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5章 瞿国昌
御书房内,老九虽坐于殿内,但外面发生的事,自然是瞒不过他的。
听完内侍禀报,挥手让内侍退下后,老九面色未见多大波澜,并未立刻开口,而是眸光一扫殿中诸人,开口道:“此事,依诸位看,朕当如何处置?”
殿上此刻除了闭目盘膝仿若万物不盈于心的真人之外,还站着四人,依次排开,立在老九下方左侧。
离新君最近,排在第一位的,乃是一六十岁的老者,其人正是朝臣中,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当朝阁首,胡庆言。
此人也是定武临终前为新君指定的四名辅政大臣之首,在如今先帝大行,新君年幼的景况之下,可以说,此人便是大夏权威最重之人。
只不过此时听到新君问话,此人却是微微低头,眸光似睁似闭,仿若神游九天之外,并未察觉到新君看过来的目光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其下首,同为辅命大臣的德王,莫江曲,本来面色微动,想开口说话的,但一见阁首如此模样,却是已然抬起的脚后跟,又缓缓压了下去,低着头不做声了,只是眼角余光悄然注意着身后反应,照他想来,身后的张邦立肯定是要忍不住劝陛下不要大动干戈的。
却谁曾料到,一向主张陛下不能与明王翻脸,当以大局为重的张邦立,此刻却好像根木头一样,竟也低着头,半点动静都没有。
德王正心底纳闷,这张邦立今日怎么哑了的时候,却是陡然见到排在最后的一位老臣,跨步而出,对着老九躬身一拜,随即高声说道:“皇宫乃天子所居之重地,岂容以武乱法,若不严惩,何以立君威,正朝纲?臣恳请陛下即刻下旨,严惩明王。”
此言一出,德王莫江曲眸光便朝着那开口之人看去。
他当然认识这开口之人,正是当朝国公,与他一样,被先帝钦点为新君辅政大臣的秦国公,瞿国昌。
这瞿国昌虽然排在四人之末,但德王却不敢小看他,只因兰妃姓瞿,陛下的生母亦姓瞿,瞿国昌其人,正是新君的外公,也是他们四人之中,最受新君信重之人。
说实话,德王心底是绝不愿与他交恶的,他清楚的很,这堂中四人,一旦新君大权在手之日,他和胡庆言,张邦立三人,都将不可避免的被削权。
唯有瞿氏一族,只要不犯那外戚擅权之禁忌,在新帝朝便必将显赫万分。
若无必要,德王是绝不愿意得罪他的,默了默,眼神继续在胡庆言和张邦立身上打转。
但半晌都不见这二人有所动作,他心底开始不安起来。
便在这时,只见上方老九目光再次落在他们三人之上,又一次问道:“秦国公之见,诸位认为如何?”
胡庆言默然,张邦立亦默然。
眼看着新帝就要下令了,墨江曲终于是不能忍了,只见他一步跨出:“陛下,老臣也赞同秦国公所言,皇宫重地,天子所居之地,绝不容以武乱法之辈。但今夜之事,或许还需斟酌,据明王言,乃是有宵小行刺,事发突然,方才来不及请命,便动手自卫。此举虽然惊扰了宫中安宁,但也情有可原。更甚者,宫中有刺客暗存,乃是大患,明王能一举将其灭之,也可算大功一件。”
此言一出,墨江曲便只觉浑身骤然一紧,无形中一股庞大的压力直冲自己袭来。
不止来自于上方新帝,更有身边瞿国昌那双凌厉的眸子,死死定在自己身上。
墨江曲根本不敢抬头,只能压着呼吸硬扛着。
“德王殿下莫非方才没听禀报?什么宵小之辈行刺?众内卫与禁卫皆看的清楚,分明就是明王与玉清真人动手,所谓宵小之辈行刺,不过是其为逃脱罪责之狡辩,此乃不可饶恕之欺君大罪。”瞿国昌大怒,冲着德王怒斥,接着,他又朝上方老九高声道:“陛下,德王枉顾法纪,颠倒是非,为明王张目,此等居心叵测,令臣触目惊心,是可忍孰不可忍,请陛下严惩德王。”
德王一听瞿国昌不但要拿明王开刀,居然还敢直接冲着自己下死手,若是先帝在时,这老货岂敢如此肆无忌惮,再怎么说自己也代表着皇家宗室,怎么说,也是天家中人,一个区区外戚,居然敢谋自己身家性命。
德王呼吸瞬间急促起来,本来不愿得罪他,但这时怎么还忍的下去,也是豁出去了。
只见他一个转身,对着瞿国昌就是一巴掌扇了过去。
“啪!”德王比瞿国昌年轻一些,再加上瞿国昌根本没想到德王竟敢突然暴起,这一巴掌可谓是结结实实。
清脆的声音响起,大殿中轰然而静,张邦立愕然的看着瞿国昌脸上的五个手指印发呆,就连胡庆言也终于是抬起头睁开了眼,望着瞿国昌与张邦立,眼皮跳了两下。
殿中或许唯一未动的只有坐在角落的真人,不过他垂落的发丝,也无风自动了一下。
瞿国昌被打懵了,上方的老九也有些回不过神,不过也只是一瞬,瞿国昌便豁然暴怒,须发皆张的指着德王,声音都颤抖起来:“你,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却不想德王似乎真是发了疯,竟是怒吼一声,直接冲了上去,一脚将瞿国昌踹翻在地,骑在他身上,便是一顿老拳。
“砰……”
“啊……老夫跟你拼了!”瞿国昌终于还是被打醒了,再也顾不得斯文,抱住德王的腰,一个翻身,竟是调转过来,将德王按在了地上,抓住德王的胡须,就猛的一扯……
“呜呼……”德王吃痛,眼睛都红了,整个人上身扬起,一头撞在瞿国昌胸口,瞿国昌被撞翻,德王冲过去……
两人拳打脚踢,滚作一团……
这一幕之荒唐,简直惊骇了众人,看着两个老货在地上滚来滚去,打的翻天伏地,呼喊震天,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门口的兵士。
然而看着那两人,却又不知如何是好,一个国公,一个王爷,天子不发话,他们也不敢动手。
“哎哟喂……”倒是内侍要懂事些,扯着尖嗓,就上去拉架,可两人打的正轰轰烈烈,哪里容人插手,一个出拳,一个出脚,内侍便痛呼一声,在地上连滚了。
最终老九还是反应了过来,一把站起身来,怒声大喝:“放肆!都给朕住手!”
然而两人却是真打红了眼,竟连老九的话也不听了,抱在一起,连牙齿都用上了。
“还不给朕将他们拉开!”老九冲着兵士怒喝。
这队兵士终于敢上前了,一边抱着一个,分开了,两人仍自挥拳踢腿,鞋都蹬掉了。
但被按的跪倒在地之后,终于是慢慢冷静下来,再一抬头,见到老九那愤怒的眸子,两人顿时同时一个激灵,连忙叩首:“陛下恕罪!”
“你们好大的胆子,敢在此地放肆,眼里还有没有朕!”老九冷声怒斥,说着,便是抬头喝道:“给朕将他们拉出去……”
“陛下,老臣冤枉,老臣冤枉啊!”德王一听,顿时痛哭流涕起来。
这哭倒不是假的,确实是疼的。
此时他须发凌乱,胡子都被扯掉了一大半,下巴上血珠点点,手一抹,便是满脸灰黑中,夹杂着血迹,凄惨无比。
“你还敢喊冤?”老九更怒,但一看他那惨样,却也冷静几分,他也清楚,并不能真的将他怎么样,如今都还未正式登基,德王不仅是父皇留下的辅政大臣,更在皇室中权威很重。
这时候若处置他,不提其他,皇室那边肯定立即不满,处置他,那瞿国昌也留不下来,否则皇室肯定不能服,要说他重用外戚,轻贱皇室。
再说自己未登基,动了他们两人,等于自折羽翼,父皇留下四人,各属阵营,本就是相互制衡的,动了他们,胡庆言便是一家独大……
想到这些,他顿时心中气闷,眼看这一幕荒唐事,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不得不深想,若不处置,自己君威何在,他本来就怕这些老东西欺自己年幼而擅权,如果不处置他们,这些人怕是今后会将自己更不放在眼里。
不等他想那么多,德王却已是哭诉:“陛下,非是臣下失礼,实在是臣下气极,臣受先皇遗命重托,只愿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大胆瞿国昌竟敢污臣清白,谗言臣乃反臣,此实乃不敬先皇,祸乱朝纲之举,臣实在不能容忍此小人谗言媚上,搬弄是非,纵使身死,也要与此贼不共戴天。”
“陛下,臣冤枉!”他的话音未落,瞿国昌已然是老泪纵横,他的模样比德王还凄惨,脸上巴掌印仍在,眼角更是淤青一片,毕竟德王占了先手,刚开始一顿老拳实在不轻。
此刻,他大声喊冤道:“老臣不过据实以奏陛下,德王颠倒是非,为明王张目乃是事实,臣一字不敢虚言,何来污蔑,却不想此贼精恼羞成怒,欲行无奈泼皮手段,蛮横殴打老夫,企图以此蒙混过关,实乃老奸巨猾,居心叵测,臣恳请陛下诛此贼,还我大夏一片青天!”
第586章 不得不保明王
两人一番哭诉,却是让老九又回过神来,意识到当前最重要的是明王之事,而非是陷入两人扯皮当中。
虽心烦,却也深吸一口气,眸光慢慢落在了德王身上,终究德王是在保明王,他眸子逐渐深沉,不得不去想,德王保明王意味着什么?
是皇室的态度吗?他们想干什么?
他眼神渐冷,盯着德王:“王叔,你还有什么要说?”
德王被老九看的浑身一冷,嘴皮颤抖几下,知道形势不妙,终究是被陛下忌惮了,但事已至此,只得道:“陛下,老臣岂敢混淆清白,瞿国昌鼠目寸光之辈,又岂能看清事实?他口口声声内卫见到与明王动手之人乃是玉清真人,可便是亲眼所见又能如何,真人动法何等玄妙,岂是一般人能够看透的,小王倒要问一问瞿老匹夫,你敢肯定,一定就没有贼人行刺?你又敢断定,玉清真人不是在助明王灭贼?而是在与明王相斗?”
瞿国昌闻言大怒,有些话是不能明着说的。
什么无法与明王对质联手擒贼?
是,他们硬要狡辩,他瞿国昌自然是对质不了,可既然要动明王,又哪里还给机会让他上殿来对质?
直接定罪,将他们立刻剿灭在宫城,除掉这心腹大患便是了,何须对什么质。
明王的根基在道门,之前,他们虽有除明王之心,却是顾忌重重,始终不敢下手。
如今六尊已入宫城,并且还不知为何,明王忽然与太清动手,这让瞿国昌瞬间意识到出去明王的机会来了。
不管明王为何与太清动手,至少说明,明王和道门六尊之间并没有那么紧密。
如果能趁此机会向明王动手,六尊未必会死保明王,除掉明王之后,再挟持六尊,以控制道门。
瞿国昌看得出,陛下也考虑到这些,有了向明王动手的意向了,所以他才站出来借机要取明王性命。
然而他这些话只能憋在心里,没办法明面上说出来,德王揣着明白装糊涂,他也没办法。只能看向张邦立与胡庆言,说到底,最终如何定下,还是看新帝的意思。
而新帝的任何决定,却都要来自于他们四人的支持,所以既然德王跳出来力保明王,那就必须要看胡庆言和张邦立支持谁了。
瞿国昌深知,张邦立虽然没有出声,但绝对是支持德王的一派,他一贯便不主张与明王翻脸。可今日张邦立始终不曾出声,瞿国昌很清楚,这其中定有猫腻,十有**是张邦立被陛下敲打过了,才不敢出声。
所以,此时关键就在胡庆言身上,只要胡庆言表态支持,那么张邦立便是心中有再多想想法,也无用了。
至于胡庆言……
瞿国昌眼底微闪,胡庆言乃是当朝阁老,新帝年幼,他的权威可谓大到惊人,可是只要明王在世,便犹如一块石头压在胡庆言身上,不管胡庆言有没有一家独大的心思,也肯定不会喜欢自己头上压着一块巨石。
德王也看着他们二人,终于二人是装聋做哑不过去了,不过,张邦立却最终还是没开口。
胡庆言眸光诧异的瞥了张邦立一眼,不得不站出来,缓缓开口道:“陛下,明王与太清真人宫中犯禁动武一事,其中究竟,老臣亦无法看清。不过臣下以为,陛下刚登大位,新朝尚未稳定,当前最紧要之事,便乃稳定朝纲,平稳过度。道门众真人大尊,此来入宫朝见陛下,可助陛下威服四海,此事不应横生波折。”
“阁老……”瞿国昌闻言,顿时急迫开口。
却被旁边的德王一声大喝打断:“瞿国昌,阁老乃是老成持重之言,你休要继续胡搅蛮缠,老臣已经忍你很久了,你莫要忘了,明王乃是我皇家亲王之尊,就凭你区区一外戚,竟敢几次三番陷害我天家亲王,你究竟安的是什么心?莫非当真是要欺我新帝年幼,故而一力剪除我帝室族亲,好去行那外戚擅权之事不成?”
此话一出,瞿国昌当场跳了起来,这一次却是被吓的:“老匹夫安敢污我?老夫必与你不共戴天……”
“够了!”却不想上方老九忽然一拍桌子,脸色阴晴不定的大喝道:“将他二人带下去,命御医诊治。”
两人自是不敢再说,同时抬头看向上方新帝,皆是眼神惊惧。
直到出了门之后,二人方才对视一眼,眸光中,却尽是杀意万分。
这一次,两人不止是撕破脸这么简单,当德王最后那句“外戚擅权”说出来,就注定了瞿国昌今后与德王必将生死为敌。
伴君如伴虎,没有人能查探到天子心思变化,瞿国昌也不敢肯定,新帝真的就不防着他?
有些话不说出来,大家都很融洽,一旦捅穿之后,就永远有一条梗刻在双方之间,再不如从前亲密。
德王直接被送回府中,家人见状,顿时大惊失色。
德王却遣散众人,独留其长子在侧,讲述了今日之事。
其长子闻言,满脸惊骇道:“父王为何要为了明王那狂妄之徒,得罪陛下与瞿家?”
“住口……”德王脸色一沉,盯着长子半晌,却终是脸色慢慢柔和下来,长声一叹:“燕儿,不是父王想保明王,而是不得不保。”
墨子燕闻言,却是不解,脸色也很难看道:“请父王赐教。”
德王沉吟片刻,方才开口道:“新帝年幼,先帝留下我们四人辅佐新帝,你当知,我们四人,却未必是一条心,也正是因为我们不是一条心,先帝才会留下我们四人相互制衡。”
“我们四人,胡庆言乃是阁老,满朝皆是其门生。本王乃皇室宗正,有满朝皇室为靠山。瞿国昌乃国公,又是新帝外公,权势自是不小。却唯有张邦立,张家虽历代忠良,但其实,张邦立却是帝王内臣,若是之前先帝在时,论权重,张邦立当属第一。”
“可张邦立的权势,是来自于帝王信重,一旦帝王不信重他了,他很快就会跌落尘埃。今日我观张邦立与往日大有不同,定然是与新帝之间发生了什么事,若我所料不错,张邦立会是我等三人之中第一个出局的人。”
墨子燕点头,认同父亲的分析,想问问张邦立出了什么事,却又不好打断德王,只能继续听。
德王想到张邦立今日模样,心底不免唏嘘,感叹道:“结果却因明王之故,惹了陛下不喜,可惜……”
说到这里,德王苦笑了一声,没敢多说下去,再说就是非议君上犯忌讳了,微顿之后,继续道:“张邦立一走,我们就只剩下三人,平衡就被打破了,你说,最强势的是谁,最弱势的是谁?”
