼便是……”说到这里,墨白眸光一闪,忽然明白了陛下为何要到母后这儿来走一趟的原因。

    要说明王府最近有什么事能让陛下上心,那便也只有这长青丹了。

    他不奇怪定武会知道此事,他在府中开炉炼制长青丹的事,虽然没有大张旗鼓。

    但明王府还处于被监管的状态,大批药材进出,定武帝想要查清此事并不难。

    搞清楚了情况,墨白的脸色却是不免一沉,不是因为长青丹。

    长青丹再珍贵,墨白也没什么舍不得。

    可他看不得定武帝如此一次次的伤害皇后,好不容易来皇后这里一趟,结果却仅仅只是为了利用皇后取得长青丹而已。

    皇后心中能不难受?

    墨白抬眼,看着皇后明显带着紧张的神色,似乎有话想说,又很是迟疑的样子。

    心底暗吸口气,压下浮杂情绪,随之笑了笑,开口道:“说起长青丹,儿臣最近倒是刚好又开炉炼了一次。”

    “可有收获?”皇后一听,眼神明显亮了亮,连忙问道。

    墨白笑着颔首:“有过上次的经验,这一次收获很是不坏,一共得了丹丸九粒!”

    “九粒!”皇后神色明显立刻便放松了许多,又不禁心中骄傲,笑道:“我儿果然有出息。”

    说到这里似乎想起什么,又看向老嬷嬷,很是得意道:“当初得知皇儿有志医道,本宫曾求到太医院头上,想择一人教导皇儿,结果他们一个个有眼无珠,如今见到皇儿的成就,想必当初那些人,怕是定要后悔了。”

    “娘娘说的是,殿下如今医道,便是称天下无双,那也绝对是当得的。”老嬷嬷连忙笑眯眯道。

    墨白见皇后高兴,心底又是一叹。

    他是不满陛下如此待皇后,但皇后心里终究还是对陛下有情的。

    所以,这丹若是不给,其实最难过的还是夹在中间的皇后。

    也罢!

    墨白想到定武寿数已尽,到如今便是他也无力挽回了,没有多少时日了,以后,他也没有机会再给他什么了。

    想到这里,墨白不待皇后开口,便主动从怀里取出两个丹瓶,一个递给皇后道:“玉清等六位跑来求去了六粒,如今我手中还剩下三粒。此丹虽效用非凡,可作用于人气血,再发生机,延寿元之效。但天地有道,命数有常,终究是有底线的,强求不得。母后已用过此丹,再多服已无甚大益,不过多留一粒在身上总是好的。”

    “就剩三粒了?”皇后脸色微微一顿,看着他手中丹瓶,眼眸动了动,却是又犹豫了。

    墨白却不管,将丹瓶塞到她手中,又将另外一个丹瓶递给皇后身边的那老嬷嬷,微微一笑道:“这一粒便给姑姑服下吧,若能善用,姑姑或能有机缘,修为再进一步!”

    老宫女闻言,面色当场而惊,随之眼眸湿润,直接冲着墨白躬身:“殿下恩赐,老奴心领了,此丹实在珍贵,用在老奴身上太浪费了,还请殿下务必收回。”

    “姑姑多年照料母后周全,于我而言,恩超泰山之重。此丹便是再珍贵,也无法与母后安危相提并论,此丹乃是我作为儿子对母后的孝心,姑姑无论得收下!”墨白摇摇头,毫不犹豫道。

    老嬷嬷听完,有些无措的看向皇后。

    皇后点头,看着老宫女道:“你跟着我这么多年,荣辱与共,皇儿能有这份心,你我都该高兴,收下吧,收下吧!”

    老宫女看看皇后,又看看墨白,顷刻间泪如雨下,颤抖着手接过玉瓶。

    皇后见老嬷嬷情绪过于激动,顷刻便已是泪湿衣襟,轻声道:“我与皇儿再说会话,你先下去吧!”

    老嬷嬷知道自己此刻形容不堪,没有拒绝,领命退下了。

    待她下去之后,皇后握着手中的玉瓶,又递还给墨白,抬起头来看向墨白,沉声道:“一共才九粒,你给了玉清真人等六粒,如今又给我们两粒,那你也就只剩一粒了,你自己呢,还有王妃呢?拿回去吧,既然我服下已无大用,便不要浪费了,给王妃吧!”

    墨白看着她递回来的丹瓶,眼眸微微闪了闪,他倒是没想到,皇后居然放弃了。

    他很清楚,这粒丹是陛下亲自来向皇后要的。

    然而此刻,皇后却看似若无其事的将此丹还给了他,不让他看出一丝异状来。

    墨白将这些压在心底,笑道:“母后,这丹虽然珍贵,可就是我自己炼的,怎么会少了自己用度,您放宽心便是,等下次我再备齐药材,多炼一些,到时候给您当糖豆吃都没问题!”

    “瞎说!”皇后一怔,有些不信,却被墨白的话逗笑:“哪有你说的这般容易?就算真有,母后也不敢如此糟蹋。”

    “其实真的不算太难,只不过其中有几味药材正是生长在战区,所以目前收集困难了些,不过这也只是一时的问题罢了,儿子和王妃都还年轻,等以后凑齐药材再炼便是了。”墨白胸有成竹的笑道。

    如此一说,皇后才稍稍释怀。

    她当然需要此丹,但是若是要拿儿子的份额,那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要,这世间,她最关心的自然还是墨白。

    即便是陛下想要,她也舍不得。

    “还差什么药材,宫里药库中定然是有的,你和我说,我让他们去准备!”皇后终究是收下了,却是如此道。

    墨白却笑了笑,如今天下最大的药材商便是他明王府,说句自大的话,连宫里每年的贡药,都要经过他的手。

第509章 油尽灯枯

    “母后不必操心,儿子心里有数,这事暂时不急。”墨白摇摇头。

    “皇儿,陛下的身体近来不太好,你……”皇后想了想,最终还是对墨白说道:“母后知道,你心中有怨,但无论如何,终是父子!”

    墨白闻言,微微沉默后,才缓缓道:“母后放心,我会去看陛下的。”

    听墨白这么说,皇后心中又为墨白而心疼。

    一直到墨白离开,皇后最终也没将她会将这粒丹丸给陛下的事,告诉墨白。

    不是她想瞒,而是她看到了墨白方才犹豫的态度,她不想再给墨白添堵。

    眼见墨白告辞离去,她轻轻叹了一口气,神色有些沉寂。

    生在天家,有些事情,她根本改变不了,陛下对明王实在太过残忍,这其中的是非,已经是注定的结果,没有人能够解开。

    老嬷嬷回来了,看着皇后的模样,她将手中那丹瓶递了过去:“娘娘!”

    皇后看着丹瓶微征,又看向老嬷嬷:“为何给我?”

    老嬷嬷笑了笑:“老奴寿元还长,用不着。”

    皇后眼眶发红,她知道,不是老嬷嬷用不着,而是知道她担心陛下。

    皇后自己手中那一粒是陛下要的,但是一定会给国朝真人用。

    而陛下如今身体不好,不管这丹能否治好他的病,却总能有些益处。

    “不用了,你收着吧,陛下并非修道之人,此丹作用不大,我已经让皇儿去看陛下了,他一定能治好陛下的,用不着这个。”皇后最终摇头拒绝了:“若以后真的需要,本宫再让皇儿开炉便是,不用如此。”

    “这……”老嬷嬷听皇后如此说道,看着手中的丹瓶,眼中挣扎了一下,却还是道:“那便等殿下再次开炉,娘娘再替老奴要上一粒。”

    “好了!”皇后笑了笑,伸手拉过她的手,轻声道:“咱们相伴这么多年,我却没什么能够给你的,这是皇儿的心,也是我的心,嬷嬷,别让我不安心。”

    老嬷嬷嘴唇微颤,眼睛又红了。

    “好事,这是好事,不用哭!“皇后笑着道。

    说罢,缓缓抬起自己手中的玉瓶,轻轻揭开瓶盖,却是忽然一愣。

    随之又是神情微变,摊开一只手掌,又将玉瓶斜下,老嬷嬷正自不解,刚要问怎么了,却是忽然也跟着愣住了。

    便只闻一阵丹香扑鼻,而皇后手掌之中,此刻竟不是一粒,而是两粒丹丸。

    主仆俩对视一眼,皆是愣怔了一下,老嬷嬷赶紧将自己丹瓶打开,倒出来,却见只是一粒而已……

    皇后回神,眼角泪珠滑下,手紧紧握着丹瓶,道:“本宫怎么糊涂了,皇儿是最最聪明的人,他既然从福安口中知道陛下来过,定然是已经想到了,这丹是陛下要的,他只是装作不知道,借本宫的手交给陛下而已……”

    老嬷嬷闻言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也跟着看向了门外,半晌,温和笑道:“这都是殿下的一片孝心,娘娘应该高兴!”

    皇后也是长长松了一口气,不管怎样,毕竟是父子。

    ……………………

    ………

    出了皇后宫中,墨白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去见定武。

    虽然已经答应了皇后,但他知道陛下已经油尽灯枯……

    “殿下!”忽然,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

    墨白回头,只见一人追来,细细一看,认出来人正是那福安,见到他,墨白突然就想到先前皇后似有古怪的模样。

    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待他到了跟前不禁问道:“福安,我给你治病的事,你和皇后说了?”

    福安顿时脸上惶恐之色一闪,连连弓腰,怯怯懦懦道:“殿下,我……”

    “好了,别吞吞吐吐了,你是不是告诉了娘娘,我找你打听过陛下来过的事?”墨白忽然就全明白了。

    果然,福安有些忐忑不安的点头。

    向墨白说明了,他回来之后的事。

    原来,他回来后,向皇后就墨白恩典的事,再次谢恩。

    同时也大表忠心,表明自己受了殿下大恩,今后必为皇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结果皇后却不知怎的竟想到了,他是否向墨白泄露过什么消息的事。

    一通逼问,自然的这位也没胆瞒,就将告诉墨白,陛下来过的事说了。

    此刻墨白算是明白了,这位也算倒霉,皇后其实是觉得不好找墨白开口替定武要丹。

    所以才会关心福安有没有在明王府乱说什么,怕墨白心中多想。

    墨白不由苦笑了一下,难怪母后先前曾故意敲打了他一下,敢情是她不满自己瞎打探消息啊。

    墨白觉得有些哭笑不得,对福安挥了挥手:“没事,放心吧,母后不会因此事责难你的,尽心效命便是!”

    福安闻言,还有些将信将疑,不过他本来就是来求墨白为他在皇后面前说几句好话的,有了这个答复,也总算是安心了些。

    墨白不禁摇头,心道好险,今日要是逆了母后的意,就是不肯给丹的话,搞不好,母后当真要他留在宫里,为所有人诊病,也未尝不可能啊。

    叹了口气,墨白看向御书房方向,又琢磨了一会,终究还是过去了。

    门口内侍看到明王来了,顿时一愣,下意识的便是一缩脖子。

    倒不是怕他,而是每次这位过来,陛下都定然不会愉快,发一顿脾气是少不了的,这对皇帝身边作为内侍的他们来说,绝对不算好似。

    心里觉得无奈,脸上却不敢放肆,还是连忙行礼:“殿下!”

    墨白自然没顾忌到他们心底想法,他与其他皇子不同,也从没想过结交他们,只点点头问道:“本王有事求见陛下!”

    “请殿下稍等,奴才这就去通秉!”内侍回道。

    他进去后,墨白却有些拿不准定武会不会见他。

    不过想想,应该是要见的,毕竟他还想要丹药呢。

    果然,不一会儿,内侍便出来了:“殿下请!”

    随着内侍迈入御书房中,却只见,殿中竟然有不少人在。

    墨白眸光微顿,一一看去,倒是都能认得。

    回到京城这么久,虽然没有与朝臣相交,但认出来还是没问题的。

    一共六人,其中内务总长张邦立是熟人,另外五人均是当今朝堂上,最为权重的阁臣。

    大夏总体来说,政体是皇帝总览全局,下设内阁总理政务,再设吏、户、礼、刑、兵、工六部,然后再加上监察与大理寺院。

    即便这些年一直在坚持改制,实际上总体框架不可能变,事实上,不论到哪朝哪代,基本上中央集权的模式,这总体框架就是固定的。

    改制也只是权重权轻的调整,但不管怎么改,朝堂之上权利最大的永远是阁部官员,他们也就是所谓的正一品大员。

    墨白倒是没想到,定武帝此刻居然在议事,他还以为既然召见他应该是没人在的。

    见诸人都朝自己看来,墨白也懒得多想,给定武行了礼。

    “起来吧!”定武倒是神情平静。

    墨白起身,眸光在定武脸上定了定,随之便是瞳孔一缩。

    他此来见定武帝,其实最重要的目的便是看看定武帝的情况,虽然他已经不存希望了,但定武帝还能坚持多久,也是必须了解清楚的。

    而此时的定武帝,高坐在上首,竟然不见颓靡,反而精神明显旺盛,很有威严。

    墨白所惊的当然不是他有好转迹象,他只需一眼便可看出定武此时的状态乃是药物所致,让他惊的是,定武的情况竟比他之前所推测的要差了太多。

    “遭了!”墨白心下当即一沉,眸光豁然电转,直扫定武身后。

    那里空无一人,但墨白却能感受到真人的气机,墨白心中狂跳,定武的情况已经到了墨白一眼可见真实的地步,又如何能够瞒得过真人的眼睛?