墨子燕闻言,眉头微皱:“论实权,最强势应该是胡阁老,最弱势自然是瞿国昌,他毕竟是外戚。”
德王却声声看他一眼,缓缓摇头道:“最强势的确是胡庆言,但最弱势却未必是瞿国昌。”
“嗯?父王莫非说咱们皇室最弱?无论怎么说,咱们也是天家帝室,难道分量还不比一个外戚?”墨子燕有点不服。
德王低下头,声音地不可闻:“其实最弱势乃是……新帝!”
此言一出,墨子燕瞳孔骤然收缩,想说话,德王却抬手,没让他说,只是声音地不可闻的继续道:“新帝本来最强,但张邦立一走,他便立刻最弱,因为我们四人之中,只有张邦立才是一心为君上办事的,他也只有君上作为依靠,新帝有他这张牌在手上,便可借力使力,让我们任何一方都无法跳出他的手掌心。”
“然而如今,张邦立一走,张邦立之前掌控的权威,能给谁?肯定不能给胡庆言,那就只能给皇室与外戚,可新帝刚刚登基,又有明王在侧虎视眈眈,新帝必然会忌惮我们宗室的态度,深恐我们与明王勾结,自然要防着我们,不可能让我们权威太重。所以张邦立走了,得益最大的就是外戚。”
“但外戚能和君上一条心吗?自古以来,皇家都防着外戚擅权,便是史书为鉴,外戚权重,终将祸国,他们有着大权在握,却并没有与皇室共荣辱的责任心,又怎能不生祸端?”
“所以外戚是靠不住的,如此下去,新帝手中会连一张牌都剩不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君权被削弱,甚至旁落。”
墨子燕在一旁听的心惊肉跳,他根本没有意识到局面竟已经如此棘手了,不禁问道:“父王,您既明知于此,为何不与新帝分说明白,让他留下张邦立?”
德王的声音却是越来越苦涩:“你以为新帝不懂吗?若是新帝连这些都看不明白,又怎会被先帝选中?”
“他都知道?那为何还要自折羽翼?他想干什么?”墨子燕色变。
德王看他一眼,轻轻摇头:“有些事,即便看的再清楚,却也无可奈何,对新帝来说,有些事管不了那么长远,只能先顾眼前。如今明王就是他最大的威胁,如果不能除掉明王,那么他位置就坐不稳,又何谈今后局面,若能成功除掉明王,那么再收拾一切,也未必不可。”
“所以,即便他知道张邦立是他最大助力,他也依然要废掉这张牌,只因张邦立对明王的态度与他不一致,既然如此,与其留着被明王利用,倒不如废了。”
墨子燕想了想,最终还是没能说什么,即便心里很多话想要脱口而出,但滑到嘴边,却又说不出来,真正易地而处,他又能怎么办?恐怕也是和新帝做一样的选择,明王的威胁实在太大了。
说到这里,德王才说到今日正题:“以前有张邦立在前面挡着,我自然可以躲在后面,可如今张邦立出局了,我便只能走出来力保明王了。”
墨子燕抬起头来,等着德王力保明王的理由。
德王也没卖关子:“方才说了那么多,你应该听明白了,张邦立走后,胡庆言和外戚都必将更为权重,咱们皇室恐怕会成为下一个出局的。届时,会是怎样的局面,如今本就外患重重,如果我君权旁落,我墨家江山恐怕就真要折在这一代了,届时我等众皇室恐怕下场会很惨。”
“明王虽然狂妄,不为我宗师所喜,但你纵观整个皇室,甚至整个朝堂,又还有谁比明王威势更重?不管怎么说,他毕竟是我皇家宗室,更是嫡系一脉。只要有他在,便足以震慑胡庆言与瞿国昌,他们权势再重,只要想到明王,也定不敢对皇室生出轻贱之心。”
“所以,站在我们皇室的角度,在当前新帝不能掌控朝纲的情况下,是根本没得选择的,只能力保明王不失,即便为此得罪新帝,也在所不惜。因为现在得罪新帝只是我一人,可若放弃明王,将来受难的可能是我们一族。”
第587章 愿鼎力相助
一路直奔御书房,直到内侍通传,宣他们进去,墨白心里其实是有些诧异的。
在他想来,老九这次肯定要借题发挥,即便不取自己的性命,也必定要趁机给自己一个下马威看看的。
却不想,一路上竟然风平浪静。
说实话,老九这般平静,反倒是让墨白心里对这个九弟有些琢磨不透了。
如此良机,老九也能忍得住?
当然,此刻的墨白还并不知道殿中先前发生的一切,并非老九不想动他,而是被德王给一通搅和,胎死腹中了。
随着身边六人一起进入殿中,数人立时便见到上首高坐的那道年轻身影。
这还是墨白回京以来,第一次来御书房,也是第一次见到已经从皇子变为新帝的老九。
双方目光相对,老九身躯挺直,面无表情的盯着墨白,他的神色与从前见到墨白时,判若两人。
神色从容而又淡定,眼神凌厉而深邃,再不见一丝畏缩之意,至少表面上如此。
只不过对于他从容淡定的神色,深邃凌厉的眼神,墨白却似乎并未有太大反应。
那双与老九对视的眸子,在这时似乎稍有出神。
虽然一直以来,墨白与定武之间谈不上什么感情,可当亲眼见到这里物是人非,他心里还是不免轻叹一声。
别说他如此,就连他身边的玉清等六人,眼望果真是新帝临朝,也是各自道心震动,不禁互相对视一眼,眼神复杂。
定武帝王一生,谈不上功勋卓著,反而国土不宁,山河破碎。
他这一生已经结束,在史书上,恐怕是难以称雄了,能不被贬谪为亡国之君,就算幸事了。
可如果就只切身处地的站在当代来看,定武帝一生从头到尾,都不曾弱于他人。
不论林氏等枭雄之辈,如何嚣张,不论是玉清等道门大能,如何散漫,却也无一人,敢视定武如无物,敢道一声定武乃庸君。
相反,定武帝从始至终,都被当世所有豪雄视为最大的对手,是镇压在他们头上的一座大山。
骤见定武已去,新帝临朝,墨白只是心有感慨,而玉清等人在这一刻,却要复杂的多,他们互相对视的眼神,有卸下大山的放松,也有一种难以言说的茫然。
还是那句话,走了的人,已经走了。
活着的人还要继续。
墨白已经回过神来,再次打量了一眼老九,随即面容平静的移开眸子,看向其他人。
真人还是坐在角落,此刻已经睁开眼看向他们一行。
墨白只是看他一眼,又砖头望向张邦立与胡庆言,胡庆言眸光静静的定在他身上,见他望来,深深看了他一眼,随即垂下了眸光。
墨白对他没什么反应,却是眼神在张邦立身上稍顿,心里闪过一丝古怪。
平日里张邦立总是神态凝重,一副重担压身的模样,而今日,他身上却有一种暮气沉沉的感觉,整个人的精气神竟是与先前见到的他,完全不同。
“殿下!”一道细微声音传入耳中。
是玉清。
已经进殿了,墨白就站在门口,既不进也不出,更不提拜见新皇。
玉清几人心中有些发紧,本就搞不清楚明王对新帝的态度,见明王这般模样,他们怎能不紧张?
就他们所在角度,肯定不会也不愿与新帝当面翻脸的,可墨白不动,他们该怎么办?
如果墨白之前没收拾他们一顿,这时候他们肯定是毫不犹豫的上前拜见新帝,但现在,墨白明显要与新帝掰腕子,他们就尴尬了,必须站队。
这时候,先前玉清挨的那顿打,就体现出来了作用。
六人很是顾忌墨白的态度,他不上前,这几人便没有立刻上前。
还好,听到玉清传音,墨白收回了打量御书房的目光,抬起了脚步跨入殿中。
在诸人的目光注视下,终是躬身抱拳一礼:“明王府墨白,见过新君!”
上方老九见墨白不跪,脸色可谓是瞬间阴沉,盯着墨白身影,没有出声让他起来。
玉清等人对视一眼,随即一起上前,与墨白一样,躬身抱拳一礼:礼敬同声唱和:“恭贺潜龙出邸,新君临朝,道门玉清、太清、连方孟谷,拜见陛下!”
老九目光从明王身上移开,看向他们,脸色稍稍和缓,轻声道:“如今国家危难,朕弱冠即位,心中惶惶,深恐才德不足安世,有负先帝厚望,有负天下臣民,道家诸位镇国,可愿尽心辅佐,助朕中兴大夏!”
“陛下天命所归,必可中兴大夏。我等虽为山外之人,亦受大夏供养,感念皇恩浩荡,陛下若不嫌弃我等微末之能,我等岂敢不效死命?国朝兵锋所指之地,便是我道门诸山剑气之所向。”玉清上前一步,铿锵言道。
太清与连方孟谷,亦随之道:“国朝兵锋所指,道门剑气所向,贺新帝临朝,龙耀九州!”
“好,朕定不负诸位镇国!”老九站起身来,抬头冲门口道:“为诸位镇国赐坐!”
“谢陛下!”玉清等人躬身礼谢。
蒲团早已准备好,老九一声呼喝,顿时六名内侍进来,将蒲团安置在书桌左右。
真人居左,大尊居右。
玉清等人一看,只有六席,再看看立在身边的明王,顿时有些坐蜡。
他们互相对视,二山与四家也不分你我了,互相间眼神示意,商量着坐还是不坐?
不坐肯定得罪新帝,坐的话,必然得罪明王。
眼神朝明王瞥去,表达自己的尴尬。可明王站在那儿,就仿佛什么也不知道一样,根本不给指示。
几人心里清楚,不给指示,其实就是一种暗示,摆明了让他们做选择。
胡庆言和张邦立二人站在一侧,刚刚六尊的表态,让他们心中放松了一些。
有他们表态,至少新帝登基气象也不会太难看了。
然而,此刻又瞬间揪心起来,目光在玉清等人脸上扫过,最后落在明王身上,眼中闪过一抹惊讶,显然是没想到,明王对玉清等人的影响力居然如此之大。
竟让玉清等一众人敢在这御书房,当着新帝的面,为明王撑腰。
原本他还以为明王和玉清等人关系应该很紧张,毕竟先前在宫里都动手了,可此时,他不得不意识到,明王与道门之间的关系,远比自己认为的要紧密。
不得不说,胡庆言望向明王的眼神更加慎重了,一直以来,他都注意着明王,也知道这个六皇子非同一般,但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或许对于明王,还要更加重视才行。
老九脸色逐渐开始僵硬发青,眸光中开始闪现怒火,死死盯着玉清一众。
然而玉清等人却只能装作没有看见,转而一个个的开始向着国朝真人问好……
“陛下,道门诸位真人山高水远,日夜兼程而来,想必十分疲惫,而且恐怕都还不太清楚宫中情况,不若便由老臣先请诸位下去休息,顺便介绍一下如今情况,待明日再商量正事。”胡庆言躬身开口,为老九解围。
玉清等人一听,自是包不得快些离开这旋风之地,顿时转过身来,冲着胡庆言笑着拱了拱手,又对老九道:“我等实不知先帝大行,骤然听闻,倍感震惊,且伤痛不已。如今诸事不知,还请陛下容我等先了解一下情况。”
老九暗自深吸一口气,将所有情绪放在心里,最终点了点头:“也好!”
玉清等人又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明王,便跟着胡庆言下了殿去。
他们自然是出不了宫的,便在胡庆言带领下,前往外宫而去。
墨白却没走,待玉清等人出去之后,他才抬起头来,看向老九。
老九的目光也射在他身上,缓缓开口道:“六皇兄,自从你回京,朕便一直想找机会与你见上一面,只是父皇大行,朝中诸事颇多,朕亦是忙的脚不沾地,直到今日,咱们才能见上一面。”
墨白点了点头:“陛下忙大事即可,我倒是无关紧要,不过听说陛下,自父皇走后,直到今日,都不曾去中宫拜见太后?”
老九一听,顿时眼神微微一锐,盯着墨白的眼神越发凌厉起来,却是一句话也不肯说。
他还未找墨白的麻烦,墨白居然敢当面教训他?再加上方才那一幕,让他只觉浑身憋屈,很想怒而杀人。
自从为帝以来,虽然时日不长,但与曾经做皇子的感觉已截然不同,自从父皇去后,这段日子,谁还敢对他如此说话?
气氛又紧张起来,墨白却是抱一抱拳:“陛下,如今内忧外患,国家不宁,父皇大行,如今既然陛下已经即位,愚兄只愿陛下能够励精图治,再复我大夏中兴,愚兄虽不才,亦愿在能力范围内,鼎力相助。”
第588章 带王妃出宫
兄弟俩身份转变后的第一次见面,其实真没什么可说的。
真正的国朝正事,就算墨白有心和老九商量,老九也不会信任他,更不会容他插手。
双方这次见面,更多只是一种程序上的必要试探和表态。
所以,双方都准备很久的见面,最终却只在短短两句话之后便结束了。
离开御书房,墨白并未去寻玉清几人,转头直奔中宫而去。
此刻夜已经深了,按道理,他是不方便再前往后宫,不过,此时他却顾不了那么多,今夜他不能再继续将林素音留在宫里。
回到中宫,还未进门,就远远看见老宫女正在门前张望,见他身影到来,面色顿时一松,脚步一动,便快步迎上来,仔细打量一眼墨白,方道:“殿下,您……还好吧!”
墨白知她担忧什么,微微一笑,摇头道:“没事,母后可曾休息了?”
“娘娘一直都在等着殿下。”老宫女摇头。
“嗯,等一会,我要带王妃回府,你去安排一下!”墨白点点头,抬起脚步朝宫内走去。
老宫女一听,当即面色一紧,就要发问,墨白却是笑着摆摆手:“不用多想,进去再说。”
老宫女听他这么说,又见他神态轻松,方才压住心中惊惧,领着墨白进宫。
太后果然还没休息,此刻已是夜深,她与林素音二人,皆是一身正装,坐在正殿之上,默然无语。
在她们身旁案几之上,各有一只白玉酒杯,酒杯内早已倒满了酒水。
刚一跨入殿中,见此一幕的墨白,瞳孔瞬间紧缩了一下。
此时此刻,见此景,他如何还能不清楚,太后这副姿态,是早已经做好了,随时迎接噩耗的准备。
心里倒吸一口凉气,墨白面色却是丝毫不透异样,仿若未知一般,面上淡笑着上前见礼。
见他安然归来,太后才缓缓站起身来,走到墨白面前,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方才长长吐出一口气,脸上露出一抹笑容道:“没事就好。”
“母后放心,儿臣心中自有分寸,没有万全把握,绝不会轻易赴险。”墨白面色轻松,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好,好!”太后嘴唇颤抖两下,最终却只点头,没有多说。
墨白转头看向站在一边,同样正目视着自己的林素音,对她点了点头,问道:“待会咱们一起回府,你随老嬷嬷去收拾一下。”
林素音闻言眸子一顿,明显有些意外,转而看向太后。
太后闻言,也看向墨白,墨白解释道:“母后,如今宫里宫外的情况都极为复杂,府中的诸多杂事,儿臣实在没有余力去管,如今父皇马上就要发丧,府里没有一个主事之人也实在不便,只好让王妃先回去照应,还请母后应允。”
“你说的是,母后如今身子已经不碍事,便如此安排吧!”太后闻言,点头道。
林素音并不信墨白说的原因,她在明王府什么时候管过事?
林素音不傻,心中明白,今日墨白面圣肯定没他表现的这么轻松,其中怕是有什么端倪,所以才要带她离宫。
一时间心中担心,搞不清楚状况,却又不知该不该问,最后只得跟着老宫女离开,前去准备。
待他身影离开,太后的脸色逐渐凝重起来,盯着墨白问道:“是不是出事了?”
说罢,又连忙开口补充:“你休要假言来宽本宫的心,本宫在这宫里一辈子,见过风雨,也经历过起落,你今日去见老九,情况究竟如何,快些如实说来。”
墨白虽然想宽太后的心,却也知道有些事瞒的太过,反而只会让她害怕,便也脸色露出郑重神色,扶着太后回去坐下,方才缓缓点头道:“儿子不是有意欺瞒母后,方才王妃在场,他有孕在身,儿子怕她担心,方才没有明说。”
说到这里,墨白也来到下首坐下,继续道:“儿子今日携道门玉清等人去见老九,向他表明了不会放手道门,完全依附国朝,也表达了只要他不刻意针对儿臣,儿臣便不会与他为敌,并且在合理范围内,会鼎力助他一臂之力。”
“总的来说,这次会面,气氛不算融洽,但也没当场翻脸。一切与儿臣意料之中差不多,老九肯定是不满的,但算时间内,他还不敢,也没有能力轻易对儿臣动手。”
太后闻言,脸色却没有半点放松,紧紧盯着墨白:“怕是没有你说的这般轻松吧,否则,你又如何会深夜要带王妃离宫?”
墨白微微沉吟后,方答道:“我今日见老九,发现不过短短数日,他与从前便似判若两人。恐怕是毕竟年幼,骤得权柄之后,有些迷失在至高无上的权力之中。今日我与他会面,并不敬畏于他,只是见我有道门支持,而且他对我本人,也多少还是有些畏惧的。所以今日,我与他当面,他却是克制了,并不敢和我翻脸。”
“但他不敢当面和我硬来,却不代表现阶段有些膨胀的他,就能真的忍下来。儿子不敢掉以轻心,必须防着他会为出一口恶气,朝儿臣身边人动手。”
“儿臣在乎且担心的人,便是母后和素音,母后您这边,儿臣早就对真人有所嘱托,有他看着,即便老九再如何胆大包天,也不敢明目张胆对您下手,些许小手段,以真人的能力,足以抵御。”
“但素音这边不同,便是真人也看护不住,毕竟真人没有名正言顺的理由去保护素音,未免以防万一,我才决定,在老九如今这气头上,将素音带出宫,不给他下手的机会。只要过了这一阵,相信他自己能够想明白冲动之后的得失。”
太后听完这番话,心里虽然还是不安,但见墨白考虑清楚周全,多少还是放心了些,想了想,才道:“原来如此,你心中既然有数,那本宫也就不多说了。”
“母后且放心,儿子绝不敢再轻易赴险,让母后担忧!”墨白连忙道。
太后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这才问道:“你方才说拜托了真人在看护本宫周全?”
“是有此事!”墨白对此没有多说,见太后若有所思状,便又加了一句:“其实真人肯答应照应母后,也非儿臣的面子,而是真人为报母后恩典,才肯出力。”
“报答本宫的恩典,本宫似乎并未与真人有什么交情。”太后疑惑了。
“母后可还记得当初找儿臣要的长青丹,那丹丸被父皇赐给了真人,真人原本寿元不久,服下此丹后,又有精进,方才寿元延缓。正因有这番因果,真人在新君面前,有足够的理由保母后周全。”墨白道。
说到这儿,墨白眸光瞥了一眼桌上的那杯酒,轻声道:“所以,儿臣请母后安心,不管这宫中形势如何惊变,您也千万不能绝望放弃,万万保重凤体。只有母后您能安好,儿臣才能无所畏惧。”
太后闻言,笑道:“你担心母后作甚,不管怎么说,母后也是当朝太后,能出什么事?”
…………
……
出了宫,马车一路奔行。
墨白与林素音相对而坐,良久,墨白终是没忍住,抬起头问道:“方才,我见你与母后身边各放着一杯酒,是母后安排的吗?”
林素音抬眸看他一眼,只轻轻点头,没有出声。
墨白看着她淡然模样,沉默片刻,又问道:“那酒……”
“毒酒!”林素音没等墨白说下去,就出声了。
闻言,墨白即便早有心理准备,却还是当场深吸一口气,半晌都没出声。
一直到马车快要到明王府了,他才缓缓开口:“素音,如果,我是说如果,再有这种情况,切莫不可如此。”
林素音看他一眼,又移开目光,面上并无什么波动。
墨白看她这模样,再多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说实话,当时见到林素音居然会陪着太后,也备一杯毒酒,他心中很是震动。
一直以来,他和林素音的关系,外人或许看不出什么,但他自己心里清楚。
两人同住一个屋檐下,林素音肚子里也已经怀了他的孩子,可其实,两人之间,却根本谈不上什么感情。
两人之所以最终会走到一起,不过因缘际会,恩怨纠缠。
至今为止,林素音对他的态度,也从未有过丝毫变化,甚至每当他想要缓和两人之间关系的时候,都会在林素音的冷漠态度之下,无疾而终。
再加上他们两家的深仇大怨,让墨白也只能对此默然。
然而,当今日,看到林素音以他的王妃身份,准备毒酒一杯,静静坐在那儿等待着与明王府共存亡的时候,他的心还是不能不为之震动。
他与林素音之间,从认识直到现在,他有过三次认真思考两人之间关系的时刻。
第一次,在明珠对林素音圆房之前。
第二次,得知林素音怀孕之后。
第三次,便乃今日。
……
马车回府。
阿九和宁儿见他们安然归来,只是喜不自禁。
墨白望着林素音在宁儿陪着回房的背影,沉默良久,终是收敛心绪,带着阿九回了房间。
“玉清几人已经来了,现在正在宫中。”墨白沉声道。
阿九闻言一惊,连忙问道:“他们可曾有异?”
第589章 谈
阿九自然是清楚一切的,其实说来,这是他们这边的疏忽。
之前,他们让玉清等人来京,本来是为了陆寻义的事,让他们过来,是给林氏那边施压。
也是为了吸引林氏等各方势力的目光,让他们将心思放在明王府与道门身上,从而隐藏先帝大行的消息。
却怎料到,他们在常识上犯了错误,竟不知新君临朝,需要先摆平各方势力,玉清等人一旦进京,就必须即刻进宫觐见新君。
正因为没想到这一点,所以事情变的棘手了,他们直接进宫,一旦知晓先帝大行,新君临朝的消息,他们对明王府又会是怎样的态度?
这其中根本没有缓冲,让明王府去操作,一不能提前告知他们,以防消息走漏。
二,又不能拦下他们先见面详谈,这无疑会显得明王府在图谋不轨,刺激新帝的神经,搞不好会牵一发动全身。
三,更不能将他们拦回去,那无疑就是与新帝决裂,摆明了不让道门来觐见新帝,承认新帝身份了。
所以,就因为没有提前预料这变化,让事情变的麻烦了,所以阿九才如此担忧。
墨白轻轻点头:“没事。”
说罢,将与太清在宫中动手,和上殿之后的事,简单说了一遍后,方道:“暂时来说问题不大,今日我在殿中与老九正面相对的情况,玉清他们看在眼中,老九没敢轻易动我,顶住了老九这一关,玉清他们便不会离咱们而去。对他们来说,之前投靠咱们,是因明王府敢与国朝硬顶,现在也一样。”
“殿下,虽说如此,可您今日行事还是有些太过危险了。”阿九闻言,脸上却不见喜色,看着墨白平静无波的脸,他咬咬牙,终还是说道:“您一面用玉清真人等,来挟制新君不敢妄动,一面又用新君的克制,来镇压玉清等人的异心。虽然成功了,可这双方,任何一方,哪怕稍有动静,您今日恐怕都危险了。”
墨白听到阿九这般说,却是不禁抬头看了一眼阿九,眼里露出一丝赞许,却很快隐去,轻声道:“你说的不错,制衡之术可以用,但首先必须自己的实力也足够强,今日我确实有些行险,今后你若遇事,当避免如我这般,兵行险招。”
墨白真是行险吗?
当然,是有些,可他也并非什么准备都不做,就带他们上殿,去赌玉清等人一定站在他这边。
他在之前,打太清的那两招就是准备,他了解玉清等人在乎的是什么,所以他有把握能够在他们还不了解具体情况的时候,暂时拿捏住他们,让他们不敢妄动。
不过这些话,就不必对阿九说了,阿九目前的能力,还不足以做些行险之事,行事方针能够周全一些是好事。
“谨遵六爷教诲!”阿九点头应命,却又道:“如今玉清真人摆明了态度,如今他们全部留宿宫中,新君会不会趁机将他们一网打尽,以除后患?”
墨白闻言,不禁笑了笑,问道:“咱们不提他动玉清等人的其他后果,比如这时候动道门几位真人大尊,会让天下人谣言,乃是他得位不正,道门真人大尊不予认可,故下杀手之类的后果……就单单只说,他动了那六人,我却未死,你说玉清等人被解决后,那道门群龙无首,唯剩咱们明王府一杆大旗?这岂非是在助咱们明王府彻底一统道门?”
阿九一愣,随即也反应过来,有些脸红道:“阿九愚钝,让殿下见笑了。”
墨白却是摆摆手,收敛笑容:“动他们是不至于的,不过小动作肯定是有的,咱们也不得不防。”
阿九眸光闪烁,快速思索,一会,抬头道:“殿下是说,他们会暗中与玉清真人等达成某些协议?”
墨白赞许点头,沉声道:“不错,国朝必然是要在他们身上动心思的,暗中搞些小动作是必然的,玉清等人本就于咱们貌合神离,所以双方凑在一起,搞个什么暗中结盟之内的事,也未必不可能。不过却也无需太过担忧,玉清等人和咱们联合的大立场暂时是不会变的,也不会立刻就相信国朝做出的某些保证,即便与国朝偷偷摸摸的做些什么,也不过是为将来多一条后路罢了,咱们自己对他们提防点,别轻易被他们坑了就是。”
“是!”阿九点头。
“行了,暂时就这样吧,与新帝见面过后,也算双方暂时交了底,会有一段时间的平静,你明日便走一趟道门几大驻地,和他们说一下我们对于林氏的态度,让他们先动起来,将声势闹大。”墨白沉吟道。
“这事,您不与几位巨头亲自谈吗?”阿九闻言问道。
“用不着,他们今日既然站在了我这边,那就容不得他们首鼠两端,这时候咱们越强势越好,不能让他们觉得咱们有求于他们,我们越强势,他们才会越不敢妄动。”墨白摇头。
“阿九明白。”阿九想了想,又问了一句:“后日先帝便将大行,道门真人大尊也已经留宿宫中,恐怕宫中变故,是难以瞒住了,如今还有必要去隐瞒吗?”
墨白岂不知阿九心思,他是希望此番直接就去救出陆寻义等人,而非以吸引目光为主。
“去吧!”墨白只是看他一眼,并未解释。
阿九低下头,转身出去,
出了门,阿九苦笑一下,他怎不知殿下的心思?
越是到了最后时刻,他们这番行动就越重要。
能够多瞒一刻,就能让宫里稳定过度的把握更多一分。
阿九只是担心,当陛下大行的消息传出来后,林氏那边对明王府的态度会不会大变,陆寻义等人会不会更加危险。
…………
……
墨白走在明王府中,关于陆寻义等人的安全,他自然是有考虑的。
阿九的担忧,他也考虑再三,不过最终还是觉得不要紧。
越是新帝上位,林氏应该越不敢动陆寻义等人,毕竟他们还指望着自己与新帝斗个你死我活,这时候动陆寻义,岂非是要把自己逼急,转移目标去对付他们?
林氏老奸巨猾,应该不会做这亏本买卖。
相反,按照墨白估计,搞不好在得知新君临朝之后,他会立刻将陆寻义等人放了,摆出一副和明王府和解的意思,甚至立刻派人来京,上明王府的门来拜见,慰问王妃。
给外界一种,先帝走后,明王迫于威胁,会选择与林氏站在一起,林氏会支持明王在朝中夺权的错觉。。
如此让新君越发容不得明王……
想到林氏,墨白又忽然记起了什么,转而朝着林素音的房间而去。
不多时,便来到门口,敲了敲门。
“谁?”是林素音的声音,宁儿应该已经回房了。
“我!”墨白沉声道。
房间里静默了一会,才有脚步声传来,不一会,门开了,是林素音。
她没有让开房门,只是看着墨白,微皱眉头:“你有事吗?”
“嗯,有点事想和你谈!”墨白点头。
“不重要的话,就在这说吧!”林素音轻声道。
“关于林氏的,明日我就要派人去与林氏就陆寻义的问题交涉!”墨白道。
林素音闻言,面色这才变化,终于是让开了房门。
墨白随之进去,林素音来到窗口坐下,墨白则在桌前坐着,两人相距一段。
“你之前说要写封信带回去,已经写好了吗?”墨白问道。
林素音点头道:“已经写好了,我拿给你!”