    墨白眼神再次落在定武脸上,他想看看定武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却见定武神色如常,见他直视,眉头微皱,轻声道了句:“先在一边候着!”

    墨白压住心中惊骇,退到一边不出声了。

    “接着说!”定武眸光回转,看向诸位阁臣。

    诸位阁臣又不免扫了一眼墨白,很诧异定武居然将他留在这里听。

    墨白其实没兴趣听他们说什么,一个人站在一边默不出声,心中只在想定武现在的催发药是谁给他用的,是太医院吗?

    如此透支生机的药物,便是定武认不出来,真人不可能看不出来。

    可定武却还是用了。

    墨白强自平抑呼吸,在他的猜测里面,定武若情况好,最多可再撑三个月之久,最低也可再撑两个月左右。

    然而,此时看去,定武怕是一个月都难了。

    甚至这等虎狼之药,加上强制镇痛方剂的使用,极有可能随时断掉他的生机。

    墨白心绪起伏,他还好来了这一趟,还好未因一时之气拒绝给他长青丹,否则,真有可能随时听到皇宫钟响!

    不过,就算长青丹也已经无济于事了,顶多也就是让他能在最后的日子里好过一些……

    墨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也还是不免听到了他们在谈什么。

    果然,这么多阁臣聚在一起,所议的正是联合谈判的事项。

    虽然没有亲自出面,但墨白对此还是知道的,这轰轰烈烈的谈判已经到了最后收尾阶段了,这或许也是唯一能让墨白心中稍安的事。

第510章 只能走

    “陛下,林氏要两粤辖制权,并独成一军编制,其实乃是做贼心虚,担忧国朝清算,欲携重兵以自保的心思,所以此二点,乃其谈判底线所在,无论如何也不会再让步。此于我朝而言,其实也算早有所料,不如暂且由他,只待先扫清了旗蛮,没了外敌虎视,林氏便有两省之地又岂能抗衡我国朝?”

    “不错,此次谈判,虽未竟全功,但也基本达到了预期。如今局势不平,我等若是对南军逼迫过甚,难保其惶恐之下不生异心,陛下当早做决断,若久拖不决,唯恐夜长梦多,于我国朝不利。”

    墨白站在一旁,听到有阁臣出班,语气凝重对定武帝劝道。

    只稍一思忖,墨白便知,今日这内阁诸臣之所以全部到齐的目的了。

    原来是来给定武施压的,这事他心里大概有数,诸事已定,缺的也就是拍板了,然而定武却迟迟不决。

    南军和四阀方面最近几日已是动作连连,好似若国朝再不签约,那便随时准备撤离京城。

    不管林华耀会不会真的走人,只是他这动作一摆出来,国朝内部就绷不住了,大臣们还是“以和为贵”的,自然不愿再起内战,四面皆敌。

    深恐当真谈崩,也不得不来帮助南军和四阀来给定武压力。

    墨白不由抬眸看向定武帝,就只见定武帝神色深沉,微默后,缓缓开口道:“这条约一签,便等于昭告天下,弑君乱政的林贼,从此非但无罪,反而成了有功之辈。”

    闻听此言,阁臣几人对视一眼,都到这一步了,再说这个是不是有点晚?

    张邦立连忙躬身拱手,声音严肃道:“陛下,这联合条约,是以南军向国朝投诚效忠为主旨而拟定,绝非有伤国体之事,此乃陛下宽仁,赐其戴罪立功之恩德,天下人必不敢妄加非议。”

    “那便拟约呈报吧!”定武轻叹一声,他心里也有数,已经谈到这一步了,再说不签,基本不可能。

    事实上,他也不可能不签,心中也想借这场即将到来的大战去消磨叛逆,之前迟迟不决,只是还想再继续逼迫南军与四阀继续让步而已。

    定武终是应下,张邦立等人总算是松了口气。

    他们松口气,站在一边的墨白始终没出声,可他的呼吸却是隐隐一松,心口卸下一块大石。

    几位阁臣离开的时候,眸光都不由在墨白身上微顿,各有意味。

    墨白自然无心回应他们,待张邦立也出去后,墨白才踏步来到殿中央,再次躬身行礼:“见过父皇!”

    “嗯!”定武也不看他,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本折子,一边打开,一边随口问道:“何事见朕?”

    “儿臣听母后说,父皇今日身体欠佳,特过来请安!”墨白轻声道。

    “知道了!”定武看了眼墨白,微顿,又垂下眼眸:“退下吧!”

    墨白闻声,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微闪,却是没走。

    “还有事?”定武皱眉再次看向墨白。

    墨白眼神微敛,最终眼神扫了一眼定武身后,心中微动,什么也没说,躬身一拜:“儿臣告退!”

    待墨白离开,定武才抬起头来,眸光盯着墨白离开的方向,眼中微闪。

    门外传来声音,只见内侍手中端着一个锦盒,快步入内,躬身行礼后,将锦盒呈上:“陛下,皇后娘娘派人送来一件东西!”

    定武帝闻言顿时眼神一亮,直接站起身来,声音高了几分立刻道:“呈上来!”

    内侍小心呈上,定武亲自将锦盒打开,拿起盒中玉瓶,揭开瓶塞,顿时满堂生香,闻得这丹香,定武只觉心神一震,脸上一抹红润闪过,盯着丹药的眼睛明亮异常。

    内侍也忍不住动了动鼻子,眼神不自禁的落到了那丹瓶之上,却很快清醒过来,连忙掩饰失态,躬身低头轻步退出房间。

    良久,定武终于克制住了一口将其吞下的**,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随即将丹瓶盖上,沉声召来内侍,将玉瓶放入锦盒,沉声道:“送去太医院查验清楚,若无误,直接送到真人阁下手上!”

    ………………

    ……

    池塘边,一群锦鲤悠闲自在。

    墨白负手默然而立,眺望远处,眼神沉思。

    突然,一道白衣身影蓦然出现在他身后不远处,随即缓步走来。

    墨白似毫不意外,收回眺望远方的眼神,转过身来,眸子静静盯着缓步走来的真人阁下,并未行礼,只是轻声道:“我一向敬重阁下,决不愿妄加揣测。”

    真人闻言,却是行了一个道家揖法,才轻轻摇头,却只是低语道:“果然还是瞒不过殿下的眼睛!”

    “如果我没猜错,此事陛下应该还蒙在鼓里,真人,我想不通,陛下视阁下为国朝守护,最信任的人,阁下怎会如此行事?”墨白眼神依然平静,语气也并未变化,但眼神却是移开,看向了湖中那群锦鲤,继续道:“我与陛下关系虽然紧张,但不管如何,他也与我因果至深,你又是哪里来的滔天之胆,竟敢对我父皇动手?如果你不能给我一个解释,那即便这里是皇宫,你今日怕也在劫难逃。”

    随着墨白的称呼从阁下变成了你,空气仿佛突然之间凝固了一下。湖中那群锦鲤突然一阵惊慌,随之潜水奔逃。

    真人并未立刻辩解,两人之间默了默之后,真人也看向那群奔逃的锦鲤,眼中一抹悲哀闪过,随之又苦笑道:“殿下莫非怀疑是老道会谋害陛下不成?”

    墨白摇头:“不管你有没有这个心,事实是,陛下就在你的眼皮底下,正在被谋害,而你没有阻止。”

    真人并未在意墨白的话,眼神罕见的出现一抹复杂之色,沉默良久,才轻叹一声:“说来确实乃是老道失职,皇后寿宴当日,殿下曾给陛下送过药,殿下应该还记得吧!”

    墨白闻言眼神陡然一凝,转头看向真人:“真人莫非要说父皇是服了本王的药,以致如此?”

    真人摇头:“非也,陛下未用殿下之药,老道自作主张,让太医院查探,发现殿下此药,功效主镇痛养元之效而已。太医院故以此判断,殿下也确诊陛下只是顽固风疾以致头疼而已,此症只需加重止痛便罢,故而太医院效仿殿下,只单以镇痛养元为陛下开方。然,服药几日,头痛渐止,陛下人却渐瘦,精神亦开始萎靡,太医院断,此乃镇痛药的毒副作用所致,故加重滋补,以期固本,又服几日后,老道却豁然发现,陛下竟生机突然虚浮……”

    墨白脸色早已是一片铁青,他没想到竟是自己的药造成了这一切。

    要说太医院错了吗?

    其实没错,就是放在后世医学来说,定武的情况,也唯有保守治疗而已。

    所谓保守治疗,主旨也不过是止痛加培正,止痛可扶正精神,养元可扶正血气,精神与血气能强大一些,自然就不会那么快被邪气击倒。

    可方案没错,却非可随意为之,

    所以墨白配的药,在止痛和养元之间,斟酌又斟酌,尽量适合定武当时的情况。止痛是要止痛,可但凡止痛药,均毒副明显。

    养元也是要养元,可定武实际情况是早已虚不受补,非常危险,墨白小心的维持着这份平衡,让定武能够尽量不受痛苦,又能尽量多活一些时日。

    太医院的人不能说做错了,他们的确解决了定武的头疼,但他们也让定武提前结束这一生。

    墨白缓缓吐出一口气,知道了前因后果,他倒是不再怀疑有人针对定武暗害。

    定武的生死,他早有准备,但这不代表,他能容忍其他人动手,定武在皇宫里都有人敢动手,他还如何是敢将皇后留在皇宫的?

    而起如果国朝真人这尊存在参与其中,那其中暗含的影响就太大了。

    微微沉吟,他盯着真人再次问道:“若如阁下所说,既然已经发现了不对,为何不来找我?阁下怎么就知道我没有办法救治陛下?”

    真人并没回避,直言道:“第一,这事太大,老道不敢让任何人知道陛下的情况,包括殿下在内。二之,陛下的病症明显异同寻常,殿下竟只以止痛药治疗,要么是殿下确实未看出陛下情况,要么便是殿下治不了,更或者本来便是心怀不轨,有心谋害陛下!”

    墨白闻言微顿,终于是没再多说什么。

    真人的反应完全和他一样,首先便是害怕泄露消息,影响太过恐怖了。

    良久,墨白一叹,微微摇了摇头:“太医院那边不会泄密吧!”

    “陛下已经数日不曾见太医,可能知情的都已小心处理干净。”真人虽看似淡然,却到底是国朝大内的守护者,轻重缓急,自然不会不知道,该雷霆手段时,他又岂会手软。

    说到这里,真人看向墨白,声音紧张:“陛下那边,殿下可还……”

    “我会准备一些药……如果陛下能够静养吗,应该还能坚持月余……”墨白没有再说下去。

    真人眼中光芒微微一暗,他来的时候,其实还抱着万一的希望……

    “陛下还不知道。”真人沉默片刻,抬起头道。

    “阁下看着办吧,最好等林华耀等人离京之后,有一点提醒阁下,若陛下突然知情,大痛大悲之下,恐三五日便将生机绝灭!”墨白转身。

    他知道真人不可能一直瞒着定武,其实也无需他瞒,最多再过十天半月,定武自己便会知道,但当前是不能说的,林华耀还在京城,若定武得知自己的结局,很难说,他不会立刻大开杀戒。

    突然,墨白脚步一顿,回过头来,看向真人,微微沉默,开口道:“拜托阁下一件事,帮我保住母后安平,我还阁下一个因果!”

    “殿下何出此言?”真人一愣,但随之就反应过来,诧然道:“殿下莫非……要走?”