“好。”墨白点头。
“如果那边不肯放人……”林素音起身,从枕头旁一个木匣子里,拿出一个信封,微微沉吟后,拿过来递给墨白。
墨白接过一看,信封上面写着“父亲大人轻启”。
见墨白接过信不走,林素音又退回去坐在窗口。
墨白此来,当然不止是要这封信,他是想和林素音谈一谈。
可真的坐在这里,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林素音却忽然开口了:“如果,那边不肯放人……”
墨白抬头看向她,轻轻点头道:“是有这个可能。”
林素音转头望向窗外,墨白想了想道:“你放心,我会尽量保持克制。”
林素音闻言,身躯动了动,回头看他一眼,又低下了头。
“一直以来,我就有些话想说,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墨白也垂下目光,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
没去看林素音没反应,他自顾自道:“我知道,自从当初我们在明珠相逢,可以说,你的一切都被彻底摧毁了。家庭、师门,从此成了陌路,甚至仇敌,你突然之间,变的众叛亲离,无家可归,恨我是应该的。”
说到这里,墨白抬起头来,凝视林素音,却只见她低着头,一声不吭,眼泪却如雨落。
墨白稍默,才继续道:“今日我来,没想过要辩解,我也辩解不了。只是想告诉你,从那日我们在明珠遇上,不管是孽缘也好,姻缘也罢,我们终究是遇上了。”
“时至今日,我已经没有办法去挽回,你受到的那些伤害。但如果你愿意,我会尽我所能,再给你一个家。”
说罢,墨白站起身来,转身出门。
身后却突然传来林素音的声音:“你是愧疚还是怜悯。”
第590章 商量
次日,阿九走了一趟道门各驻地,各驻地掌事对此倒没有吃惊,明王让三山四门掌教入京的事早已传开,对明王此举的目的,三山四门早就是心知肚明的。
不过这么大的事,他们做不了主,只能传话给还在宫里的玉清等人。
玉清等人昨夜和胡庆言聊到很晚,只稍稍打坐了一阵,天才刚亮,几位便又去拜见新君。
昨晚与新君的见面,包括和胡庆言的夜聊,乃是碰头会。
今晨这次拜见,就要正式许多了。
不止四大辅政大臣齐至,皇家宗府又来了两位族老,内阁六位阁臣和礼部主官也悉数到场,更有史官在侧。
国情特殊,也就特事特办,先帝驾崩的消息,宫里实施最大限度的保密。
但再如何保密,有些人也是必须知情的。
首先便是礼部,先帝驾崩和新帝登基,都是非礼部介入不可的事,所以六部之中,礼部主官是最先知情的。
当然,对于礼部主官这边,也采取了措施,以保证他不会泄密。
再便是内阁阁臣,他们也没办法瞒,毕竟新帝登基不是真的只靠先帝一句话,就能够稳稳当当登基的。
朝中重臣是必须摆平的,摆不平他们,便将天下大乱,还谈何登基?
同样的,对于内阁众位阁臣也采取了措施,自从他们知情后,所见的每一个人,所说的每一句话,所写的每一个字,都被严格监测。
事实上,消息在这种范围的放开,也是远远不够的,毕竟阁臣和礼部虽然都在积极做着各种准备,但毕竟都是暗中行事,而且受限颇多,可以想见,等到明日,消息真正传开的时候,恐怕还是会在朝中引起天大波澜,混乱不可避免。
可没办法,相比直接公布消息,可能造成的后果,只能两权相害取其轻,出乱子也比全部崩盘要好。
这些东西,玉清等人自然是不会替国朝去操心的,这次会面与昨晚区别其实并不大。
玉清等人再次表态鼎力支持新君即位的态度,新君则亲切慰问了道门一百零八山的情况,随后对道门这些年来为国朝做出的贡献表示高度赞赏,又承诺将在自己在位期间,表示对道门的大力发展将高度支持。
最后又为道门数位真人大尊加了镇国尊号,承认了二山四门在道门中的领导地位,并且继续允许真人大尊的诸多特权,比如见君不拜等。
最后双方在友好和谐的气氛下,结束了此番见面。
当然,友好归友好,和谐归和谐。
玉清等人会面结束后,还是不能出宫……
下了朝会之后,玉清等人对视一眼,这六爷也暂时摒弃恩怨,聚到了一起。
经过昨夜的了解,这些人如今已经搞清楚了,宫中如今的情况。
说白了,就是明王与新帝之间的关系。
“从胡庆言昨夜之言来看,明王回宫之后的种种姿态,以及昨日在殿中其与新帝的对抗,都足以表明,明王虽然未反,却也不臣,诸位以为何?”六人坐下,玉清眼眸望着门口站着的兵士,嘴里轻声道。
声音很小,但太清和连方孟谷四位,却听的清清楚楚。
数人点头,谷家主道:“应该便是如此,新帝和胡庆言对明王的忌惮若是做戏,不可能瞒过我们的眼睛。”
“既如此,诸位以为明王究竟想干什么?我们又当何去何从?”玉清目光看向谷家主。
这一次谷家主没有立刻开口,而是与身边连方孟三位对视了一眼,才缓缓道:“明王今后想做什么,本尊不知,玉清兄方才也说了,明王现在既然未曾明反,那么与从前定武帝时候,其实形势也没什么不同。”
玉清眼神微眯:“谷兄是说,咱们一动不如一静?”
“玉清兄认为如何?”谷家主点点头。
玉清还没说话,一边的太清却是忽然开口:“本座觉得谷尊此言甚好,只要明王未曾明反,那如今形势,对咱们不坏。新帝远不如定武帝强势,对咱们道门的打压,定然会比从前放松。”
他这话一出,众人都不禁面色古怪的看向他,见此,太清面色一沉:“本座莫非说的不对?”
众人皆是笑笑不语,深深看他一眼后,移开目光。
这些人哪里不知这位目前是深恐被明王两招败了的消息传遍天下,故而根本不想得罪明王,所以才罕见的发表意见,表态要与明王和平共处。
太清被这些人古怪的目光看的面色铁青,玉清怕他忍不住拂袖而去,便连忙轻咳一声,重新引回正题道:“太清兄方才说的有理,的确,新帝不如定武强势,他想要坐稳位置都不容易,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按道理来说,他是不应该轻易招惹我们的。”
说到这里,玉清却忽然话风一转:“但是,诸位也莫要忘了,新帝虽不如定武强势,可他对待明王的态度,也与先帝不可同日而语。明王到底先帝亲子,先帝并非一定要置明王于死地。可新帝却是必将不杀明王不罢休。要杀明王,就必先除其根基,我等处境恐怕未必能如太清兄所料这般轻松。”
这番话一出,便连太清也不得不沉默了,确实,新帝再弱,一旦登基之后,所掌握的力量,也非是道门可以抵抗的,一旦他铁了心要除明王,那么道门跟在明王旗下,必将成为先帝眼中钉肉中刺。
“那依玉清兄的意思,我们只能与明王翻脸?可若与明王翻脸,我们道门不用别人对付,首先自己便会内乱。明王府在道门虽看似还不强,但如今,明王在道门的威望之重,我相信诸位心中有数。真若是与他们翻脸,明王振臂一呼,咱们几家就算联合,恐怕胜败也未可知。”
说到这里,谷家主脸色越发深沉:“更别提国朝和军阀,始终虎视眈眈,随时准备张开口吞了我们,一旦我们内乱,恐怕立时便要又复当初上清山败后的情景,届时说不得,我们都免不了要如今天的上清山一样,沦为国朝或者军阀手中的鹰犬。”谷家主神色也深沉起来,这时候双方即便有怨,却是同生共死的局面,不得不慎重。
众人一听,皆是面色发沉。
当初明王败了梅清风,一举打垮上清山的脊梁,天下势力齐乱道门,造成数百年来,道门最大的劫难。
上清山一系几乎被啃食殆尽,二山四门也损失不小。
那时,他们眼看局势越来越糟,玉清等人不得已,去请罪魁祸首明王,以认明王为道门之主为代价,才终于镇压住局面。
如今明王在道门经营,四处拉拢原上清山一系,实力虽然还不强,但明王的声威却是在整个道门人心中都非同小可,他们自己心里清楚,就是他们门下,也不知道多少人,想投到明王麾下去,只是他们严防死守,方才勉强稳定住旗下势力。
现在一旦和明王翻脸,说实话,他们就连能否剿灭明王在道门的势力都没把握,就算胜了明王,他们其实也败了,因为没有明王,他们根本顶不住国朝和军阀势力的瓜分。
玉清环视一周,苦笑道:“正是如此才难办,现在摆在咱们面前两条路,一,继续追随明王,如此,可继续保证道门独立格局,但恐怕我们今后会成为新帝登基后,必除之而后快的对象。”
“二,便是早做准备。”
“做什么准备?”太清抬眸看向玉清,问道。
玉清微微沉吟,没有开口,倒是谷家主替玉清道:“新帝不如定武强势,也不如定武那般与我们心结深重。如今新帝正是根基浅薄,正需相助之时,昨日胡庆言已经暗示了,若能现在投靠到国朝旗下,新帝必然视我等为倚靠,不会沦落到上清山的下场。”
“胡庆言说的好听,本座不信谷尊没听出胡庆言的意思,他让咱们投靠的可不是新帝,而是国朝,如今国朝谁说了算,是他胡庆言,说白了就是想让咱们投靠到他胡庆言手下。哼,以前定武图谋咱们,军阀图谋咱们,好歹他们还是一方之主。如今区区一个阁首,居然也敢大言不惭的谋划到咱们头上来,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谷尊竟还当真想要从他之言不成?”太清却是脸色出奇难看,盯着谷家主道。
听太清言语难听,谷家主眉头微皱,他身边连家主却是已经忍不住开口了:“太清,你这话说的好没道理,是玉清提出来的,谷兄只是解释而已,你针对谷兄作甚?本尊知道你败于明王手上,深怕得罪了明王,在天下人面前丢脸。但现在大家讨论的是整个道门安危,你最好莫要胡搅蛮缠,否则,休怪我等不给你留脸。”
“混账!”太清浑身气势骤然爆发,眼中一缕寒光直射连家主怒喝:“本座是败于明王手上,可你信不信,本座要杀你,只要一拳。”
“本尊还真不信……”连家主腾的一下站起身来。
第591章 太清疯了吧
“够了……”
“行了!”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却是出自玉清和谷家主。
一向和气的玉清,脸色一沉:“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
谷家主也抬眸示意连家主坐下。
连家主冷哼一声,终于还是坐了下来。
场中沉默下来,良久才听谷家主道:“太清方才说的其实也不错,胡庆言让我们投靠国朝,确实有拉拢我们的意思,不管他怎么想的,有一点可以肯定,新帝年幼,立足未稳,胡庆言恐怕有不放权的心思。如果我们投靠了国朝,能保一时安宁,但恐怕最终还是要卷入新君与权臣的争斗中去。更何况,国朝如今内忧外患,幼帝在位,权臣当朝,这国朝今后是个什么局面,还难说的很,贸然投靠国朝,未必是良策。”
一旁孟家主,开口道:“何必如此着急,走一步,看一步便是,就似昨日般,我们不与明王翻脸,也尽量与国朝保持和气就是,将来见招拆招便是。”
玉清和谷家主两人对视一眼,最终脸上露出一样的苦笑,摇了摇头。
“怎么?我说的不对?”孟家主眉头一挑。
玉清和谷家主还没出声,忽然门口传来声音,有兵士来报,玉清山和谷家各有人入宫,来求见真人、大尊。
很快,门外就走来两人,却是在国朝真人的带领下,进入殿中。
很显然国朝真人过来,是为了保证玉清等人不乱说话的。
“真人,明王身边的家仆阿九,早上来我们各家驻地,要求我们立刻派人随明王府前往南粤营救陆寻义。”来人禀报道。
闻言,玉清和谷家主又对视一眼,都不出声。
国朝真人坐在一旁,目光在众人身上扫了一眼,便又垂下。
“你们先下去候着,此事我们需商议一番,再做决议。”玉清开口。
两人称是,被兵士带出殿外。
玉清抬眸看了国朝真人一眼,国朝真人站起身来,对着几人抱了抱拳,身形一转,便已消失不见。
“服下长青丹后,这位道兄果然又再有精进……”太清盯着国朝真人离去的方向。
说着无心,听着有意,包括玉清在内的其他人,全部眼神微闪,国朝真人本以气血开始衰败,如今能得此机缘,全靠明王之功……
如此一来,对于明王,他们心中就更慎重了。
“孟兄,如今你明白了吧!”玉清没谈正事,却是苦笑着望向孟家主。
孟家主微微一愣,不过随即,便是反应了过来,看向谷家主,只见谷家主面色深沉向他点头道:“你的想法是好的,可明王是不会给机会咱们坐山观虎斗的,看见了吧,昨天咱们随他抵抗了新君,今日他又让咱们助明王府去对付林氏。这是摆明了,就要在新帝眼前,将咱们牢牢绑在他的旗下。”
玉清也微微摇头道:“对付林氏,此等大事,明王都不用亲自出面,仅仅只派家仆阿九,到我们驻地通知一声,我们就立马应命了。再去和新帝说我们其实也和明王不和,想和他交好,新帝恐怕只会认为咱们在嘲讽他没脑子吧……”
孟家主脸色变了,不止他,是满殿中人,全部沉默了。
最终是太清开口:“应,还是不应?”
“嘶!”玉清深吸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大家对现在的形势应该清楚了,在这京里,明王恐怕比咱们还要敏感,正时时刻刻盯着咱们,如果咱们不应,恐怕他立马就要朝咱们下手,绝不可能给机会,让我们和国朝联手来对付他。”
“在宫里,他能奈我们何?”孟家主眼神闪烁一下,低声道。
“重点是咱们能不能赌?明王敢与新帝对抗,真的就没有其他底牌?谁敢说,他在这朝中就真的没有势力?就只说当今太后在位这么多年,在朝中就真的没有半点势力?单凭先帝驾崩后,太后能安然无恙,我就敢肯定如今宫中掌权人物中,必有太后的人。我们谁都没法确定,明王到底有什么底牌。”
“但我能够确定一点,明王绝不可能没有防着我们,却敢如此逼迫我等,事关身家性命,明王必然有其后手。”谷家主眼露精光,声音斩钉截铁。
“唉!”玉清长叹一声,谷家主说的正是他想的:“到如今,我等还能视明王为冲动鲁莽之辈吗?”
说罢玉清扫视众人一眼,眸光在太清脸上定了定,终是站起身来:“既然如此,我等便也无需再多想了,便先如此吧。或许,跟着明王走下去,也未必就是一条没落,诸位以为何?”
能以为何?
该讨论的都讨论了,既然无其他路走,也就只能跟着明王了。
四大家主离开,此番去南粤,各家出人之事,还是需要各自考虑的。
待四大家主走后,太清站起身来,略沉默后,对玉清拱了拱手:“多谢!”
显然是在为玉清最后的决定,一旦决定和明王翻脸,最先受损的就将是太清和太清山。
太清两招败于明王之手的消息,肯定马上就要传遍天下,太清的形象立刻将一落千丈……
玉清摇摇头,苦笑道:“玉清与上清同气连枝,道兄若威严大损,于我玉清又能有何好处?光靠我玉清一人,岂能应付明王与四大家?更休提国朝与军阀了。”
四大家主回去后,又聚到一起,开起了小会。
“谷兄,我等当真只能跟着明王走下去?”显然,四大家还是有自己的心思的,虽然在那边统一了意见,但却没真的马上就遵循。
谷家主闻言,沉默片刻后,道:“你们以为玉清今日拉着咱们说这么多,是真的在与我们讨论出路?”
“嗯?”
“此话怎讲?”
“玉清莫非是在设局陷害我等?”
几人一听,顿时色变。
谷家主摆摆手,轻声一叹:“玉清和太清其实根本就无路可走,从明王败了太清,他们就只能跟着明王走下去。现在明王随时都能让太清威严大损,太清颜面扫地,不止代表他自己,更代表着真人境,玉清的脸又能好看到哪儿去。”
“如果道门不再对真人敬畏,他们还能如从前那般镇压道门吗?失去了道门根基,还谈什么出路不出路?”
“所以,玉清今天说这么多,其实就是怕咱们起异心,会背离明王,投靠新帝。他们不敢背离明王,就只能拉着我们一起抱团,对抗国朝。否则,道门没了咱们四大家,只剩下他们,他们还能抵抗住国朝吗?”
三家主听完,皆是眼神狂闪,不一会,方家主抬眸看向谷家主:“那咱们现在……”
谷家主却又摇头:“玉清是有私心,但方才他和咱们分析的那些,却也不是假的。咱们不能为了坑害他们,就真的去背离明王投靠国朝,就凭咱们四家,到了国朝,最终也不过沦为现在的上清山那般下场。而且更重要的是,我们四家数百年来,历代家主未能完成的遗愿,我们只有跟着明王,才有机会完成,就只为这一点,我们都只能跟随明王。”
………………
……
不管道门几位心中多少弯弯绕绕,最终他们还是选择了明王。
下了决心,道门的动作很快。
很快天下各个势力的目光,就聚集在了突然有了大动作的道门身上。
二山四门认清了现实,那几位也是果决之人,魄力肯定是有的。
几家没有商量,但动作却是惊人的一致,不约而同,全部出动了精锐力量,甚至相比上一次去攻伐黄庭府,还要强势。
太清山最高调,竟直接公然冲林氏发声,以道门领袖,镇国真人的身法,直接发出宣言。
敕令南粤放了道门弟子,陆寻义一行。
否则太清山不惜为了维护道门威严,拼尽全力,也要与南粤林氏一战到底。
太清这么一搞,可谓是震懵了整个天下,自从上清山一系败落后,道门就很是低调了,再不如从前那般不可一世。
甚至说真的,各方势力,再看道门,也不再有曾经的威严,不再将其当做与他们平级的对手。
可今日,太清却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忽然搞出这么一出,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林氏那边,听到这消息后,林华耀脸色愣了一下,随之便是当场黑脸,摔了手上的杯子。
然而,不等他发怒,紧随其后,连方孟谷四家,也通通发出宣言。
玉清山紧随其后,告诫南粤切莫一错再错,立刻放了陆寻义一行,并且言明,真人已经下令,玉清山众精锐弟子集结,随时出发。
玉清山一参进来,情况立刻就不同了。
各大势力的议论声不再那么轻佻,变的凝重起来。
而紧随其后,连方孟谷四家的联合宣言,却是让各大势力有些坐不住了。
“南粤立刻放人,否则,战!”
很简洁,却凶狠。
不要以为四大家不敌三山,就是低人一等的形象。
事实上,四大家给人的印象,甚至比三山要恐怖的多。
他们四家的人,每一代天下论道,都必然会对真人出手,每一代都败,却每一代都战,并且每一战都血腥而悲壮。
尽管从未赢过,却每一次都会咬的三山肉疼,这才铸就了凶威。
伴随着宣言,二山四门根本不等林氏的回应,就已经在各大势力的目光下,率领着精锐弟子直接下山,奔南粤而去。
第592章 新帝想插一脚
“啪!”
茶杯摔在地上四分五裂,吓的站在门口的内侍浑身乱颤。
老九坐在御书房内,胸前剧烈起伏,闭上双目,低沉道:“去,请总长来见朕。”
“是!”内侍总管应命,一面吩咐人打扫碎瓷片,一面派人去请张邦立。
张邦立来的时候,殿内已经打扫干净,坐在龙椅上的老九已经平静下来,至少面上看不出怒意。
不过张邦立却心知,陛下的心情,绝不是如表面这般平静。
道门示威南粤,虽然看似不是针对国朝,但谁也不敢说这其中,有没有向国朝亮肌肉,敲山震虎的意思。
而且,张邦立很清楚,不管明王有没有这个意思,新君都一定会认为明王就是在向他示威和挑衅。
作为一贯不主张对付明王的自己,又怎能不成为陛下迁怒的对象?
接到消息,他就已经做好了挨训准备。
行过礼后,便站在下首,默不出声。
上方老九眸光在他身上看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道:“总长,道门示威南粤一事,你可知悉?”
张邦立略默,随即道:“臣也才刚刚获悉,正安排人严密打探此事。”
老九面上古井无波,只是点点头,又问道:“这件事,总长是怎么看的?”
张邦立抬头看他一眼,心中计较着该怎么说。
他当然知道不管自己说什么,都打消不了陛下对明王的戒心。
可没办法,他总不能火上浇油吧。
心中苦笑一声,也只得道:“老臣认为,道门此举,于我国朝并无不利。”
“哦?”老九嘴角冷笑一下,却也没发作,站起身来,抱起双臂,走到窗口站定道:“不知总长有何高见?”
张邦立望着他背影,暗自轻叹,缓缓道:“依老臣愚见,不管此事最终结果如何,至少经此一举,道门与南粤的关系将越发紧张,当前来说,这对国朝是一件好事。”
老九不置可否,没有出声。
张邦立稍顿后继续道:“二来,道门如此声势浩大,吸引天下势力目光,对我国朝即将面临的巨大压力,能够起到减缓作用。”
不得不说,张邦立还是看的清楚的。
其实这本身也并不难看出来,只不过老九
听张邦立这么一说,老九多少还是受了些触动的,他也不是蠢人,只是对明王忌心实在太重,明王不管干出什么事,他首先考虑的就是明王冲着自己来的,也就难以冷静了。
转过身来,来回走了几步,觉得张邦立说的这一点,确实在理。
当然,他不会认为明王是在故意好心帮他,只以为明王这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帮了他一把。
想到这里,他心中的怒意便当即平复了几分,重新坐回椅子上,对内侍叫了一声:“赐坐!”
张邦立微楞,没想到自己两句话,还真能劝住陛下。
顿时,心里那块石头,不禁松动了几分,暗自道,新君其实还是睿智的,也能听进意见,只不过是年纪尚幼,心性未定而已。
“谢陛下!”张邦立本来有些心灰意冷的心思,刹那死灰复燃,真心拜谢。
老九不知张邦立的心思,这时候也没心思去管,他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眼里不断闪烁,也不知在做何算计。
张邦立见他思考模样,只当新君还在想他刚才的话,不由继续道:“陛下,老臣认为,道门与南粤之间的纷争,我们无需参与进去,目前应该趁着各大势力目光被道门和南粤吸引的当口,抓紧时间稳定自身,当前国朝最重要的事,便是国朝能够平稳过度。”
“嗯!”老九闻言,点点头:“总长说的有理。”
张邦立一听,心中大喜,正要继续说些建议,却不想,老九忽然道:“总长,朕倒是有点考虑,想请总长参谋一二。”
“陛下请说!”张邦立神色一正,先前他都已经心灰意冷,做好了离朝的打算,如今却见陛下能够再次主动向他问计,他岂能不重视。
如果能够得陛下信重,他当然不愿离朝,不是不愿放弃权势,而是受先帝重托,他实在放心不下这国朝。
“方才听总长的分析,让朕受益良多。如今道门与南粤在这时候搞这么一出,对国朝确实有利,不过朕觉得,这时候,我们要做的,并非作壁上观,插上一脚,也许收获会更大。”老九眼眸很亮。
张邦立却是听的眼皮一颤,看着老九那略显兴奋的神色,他刚刚奋起的心,瞬间便冰凉了几分,却不得不带着几分苦涩问道:“老臣愚钝,不知陛下是指……”
“总长方才说的对,道门此举,不但与南粤关系会更紧张,更可以替国朝吸引各大势力的目光。不过朕觉得这还不够,道门如今闹的轰轰烈烈,却未必真和林氏动手。一旦先帝发丧,就算道门不罢手,林氏肯定也不会再和他们继续闹下去,必然是要将目光转向我们国朝的。到时候我们的压力还是会沉重无比。”老九沉声道。
听到这里,张邦立心中已经有了猜测,声音有些发干:“那不知,陛下想如何做?”
“杀了陆寻义!”老九目光豁转,盯向张邦立,眼中光芒大盛,语气难掩兴奋:“道门打的旗号是要救陆寻义,如果陆寻义等人死在林氏那边,他们交不出人,这场争端才会真正扩大,只有如此,才是对我国朝的利益,才能最大化……”
张邦立望着新君那稚嫩的脸庞上,闪现出的光芒,心中忽然百感交集。
一时间,他竟有些恍惚,不知自己方才是否错了,是否不该与陛下分析此事利弊,否则陛下也不会生出这个心思。
如果是从前定武帝在朝的时候,这种想法,不用别人提,他立马就会动这心思。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新君岂能与定武帝相提并论,他都还没能顺利登基,又何谈介入天下大势。
就算杀了陆寻义,让明王与林氏彻底闹起来,从短期来看,确实于国朝有益,明王牵住了林氏的手脚,打的你死我活,国朝的确能够坐收渔翁之利,过渡的更加顺利。
可那又如何?
新君顺利登基了,就能真的掌控整个国朝了吗?
明王就算拼光了自己,就真的能够将林氏剿灭吗?
这绝不可能,硬碰硬,明王拼废了,林氏即便损失惨重,也还是依然存在的,依然会是国朝最大的威胁之一。
到那时国朝怎么办,没有了明王镇压宫廷内外,单凭年幼的新君,别提抵抗外患,就连朝中权臣,他都未必能够镇压的住。
更遑论道门拼的元气大伤,到时候谁去辅助大军抵抗旗蛮?
张邦立心中长叹,这些话他不是没有对新君说过。
甚至张邦立还知道,定武临终前,曾与新君长谈,面授机宜。
然而,在新君眼里,所有的威胁,都不如明王一人。
“陛下,陆寻义在林氏手上,被看护的天衣无缝,想要杀他,恐怕很难做到。”张邦立没有直言反对。
“总长,朕知道,你一直不愿朕与明王兄弟相残,其实朕又何愿行此事?然而,为帝者当为国为民负责,如今国家多难,只要能于国家有利,朕便是再不愿,也必须去做。总长是父皇最信重之心腹臣子,还请总长以国家为重。”老九面色沉了,看着张邦立,声音低沉。
“非是臣不愿……”张邦立想要解释。
老九抬手,盯着他半晌,轻声道:“总长,朕始终认为,四大辅政大臣之中,你是父皇最为信重的,朕也相信,你是父皇留给朕最得力的臣子,所以朕才将最机要的事件交给你办,朕知道你能办到,希望你不要辜负了先帝的心中,更不要辜负了张家历代忠良的名声。朕不想再多说,只问你还愿不愿意为国朝,为朕效力?”
张邦立心中轰然一震,跪下三叩首,良久,才抬起头来:“臣,领命!”
说罢,他缓缓起身,转身退出殿内,背影终于彻底萧索。
老九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复杂。
正如他刚才所言,他知道张邦立才是他最该重用的臣子,然而,张邦立与明王走的太近了。
如果这件事,张邦立能够办好,与明王也算彻底决裂了,他才能放心用他。
如果办不好,老九垂下了眸光。
…………
……
道门下山了,天下势力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道门身上,紧张注视着他们的每一段行程。
二山四门掌教一声令下,大夏境内,东南西北四方,各地道门精锐尽出,直奔南粤。
上午才发令,到中午时分,离的最近的几处山门弟子,就已经与早有准备的明王府黑衣卫会和。
随即根本不做等待,就直接率领着几处山门弟子,直奔南粤境内。
南粤获悉之后,林氏愤怒发声:“根据联合条约,林氏有南境法权,陆寻义等人在南境犯法,即便是道门弟子,南境也有权将其羁押调查,此乃理所正当之举,道门若敢强行犯境,林氏必将严惩。”
第593章 察觉到异常
才发声不久,由黑衣卫带领的第一批弟子,就在各大势力的目光下,抵达了南粤边境。
早有兵马驻防,怎可能让他们进城?
双方交涉间,一言不合,道门这边就直接与坐镇在军中的道门人士动了手。
道门这边是先期人手,林氏那边也是紧急就近调集,一时间两边旗鼓相当,打的轰轰烈烈。
眼看着说动手,就动手了。
顿时天下一片哗然,林氏这边获悉后,顿时大怒。
帅府。
林华耀接到消息后,一巴掌拍在桌上,腾的一声站起身来,吼道:“大胆,马上命令肖卫明部,立刻将将明王府的人全部拿下,敢反抗者,杀无赦!”
“大帅,兵马万万不可轻动!”楚若才却是面色大变,连忙劝道:“否则,一旦情势闹大,恐怕难以收拾。”
“明王何其大胆,天下人都在看着本帅,若容他如此放肆,带着人马踏我南粤境内,本帅还有何颜面统治南军?”林华耀面色铁青,怒喝道。
“我们一旦出动大军围剿,便与道门彻底翻脸成仇,国朝必不能坐视,肯定要出兵牵制,借机施恩于道门,如此,只能便宜了国朝,恐怕定武帝如今就盼着咱们出兵。”楚若才也面色难看道。
此言一出,刚刚脑中热血狂冲的林华耀,也不得不冷静下来。
楚若才是了解他的,知道提到国朝,提到定武帝,林华耀就必然会冷静下来。
只见林华耀又坐了下来,忽然抬头看着楚若才:“那边查的怎么样了?”
楚若才闻言,也同时眸光一凝:“暂时还没有结果,已经又连续动用三枚暗子,但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回音。”
“宫里到底在搞什么?”林华耀眉心紧皱,喃喃道:“已经连续七日,宫中没有任何消息出来,这绝对不正常。”
听他此言,果然,墨白的担心不是多余,虽然宫里封锁严密,但林氏等军阀,还是察觉到了异常。
林华耀从前毕竟是朝中重臣,虽然他叛逃之后,宫里几乎将他的势力翻个底朝天,清理了一大批,但终究还是有漏网之鱼的。
他重新崛起之后,要在宫中布置暗子,相对其他军阀来说,要轻松很多。
前段时间,王妃孕中遇袭,导致黄庭府覆灭,这么大的事,林氏怎能不查探具体?