    “只能走,否则陛下知情后,第一个要杀的便是我!”墨白神色平淡,转身,身影一纵,消失在远处。

    真人望着他身形远去,无声良久。

    他无话可说,如墨白所言,当陛下知道自己的情况,不提其他因素,单只墨白神医之名,就会成为陛下最先迁怒的对象。

    真人转头看看这偌大的皇宫,心中不免升起一丝凉意,在这风雨飘摇之际,陛下却将离去,身为最杰出皇子的明王却也注定无法留下主持局面,这大夏……

第511章 走也要合理

    回府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就安排离京事宜,反而是一人独坐院内,面色严峻的思量了许久。

    虽然定武帝病情恶化的速度是让他有些出乎预料,却还不至于让他惊慌失措,毕竟定武帝的结局,他早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离京之事,对他来说,也算不得突兀,也早就在为此做准备。

    之前他隐瞒王妃孕事的消息,连皇后都不曾告知喜讯,就将王妃送离了京城,又借杜鹃道门之行,让府中很大一部分力量随着她们顺势离京,这其中固然是有多方面的考虑,但又何尝不是在为离京而做准备。

    可即便如此,当真要立刻离开的时候,墨白却还是不免格外沉重。

    他并非在担心明王府的撤离问题,时至今日,早已非他刚入京时,身死皆由人一言掌控的形势了。

    如今单只是他道门大尊的名头,便足以震慑各方势力不敢明目张胆对他下手。

    定武失去理智前,他自保的问题不大。

    他此刻之所以如此踌躇,正是他离开皇宫时,真人心中暗叹的那句“这大夏会如何……”

    墨白可以预见,一旦定武倒下,这京城必然要陷入群龙无首,各方势力群魔乱舞,掀起一场滔天大浪,将这千疮百孔的国朝折腾到几近崩坏的场景。

    “呼……”太阳西斜,余晖下,墨白思量许久之后,却还是不禁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轻轻摇了摇头。

    他站起身,抬头看向那夕阳余晖,口中低语:“没有办法……”

    夕阳并不刺眼,墨白眸子却不自禁的微闭,有苦涩在其中一转而逝。

    在这里独自枯坐了一下午,他最终,却不得不摇头承认,这即将到来的乱象,便是他不走,也镇压不了。

    有苦涩,也有无奈。

    若是定武肯给他信任,能让他登上储君位,有大义在身,他敢一试。

    若是道门能真正归他统属,能真正让他如指臂使,他也敢一试。

    若是旗蛮非此时侵入,不用担忧外敌虎视,他也可一试。

    但很明显,这些都不如他所愿,若当真留下,就算万一扛过了定武临死前的疯狂,他也镇压不了这乱象,相反,他的存在,恐怕只会让皇子争权的血腥更加浓烈,让各方势力煽风点火的理由再多一个,让这纷乱的国朝越发混乱,让这团烈焰爆炸的更加猛烈。

    清风徐徐,墨白面色已恢复古井无波,他道心稳固,并非遇事犹豫不决之人,既不可为,那多想无益。

    转过身,墨白重新坐下,轻吐开声:“让陆寻义过来。”

    “是!”门口处,有身影一闪,一名黑衣卫随即闪身而逝。

    不多时,便闻脚步声至,陆寻义快步入内,行礼道:“六爷。”

    “坐!”墨白轻轻点头,拿起茶壶,替对面空杯倒了一杯。

    陆寻义见状,心中顿时一动,自从上次被墨白训斥过后,他心底始终有些不宁,此刻墨白的举动,倒是令他心底安稳几分。

    知明王秉性,倒也不客套,微微一礼后,便自墨白对面坐下。

    墨白微微抬眼,却是看向门口,沉声道了一句:“退下,警戒四周。”

    “嗯?”陆寻义刚刚端起茶杯的手不禁微微一颤,连忙又放下茶杯,面色一整看向墨白。

    这明王府中最是安全,墨白此举,明显是有机密要与他说。

    却只听门口风声微动,墨白这才转眸看向陆寻义,直接开口道:“京城不能待了。”

    陆寻义闻言,面色顿时一变,直接惊的站起身来:“殿下,可是宫里出了什么大事?”

    不怪他反应如此激烈,居然要直接离京,这足以说明事情的严重性。

    同时,他反应很快,墨白今日入宫回来后就没出去过,突然说这话,必然是宫里出了什么事,几乎是一瞬间,他眸光顿时连闪,面色再变,心跳骤然加速,脸上一抹潮红浮现,不待墨白回答,就忍不住出声:“可是陛下他……”

    话未完,就见墨白眸光直直射来,让他几乎一瞬间,便放低视线,同时收声。

    两人之间顿时一阵无语,好一会后,陆寻义心情方才平复了一些,一直以来,在他眼中,定武帝就犹如压在明王府头上的一块大山。

    明王府天不怕,地不怕却偏偏拿定武帝没办法,作为明王府的人,站在他的角度,他知道不应该,但的确自从知道定武帝命不久矣,他便一直期盼这一天早点到来。

    只有定武帝离去了,明王才能真正从大义上,到情感上,都再无绝对压制,真正开始放手四方,王威天下。

    不过,他也清楚,自己方才一瞬间的失态,是不应该表现在明王面前的,毕竟定武帝是明王的父亲,回过神来之后,陆寻义心中又不免有些忐忑,

    抬起头重新看向墨白,眼中却仍是复杂万分,却见墨白似乎并未察觉他方才的异样,只是微微低头看着面前的茶杯,似乎在沉思什么。

    其实墨白当然看见了陆寻义方才那一瞬间的失态,也知道他为何失态,但最终并未多说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身份,有自己看问题的角度,他只是轻声道了一句:“情况你应该是清楚的,陛下的情况我已回天无术,他很快就会察觉到自己的情况,届时不管是出于愤怒,还是出于对身后的考量,恐怕第一个要对付的都会是我,我们时间不多了,必须马上就走。”

    陆寻义深吸一口气,平复内心的情绪,脑海恢复清明,却是沉声道:“明王府这边问题不大,撤离的准备早已做好,只是皇后那边……”

    墨白微微沉默后,随即沉声道:“母后那边应当无碍,陛下即便恼怒,也只是针对我个人,应当不至于迁怒母后,即便当真有所迁怒,宫里也还有真人阁下帮忙照应,要护住母后一人,不难。而且道门那几位还在京城,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也不敢坐视不管。””

    “真人阁下?”陆寻义提起皇后,实则也是在为方才的失态做弥补,见墨白已然有了安排,他也就不再多说,点头道:“殿下打算何时动身?”

    “今晚就走!”墨白闻言,微默,随即却沉声道。

    “今晚?”陆寻义闻言一顿,看向墨白:“这会不会太仓促了?铁雄那边也还需要时间安排。”

    对如何离开京城,明王府自然早有定义,当然不能是逃离,否则一旦定武倒下,搞不好就会被人以“谋害”陛下而故意逃窜为由加罪。

    原本明王府是准备以铁雄在明珠与旗蛮征战伤重,危在旦夕为由,使墨白有急于离开京城,赶赴救治的理由。

    时至今日,墨白明王府的情况,或许还没被外界摸透,但墨白身边陆寻义铁雄等人的情况,却已经不是秘密了。

    作为重要心腹,墨白紧张,驰援千里救人,这也算合情合理,不会惹人怀疑。

    不过要搞就得搞的像真的,经得住查,因为明王府有动静,必然会引人关注,总不能太假了,这一切虽然早有预案,但还是要时间来安排的。

    墨白当然知道这一点,闻言却是摇头:“我之前也没想到陛下的情况会恶化如此之快,如今已经没有时间给我们慢慢安排了。铁雄那边的方案不能用了,正如你说,太过仓促,不完全准备好,是根本瞒不了人的。京城离明珠千里之遥,也许我还没到明珠,陛下就病危了,如此一来,本来就遭逢大变的陛下必然第一时间就怀疑到我是做贼心虚。铁雄伤重病危毕竟是假的,仓促做出来的情形,经不住查,一旦露出点痕迹,届时我们就当真是作茧自缚。所以,用铁雄来做借口已经不太合适了,必须找一个更合理的,让陛下和所有人都无法否定的理由离京。”

    陆寻义闻言眉头也紧皱起来,他的确忽略了这个问题,之前预案,没有想过陛下会突然之间情形这么危急。

    陆寻义脸上愁容一闪,踌躇道:“那如今当如何是好?不管用什么理由,在这当口,都很难不惹人怀疑。”

    墨白没有回答,却是眼神微闪,忽而问道:“之前杜鹃遇袭的事,查的怎样了?”

    陆寻义微微一愣,不知墨白怎会突然又跳到这事来,却还是说道:“事发后,对方就消失的干干净净,道门那边咱们的势力还是太薄弱,调查的进展很缓慢,到目前为止还难以分清,到底是黄庭府余孽干的,还是那几位自导自演的。”

    “消失的干干净净?”墨白站起身来,来回走了几步,突然道:“刺杀杜鹃没有成功,他们目的没有达到,再来一次也不奇怪。”

    陆寻义有些搞不懂墨白的意思,这件事虽说没查出来,但明王府里更认为这事是道门那几位搞的鬼,因为那时候明王答应了他们丹药,却拖着没给,所以那几位担心明王府会赖账,所以整这一出来“提醒”明王。

    虽然出手之人大都是用的黄庭府的手段,但三山多年制霸道门,对黄庭府的手段同样精通,要伪装并不难,关键是当初伴随在杜鹃身边的不止虚离子等人,更有三山四门派去的高手,能那么轻易的让人来去无踪,若只有这点手段,三山四门凭什么称霸道门这么多年?

    这事双方心里都门清,黄庭府背了黑锅,对明王府来说,也不是不能接受,至少方便了杜鹃行事,所以这事就糊里糊涂的定案了。

    陆寻义不晓得明王此时忽然提起这事究竟是何用意,不免问道:“殿下的意思是……”

    墨白重新坐下,喝了口茶,眼中精芒一闪:“既然刺杀杜鹃不成,他们难道不会去刺杀王妃?”

    陆寻义心中一惊,脸色顿时微微一变,不过随之却是目光陡然电闪,终于明白明王的意思,不错,王妃有孕的消息,再加上受袭之变故,足以令任何人都能理解明王深夜离京之事。

    连忙躬身道:“是属下疏忽了,王妃如今有孕在身,万不可有半点闪失。”

    墨白点点头,沉声道:“是啊,王妃有孕,若真有胆大的,惊扰了她,本王又如何能不怒?”

第512章 梅云清之死

    上清山原住地。

    相比往日的气势,如今的上青山无疑是衰败了许多。

    当然,香火总还是有的,这时代消息通传并不便利,梅真人陨落,上青山遭逢大变的事,身处上层的人知悉这变故,但大多普通百姓却还并不清楚。

    尤其是当地的一些老百姓,更是丝毫不曾察觉上清山已然不是从前的上清山了,毕竟上清山虽然败了,但并非当真就所有人一起逃了,事实上,这么大一个弟子数以千计的庞大道统,若梅真人还在,或许可一言让所有人离开,但梅真人不在了,便不再有人能有那个威望统领全山。

    如今梅氏嫡系虽然全走了,但还有与梅系不亲近的,也有抛弃不了祖庭的,还有些对明王府并不那么敌视的,总之,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留了下来的人也并不少。

    真要论起来,就只是赏青山如今还剩下的实力,也远远不是一般道统可比的。

    别说宗师还留有不少,就连大宗师,上清山都还留有三尊未曾离去,更还有两三百个资质出众的青年弟子仍在,只要给他们时间,有二三十年光景,上清山或许不能和最鼎盛时比,但却绝对可以在道门之中名列前茅。

    自从事变之后,这些留守的人,依然还在维护着上清山的大宗尊严,林素音等人来的时候,依然可见百姓来这里拜仙求神,奉些香火钱。

    最早杜鹃是跟着林素音一起来的,但她却没有选择先从这里下手,虽然这些人如今已经无路可走,最好压服,但杜鹃还是选择了从黄庭府开始,只因她明白,即便是上清山破败了,她杜鹃也依然不被这些大山之人看得起,强行压服,未必有益,不若便随他们去,或许王妃更能被他们接受。

    所以杜鹃很快就走了,独留林素音在此,对于安全方面,她倒不担忧,莫说这些人已经没了后路可退,一旦向明王妃下手,那必然只能落得满门诛尽得下场,就只说,这些人即便下手,也成不了。

    玉清、太清还有四大家的人,是决不敢让王妃出事的,王妃的安全,他们会比明王府的人更上心,有他们的人在,杜鹃完全不用担心王妃的安全问题。

    杜鹃所料,其实不差,可这世间的事,有时候真不是人可以料尽的。

    云山殿!

    殿宇背山而立,随不见雕梁画柱,位置却极好,初层时,云山雾绕,如置仙境。

    曾几何时,这间殿宇在上清山也显赫非凡,只因此地乃是当代道门清风真人之女,四十便已登堂入室,前途不可限量的梅云清居所。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再回首,景依旧,却已物是人非。

    梅云清并没死,在林素音的强烈力保之下,虽被废了修为,但终究是活了下来。

    并且重新回到了上清山,并搬回了云山殿。

    正所谓一入江湖,便身不由己,成者王败者寇,上清山与明王府,能到今日这一步,其实说起来,始作俑者,正是这梅云清。

    若非当初她纵容梅志峰对墨白下手,又何来今日之祸?