明王回京,携王妃入宫之后,这边就启动了暗子,想要探一探林素音的真实情况。
可事情出了意外,一向稳妥的暗子,这次居然失联了。
这边察觉有异,便又启动一枚暗子,结果还是了无音信。
这下子,这边就紧张起来,一连两个暗子失联,不是小事。
考虑过后,又接连启动了不同线上的暗子。
宫中已经全面封锁,暗子那边自然不可能传出任何消息。
林氏这边反应也不瞒,意识到不是某一个暗子出了问题,不同线上的暗子不可能同时失联,恐怕是宫里出了问题。
这时,林素音的事,林氏反而不关心了,他们更关心的是宫中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林华耀在京中潜伏势力众多,宫里查探不到,就从宫外下手。
很快各种信息汇总,再分析,并未看出什么东西来,不过要说异常,也不是没有。
有两个人的名字落入了林氏眼中,德王墨江曲,秦国公瞿国昌。
“瞿国昌那边呢?有没有突破?”林华耀眉心凝重,沉声问道。
楚若才知道林华耀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名字,林氏的情报分析人员注意到,这段时间宫中没有大朝会。
定武也很少召见臣子,唯独德王和瞿国昌,却是频繁进宫,被定武召见。
德王乃是皇家宗府宗正,除了大朝会,他根本不用进宫当值。
瞿国昌是武将封国公,因是国丈,外戚身份,放下了兵权,在朝中当值,是拥护九皇子的一系列势力,因为兰妃得宠,故而在朝中权势颇重。
但定武一直很忌惮朝中党争,所以瞿国昌也不是他心腹近臣,从前也甚少单独召见此人。
怎么会突然之间,开始频繁召见这两个人?
又有什么事,用得着同时召见毫不相关的两个人?
一个外戚,一个皇室宗正,他们觉得觉得应该与立储有关。
与这两人相关的事情只有一个,也只有立储。
再考虑到前段时间定武废了太子,又大势打击朝中结党势力,将太子与大皇子一系重创,林华耀觉得定武应该是看中九皇子了。
可就算如此,召见德王可以,瞿国昌可是外戚,定武用得着和他商量?
楚若才脑海中闪过这些,开口道:“果然不出大帅所料,瞿国昌最近确实有所异常,据打探,瞿国昌最近与朝中一些九皇子一系的臣子联络增多,更曾召见其在军中旧部将领。”
“嗯?”林华耀眉头一挑:“联络群臣,召见军中旧部,他这是想干什么?”
“的确很古怪,若非他近日接连被定武召见,这么做,倒似乎是有点想造反的迹象。”楚若才眼里闪过一抹古怪道。
“瞿国昌武将出身,但战功也不出众,不过是靠着枕头风,方能屹立朝堂多年,文不成武不就,就算他联络旧部,凭他手下那点实力,也造不了定武的反。”林华耀摇摇头,听得出他对瞿国昌这个人,评价并不高。
“造反自是不可能,他应该是奉了定武帝的密令,只是我们还分析不出,定武帝让他联络近臣和军中旧部的目的。”楚若才点点头。
林华耀沉默着思考片刻,开口道:“这件事定有猫腻,以我对定武的了解,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他都不可能主动让臣子结党,更不可能让外戚掌军,就算退一万步说,定武真的在谋划什么,瞿国昌又怎敢轻易领命?又岂敢当真去与朝臣结党,去重掌君权?”
正所谓君心难测,有些事,即便是帝王让你去做,你也不能做。
楚若才认同林华耀这个观点,却是道:“可据我们调查,瞿国昌并不像是被逼迫的,也似乎并没有感觉大难临头,而且恰恰相反,瞿国昌最近颇有几分意气风发。”
“查,宫里严密封锁,瞿国昌的反常之举,都说明国朝必有大事,全力去查,必须查清楚究竟怎么回事。”林华耀下令道。
“是!”楚若才点头,却又道:“不过大帅,我们是不是先把这件事放一放,如今先应付明王府要紧。”
林华耀眉头微皱,直觉上告诉他,宫里的事非同小可,越早查清越好。
但楚若才提起明王,又让他心中烦闷起来,点头道:“嗯,依你之见,我们当如何处置现在的局面?”
“大军能不动就不动,否则于我们后续实在不利,就算不考虑国朝在坐山观虎斗,如今联合抗蛮条约已签定,大战很快开启,到时,我们还是用得上道门的,现在真的与他们彻底成仇,实在不值。”
楚若才说到这里,稍默,又道:“依臣下之见,二山四门,玉清真人几位此番对我林氏出手,也未必就是他们的本意,他们应该也是受明王所胁迫。”
“若是胁迫,他们最多是派出一些人应付形式,可你看见了,这次他们不但公然站了出来针对我们,更是几乎精锐尽出,绝不可轻忽,这件事你要查一下,看看明王究竟使了怎样的手段,让玉清他们敢和我们公开为敌。”林华耀摇头道。
“是!”楚若才认同林华耀的话,但他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不管明王使了什么手段,我始终认为,玉清等人本心里不会愿意和咱们彻底撕破脸,只是受到明王胁迫而已。我们不能动用大军,可以命上清山抽调精锐对他们进行拦截,先将争斗范围控制在道家。”
林华耀想了想,点头道:“可以。玉清等人就算做戏,也不可能背上清山一家之力挡住,否则他们没法向明王交代。”
“挡不挡得住另说,道门敢与我们为难,不过是倚仗着大战将开,离不开他们的帮助,才有如此气焰,敢公然与我南军为难。我们先用上清山挡一挡,打击一下道门的气焰,让道门明白,也让天下势力明白,我们南军已今非昔比,有了上清山的助力之后,我们已经在战场上有了自保之力,并非一定要指望一百零八山。”楚若才道。
“到时,就算打输了,不用我们出面,自然会有人害怕咱们真的一怒之下出动大军,将道门打的元气大伤。我们可以不靠一百零八山,其他几家势力,却还要靠一百零八三帮忙,自然会出来调停,等他们跳出来调停的时候,我们就没这么被动了。”
林华耀听后,算计一番,觉得可行,便点头应允。
但随之,林华耀又有些头疼:“那就算最终谈判,陆寻义等人,依你看,最终又当如何是好。”
说起这个,楚若才也是苦笑:“属下真是搞不懂明王究竟怎么想的,他要救陆寻义等,完全可以派人来与咱们私下谈判。现在搞出这么大的场面,他就没想过,我们就算本来想放了陆寻义,现在也不能轻易放了,否则南军威严何在?”
“他是狂妄惯了!”林华耀冷声道。
“大帅,咱们和明王打的交道不少了,此人虽然狂妄,却也绝非有勇无谋之辈,他绝对不可能没考虑如此行事的后果,但他依然这么做了。属下觉得相比如今道门来袭的实际问题,我们更应该注意的是明王这么做,背后的深意。”楚若才离开前,郑重道。
第594章 门客来投
上清山驻地。
林氏的命令传来之后,上清山立马召集门中长老议事。
其实这事哪里用得着讨论,让他们去与整个道门打,他们如果有这个实力,还用得着逃出道门,跑到林氏手下来做人下之臣?
一番吵吵嚷嚷后,上清山众宗师长老,自然是一致反对。
如今的上清山,在梅清风陨落之后,梅氏一族依然是最强的势力。
毕竟从开山之时,梅氏一族就一直处在上清山的权利中心,数百年来从未没落过,底蕴之深厚,可想而知。
在新掌教还未选出来之前,梅氏一族在上清山依然是担当着话事人地位。
不过上清山落到如今地步,门内弟子对梅氏颇有怨言,认为上清山落到如今地步,完全是梅氏的责任。
所以这种情况下,梅氏一族如果不派一个足够分量的人出来管事,恐怕很难压住局面。
梅鸿天按辈分算,是梅清风的族弟,大宗师修为,乃是梅氏一族现存的宿老之一,便是现在梅氏推出来主事的人。
只是身为大宗师的梅鸿天,本来并不擅俗事,此刻见众人一致反对,也觉得此事确实不能答应。
不过,他身边站着的一个中年男子,此时却在他耳边,小声说道:“族老,林氏既然已经下命了,就不会任我们推辞。如今我们还没能整合各山,暂时还不能和林氏闹的太僵。”
梅鸿天眉头紧皱,瞥了一眼殿中人,微微摇头道:“就凭我们根本拦不住整个道门,出手等于送死。”
中年男子闻言道:“不至于,林氏也说了,道门此番前来,也只是受明王所胁迫,不会拼全力的,我们只需要尽力拦截就好。”
梅鸿天眉头皱的更紧:“说的简单,就算那几家不出全力,明王府又岂会留手?到时一旦打起来了,谁能控制局面?搞不好就是死伤惨重,关键是就算我们拼尽全力,凭我们一家之力,也不可能打的赢。”
中年男子苦笑一声,连梅鸿天都能看出来的事,他自然明白,却只能叹道:“如今我们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有所伤亡恐怕是在所难免的,不过林氏也不会真让我们元气大伤的,我们拼光了,对他们也没好处。”
梅鸿天听的心里憋屈,遥想从前,上清山何其威严,什么时候如此窝囊过?
中年男子又道:“其实这事对咱们来说,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如今山门之内有一些人在兴风作浪。其他各山之中,也有些人在暗自抵抗我们的整合。这些人平时我们不好明着对付,如今却完全可以借明王府的手,帮我们除掉他们。”
梅鸿天听的一愣:“这其他山门就不说了,我们上清山的人,若是白白折损……”
“族叔,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山门内部妖风慎重,有些人根本不顾山门大局,暗中与林氏勾搭,企图推到我们梅氏一族,从我们手中夺权。现在咱们如果不去对付他们,来日,便是他们对付我们的时候,必不会手软。”中年男子道。
梅鸿天还是有些拿不定主意,沉吟道:“如此施为,会不会出问题?”
“族叔大可放心,让他们去的是林氏,对付他们的是明王府和道门。怎么说,也牵扯不到咱们头上。”中年男子摇头,眼中有冷意闪过:“相信经此一举,不管是咱们上清山内部,还是各小山门都会对林氏生出怨气,这对咱们今后整合各小山门,会有很大好处。”中年男子低声道。
……
其实不管上清山有没有自己的算计,林氏命令下了,他们也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力。
众多宗师再是不满,最终还是不得不屈服于现实,遵命行事。
上清山还能讨论一下,其他依附过来的山门,却是连讨论的资格都没有。
上清山直接把林氏的命令一转达,不管他们的脸色有多难看,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可当有些宗门,目光扫过上清山递过来的出征名录,却是瞬间脸色白了。
比如流月山,此山门从前在一百零八山中,也是排名靠前的,只比黄庭府等弱上一筹。
之前上清山组建“联盟”,流月山是除黄庭府之外,反对最坚决的山门。
此刻,上清山给出的名录,几乎将流月山的精锐一网打尽,这是摆明了要让他们损失惨重。
流月山掌教牙都咬碎了,去找上清山理论。
上清山却只一句话,这不是他们安排的,是林氏交代下来的。
别说他流月山,就是上清山自己也是精锐尽出,连大宗师宿老都出动了五尊,师者境更是多达四十位!
流月山掌教心里明知这是上清山故意的,最终也只能打落牙齿活血吞。
其他山门这时候,根本不会为他们说话,别家能够多出人,对自己家没坏处。
这时候上赶着去得罪上清山,恐怕流月山的下场,就是自家的下场。
人心就是这样的,之前一些山门对上清山恨的要死,这时候反而庆幸,还好当初没有出头反对联盟,如今才能逃过一劫。
甚至有些掌教,当场就去求上清山,直接表态,今后一定以上清山马首是瞻,只求这次能放过他们,让宗门之中留些香火。
不管如何,上清山一系终究还是上路了。
到底是曾经的三大霸主之一,如今带着近二十家山门势力出征。
只大宗师就有十五尊,师境更是超过两百名。
更有精锐法士弟子,足足近三千人。
这般阵仗,就是伤战场,都足以算是一方大军了。
只不过,这阵势虽大,军心却并不高昂,法士弟子还好,毕竟看见人多势众,更有打量宗师聚集,多少又几分兴奋难抑。
到了师者境就不一样了,他们心里明白要面对的是怎样的敌人。
二山四门,随便哪一家,都不比他们弱,如今联手对付他们,就算借助主场优势,也根本没有半分胜算。
此刻众宗师相互之间对视,只能期盼这一仗不要太过凶险,否则,还能回来多少人,实在难说。
…………
……
上清山全面开动的消息,第一时间就传遍天下。
墨白接到消息的时候,正在明王府中会客。
正厅,墨白高坐上首,下方站着两个人,一人约莫四十上下年纪,做文士打扮,面容清瘦,一双眼睛却是深邃无比,神色淡然,气质很是出众。
另一人约莫五十上下,却是貌不出众,微微躬身,脸上挂着谄媚笑意。
阿九站在一旁,目光在两人身上打转,眼神有些古怪。
这还是明王府第一次有谋士登门,而且还是主动登门,自荐要到明王府做门客的。
“听说二位想到我府中来做门客?”墨白眼神也在两人身上转了转,神色倒还算平静道。
左边那面色谄媚之人,便是立刻弓腰道:“见过明王殿下,在下乃是苏北人士,陈名居,字江陵。听闻殿下仁德之名,江陵特来拜会。今日一见,殿下果然英明神武,才冠古今。若蒙殿下不弃,江陵愿为殿下抛头颅、洒热血,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阿九在一边看着这江陵先生的马屁张口就来,不由愣了愣。
英明神武可以说能看出来,这才冠古今……
阿九很想问他,您是怎么一眼看出来的,能不能教教我?
“咳咳……”墨白也是愣了愣,不过随即就是轻咳一声,打断道:“原来是江陵先生,如果本王没记错的话,我们应该不是第一次见,对吧?”
此话一出,不止堂上两人微微色变,阿九也是一顿,目光紧盯着两人,提高了警惕。
那江陵面色变幻一下,立刻谄媚道:“殿下果然明察秋毫,真不愧为古今第一奇才,小人何其有幸,不过曾与殿下匆匆一面,竟能被殿下记住,也不知小人修了几世,才修来这般福气。”
“呵呵!”墨白笑笑不出声,又看向他旁边那位:“不知这位怎么称呼,本王记得,当日在三皇子府上,也见过阁下。”
那方山先生脸色一红,躬身道:“见过明王殿下,在下方山,当日却曾与殿下有过一面之缘……”
这位方山先生,却是与身边的江陵先生完全相反,神色虽有些不自然,但还算不卑不亢。
“说实话,本王很好奇,二位怎会想到来我明王府?本王还记得,当日在三皇子府上与二位似乎并不太愉快。”墨白盯着二人道。
“这个……”方山先生脸更红了,一时间羞愧的说不出话来。
墨白又看向江陵先生,只见他同样露出惭愧神色,张了张口,也似乎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躬身一拜,道:“殿下有所不知,我与方山先生其实仰慕殿下已久,当日之所以冒犯殿下,实乃三皇子逼迫,我等实在不得不为,今日来见殿下,也是特来向殿下赔罪,还望殿下大人大量,饶过我等不敬之罪。”
“哦?”墨白不置可否,又看向方山先生,眼中多了几分玩味道:“方山先生,是这样吗?”