    作为一切恩怨的罪魁祸首,到了,却还能有这般结局,说实话,也算是得天之幸了。

    然而,作为梅云清本人,又是否会这么想呢,这便难以判断了。

    不过回了上清山之后,梅云清倒确实安分了不少,或许是重回故地的原因,她的戾气逐渐不再那么重了,对林素音的态度,也逐渐好了起来。

    “如今,我修为已废,风烛残年之身,能再回到上清山了却残身,已别无所求了!”大殿中,梅云清坐在蒲团上,闭上了眼睛。

    林素音站在一旁,见状眼眶微红,沉默半晌后,轻声道:“师傅也莫要颓废,修为被废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恢复,我身边的阿九就曾重伤修为尽失,如今却也能重入道门,师傅且静待一些时日,我定想办法为师傅治伤。”

    “罢了!”梅云清睁眼,摇摇头,看向林素音:“我知道,我能活着回来,你就已经尽力了,无需你再多费劲,便是真有可能治好伤势,我已年过四十,又还如何重新开始?”

    林素音无言以对,只能低下了头:“是弟子无能!”

    “坐!”梅云清却似乎已经想开了,并没什么怨意。

    林素音在她对面蒲团上坐下,有道童送上点心吃食,梅云清拿起一块糕点,递给林素音:“素音,如今我心里只有一事难了,你师伯如今也不知如何了,我希望你能看在我们师徒一场的份上,答应我,将来无论如何,要保他一命,为梅家留一丝香火!”

    林素音看着她递过来的糕点,曾是她最喜欢的点心,却没有伸手去接。

    “怎么,还怕师傅下毒害你吗?”梅云清苦涩一笑,却是直接拿过糕点咬了一口,并说道:“这里上上下下都被明王府的人控制,为师便是连自尽都做不到,就算有机会下毒,也不会对你下毒,不管如何,你总算是为师在这人世间最后的衣钵传承了。”

    林素音闻言,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伸手拿起了一块糕点,咬了一口,却是眼泪留下来,低下头沉默了。

    师徒间一时沉默下来,好一会,低着头的林素音,活着眼泪将那块糕点吃完,轻声道:“师傅,您放心,您的嘱托,徒儿一定会全力以赴。”

    梅云清看着林素音吃完,听闻林素音的林苏义,嘴角绽放一抹笑容道:“好徒儿,你终是没让为师失望!”

    林素音抬眼,泪流满面的看着梅云清,嘴唇动了动,却吐不出声音。

    最终站起身来,退后三步,跪下,恭恭敬敬叩了三个头。

    梅云清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她睁大眼睛,看着正对她叩首完,跪在身前的林素音,脸色逐渐变化,当林素音睁开眼睛看向她的时候,她眼中最后的隐忍终于慢慢开始消失了,脸色变的疯狂而扭曲,伸手指着林素音,嘴角慢慢溢出了血:“你,你……”

    林素音闭上眼,泪水早已花了妆容,身躯微颤:“师傅,徒儿自知对不起您厚恩,可是却做不到让肚子里的孩子还未出世,便……”

    “好,好……你竟然早就知道?”梅云清咳嗽两声,手捂着胸口,血迹染红了衣衫,看着面前跪立的林素音道。

    林素音泣不成声:“师傅,我可以死,但不能牵连我的孩子。”

    “孽种……”梅云清最后倒在了地上,眼睛依然望着林素音,最后望着林素音的肚子,吐出了几个字:“我好恨,我诅咒你……”

    门外,阿九一脸冰冷的转身,望着殿内那倒在地上的梅云清,眼中仍有杀意在四溢:“想谋害小主?痴心妄想!若非王妃保你,将你千刀万剐,都难解恨!”

    ……………………

    …………

    余晖下,林素音就坐在蒲团之上,望着远处发呆。

    这场景,她很熟悉,在这里她曾度过了六年岁月,也曾无数次的如此刻般望着夕阳。

    不过此时此刻,场景依旧,心情却是大不相同了。

    在京城时,她时刻想着逃离,寻一清净地,然而到了这里之后,是清净了,可这份清净却让人压抑。

    不管上清山和明王府和林家这三方之间,有怎样复杂的关系,也不论这各方之间究竟谁是正义的,单只对林素音个人来说,这里的确对她有恩。

    所以,她无法干涉明王府与上清山的杀伐,她也插手不了明王与梅真人的生死对决,但却始终坚持要护住她师傅梅云清。

    可事实上,无论她怎么做,一切变了就是变了。

    不是她护住了梅云清,她们就还能做师徒,能再续以往的情谊。

    也不是她回了上清山,就能再复往昔的家。

    虽然自从回了这里,曾经的师长同门并未对她恶言相向,甚至依然敬畏有加,但她其实从来就不是个蠢人,能被赋予天资卓绝,又岂能心思不通透?

    只是她愿不愿意去察觉而已,她可以轻易察觉到眼中那深藏的异样,她也可以察觉到梅云清对她态度看似变好的同时,那深藏着的虚假与恨意。

    她并不想去考虑这些问题,但却又不得不想,梅云清是她师傅,对她恩重如山,她可以理解她的恨意,也可以容忍她的一切,但却实在做不到容她用自己的孩子,用同归于尽的方式,来报复墨白。

    眼眶不自觉的湿润起来,望着余晖逐渐弥散,梅云清曾经对她的恩重,仿佛一一浮现眼前,然而,最终,她亲眼看着师傅死去。

    她有解药,却没有给梅云清。

    她的心在颤抖,为了梅云清,也为她自己。

    她曾以为自己只是被动,被逼着去接受那一切,她从没想过去伤害任何一个人。

    可今日之后,她的心再不能纯粹,再也不能自称无辜,因为就在今日,就在刚才,她也终于还是陷在了这生死情仇之中,并主动握起了杀人的刀。

    ……

第513章 王妃遇袭

    “娘娘!”阿九缓步走近正坐在蒲团之上,看着余晖降落的林素音,眼中一抹复杂闪过,轻声行礼道。

    梅云清下毒的事,完全可以提前打断,也不用王妃介入其中,然而最终,王妃却选择了这样一种结局。

    阿九有些看不懂,不明白王妃为何费尽心力保梅云清不死之后,又最终选择了,亲眼看着她死在自己眼前。

    林素音回神,却没有转头。

    阿九沉默片刻,才缓缓道:“梅云清已宣称伤重不治,梅系势力都已经走了,留下的大多与梅云清并无交情,所以上清山这边并未起波折。不过按您的吩咐,已经交代了上清山,他们答应厚葬。”

    林素音再次落泪,阿九想了想又道:“葬礼,您是否要出席?”

    “我无颜再见师尊!”林素音摇头。

    阿九嘴唇动了动,却最终闭嘴。

    好一会之后,阿九才又道:“娘娘,此次下毒有关的人员,都已经被控制了,原本准备立刻处决,但殿下那边来信了……”

    阿九说完,等候一会,却见林素音依然默然不动,便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丹瓶递到林素音身前,终是躬身退去。

    ………………

    ……

    “梅云清死了?”玉清山林余满脸诧异的望着其他几位。

    王妃身边二门四家均派了护卫力量,林余乃是玉清真人的亲传大弟子,一身修为已至大宗师境,除他之外,在此的还有太清真人弟子孔明真,连方孟谷四家的四位大宗师。

    得悉梅云清突然死了,几人神色都有些诧异,说起来梅云清虽然修为尚浅,但与他们却也相熟。

    毕竟梅云清是梅真人嫡女,与他们在身份上是相当的,往日里也还是交情不错的,虽然如今形势如此,几人不好亲近梅云清,但多多少少总还念几分旧情。

    之前见她能活得一命,回到上清山来,这下场虽不算好,但也总不算太过凄惨,有王妃力保,后半生当也能过的顺利。

    却不曾想,就一顿饭的功夫,就传来了她的死讯。

    “这事情不对。”孔明真倒是与太清真人一样,话少,却直接。

    林余看他一眼,又看向连方孟谷几人,几人都不开口,林余便直接问道:“谷兄如何看?”

    连方孟谷一向以谷家做代言人,谷立平抬眸扫了一眼林余:“明王府不是已经说了是伤重不治。”

    林余闻言微顿,却是不出声了。

    孔明真却是站起身来:“我去看一看!”

    谷立平眼中顿时一闪,却是不说话,林余眉头微动,瞥了一眼谷立平,伸手拦住了孔明真:“孔兄莫急,这毕竟是上清山的事,咱们不好介入。”

    孔明真回眸盯着林余看了半晌,最终一甩袖子,出了门。

    “哎哟,孔兄这脾气,真是……”林余讪讪笑了声,见连方孟谷四人不搭理自己,也就转身而去了。

    待他们走后,连家连均雨却是眉头微皱,看向谷立平:“梅云清死的应该的确有些蹊跷。

    其他二人也纷纷点头,谷立平摇摇头道:“有没有蹊跷与咱们无关,咱们与她并无什么交情,那两位和梅云清倒是交情不浅,却想让咱们去出头。”

    其他三人闻言,倒是点头,其实也都看懂了,林余就是想拉着他们一起去看看情况,不过梅云清虽然和他们没什么交情,但也总算是身份相近的人,就这么死的不明不白,倒是让几人心中一时唏嘘不已。

    孟家,孟起灵叹息一声:“偌大一个上清山都能说没就没了,一个梅云清又如何不能说死就死?”

    谷立平闻言站起身来,负手望向远方,声音淡淡:“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便是咱们,也难逃这张大网,一步走不好,就会步了梅云清的后尘。上清山倒了,下一个倒的会是谁?咱们谁也不知道,还请诸位切莫掉以轻心。”

    几人瞬息收起心绪,眸中凝重,同时点头称是。

    谷立平望着远方夜空的眼中,却是神色波动不休:“乱世,是劫难,也同样是机遇。上清山遭劫,正是我谷家应劫腾飞时,三山统治道门的时代,该结束了……”

    然而,才刚想到这里,却忽闻惊变。

    “不好!”谷立平当即色变,想也没想,身形瞬息消失。

    其他几人同样大惊,身形皱闪。

    他们是何等修为,本身就一直随护在林素音左右,就是方才几人聚会,也并未离开太远,不过瞬息便至。

    待得几人赶制林素音所在处,便只见林余和孔明真,已经到了现场。

    地上正匍匐着两具尸体,而林素音脸色苍白,满头是汗,身边数名黑衣卫,还有他们几派的弟子,正在现场。

    此刻林余正一脸紧张的替王妃诊脉。

    “怎么回事?”谷立平满脸铁青,几步上前,盯着刚刚放下王妃脉搏的林余。

    今日归林余当值,他们也不可能一直所有人都日夜不休的护着林素音,还是划分了值事的,一日一人值守,他们也在近前,一旦有事能立马反应。

    林余此刻脸色已满是苍白,顾不得说话,便连忙从怀中掏出一粒丹丸,身为大宗师,手臂此刻却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递给王妃,要给她服下,同时口中声音带着嘶哑叫道:“丹师呢,快让丹师过来,快……”

    见他惊慌的样子,谷立平,孔明真几人,同时色变,却还不及说话,便只闻一道怒喝声传来:“住手!”

    几人转头,便见阿九正满头大汗,快步跑来,几人不及招呼,便只见阿九已握住王妃脉搏,下一刻,便已满脸苍白。

    “怎样?”谷立平的心也提了起来。

    “滚开!”阿九陡然一声怒喝,随即满脸仓皇样,与林余一样,先是立刻拿出一颗丹药给林素音服下,然后大声吩咐黑衣卫道:“立刻将王妃送往静室。”

    黑衣卫并不含糊,立刻便抬来担架,将林素音抬走。

    几人被阿九怒喝,心中愤怒,这一刻却出不得声,林余和阿九皆是满脸惊慌,明显王妃情况不妙,一旦王妃有什么三长两短,明王之怒可想而知,他们的结局,怕是比不得那梅云清要好……

    这一刻,几人也不敢碍事了,眼睁睁的看着阿九几人抬着林素音走了,焦急之下,也连忙跟上。

    然而却被关在了殿外,进不去。

    几人脸色皆是沉的可怕,谷立平突然盯着林余:“究竟怎么回事?”

    林余方才失了方寸,此刻心绪倒是回复了些许,此刻听闻问话,也知这责任自己担不起,连忙道:“就方才我们商议那一会……”

    “哼,休要牵扯我等,今日乃你当值,出了事便是你的责任!”谷立平直接一挥手打断。

    孔明真眼眸闪了闪,却竟然是没有开口。

    林余眼见于此,哪能不知道他们的心思,却是气的浑身发抖,面色陡然一厉:“姓谷的,事已至此,你休要以为自己能够脱的开关系,王妃肚子里的孩子若当真出事了,我林余讨不到好,你又能好到哪儿去?”

    “孩子?”谷立平眼睛刹那瞪大,随即心猛的一沉。

    一边几人也同样大惊失色,太清的孔明真也不再装聋作哑了,一个闪身来到林余面前,脸色青的吓人:“什么孩子?王妃有身孕了?”

    林余强撑的气势终于是稳不住,身躯再次微颤:“我又如何能够想到,王妃竟有了身孕……”

    “孩子如何?究竟如何?”谷立平最先恢复神志,脸色略带狰狞,低吼咆哮道:“快说!”

    林余嘴唇微张,却是面色越发苍白,说不出话来。

    见状几人心皆沉到谷底,知道事情大条了,若王妃受伤倒还有说辞,可孩子不一样啊,这时代传宗接代的事,非同一般。

    孔明真猛的转身,直接盯住身边弟子,想也未想,扬手一挥,就将其中一人扇得当场吐血倒飞:“你们干什么吃的,尔等竟让区区两个蟊贼近了王妃的身?”

    一众弟子见状当场吓得噤若寒蝉,也是这时,才终于说出了情况:“并非我们不力,那两人是明王府黑衣卫带到王妃面前的。”

    “嗯?”谷立平顿时眼神一凝:“黑衣卫带去的?具体怎么回事?”

    林余和孔明真也是同样一怔,林余也没搞清楚状况,他赶到时,第一时间就是看王妃伤势,还没来得及问,此刻一听,几人心中升起希望,如果是黑衣卫自己的问题,那几人总还有得说辞。

    一番问询才知道,那两人的确是黑衣卫自己带过去的,据说是来向王妃请示梅云清伤势的,岂料突然之间竟朝林素音动手了。

    他们发觉,立刻便支援,人多势众,那两人根本就不是对手,他们也不敢留手,直接当场就将那两人给宰了。

    谷立平、林余、孔明真几人对视一眼,皆是心有余悸,如此来看,这事他们是有责任,但还是有得理由辩解得,他们是保护王妃,可架不住她自己作死啊。

    受处分是肯定得,但或许不至于丢命,如今只能祈求孩子没事,若如此,他们得命应该是保住了。

    可谁料就在这时,玉清山的一名宗师忽然道了一句:“看那两人的身手,却似乎有黄庭府的影子。”

    此言一出,林余诸人陡然对视一眼,脸色又一次白了。

第514章 要是能一直安稳

    自从旗蛮犯境,顷刻间丢疆弃土,再到军阀入京,联合谈判的一波三折,很长一段时间以来,京城当真就好如一个火药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飞来一点火星,然后“嘭”的一声,就将身在其中的各方人士炸的灰飞烟灭。

    可以说,几乎所有人心头都仿佛压着一块巨石,无时无刻不在为将来所担忧。

    一直到这联合条约的终于落实,笼罩在京城上空的紧张气氛,才总算是有了一丝松动。

    当然,这消息还没有正式公布,所以对普通百姓来说,一切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

    京城的夜,仍然如以往一般,处于宵禁状态,大街小巷上依然有着成群结队的巡防兵不住在四处穿梭,更不时会有马蹄声疾驰的声音,让人一阵阵心惊肉跳。

    然而,对另外一些人来说,一切却真的不一样了。

    比如林氏等军阀,终于可以在这京城里,安安心心的睡上一个好觉了,不用再担心忽然被兵士闯上门来割了脑袋。

    又比如满朝大员们,也终于可以长长的松一口气,至少暂时不用再担忧,内忧外患一起爆发,将这奔来就千疮百孔的国朝,和他们现在拥有的权势与地位直接撕的粉碎。

    不管将来如何,这条约一签,至少国朝目前所面临的重压,将会得到很大缓解。

    就连消息灵通一点的商贾,在得到联合落定的消息之后,都忍不住为之信心大振,不再随时准备着收拾细软跑路。

    总而言之,这个夜晚,许多人脸上的深沉终于是淡下了几分,借着今晚的好月色,再起往昔盛景时的悠闲,忍不住对着月色畅饮几杯。

    住在名府大街的蔡府,蔡元德蔡老大人,便是如此,此刻在这小院之中,准备了一壶美酒,几碟小菜,享受着这难得的轻松悠闲。

    之所以要特意说起这蔡府,蔡元德老大人,其实啊,也没什么特别的,只不过是他蔡府所在的地理位置有些意思。

    没错,这蔡府,正是那和明王府只有一墙之隔的蔡府。

    而蔡元德老大人,也正是那位之前曾为是否要搬家而焦虑万分的那位蔡大人。

    毫无疑问,要说起这段日子承受的压力,这位身为明王亲密邻居的蔡大人,便是在满朝之中,也绝对找不出几个敢与他比的……

    “好久没见老爷您兴致如此之高了,这苦日子总算是熬过来了,只望这世道能够一直如此安稳就好了。”蔡夫人陪在一旁,见老爷难得的如此悠闲,不禁也含笑问道。

    “安稳?”蔡元德闻言,却是摇了摇头,端起酒杯一口饮尽,又吃了两口小菜,方才放下筷子,嘴里呵呵笑了两声才道:“夫人莫非以为这世道已经安稳了不成?”

    “啊?陛下不是已经应允了么,这联合条约也要正式签订了,莫非还会再起变故不成?”夫人闻言,一时惊愣,脸上笑意也是刹那维持不下去了。

    国难之际,便是妇人也要跟着担惊受怕,不能幸免,官场人家的妇人,懂的更多一些,受的惊惧也同样更多一些。

    “联合条约是签订了,可夫人莫非不知,这联合谈判,谈的是什么?”蔡元德闻言,又是摇了摇头,不过嘴角却是依然含笑道。

    夫人闻言,神情微顿,却是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蔡元德又拿起酒杯:“这联合条约说到底,就是国朝联合地方军阀,共同出兵抗蛮的意思,这条约一签,反而才是真正倾国之战的开始,这九洲大地,自今日始,才算真正要遭逢大劫,生灵涂炭了!又何来安稳一说?”

    夫人脸色不禁变了,其实她也能想到这些,只是见老爷今日格外放松,一时间也跟着放松了下来,此刻心里又不由自主的紧张了起来,却见蔡元德仍自一派镇定之色,方才安下神来,又问道:“即是如此,老爷还兴致如此高涨,想必这场仗我们一定能够打赢的吧!”

    “说不好,说不好啊!”蔡元德闻言,脸上笑容也不禁收敛了起来,又不自禁的复了几分深沉。

    一见老爷如此,夫人终于淡定不了了,明显开始有些惊惧了,急问道:“老爷,那又当如何是好……”

    蔡元德却在此时,又摆手一笑,不慌不忙道:“夫人无需惊慌。”

    说罢,放下酒杯,站起身来,前行两步站定,负手望天,仿佛又恢复了曾经那大老爷的气度,不慌不忙道:“这条约一签,的确是要兵祸连天,这仗能不能打得赢,目前也的确还不好说。但倾国之力应战,便是旗蛮兵锋再强盛,这仗啊,即便是赢不了,要输那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还不知得打多少年呢,所以夫人,你且安心便是,便是外面生灵涂炭,京城之地,今后却还是安全无虞的。所以啊,如今这条约一签,为夫之所以倍感轻松,只因战事虽然就将扩大,但不管于国朝,还是于我们自家,都总要好过从前时候,内忧外患交困,连这京里也是风雨飘摇,朝不保夕。现如今嘛,不管怎么说,大势总算是落定了,至少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咱们的身家性命,是无虞了,夫人无需惊慌。”

    “这便好,这便好!”夫人一听,心中巨石顿时放下了,莫说什么国家将来如何,大战数年这天下百姓又如何。

    这时候就连朝中大员,都只为自家身家性命打算,又何况一妇人家,莫说什么国家如何,能保证自家不遭难也就安心了。

    夫人松了口气,心智回复平稳,又不禁叹道:“咱们总算无需再担惊受怕的过日子了,想想之前,差点连祖宅都要舍弃,真是……”

    夫人只是从心一叹,却不想这话一出,旁边的蔡元德脸上却是忽而笑容凝固了。

    见老爷半晌不说话,夫人偏头望去,见老爷面色忽变,问道:“怎么了,老爷?“

    蔡元德缓缓吐出一口气来,似乎突然又变得有些意兴阑珊起来,摆摆手:“无事,天不早了,夫人且先去休息,老夫再待一会。”

    夫人见蔡元德面色有异,重新坐回石凳上,想问发生什么事,却见他似乎在想着什么,便不敢打扰,只得应声回房。

    院中安静下来,蔡元德眸光才缓缓抬起,看向了院子另一边。

    今日着实放松了,一时间他都忘了明王府带来的压力,直到夫人提起搬家之事,那股压力瞬间便重上心头。

    是啊,今日怎能忘了明王府?

    这联合条约签不签订,明王这个不安分得主,都还住在隔壁啊……

    蔡元德看着面前酒菜,顿觉荒唐,住在这位隔壁,岂敢如此得意忘形?竟敢在这院中如此高谈阔论,他不由自主的开始细思方才那番话,究竟会不会犯到隔壁的忌讳,一时间冷汗都不由湿透了后背。

    回想许久,觉得自己方才那些话,应当没有什么大问题。

    虽说为安抚夫人,有些话显得不太好,但终究并没有什么忤逆国体之言。

    心中安慰自己,却还是不由自主,紧张的侧耳倾听对面动静,良久,除了偶尔若隐若现的脚步声之外,不见其他,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面上浮现一丝苦笑,感受着后背的冰凉,他又不禁心中暗道:“这哪里能够得放松,条约签了,住在这位隔壁,也同样还是得提心吊胆哪……”

    再次抬眼看向这宅子,搬离主宅得心思再一次浮现。

    却又在下一刻打消,他实在下不了这个决心,之前其实他就曾考虑过许久,甚至差点就真得搬走了,但最后却放弃了,依然选择住在这里。

    想到这事,他又不由将目光看向了隔壁院墙,心中也是复杂得很。

    其实之前最终决定不搬家,是有缘故的。

    就在之前,那楚家小姐来明王府求医之后,有一日,隔壁突然有人登门,将他吓的不轻,以为祸事终于来了。

    却没想到,那身负长刀,煞气逼人的黑衣卫,竟然只是留下了一张药方。

    当时蔡大人望着那张药方,冷汗淋漓,久久未曾回过神来,直到他小心翼翼的找太医验证过方子之后,确认只是一张安神助眠的药方之后,心中的惊骇才缓缓平复。

    他考虑许久,都不明白隔壁那位究竟什么意思,要说完全不明白,倒也不是。

    毕竟这方子主治,一眼可明,就是缓解焦虑,安神之用,而他自己和家人的情况再清楚不过了,自从明王回来后,他们全家就没睡过一个好觉,身体自然不好,这方子之用,明显就是给他们治病的。

    这他明白,他不明白的是,明王为何突然要给他治病。

    考虑许久,方子他还是没用,倒不是怕方子有问题,主要是不敢与明王府牵连。

    所以便找太医修改了其中一两位药的分量,至于抓药时分量上的事,又有谁能够说的好,总之,之后一段时间,他们全家服药过后,神志确实好了许多。

    说实话,这事过后,他对明王府的态度的确有所改变,至少通过这张药方,让他觉得,明王府最起码并不会无缘无故就随意对他一家下手,这也是他选择留下的主要原因。

    可要说他就此放心了,那当然也不可能。

    就算明王府不主动为难他,他也还是害怕,毕竟隔壁时不时就执刀仗剑,血染四方。

    这刀枪可不长眼睛,谁说得准,哪天搞不好就有一把刀凑巧从隔壁飞了过来,又凑巧正好砍在他的脑袋上,那就真是……

第515章 明王暴怒

    想到这里,蔡元德不禁摇头苦笑,却又忽然一顿,突然想到,似乎自从东宫宴后,住在隔壁的邻居就很安静了,再未搞出过什么事,几乎都没有什么存在感。

    此时此刻想来,竟让他莫名的有一种不适应……

    “要是能够一直如此安稳该多好!”蔡元德口中喃喃,竟如他夫人方才那般,发出了一样的感叹声。

    一将注意力放在隔壁身上,蔡元德就难以再从容,静坐在院中,耳朵倾听着隔壁的动静。

    隔壁很安静,他专注的听,也只能偶尔听到几声脚步声若隐若现。

    邻居时间长了,他听那脚步声,却竟然也能慢慢有些分辨的出,那应当是明王府,黑衣卫在巡视府中。

    不知过去了多久,身后又有熟悉脚步声传来,他知道是夫人来了,一回头,果然就见夫人披着衣裳,正朝他走来,明显有些担忧的望着他,来到近前,轻声道:“老爷,夜深了,还是赶紧歇吧!”

    蔡元德抬头看看天空,月已经正当中了,原来一时不觉,方才紧张之下,他竟已经在院中独坐许久了。

    见对面并无异样动静,不由也失笑一声,自己当真是自找的,一时放松,导致乐极生悲,在此担惊受怕许久,凭白受了这番罪,站起身来,冲夫人点点头笑道:“好!”