第594章 江陵
方山先生沉默稍许,终是一叹,拜道:“殿下,当日我等确是冒犯了殿下,不过正所谓食君之禄,为君分忧。当日我等既在三皇子门下效命,又岂能不护主?若殿下因此怪罪,在下愿领罪责。”
“好一个食君之禄,为君分忧。”墨白笑了笑:“若是依你的意思,与本王为敌之人,如那上清山弟子来杀本王,本王是不是应该放过他们,还要赞赏其忠义,毕竟他们也是奉命行事。”
二人一听,顿时无言以对。
江陵先生更是吓的噗通一声跪地,也不在乎什么文士风骨了,连忙叩首道:“殿下仁德之名,早已传遍四方,还请殿下高抬贵手,饶我等一命。”
方山先生见状,却是缓缓闭上了眼睛,一副任由杀剐的模样。
墨白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本王倒也并非不讲理之人,念在你二人当日虽有冒犯本王,却未曾给本王造成实际伤害,本王倒也并非一定要追究你们责任。不过,本王也不是好欺之人,你们二人今日主动寻上门来,究竟意欲何为,若说不清楚,就休怪本王罪责了。”
二人一听死罪可免,顿时松了一口气,可一时间却又有些尴尬,似乎不知道该怎么来解释是好。
最后还是江陵先生脸皮厚开口道:“殿下明察秋毫,我二人此来确非歹意,当真是来投靠殿下的。”
“嗯?”墨白神色一沉。
眼见墨白明显不信,二人没办法了,终于说出实情。
原来,平王被定武废了太子位后,又以不敬君上之罪,被圈禁到了宗府。
平王倒了台,其府中门客大部分都被遣散了,还有一部分还受到了牵连,被关了起来。
这江陵先生和方山先生因为受平王看重,就是被牵连的人之一。
二人家中散尽家财,上下打点,方才将他们二人捞了出来。
如今二人是工作也没了,还背着一身债务,没有办法,二人连日来,到处寻找新主家,可因为他们是平王府中出来的,谁又愿意用他们?
这不蹉跎数日,实在没办法了,这江陵先生居然想到了去明王府上试上一试。
别的地方不敢用他们,明王府如果能够看上他们的才学,肯定是敢用的。
方山先生起初是觉得这太荒谬,要知道他们曾经还得罪过明王府,可江陵先生说,正因为得罪过明王府,一般人这种情况下肯定不敢去明王府。
而他们反其道而行,说不定反而能得到明王欣赏,认为他们的确非同一般,而留下他们。
也是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再不找到一条生路,追债的人就要来了,被江陵这么一鼓动,方山先生也心一横,就来试试。
当然,后面那些考虑,二人不可能如实诉说,只说了如今面临的困境,不得已才来明王府上投为门客。
“原来如此?”墨白了解之后,倒是没什么异样,却是慢慢道:“你们想的倒是不错,本王确实不在意你们曾为平王效力,不过,恕本王直言,你们曾辅佐平王,结果平王的下场并不好,这足以说明你们的才能也不过如此,又凭什么让本王留下你们?”
方山先生与江陵先生闻言,皆是面色一苦,两人低着头,沉默一会,方山先生道:“殿下,平王落得如今下场,实乃非战之罪!”
“非战之罪?”墨白笑了笑:“说说看。”
“在下不敢多言!”方山先生却摇头,说罢,抬起头来,看向墨白道:“不过,在下听闻如今殿下正兵出南粤,想要救出陆宗师,关于此事,若是殿下如果有心考校在下,在下倒是可以说上几句。”
“好,本王给你这个机会!”墨白点点头。
旁边阿九眸光闪了闪,心道,这位恐怕是要说殿下此举鲁莽,于救陆二哥不利。
然而,只待方山一开口,阿九便是豁然心中一紧。
只听方山第一句话便是:“殿下此举,恐怕并非只为救陆宗师。”
此言一出,殿中豁然一静。
阿九神色未动,但眼中却是寒芒乍闪。
不过上方墨白却是依然平静,听完只摇摇头道:“这就是你要展现给本王的本事?”
方山其实一直都在盯着墨白,想看他的反应,见他如此平静,心中也是紧张起来,想了想,又道:“道门攻南粤,殿下需留心,或有人浑水摸鱼,对陆宗师下手。”
这句话出来,墨白脸上的神色忽然一顿,随即平复,淡淡道:“阿九,先请方山先生下去休息吧!”
或许早有心理准备,方山倒也未见多少失望之色,只是抱拳一礼,随阿九下去了。
殿中只剩下墨白与江陵先生二人。
两人都没说话,好一会后,忽然,江陵先生从地上爬了起来,面上那始终挂着的卑微笑容,也缓缓收敛起来。
“这些年,辛苦你了!”墨白抬手。
江陵闻言,貌不出众的脸上,竟是一派洒脱之意,再看不出一丝谄媚,此刻气质比方山竟更为出众几分,只见他脸上露出一抹淡笑:“殿下哪里话,这些年在平王府上,倒是颇受平王看重,不敢说每日里锦衣玉食,却也是当真过的不错,哪里来的辛苦。当初入京那批人里,估计还真没几个比我过的好的。”
墨白闻言,也不禁一笑,伸手道:“坐!”
江陵也不客气,便是直接在墨白下首坐下,抬眸看向墨白道:“殿下可是奇怪,我为何要将这方山给带来?”
“嗯,确实不解,但知你非孟浪之人,这么做定有你的理由。”墨白神色淡淡,端起茶壶,自顾自倒了杯茶。
方山见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同时说道:“既然陛下暂时不愿与新君翻脸,那不如便将方山留在府中吧,与其陛下乱猜,不如直接告诉他我们的想法便是。”
墨白闻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眼中闪过思索,放下茶杯道:“刚才方山说的,陆寻义有危险,你怎么看?”
江陵闻言,眉头也是当即一皱:“这事我也在想,两个可能,第一个,这是新君那边给方山打入明王府的敲门砖。第二,只是方山自己的猜测。”
墨白眼神微眯:“你觉得呢?”
“第一种可能性大!”江陵很直接,沉声道:“方山虽然是应我之邀来明王府,但他肯定事先向上面汇报过,得到应允之后才跟我一起来的。他想要打入明王府,就必须展示出殿下能够看中的才能。方山敢当着殿下说陆寻义危险了,那么二先生就必然真的会出事,唯有如此,他才能得到殿下的认可。”
墨白闻言,微微沉吟后,点点头道:“嗯,我也这么认为。老九会对陆寻义下手,我早有所料。只不过,我却没想到,他居然敢拿这件事来给方山作为敲门砖,这是根本不怕我提前提防?看来,国朝潜伏在林氏身边的那个暗子,绝非一般。是一个有绝对的把握能够成功对陆寻义下手的人,真是可惜了。”
“确实可惜,能够在林氏那边埋下这枚暗子,恐怕国朝不知废了多少心血,如今却只为了挑拨我们和林氏而暴露,实在不值!”江陵一听,也不禁面色微沉。
他也做了多年暗子,很清楚一枚暗子要爬到足够有用的地位,付出的心血会有多大。
感慨只是一瞬,江陵抬眸:“殿下,事关二先生的安全,恐怕还需更为注意才是。”
“放心!”墨白对此只是点点头,没有多说,看向他道:“我们不宜单独相处太久,你先走吧!”
“是!”江陵起身来到殿中央,对着墨白郑重一礼。
他走后,阿九进来,微微摇头道:“这方山先生还有几分才学,那江陵先生实在是……”
墨白瞥他一眼:“切莫对任何不了解的人生出小觑之心,这江陵曾是平王手下最受宠的谋士,不管他是不是靠着溜须拍马上位,能在平王身边出头,就只有他的本事。”
“是,阿九知错!”阿九心中一凛,随即又问道:“殿下想用他们?”
墨白摇头:“不着急,那方山不是说,陆寻义会出事吗?且看看,他能否说得准,若是他当真说准了,那便证明,他确实有几分本事。”
显然,江陵先生的身份,墨白连阿九都没有透露。
并非不信任,而是有些人的身份,越少人知道,就越安全。
在墨白没有出事之前,这些人大部分都亲自掌握在墨白手上。
“六爷,那方山先生所谓的二先生有危险……”阿九自然对这事不敢放松,连忙问道。
“我们为了陆寻义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如果最终林氏交不出陆寻义,我们与林氏肯定要拼个你死我活,这么好的机会,老九插一脚,并不奇怪。”墨白道。
见墨白一脸平静,没见担忧模样,阿九心中平稳下来,他倒是想知道殿下究竟做了什么准备。
可见墨白没有说的意思,他也就不好多问了。
第595章 开打
“明王府与蓉城驻军随扈修士拦截,双方大战一场,互有死伤,随后蓉城驻军介入,明王府暂退,目前在蓉城外十里,等候道门支援。蓉城驻军没有拦截,南粤方面似乎没有出动军队的意思,调派了原上清山一系势力朝蓉城进发增援,看来是打算依靠原上清山一系力量,与明王府和二山四门对抗。”
张邦立坐在办公室里,听着属下汇报明王府与南粤接触的情况。
南粤方面的反应,张邦立一听就知道他们打的什么算盘。
没有多做指示,点头道:“继续盯着南粤,一旦南粤有调动军队的迹象,即刻来报!”
“是!”下属领命离去。
门关上,张邦立沉默想道,林氏那边不出动大军,将争斗控制在修士范围内,很显然没有打算和道门彻底闹翻。
明王府则是在与蓉城驻军随扈修士的开场戏之后,并没有什么都不顾的强行闯城,而是后退十里,等待支援,这显然也是默认了,将争斗范围控制在修士之间。
到这里,张邦立就已经可以得出结论,明王府搞这么一出,的确就是在帮助国朝减轻压力。
想到这里,张邦立不禁心中长叹。
明王确实做到了不主动与新君为难,甚至在能力范围内,鼎力帮助国朝平稳过度的承诺。
而他现在却不得不针对明王府下手,张邦立闭上眼睛,心中一阵烦闷。
不知过去了多久,门口忽然传来敲门声。
张邦立睁眼,望向门口沉声道:“进来。”
门推开,只见一下属快步进来,冲张邦立行礼后,递过一份情报,道:“总长,暗子回讯。”
张邦立接过情报,打开一看,只见其上写着一句话,只有八个字:“已见明王,未出意外。”
张邦立眼神一闪,将手中情报直接烧毁后,才抬头看着下属道:“没被人注意到吧!”
“大人放心,此事从头到尾都是我亲自操办,没让任何人过手,只有这方山是个破绽,如果不处理……”面前下属应该是张邦立心腹。
“此人还有大用,暂时不要动他,我已经将他的资料全数销毁,知道他身份的人,也已经全部处理了。今后,他与国朝再无任何关系,只剩下你与他单线联系,明白了吗?”张邦立低声道。
“是,小人明白!”心腹答道。
待他离开后,张邦立轻轻摇摇头,他能做的就这么多了。
陛下的命令,他不能不做,最终陆寻义能否活下来,就看明王的本事了。
“来人!”张邦立沉声道。
门外早就候命的属下,立刻推门进来:“大人!”
“传令南粤,不惜一切代价,除掉陆寻义。”张邦立沉声道。
………………
……
傍晚时分。
蓉城外十里,墨一和杜鹃终于率领着明王府的大部队赶到了这里。
他们阵仗不小,光宗师境就有近五十人,法士弟子约莫两百人左右。
这些人,正是原上清山一系,还留在道门,没有叛逃到林氏的各山门弟子。
杜鹃下道门之后,终究是成功让这些留守在道门的,原上清山一系势力,臣服在了明王府麾下。
“刚刚得到消息,上清山来的援军已经陆续赶到了蓉城,目前蓉城内,已经有不下百名宗师,法士弟子近千人,大宗师到了几位,暂时还不知道。”墨一走到杜鹃身边汇报道。
“二山四门的人,到了多少。”杜鹃点点头。
“南粤周边地区的七家山门已经全部到了,稍远一些的十一个山门,派出的师者境也已经先行赶到。到目前为止,加上我们带来的人,师者境已经快接近百人,法士弟子快八百人了,大宗师只有跟着我们来的一位,其他的都还在路上。”墨一道。
杜鹃在心中暗自一算,靠近南粤周边的这些山门,一共来了十八家,有几家排名还极为靠后,山门内师者境本就不多,平均下来一家出动三名师者境,虽然不多,但也说得过去了。
至于大宗师,这至少是排名前三十的宗门,才能拥有的底蕴。
杜鹃远眺蓉城,沉吟片刻道:“既然我们明王府已经到了,总得亮亮相,准备一下,开打吧!”
“就目前的人手,怕是很难打。”墨一提醒道。
“就没想打赢,输一场,留一些血,死一些人,后面赶来的大部队才有凶性,才能打的更凶。只有打的凶了,才能让林氏紧张起来,才能真正意义上牵住林氏的手脚。”杜鹃轻轻摇头,轻声说道。
墨一看着杜鹃轻描淡写般,就决定了如此多人的性命,抿了抿嘴唇。
最终却终是没有多说,沉默片刻,转身去安排了。
杜鹃回头看了他一眼,知道墨一听了自己这话,心头恐怕对自己的印象会不太好,却是笑了笑,没有在意。
她并非心狠手辣,但站在旗手的位置,有时候做事就不能凭借自己的喜恶。
各山门弟子,此刻是有些紧张的,但更多的是兴奋,毕竟修道这么久,真刀真枪的干,却是不多,年轻人嘛,总是有点热血的。
而各山门师者长辈,倒是有些面色凝重,不过却也没想太多,恐怕是还没意识到,接下来的战况会有多惨烈。
很快这边的声势便大了起来,数百人轰轰烈烈的开往蓉城。
蓉城那边一直就紧盯着这边动静,一看情势,立刻就上报。
上清山那边才刚刚搞清楚明王府那边的人手情况,就听说要开打了。
不管愿不愿意,也只能领命,直接开出城门待阵。
梅鸿天也已经到了,此刻带领着上清山的几名大宗师,望向城下远方,以他们的目力已经可以隐隐看到明王府那边正气势汹汹朝这边赶来的人。
“对面出动多少人,咱们就出多少人,旗鼓相当就行了。”梅鸿天轻声道。
身边几人点头,心里都有数,别看现在他们实力占优,但等道门大部队来了,他们拼实力,根本拼不过。
还是把握一个原则,拖!
十里虽长,但对这些修士来说,真不算远。
不过片刻功夫,双方就在城下对上了。
不管是道门,还是上清山方面,都习惯性的准备来几句场面话。
“杀!”
还不等他们开口,就只见数十名黑衣卫一声齐喝,手中长刀扬起,杀气瞬间冲天,人已如风而至,直奔对面法士弟子砍去。
“小心!”
“尔敢!”
“狂妄!”
“休伤我弟子!”
上清山这边微愣过后,便是立刻惊叫起来。
眼看黑衣卫如此杀机骇人,各宗师哪里还坐得住,也顾不得兵对兵将对将了。
被黑衣卫杀气笼罩的山门之中,师者境直接就迎了上来,将身后弟子护住。
“砰!”只一个接触,就血染天穹。
有黑衣卫被宗师一掌击飞,吐血倒地。
也有上清山这边的弟子,被黑衣卫一刀劈死,血溅老远。
明王府这边,许多宗师与弟子还没回过神来,墨一陡然一声大喝:“还愣着干什么?打!”