    说罢,站起身来,两人正准备回房,却是忽的,蔡元德却面色微微一变,停步扭头看向侧面院墙。

    夫人不解,也转头看了院墙一眼,却不见异常,不禁问道:“老爷,怎么了?”

    蔡元德眉头微皱,盯着那院墙,又有些不确定的看向夫人道:“夫人,你方才可曾听到隔壁有什么动静,好像脚步声有些杂乱,似有匆忙?”

    夫人微愣,又再次转头看向那院墙,同时屏住呼吸,细细倾听,却似乎的确听到有脚步声正在远去,但很快就听不见了,并不见什么异常,不禁看向老爷道:“老爷,不曾见有何异常啊,这怕是王府中巡逻卫士走动吧。”

    说到这里,夫人看向老爷的眼神有些狐疑起来,心道,脚步声重了点,您都能听出来?

    而且还似有匆忙?这……

    话不好说,却是轻声对蔡元德安抚道:“老爷,这夜风凉,您身子还未痊愈,不如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蔡元德心中也有些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太紧张了,但他之前便常听明王府的动静,倒还真是有一些心得了。

    明王府黑衣卫的脚步声,相较自家家丁并不一样,黑衣卫的脚步沉稳而有力,落地没有丝毫轻浮,很少见那种拖在地上杂音不断,亦很少有匆匆忙忙慌慌张张的乱象。

    时间长了,他已经习惯了这种脚步声,就在方才,他却忽然觉得隔壁的脚步声与往昔似有不对。

    不放心,又侧耳听了听,却是再未听到了,不禁微微晃了晃脑袋,看着夫人那望着自己的古怪眼神,他也不由苦笑一声,心道,自己好歹也是一部大员了,却是有些失态了。

    “或许是有些累了,有些幻听,歇息去吧!”蔡元德摇了摇头,苦笑道。

    “明日老爷入宫,便请太医看一看,若是太累了,便告假休息两日为好。”夫人扶着他叮嘱道。

    “为夫省得!”蔡元德只敷衍一声。

    却正当两人要步入后院,却又忽然,只闻隔壁陡然传来“轰”的一声巨响,似有什么东西被重重砸到了墙上。

    蔡元德几乎条件反射般,豁然停步转身,眸光顷时一凝,紧盯向对面。

    这一次,就连他身边的夫人也听的清楚,手臂一抖,紧紧抓住蔡元德的胳膊,惊疑不定的看向院墙上空。

    方才虽说怀疑老爷听错了,但真个有事,她一妇人家,却是瞬息就失了方寸:“老爷……”

    蔡元德当即一抬手,阻止她言,正要说话。

    便又忽听,对面一道冰冷到了极致的声音,仿佛就在自己面前上空炸响:“找死!”

    找死!

    就两个字,不多,却在此时此刻,让蔡元德脚步陡然一个踉跄。

    这声音他不能不记得,就算不记得,其中含有的威势也能让他第一时间知道是谁。

    “明王,是明王的声音……”蔡元德口中下意识的低语出声,脸色已经开始发白。

    还不等他从惊惧中回神,便又只听对面的声音越发骇人,直若血光在无形升腾。

    “黑衣卫何在!”

    “在!”

    “随本王出发,凡敢阻者,皆杀无赦!”

    “领命!”

    “老……老爷!”夫人脸色已经完全白了,浑身发抖,掐住蔡元德的手越发用力。

    “明王,是明王动怒,出事了,要出大事了!”蔡元德终于惊醒过来,脸色同样惊慌的回头,却还能保持理智,双手一把按在夫人肩头,不让她惊叫,口中大喝一声:“来人。”

    明王府中的动静早已惊动府中,顷刻就有脚步杂乱响起,奔向这边。

    而此时此刻,这些脚步声,却是已经不在蔡元德耳中了,因为隔壁明王府中,在顷刻就已灯火大亮,随之便是一道道急促的脚步声在不断回响。

    这一刻,蔡元德的心脏却在不断紧缩,那边的轰鸣声,就仿佛每一下都在击打他的心脏。

    他有一种直觉,隔壁出了大事。

    而且还是远比东宫宴明王府遇袭还要严重的大事,这一刻,他竟下意识的忽略了,明王或许是因他之前与夫人的那番对话而动怒,其实也不是忽略,而是他潜意识里就不认为,就凭自己能让明王亲自发这么大脾气。

    这么长时间以来,明王府发生过许多事,但就是东宫宴明王府遇袭的时候,也不见明王如此怒形于色,明王府霸道非常,血腥事多,但明王本人却一向如坐深井,如此怒形于色,直接杀气沸腾到这个地步,几乎还未见过。

    也在这时,有下人奔来,相隔还远,便已叫道:“老爷,外面巡防兵……”

    “无需你多言!”蔡元德骤然抬头,沉喝一声。

    根本无需禀报,他岂能不知,明王府异动,外面巡防兵马必然要有反应。

    深吸一口气,他看向夫人,沉声道:“夫人,你立刻回房,切记,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

    “老爷!”夫人闻声更是吓的发懵。

    然而,这一刻,蔡元德也顾不得她受惊,话音一落,已然是快步朝着门口跑去。

    待到得门口,他毫不犹豫得命令家丁开了门,门一开,果然,外面已然是一片大亮,数不清得巡防兵在火光下不住奔跑,整条大街,已然布满巡防兵丁。

    蔡元德三步化作两步,冲出门口,转头就看向明王府,却只见明王府门正好在此时打开,蔡元德定睛望去,却根本看不清人影,只见一道道黑色中又夹杂着深寒白光的影子,正飞速从府内闪出。

    而巡防营得几位主官,早已严阵以待,快马压阵在明王府前了,见得这情景,有一将军大声喝道:“京城宵禁,任何人不得夜间出行,违者……”

    他话音未落,蔡元德便只见一道身形一闪,一道深寒白光划过,蔡元德眼前一花,耳边却再没了将军得声音。

    他眼眸瞬息瞪大,心跳慢了一拍,急忙看去,却只见那将军脖子上赫然已是被一把长刀架住。

    明王府黑衣卫。

    此时,巡防兵也反击了,黑衣卫身上同样被几柄刀枪顶住,四周巡防兵手中的弓箭,火枪亦是同一时间对准了那名黑衣卫,还好双方都未下杀手,僵持在了原地。

    蔡元德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时间却仿佛定格在了那里,心中越发觉得不妙,一言不合,便已拔刀相向,他越发确信,明王府真的已经怒到了极致,连象征性的交涉都已经不做,就直接动手了。

    将军没了声音,黑衣卫也没了动静,唯一还在动的就是明王府门口,还不断在闪烁着身影。

    待蔡元德能够看清的时候,门口已然是不下百道黑衣人影,人数之多,蔡元德并不惊奇,然而让他气都喘不过来的却是,这百道身影手中的长刀,居然已经出鞘。

    每一名黑衣卫手中的刀都在闪着寒光,每一人身上的杀气都早已冲天,他们手中的刀锋全部举起,方向只有一个,那名将军。

    现场从乱到静,只是一瞬间的事,没有任何言语,但明王府此刻所形成的意志却是明确到了极致。

    无论原因,无论身份,敢拦……就杀!

    形势一触即发。

    明王府门前,又一道身影闪过,蔡元德眸光一紧,却是只见那人影,只是一闪落定,蔡元德只刚刚看到一缕白光,就见那身影再次一个疾闪,人已至那将军与黑衣卫对峙之地,然后只听一声轰鸣,便只见一阵人仰马翻。

    速度太快,等蔡元德看清楚的时候,那黑衣卫已然与那将军分开了,那将军以及他身后那一排排的众兵士,竟然在一眨眼间,便已飞退了十米之远。

    却没又摔倒,只是那将军已经下了马,与那些士兵,都好好站着,那将军却是在此时,才惊疑不定的大喝出声:“是谁?”

第516章 追

    哪里还有人影,那刚才出现的白光,就犹如幻象一般,只隐约一现,便已消失不见。

    只有那名先前动手的黑衣卫,正悄然落地,归了队伍,默默站定。

    见这一幕,蔡元德张口结舌,这是何等伟力,挥袖间,上百人被那道白光逼退十余米。

    心中一个激灵,刹那间他就反应过来那人是谁,也想起了那惊鸿一瞥间的那屡白光是什么,没错,正是飘起的头发。

    白发!

    “是明王殿下!”蔡元德连忙扭头寻找,没看见明王,却见这条街上各家门前,全部大开,一名名同僚,全部站在了门口,如同他一般,瞪大眼睛注视着他家的方向,不,是明王府的方向。

    他本想与相熟同僚对对眼色,却就在这时,又只闻远处忽然传来数道大喝声,响彻长空:“殿下且慢!”

    不止蔡元德,几乎所有人听到这声响传来,都是立刻朝着声音传来处望去,就只见约摸百米开外,突然有数道身影,正自远方快速疾驰而来。

    一见那飞腾的身姿,便无需多疑,正是道家宗师赶到了。

    在场诸大员倒不惊奇,如今宵禁期间,名府大街这一块,因明王府存在的缘故,是有道门内卫常驻的。

    十来人身形极快,蔡元德连忙运足目力想要看个清楚,然而根本来不及看清,就只隐约见到一道白光忽现了一下,下一刻便是一声巨大轰鸣传来。

    “轰!”

    蔡元德浑身一震,双耳顷刻失聪,脑内之剩嗡嗡作响。

    顾不得难受,蔡元德仍坚持朝着那边打量,但见火光下尘土飞扬,那十来道身影,陡然从疾驰而来,变成了凌空翻飞,倒飞而去。

    原来是那些道门内卫,只是一个照面间,便吐血翻飞,随后便跌落再地。

    蔡元德听不到声音,下意识的张大嘴巴大口喘气,待耳朵再次听到声响,前方只剩下一个个跌落在地的道门内卫身影。

    而至始至终,他都没见到他们交手,但他知道明王已然出过手了。

    他曾见过明王与梅真人一战,知道明王伟力,但这时候,却能更清晰的感受到,真人实力与宗师究竟相差几何。

    可这时候,蔡元德来不及去想明王究竟有多强,他唯一的想法只剩下,究竟出了什么事。

    内卫是陛下的内卫,谁敢不分青红皂白便出手?

    明王竟如此癫狂,这是十数名内卫呀,说打就打,而且根本不给理由,没有任何交涉,直接出手,这是要翻天吗?

    看他们吐血翻飞,明王明显是下手不轻。

    从头到尾,明王只是若隐若现的出现,又瞬间消失。

    若非那将军等人退后十余米,若非那些宗师内卫才刚刚气血翻腾着落地,他就仿佛根本没出现过一般。

    整条名府大街,却静的可怕,所有人,这一刻,都清晰的认知到明王出现过,而且是一个正杀气冲天的明王!

    明王走了,那巨大的压力,却仍然在不断增加。

    蔡元德耳边嗡嗡声终于完全消失,他突然冲着身后家丁一个挥手,口中呵斥:“全都退回去,任何人不得踏出半步。”

    家丁立刻退走,蔡元德这才转头看向四周,只见一位位同僚,都如自己一样的举动,挥退了家丁,独自站在了门口。

    显然都嗅到情况不对,不敢再留任何一丝隐患,谁都不知道黑衣卫与巡防营会不会继续动手,他们不敢再留多余的人手在现场,哪怕一丁点的牵连也不敢参涉进去,一旦家丁误入进去,后果不堪设想。

    但这些大员们本人却没退回,即便是冒着风险也要关注情况,以做应对。

    蔡元德无心再去关注他们,而是看向了那数位被明王击退,又闪身回来了的宗师,只见他们一个个面色或铁青,或潮红,或面露惊色的闪身到明王府前,看了一眼已经长刀出鞘的黑衣卫,随即互相对视一眼,便毫不犹豫的身形一闪,直接朝着明王离开的方向追去。

    只留下了一个人,他阴沉着脸,还来不及说话,便只见明王府中又闪出一道身影,同时一道乌光自那身影手中射出,直飞向那刚过来的宗师。

    那宗师眸光一凝,手一杨接过那物事,却见原来是明王令牌,抬头看向来人:“陆宗师,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此,又乃何意?”

    明王府中出来的正是陆寻义,他眸光扫视全场一周,脸色冰寒,声音更是冷到让人心头发凉:“主母遇袭,十万火急,明王令,府中卫集结驰援,但凡敢阻救援者,均视为敌,杀!无!赦!”

    他话音落下,现场微顿,似乎没能反应过来。

    而陆寻义已然是从腰间拔出了长剑,就拧在手中,看向那宗师。

    “主母?你是说,王妃遇袭……”那宗师面色一变,心中已为陆寻义的话而大骇,这时候也顾不得脸面了,竟直接解释道:“吾等只是奉命值守宵禁,与王妃遇袭绝无关系,绝无……”

    只是他的话还未完,陆寻义却根本未曾理会,只是一转头直接对着黑衣卫一挥手:“走!”

    说罢身形连闪,无视了那宗师,直接顺着明王离开的方向飞奔。

    黑衣卫亦是沉默着,无视了那巡防卫的刀枪剑戟,快速跟上。

    现场默然,一时间众巡防卫不知如何是好。

    那将军也是脸色铁青,却是无奈,只得快步上前来向那宗师问计。

    那宗师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哪里还有什么计量?

    拦吗?

    开什么玩笑?

    这是何等大事,明王妃遇袭,明王暴怒可以想象,方才那一言不发,便直接出手对阵他们十余人,方才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却是心中发寒。

    好险啊,若是方才明王愤怒之下,丝毫不加克制,他们焉有命在,若就这般死在明王手上,岂非太过冤枉?

    这时哪里还敢说去追,便也不回答,只是身形一闪,就消失在了原地。

    那将军脸色更是难看了,他也不傻,这时候再去寻明王府的霉头绝对讨不到好,明王妃毕竟是皇室中人,他阻拦,就是丢了命,也未必能得皇家谅解。

    还好,很快便有飞马而来,不知说了什么,巡防卫重新开始值守。

    蔡元德与众大员,目睹了这一切,皆心绪难安,脑海中只有一句话“明王妃遇袭,十万火急!”

    “明王妃遇袭,也不知究竟是谁竟如此胆大包天,这才刚刚稳下来的局面,怕是又要大起波澜了……”蔡元德回了府,喃喃自语了一句。

    很快,名府大街再次安静下来,明王府又如之前一般,静静屹立在那儿。

    巡防兵再次有序驻防,一切好像什么都没变,但那一位位大员,今夜却是注定难眠了,无不是满面深沉的在坐等天亮,为注定要马上沸腾的京城做着准备。

    ……

    “快,再快!”

    伴随着焦急的呼喝声,夜幕笼罩下,正有数骑狂飙疾驰在街道上。

    因速度太快,马背上的火把光芒也是摇曳不定,让那马背上的人影显得模糊不定,难以辩清身份。

    就这般,几人一路狂奔,一直快到城门口时,领头之人方才一声大喝,勒停坐骑。

    马匹骤停,不禁长嘶一声,前蹄高高扬起,又原地转过一圈之后,方才立稳。

    领头之人不及整理自己方才因陡然勒马而歪斜的帽子,立刻抬眸朝着城门处打量,却只见城门处早已灯火通明,有兵丁正不住穿梭城墙上下。

    来人不管这些,只死死盯着那已然洞开的城门,脸色刹那阴沉到了极致,伴随着急促的呼吸声,胸脯不住起伏。

    正有将士仓皇奔来,一见马背上之人,顿时一惊,立刻躬身行礼道:“卑职余大有,见过张总长!”

    却见那马背上的人,直接马鞭一甩,直指余大有,口中厉声喝问:“人呢?”

    余大有本就惊慌,经此厉喝,脸上更是冷汗淋漓,声音颤抖,断断续续道:“他们闯……闯城门而去了,卑职,卑职,卑职实在是没,没能……”

    “啪!”那马背上的人只听到这里,手中马鞭便直接朝着余大有抽了过去,然后二话不说,直接打马朝着城外疾奔。

    余大有被这一马鞭抽翻在地,一声惨叫过后,再爬起来,只能面若死灰的望着那数骑消失在城门口,口中喃喃:“完了,这下全完了!”

    默哀一声,正要爬起来,却又是耳边风声一闪,有疾声喝问而来:“人呢?”

    余大有吓的一个激灵,又跌坐在地,来不及抬头看是谁,便下意识的手一指城门外:“闯……”

    同样没等他说完,耳边风声再闪,他坐在地上,茫然抬头,身边哪里还有人影,转头向城门看去,却只见这次非马匹狂奔,而是数道道袍身影,正在身形狂闪,仿若凌空飞掠,只数息间,便已消失在城门口。

    这一次,余大有不敢再茫然下去了,清醒过来,看这情形就知道这次是遭了泼天大祸,再不想办法,就必死无疑了。(未完待续)

第517章 无功而返

    连忙手脚并用爬了起来,转头四望一下,心中诸念电闪,随即一咬牙,快步朝着城门口跑去,召来一名兵士,立刻便道:“立刻给老子备马!”

    看着那兵士应声离去,他快步上了城楼,回到岗亭内,立刻便开始收拾随身物件。

    看这情形,显然是打算跑路了。

    却在这时,门口忽然传来一道声音:“余大人,你这是作何?”

    听到声音,正收拾东西的余大有身形一颤,脸色苍白的回头看向门口,却见一守备小兵正定定的盯着他。

    “吴守城?你不好好当值,来此作何?”被称为余兄的将领,认出来人,脸色更是青红交加,怒喝道。

    吴守城闻言,没有答话,眸光却是瞥了瞥他刚刚收拾的包袱,随即抬眼再次看向余大有。

    余大有见状,眼中顿时变幻,手微微向后,突然抬脚便朝着门口来人走去。

    两人相距不远,只需三两步就将靠近。

    吴守城却恍若未见般,竟然也抬起了脚步,朝着他走来。

    见状,余大有眼中惊疑了一下,停下了脚步,右手却悄悄向后,握住了后腰上的刀柄,口中却喝问道:“本将问你话,你为何不答?”

    吴大人闻言笑了笑,径直走到他身边,又看了看他收拾的细软,微微摇头道:“我是来禀报大人,将军传令,守备营全员集结,将军马上就到。”

    “本将知道了,马上就来!”余大有眼中微变,却是点头道。

    吴守城又盯着他看了一眼,便拱了拱手,转身。

    却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身后余大有眼神陡然凶光大盛,豁然拔刀,只听“当啷”一声,刀光便直朝着吴守城脖子斩下。

    却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吴守城身形豁然一闪,侧身避过这一刀的同时,陡然右掌抬起,如电光般挥出,抓住了余大有握刀的手。

    余大有一惊,大骇之下,还来不及反应,手中刀便已被夺了去,他立刻便知不妙,想退却已经来不及了。

    吴守城手中的刀横在了余大有脖子之上。

    一切落定,岗亭内安静下来,余大有目光惊骇,而吴守城却神色淡淡问道:“余大人,你莫非忘了,老子是什么出身,就凭你这凭关系爬上来的货,也想对老子下手?”

    余大有闻言,脸色顿时再复苍白,他记得了,吴守城是谁,那是曾经在方帅身边的亲卫。

    仿佛力气一下被抽空了,看着吴守城,却仍自坚持道:“杀了我,你也活不了!”

    吴守城冷哼一声,放了他,将刀扔在地上,目光看向他脸上的鞭痕,道:“你放心,我不会杀你,将死之人,又何须我来动手?”

    又看了看他收拾的那些细软,冷笑一声:“提醒你一句,将军马上就到,想跑?还是是省省吧!”

    说罢,转身就走。

    余大有眼中刚刚因逃得一命而升起的光芒又幻灭了,眼中的凶狠顷刻变成了祈求:“吴兄,你就念在同袍一场的份上,饶我一命吧,只要你放我一马,有什么条件,你尽管开。”

    吴守城脚步微顿,又回过头来:“余兄,不是我饶不饶你的问题,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便是跑又能跑到哪儿去,这么大的黑锅,你不背还指望将军来替你背吗?就算你真的侥幸能逃走,你城里的家人又怎么办?”

    随着吴守城的话,余大有眼中最后的希望一点点熄灭,最后只剩下死灰一片。

    这些道理他如何不懂?

    只是性命攸关,选择性的忽视罢了,此刻背吴守城剥开,他的心彻底凉了,不再求救,身子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吴守城转头看向他,微微沉默后,却又微微一叹:“罢了,老子也做不出落井下石的事,倒是还有一条路,如果你答应,老子就助你一臂之力。”

    余大有闻言,当场浑身一震,看向吴守城,眼中再次升起希望,直接从地上爬起,又双腿一弯,直接跪在了吴守成面前:“只要吴兄能够救我一命,不管什么条件,只要余某做得到,定倾力以报。”

    他也不傻,不会当真指望吴守城凭同袍情谊就冒着风险救他,他们俩关系可不怎么样,当初吴守城可是和他平起平坐的,只是因为前段时间吴守城惹了事,才被一撸到底,而之所以被一撸到底,这其中他也没少落井下石。

    吴守城闻言,眉头稍动:“老子也不指望你厚报,不过老子这个人,向来恩怨分明,虽然不会落井下石,但也没那以德报怨的觉悟,当初老子是怎么被一撸到底的,你心里有数吧!”

    余大有不敢狡辩,立刻便道:“吴兄尽管放心,只要我能逃此一劫,定倾尽所能助吴兄平反当初之冤屈!”

    “好,你说了,老子就信了!”吴守城眼中微闪,这余大有虽然是个草包,但他却有些背景,其舅舅是守备营的副将,他能到这位置,全凭他舅舅出力。

    吴守城上次为了躲进牢里去自保,和礼部大人家的公子干了一仗,后来因曾是方有群方大帅的亲兵的缘故,又得方有群放话,才震慑住了局面,让他没被暗害。

    但方有群虽然名头很大,却到底带兵在外,正所谓县官不如现管,而且他只是方帅曾经的亲兵而已,能保他一命就不错了,不可能过度插手。

    守备营这边因为方有群,没将他开革出去,但却还是将他吴守城给一撸到底,作为给那位礼部大员的回应。

    如今他只是一个小兵,已经基本再难起什么大作用了。他必须想办法再爬上去,明王府不可能出面帮他,所以他只能自己想办法。

    今天的事发生后,他灵机一动,就盯上了这货,觉得机会来了,他早知这家伙骨头并不硬,所以趁机胁迫。

    脑海中闪过这些念头,吴守城沉声道:“事到如今,你想保命,也只剩下一个办法,前些日子,巡防营沈玉明偏将一骑出城,自请先锋营的事迹,你还记得吧!”

    “沈玉明?先锋营?”余大有一愣,这件事早已传遍京城各营,轰动很大,余大有又如何能不知道。

    下一刻,他便一把站起身来,面色大变的盯着吴守城,惊怒道:“吴守城,你安的什么心,你所谓的办法,莫非就是让我和他一样,去罪军营送死不成?”

    吴守城直直盯着他,半晌才道:“你是死是活,关老子屁事,老子是念在同袍一场,给你一个机会,你如果不要,老子还懒得多管闲事!”

    说罢,再不多留,转身跨步就走。

    余大有面色急变,刚刚升起的怒气又瞬息消散,眼看他要走,又再次拉住了他,恳求道:“吴兄且慢,是我不对,还请吴兄息怒!”

    吴守城重重冷哼一声,但到底还是站住了:“办法我说了,不去,你唯有一死。去了还有得一拼,而且就算死在了战场,至少还能落得几分声名,也算死得其所。去与不去,你自己看着办。而且我提醒你,时间不多了,最好趁将军还未赶来之前便走,否则,怕是你想去都没这个机会。”

    余大有满脸苦涩余惊惧:“吴兄,那先锋营是什么地方,你是知道的,就凭我这点本事,一旦去了,必然是尸骨无存啊,与其这般,还不如就在此伏诛,至少还有家人帮忙收尸。”

    吴守城也是无语了,若非想利用他,他真的不愿和这没骨头的货多说,却还是沉声道:“也罢,我就好人做到底,你知道我的出身,虽然如今出了军中,但好歹曾经跟在方帅身边,还有几分关系在,你且直接去苏北,直接去方帅手下去,那边先锋营将领中有与我交好之人,我会让他对你照顾一二,别的不敢说,保命应该问题不大。”

    余大有闻言,眼睛顿时亮了,顿时心里有了几分底,千恩万谢。

    …………

    ……

    “我余大有从军多年,何惧生死?今日愿以待罪之身,自请先锋营,若能侥幸斩敌二三,便也不负男儿之志……”

    夜幕下,余大有一骑出城,豪气干云,守备营的官兵,皆为其言行而震撼。

    吴守城也在一边,注视着其身影消失,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的目的达到了,捏住了余大有的生死,就不怕他不出尽全力。

    心思一转,吴守城目光看向远空黑暗,神情微凝,他不知道,明王那边的情形如何了,是否能顺利出京。

    正自想着,忽然,却又只闻马蹄疾,他连忙望去,却只见数骑正飞奔而来,到得近前,他凝眸一看,原来正是先前出去的那几骑。

    只不过此时并不止他们几骑,身后还跟着那数位道家内卫一起回来了。

    “来人!”那数骑入城,为首之人,顿时怒喝一声。

    守备营众官兵一时噤若寒蝉,余大有走了,将军亦还未赶来,其他小头目亦无人敢出头应声。

    见此,那马背上的人更是大怒起来,手中马鞭凌空一挥:“没听见吗?城门值守参将何在?还不过来?”

    现场更静了,也就在这时,吴守城双眉微动,却是动了。

    他连忙上前,来到马前躬身抱拳:“卑职吴守城,拜见张总长!”

    这张大人啊,并非别人,正是张邦立是也,此时他风尘仆仆,脸上笼罩着寒霜,眸光死盯着吴守城,见他制服并非值守参将,冷声问道:“你是何人,值守参将何在?”

    “总长容禀,余参将他……”吴守城立刻将余大有自请先锋营,星夜而去的事说了一遍。

    “简直放肆,是谁给他的权利,让他敢自作主张?”张邦立眉峰微顿,闻言心中更怒。

    这分明就是畏罪而逃,但眼见这么多兵士在,他也不好再多说,毕竟这余大有虽然不合规矩,但毕竟表面上却是壮志凌云,乃是怀着必死之心,去为国征战了。

    心中怒意难平不得发泄,便冷哼一声,打马便走。

    也就在这时,守备营主将终于赶来了,然而张邦立却根本未曾停马,直接从欲要拜见的主将身边疾驰而去。

    待得主将脸色青红不定的来到城门下,搞清楚了情况之后,立刻派人去追余大有,要拿回来问罪。

    但实际上,也只是表面上做做样子,不可能真得追回来,人自己走了,也就代表把罪责担下了,要真追回来,还不知道要多少牵连。

    “吴守城,不错!”最后主将对吴守城挺身而出,让张邦立无言而回的情况表示了赞赏。

    ……………………

    ……

    而另一边,张邦立一路狂奔回宫。

    下了马之后,看着跟随在他身边得一众道家内卫,眉头微挑,却还是拱了拱手:“有劳诸位了,我这就去向陛下回报!”

    “张大人,此次拦截不利,实在乃我等失职,不过,我等均有伤在身,狼狈不堪,不便立刻去向陛下请罪,还请张大人在陛下面前为我等周全一二。”内卫倒也客气。

    “张某必实情相告!”张邦立看着他们衣衫上得血迹,郑重道。

    内卫也不多话,皆叹息一声,离去。

    张邦立看着他们的背影,眼眸慢慢眯了起来,身后一随从在他耳边小声道:“大人,他们分明就是出工不出力,要真想拦,又岂会还晚咱们一步出城……”

    张邦立手一抬,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只是挥了挥手,随即遣散了他们,独自朝着御书房而去。(未完待续)

第518章 定武不怒

    明王府事发后,张邦立并没来见过定武,而是一得到消息,就立刻带着几名随侍直接打马追了过去。

    不过他很清楚,出了这么大事,陛下此刻定然已经起来了,所以入宫后,也无需打听,便直接奔着御书房而来。

    果然,一到御书房门口,就见屋内早已灯火通明,陛下的侍卫正警卫在四周。

    站在院子门口,他整理了一下仪容,又深吸口气,才抬脚入内。

    刚要禀报,就见已经有内侍迎了上来,请他进去。

    “陛下此刻情绪如何……”张邦立压低声音,向内侍打探情况。

    内侍闻声,嘴角动了动,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便低着头朝里走。

    张邦立见状,心下一紧,也不再多问,放轻脚步跟了上去。

    来到内间门口,张邦立脚步微顿,眼神快速打量了一眼屋内,却只见定武帝正静静坐在书桌后面,双眸微闭,一只手轻揉着太阳穴,看起来就好似在假寐一般,毫无雷霆大怒的迹象。

    张邦立不敢放松,又快速扫了一眼屋内伺候在一旁的两名内侍。

    只见这两人皆是一动不动,低垂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的模样,一望便可知其心中之惊惧。

    “陛下,张大人来了!”这时,那迎他来的内侍轻手轻脚入内,声音小心的禀报道。

    定武帝轻揉太阳穴的手一顿,这才缓缓睁开了双眸,直接看向了门口,见得张邦立的身影,却没有立刻开口,而是稍默之后,冲着内侍挥了挥手。

    这内侍见状,赶紧冲着另外两名内侍招了招手,三人躬着身子,快步退出了书房。

    张邦立心中定了定神,待三名内侍退出来后,才快步入内,正要躬身行礼,

    却只听定武帝的声音传来:“免了。”

    张邦立只得作罢,抬眼看向定武,只见定武眸光正定在他身上,他不敢与定武对视,连忙低下头,等待问询。

    “你去追了?”定武帝的声音好一会才响起来,听不出喜怒。

    张邦立闻声,不敢怠慢,连忙低头答道:“是,臣下得悉明王府夜闯宵禁后,担忧事态扩大,便立刻赶去,却终是晚了一步,到得城门口时,殿下已经逼开城门,出城而去。”

    一问一答,御书房内再次安静下来。

    张邦立等了好一会,才听到定武帝再次开口:“朕知道了。”

    听得定武帝如此平静的四个字,张邦立微愣,不由抬眸看向定武帝,却见他竟然又如先前一般,闭上了双眼,一只手轻揉着太阳穴,神情还是那般平静。

    见状,张邦立不禁心中惊疑,按他估计,陛下对明王一直心怀戒心,知他敢夜闯宵禁,更闯城而出,反应绝不可能如此才是。

    他已经提前做好了面临陛下各种反应的可能,却唯独没想到陛下会如此,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却还好,定武帝并未沉默太久,便再次出声了:“老六突然搞出这么大动静,你怎么看?”

    张邦立微微抬头,看了一言陛下那已然平静的表情,他心里越发狐疑起来,这番思绪却是按在心里,还是连忙回应道:“据巡防营报,明王府此番夜闯宵禁,乃是由于王妃遇袭,明王暴怒导致。”张邦立沉声道。

    定武闻言不语,却是忽然睁开了眼睛,做沉思状。

    张邦立见状,又继续道:“据悉,当时黑衣卫集结的时候,乃是直接长刀出鞘,杀意沸腾。随后殿下本人出现,虽未发一言,但其一言不发,便直接动手。诸内卫更是只一个照面,就被殿下重手打伤。据内卫言,当时的殿下之势,已是冷意彻骨,杀气骇然。他们毫不怀疑,当时若再强阻分毫,名府大街今夜必然血光滔天。我亲眼见到那几名内卫衣衫染血,面色苍白的模样,不似作伪。”

    到底他还是帮那些内卫说了好话,倒不是袒护,而是不想再添陛下之怒,多惹事端。

    如今的局势,国朝可用之人实在不多,便是他们不尽力,却也徒之奈何,闹大了,陛下能出口气,于大局却没好处。

    看了看陛下反应,不见其说什么之后,才继续道:“伤了内卫之后,殿下未做半分停留,便直接丢下黑衣卫,独自闯城而去。据此种种,可以看得出殿下当时的怒意与急迫。臣下觉得,若真是王妃那边出事了,倒也确实能够解释殿下当时的反应。不过事发突然,其中究竟如何,还不敢妄断,臣下已经派人即刻去查。”

    定武帝听完,点点头,突然从桌面上拿起一份文件递给张邦立:“你看看这个!”

    张邦立有些疑惑的接过,打开之后,发现乃是一份密报,其中所记载的乃是关于道门六尊那边的情况。

    对于陛下又专门针对道门六尊实施监控的事,张邦立自然不会感觉惊奇,虽然他也是替国朝分管情报的,但他深知陛下手中的情报线,绝非只依靠他一人。

    不做多想,他细细看来,却只见这其中上报的是,今日夜间,玉清、太清、以及四大家都曾出现过不同程度的异动。

    “那几位在今夜都曾召集过手下重要人员密会,难道王妃遇袭一事,与道门有关不成?”看完这份密报,张邦立眼中顿时惊疑连闪。

    以他的智慧自然很快就察觉到这份密报所言,当与明王府今日异动关联甚深。

    只是情报尚少,他还无法判断,王妃遇袭之事,究竟是否与那几家有关,想到这里,他忽然心中大惊,连忙看向定武,声音慎重:“陛下,若是王妃遇袭一事,真与道门那几家有所牵连的话,那后果将不堪设想,国朝必须早做准备。”

    值此联合条约刚刚签署之时,若道门与明王府大战起来的话,绝对会影响到接下来的对旗作战方针,没有道门配合,这仗怎么打?

    不过,只是瞬间,他脑中一个念头一闪,又微微一顿,紧皱眉头,道:“不对!陛下,即便王妃遇袭一事为真,也应当不是道门那几位所为,否则殿下何以直接闯出京城,而非直接去找那几位?”

    定武闻言,没说话,但眼中却是微微思索,轻轻点了点头,显然他赞同张邦立的话,再次拿起桌上一份文件递来,道:“你再看看这个。”

    张邦立不敢怠慢,连忙接过,打开一看,只见仍然是关于道门那边的情报。

    不过下一刻,他便心中陡然一震,抬起头来看了陛下一眼,定武没看他,只是眼神微凝,似在想着其他事。

    张邦立只得压住心头惊意,继续看下去。

    原来这份密报,正是上一份的补充,他能想到,陛下在得悉明王府异动,道门六尊又同时有异的情况下,必然会极为重视,严令查出情况。

    也不知是否又启动了埋伏在道门那边的重要棋子,这份情报才会来的如此及时,其中记载的也正是道门那几位忽然异动的原因。

    只见其中提到,今日夜间,忽接上青山随同王妃那边的人手急报,王妃在上青山遭袭,正急救,但恐腹中胎儿难保,情况甚危!

    王妃竟然孕中遭袭,明王子嗣有难……

    张邦立握着密报的手微颤,抬起头看向定武,只见定武已经回神,正默然无语。

    也是这一刻,张邦立才知道,陛下今日为何没有对明王府夜闯宵禁出京一事,大发雷霆。

    不管王妃是不是林氏女,她若有孕,腹中的胎儿终究是陛下亲孙,孙儿有难,陛下就是再不喜欢明王,却也会在这时选择宽恕他的犯禁之举。

    “陛下勿忧,臣下相信小王子必然能够吉人天相,逢凶化吉!”张邦立躬身一礼。

    “小王子?”定武闻言,嘴角轻声呢喃了一句,眼神有片刻的柔和浮现,但随即便又复了深沉,缓缓站起身来,来回踱过几步,轻声道:“朕也不认为是道门做的,他们人还在京城,没这个胆子敢对朕的儿孙下手。而且看情况,王妃那边应该已经暂时稳住了情况,道门那边也对此措手不及,那会是谁做的呢?冲她下手,目的又何在?”

    张邦立闻言,也将心思放到这上面来,同样蹙旗眉头:“明王妃出自林氏,联合抗蛮一事,最开始便是以明王与王妃的结缘作为契机,让林氏借机提起军阀与国朝联手抗敌之议。在条约未达成前,明王妃的存在,的确意义很大,只要她在,国朝和林氏等军阀,便能有一个缓冲的借口。在条约未达成前,想冲王妃下手的人,目的无外乎是想要搅局,破坏联合。然而如今,再动明王妃,想要借此干涉大势,显然为时已晚。大势已定,非再是明王妃的生死所能左右。”

    定武帝眼中闪烁几下,却是忽然道:“你说会不会是林贼做的?”

    张邦立闻言一愣,张大嘴巴,却是被这话给噎住了,好一会才道:“这……陛下怀疑是林氏所为?”

    最终,张邦立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说了一句废话。

    定武帝斜瞥他一眼,似乎知道他不认可,却是没有理会他,眼神微眯道:“此贼最是狡诈,你莫非还认为他有什么骨血亲情不成,当年他逃离京城的时候,多少家人不是被他给抛弃了?连父母灵位都不顾的无耻之辈,什么卑鄙事做不出来?朕倒觉得,越是谁都不认为是他,却偏偏是他做的可能性最大。正如你所说,联合条约已经达成,明王妃的生死已经无关紧要了,所以,他也就敢动林素音了,至于动机嘛,很大可能是为了栽赃他人,比如栽赃道门,挑拨老六与道门之间的关系。也可能是为了栽赃朕,众所周知,朕并不喜欢林素音,如今谈判结束了,朕无需再忍,要杀她泄愤,也不奇怪。如此一来,既破坏朕的名声,也挑拨朕与老六。总之,不管栽赃谁,也不管有没有证据,让老六多怀疑一些人,多与一些人结仇,对林贼来说,也总有好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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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0750/ 第一时间欣赏天下第一医馆最新章节! 作者:贵族丑丑所写的《天下第一医馆》为转载作品,天下第一医馆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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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一医馆介绍:
一睁眼,便是人命如草芥的乱世芳华。墨白是个大夫,但他还来不及去想治世救人,他首先要考虑的是如何在三天后不死。然后还得考虑怎样才能见一见那已经和自己成过亲,拜过堂,据说国色天香的老婆?最后,他还得想个能在乱世之中活下来的谋生之道,他决定了,就干老本行,很快,乱世之中,战火最猛烈的中心地带,一间医馆开张了。名字还算低调,曰:“天下第一医馆”ps:群号159995598天下第一医馆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下第一医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下第一医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