说罢,已是身形狂纵,接住一个被打飞的黑衣卫,将其扶住,喂下一粒丹丸后,二话不说,一个闪身,就直奔对面一宗师而去。
墨一乃是墨白亲自教出来的,更是在法士境,就生生劈死一个宗师的存在。
对面宗师还没认出他来,两人瞬间交手,其竟未出剑,而是如方才对付黑衣卫一样,一掌劈向墨一的刀光。
却只一个照面,就被墨一直接劈破了其身上的护体玄光。
那宗师大骇,只得双掌硬上,想要夹住墨一的刀。
“轰!”一声巨响过后,那宗师已被一刀两半。
这一刀太快了,也太凶了,只一刀而已,一名宗师殒命。
“岳兄……”一声悲鸣自侧方响起,应该是对方山门内的师兄弟,已经狂冲而来,对着还未收刀的墨一狂啸一声:“贼子,给我拿命来!”
话间,其手中一炳短刀,就已出鞘,直接照着墨一脑袋砍了过来。
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墨一收刀来挡,已是来不及,却却未慌乱,只见其身形猛的一偏,让过一刀后,右手猛的朝着对方持刀的手腕抓去。
这名宗师原本以为墨一手持长刀,便近身打,却哪里知道墨一师从明王,从不惧近身。
只一个擒拿,就直接握住了对方持刀的手腕,对方脉门被握,顿时大惊失色。
其反应倒也不慢,另一只手,直接一掌击向墨一胸膛。
此刻墨一空门大开,根本无法挡。
他想凭此一掌将墨一逼退,却不料墨一竟然根本不躲,反而直接弃刀,同样一拳朝他手掌击来。
“咚!”犹如金铁交击,两人拳掌相接,一阵罡气四溢。
墨一岿然不动,而他手中那名宗师却是脸色骤然通红,嘴角隐现血迹。
“助我……”那宗师此时早已大惊,知道自己不是对手,再顾不得颜面,想逃却被墨一扣住手腕,只得一声大喝求助。
然而话音未落,墨一却是忽然整个人一矮,随即直接肩头朝着他胸膛狠狠一撞。
“噗!”一道身影横飞,随之血迹横空。
“江道友……”有人惊呼。
下一刻,数名宗师全部朝着墨一冲来。
他们这般动作,很显然已经被激怒了……
第596章 全军覆没
眼见数名宗师全朝着自己冲来,墨一还没自大到认为自己天下无敌,再一见明王府这边的人还没上,顿时也不强求取那江姓宗师的性命,当即脚在地上轻轻一踱,长刀飞起,墨一接过,飞身退走。
“贼子休逃!”那数名宗师岂容他杀人后轻易退走,连忙拦截。
其中一人闪身拦在墨一身前,墨一想也未想,便是一刀劈过。
对面人影,之前眼见他一刀便斩了一名宗师,此刻哪敢强接,闪身避开。
墨一趁着他身形避开的瞬间,一跃而起,朝着己方冲去。
那几名宗师,又连忙追赶。
“还不接应?”站在数十米开外的杜鹃见状,对身边一群宗师,沉声喝道。
此时,明王府这边才终于是有了反应,不敢再耽搁,冲了上去迎接墨一。
后面紧追不舍的人,此刻也从愤怒中醒过神来,眼见对方大批人马杀来,哪里还敢继续追杀,转身便要退回去。
然而,本来正逃窜的墨一,却是不逃了,转过身来,便重新杀了回去。
只一个阻拦,后面大部队已经杀到,数十名宗师将那几名宗师围住。
上清山这边一见己方宗师危险,不得不上去增援。
顷刻间战事正式打响,两边各有上百名宗师恶战起来。
也是先前墨一下手狠了,这时候上清山这边根本不敢留手,而明王府这边没做好准备,刚一接战,就有许多宗师被打的吐血翻飞。
被打伤的人,自也有同门,哪里还要二话,自然要还以狠手,给自家师兄弟报仇。
其他人一看情况不对,也不敢再留手,瞬息间,混乱的罡气四面翻飞,不时可见有宗师喋血,长啸不休。
混乱的罡气四面翻飞,骇人的杀气伴随着宗师玄光八方充斥。
宗师在战,法士弟子也动上了手,尤其是见到自家长辈受伤的,顿时红了眼睛,找上对方的法士弟子报仇,一时间他们打的比宗师那边还惨。
宗师对战,就算能败对方,想要杀掉对方,却是困难。
法士却不同,这种拼杀,一个不好就殒命当场。
这场战斗绝对超出了上清山来之前的想法,眼见着双方越打越凶,伤亡越来越大,站在城楼上的梅鸿天以及几名大宗师,也不禁面色铁青。
“混账!”有大宗师见自家伤亡惨重,忍不住怒喝一声,想要出手。
“你想干什么?”梅鸿天虽也同样脸色难看,但却是连忙拦住。
这名上清山的大宗师,名叫张鹤鸣,转头目视梅鸿天,声音冰冷至极:“我们就站在这里看着咱们的人被杀不成?”
这一次上清山来的弟子,有许多都是张鹤鸣派系,眼见损失如此之大,他自然大怒。
“你现在下去,是可以趁着对面没有大宗师,将他们杀的血流成河。可就算将他们杀的一个不留,又能怎么样?等对面援军一来,到时候拼大宗师,咱们拼得过吗?我们以大欺小,他们能不报仇?到时候,我们挡得住吗?”梅鸿天被他的眼神看的面色有些不自然,却还是坚持道。
张鹤鸣被噎的说出来来,他哪里能不知道梅氏根本就不怀好心,就是在故意消耗他的实力。
可梅鸿天说的正当在理,他反驳不了。
确实,现在他可以下去狂杀一通,等玉清他们派的大宗师来了,到时候必然以血还血,那边大宗师更多,到时候死的弟子只会更多。
“就算我们不出手,撤退总可以吧。”张鹤鸣深吸一口气,眼睛都红了。
梅鸿天望着底下的惨景,心中也有些犹豫不决,不过一直站在他身边的那中年男子却是突然开口道:“张师叔,不是我们不想退,而是不能退,林氏让我们来,就是不想出动军队,这才第一战,我们实力不比对面差,对面死伤的人也不比咱们少,这种情况下,咱们就撤退了,林氏那边怕是没法交代。”
张鹤鸣闻言沉默了,不管梅氏安不安好心,却也不是胡说的。
另一边。
杜鹃在原黄庭府诸宗师的护持下,也在打量着战场。
明王府这边确实比上清山一系伤亡要重,本来人手就不占优势,论单人实力也拼不过。
上清山毕竟是曾经的三山之一,同是宗师,整体实力却高出其他山门不止一筹,场中上清山的宗师和弟子,往往一对二都不落下风。
这般情况下,明王府这边怎么打的赢?
有宗师伤重退了下来,红着眼睛对杜鹃道:“伤亡太大了,不能再打下去了,撤吧,再不撤就全打没了!”
杜鹃亲自上前扶住他,检查他的伤势,并赶紧从身上取出一粒丹丸递过去,动容道:“这是明王亲自炼制的疗伤宝丹,赶紧服下。”
见那宗师服下后,杜鹃才继续道:“我知道你们已经尽力了,但现在实在不能撤,你也看见了,上清山是有置我们于死地的心。现在我们一旦撤退,必然兵败如山倒,上清山追击之下,只会死伤更重。还请务必再坚持一会,增援正在火速赶来。你们放心,今日你们的付出,我必上报明王,明王府赏罚分明,绝不会亏待你们任何一位。”
“唉!”那宗师闻言,惨笑一声,他所在山门排名靠后,到得现在带来的人,已经基本打没了,就算增援来得及,也没用了。
接下来,每一位退下来的各山门掌权人士,杜鹃都亲自递上丹丸,躬身一拜,保证明王府绝不会亏待他们。
这些人也算是看明白了,明王府的黑衣卫都还在继续厮杀,只要黑衣卫不肯退,他们就退不了的。
只能希望真如杜鹃所说,明王会在之后真的给予他们想要的补偿。
………………
……
这场战斗,一直打到了月上中天。
上清山的增援赶到,一见那满地残尸,顿时红了眼睛,追了明王府人马数十里,将明王府带来的先期人马,几尽全数剿灭,方才告一段落。
可以说这一战的惨烈,之前谁都没能料到。
上清山想过这一战不好打,却从没想过会是这样的场景,只第一战而已,上清山就死了三十几名宗师,余者更是几乎人人带伤。
法士弟子伤亡更是惨重,各小山门里全军覆没的都不在少数,就连上清山自家法士弟子,都死了不下一百人。
虽然他们战果辉煌,将明王府带来的人马几尽完全灭了,但这般大的伤亡,还是让他们动了筋骨。
就连本来就有借此战来消耗竞争对手的梅氏一族,到得后来也沉默了。
他们不得不考虑这只是第一战,已经可以预料到,今日一战后,二山四门的援军到来后,战况只会越加惨烈。
上清山一系沉默了,一直将眼睛放在这里的包括国朝在内的各方势力也没了看戏的心思。
这次明王府和林氏的战争,实在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而且恐怕也不会如众人想象那般好收场。
明王府是真的要和林氏干到底了吗?
“疯子,明王就是个不计后果的疯子。”不知多少势力再听完汇报后,嘴角抽搐。
林氏。
林华耀闭着眼睛,浑身的杀气,却是早已惊天。
楚若才站在他身边,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
情况完全超出了他的预计,这场战争已经完全失控了。
可以预见,更恐怖的暴风雨已经在酝酿了。
“大帅,是属下估料错误,请大帅降罪!”楚若才单膝跪地。
林华耀一动不动,半晌才缓缓睁开眼睛:“起来吧,此事不怪你,是本帅高估了那竖子,既然他不识抬举,那便打吧!”
楚若才浑身一颤,抬起头想说什么,但一看林华耀那森严的面色,又什么也不敢说了。
“传令,蓉城部全线备战,道门但敢犯蓉城一步,杀……”林华耀陡然站起身来,眼中杀意直冲天际。
然而,没等他说完,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报,西北胡帅派人来求见大帅!”
“东北张帅派人来求见大帅!”
“西南刘帅派人求见大帅!”
“国朝来人求见大帅!”
接连几道声音仿佛商量好了一般响起,让林华耀的声音噎住,再也吐不出来。
楚若才看着大帅那青红交加的脸色,心中苦叹一声。
他们俩都明白那这几位此时派人来是干嘛的,本来他们等的就是这些人主动介入。
可现在,他们心里却满是苦涩,因为他们知道,这些人不是来压制明王的,而是来压制他们的。
林华耀又一次闭上眼睛,背过身去,对着楚若才抬了抬手:“你去吧!”
楚若才躬身一礼,退出去应付那些势力的人。
再回来的时候,林华耀似乎已经冷静了下来:“都走了?”
“是,属下已经表明了我们的意思,明王欺人太甚,我们已经一再克制,今天的事已经彻底触犯了我们的底线,看在各方的面子上,我们可以为了大局,再给明王府一个机会。但明王府必须马上停止任何挑衅行为,必须交出杜鹃、墨一等今日血案的主谋。否则,我们只能施以雷霆手段。”楚若才点头道。
“他们怎么说。”林华耀只是淡淡点头,并无太大反应。
楚若才摇摇头,苦笑一下:“又能说什么?他们根本没办法保证明王的态度,只是指责我们不够克制,不应该将明王府人马悉数剿灭,扩大事端,敦促我们保持克制,展开和平谈话……”
第597章 可以被劫持
林华耀听完,默然不语。
如果这事发生在其他几家身上,他林华耀的态度,也会如现在的胡刘张一样,劝说对方要克制,要顾及大局。
沉吟片刻,林华耀还是沉声道:“传令蓉城驻军备战吧!”
原本见林华耀神色平静,楚若才还以为他已经冷静下来了,没想到他仍然要动用大军,不由一惊道:“大帅,此番我们虽然损失颇大,其实也算达到了让各方势力介入进来的目的,现在他们自然会去向明王府施压……”
他的话还没说完,林华耀便是一抬手,打断了他,道:“你说的这些,本帅都已经想过了,但你可曾想过,就算咱们肯息事宁人,明王府就会罢休吗?”
“就算明王敢不计后果,二山四门总不敢不顾各方施压,只要能够镇压住他们,没有他们为明王张目,明王府就算不想罢休,又能如何?”楚若才连忙道。
然而,林华耀却只是缓缓摇头:“二山四门?今日这一战后,你莫非还没察觉到有哪里不对?”
“属下愚钝!”楚若才闻言,心中一紧,赶紧思考自己到底忽略了什么。
忽然,他神色一顿,似乎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来望着林华耀,脸色瞬间难看。
林华耀知他想明白了,这才面无表情,道:“之前我们都认为,二山四门可能只是受到明王胁迫,不会真的为明王卖命,所以才造成了今日这一战的惨烈。但现在,二山四门的态度,已经摆在我们面前了。他们这一次根本不是虚张声势,而是死心塌地在为明王卖命。不管他们是疯了还是傻了,总之他们的确在以明王的意志为主。现在除非明王肯罢手,其他一切都只是幻想。”
“你认为,各方施压能让明王妥协吗?”说到最后,林华耀望向楚若才。
楚若才沉默了,他知道问题的确严重了,可他想不通,明王究竟使了什么手段,竟能让二山四门如此不计后果的随他乱来。
“可是大帅,今日这一战,死伤虽重,但终究还是圈定在道门修士争斗范围,如果接下来我们真的出动大军去对付道门,那我们和道门就真的再无缓和余地了,不考虑联合抗蛮战事,我们还需要用到道门,就只是一旦和道门彻底为敌,恐怕我们今后的麻烦会很大。”楚若才沉吟良久,终究还是劝道。
与道门彻底翻脸,就算他们是一方霸主,也绝不敢轻易下这个决定。
就算这次动用大军,能将道门给挡住,甚至重创,可这又能有什么用?
能将道门彻底灭了吗?
不可能的,林氏还不是天下之主,他们还没有这个能力将道门彻底剿灭。
这次最多也就能让道门吃个大亏,可接下来呢,他们南粤怕是要从此不得安生了。
林华耀自然也懂的这个道理,但他现在已经骑虎难下:“除非现在放了陆寻义,否则,别无他法,总不能还让上清山去挡,就算将上清山给打没了,也对现状起不了任何帮助。”
“大帅……”楚若才抬头,看着林华耀,声音有些艰难。
林华耀却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根本不待他说完,便是眸中凌厉一闪,抬手打断道:“就算要放人,也绝不能是现在。我林华耀走到今天,连定武都没能让我服软,如今对区区一个狂悖竖子服软,我南军颜面何存,我林华耀颜面何存?”
“就按本帅说的办吧,蓉城驻军全数备战,另调许孝明部、陈文渊部待命,随时准备支援蓉城,知道道门敢来,给我杀无赦。本帅倒要看看,明王究竟有多大的胆子?”林华耀眸光直射北方。
楚若才最终心底一声长叹,他知道这命令一下,后果便难料了。
当然,他也明白了大帅的意思,事到如今,既然没有其他办法,就只能和明王强硬到底,看谁先服软。
林氏这边会有大麻烦,明王府那边又能好到哪里去。
楚若才心事重重的告辞林华耀,下去传令。
却才刚出门,就只见前方一个约莫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带着几名侍卫,迎面走来。
这年轻人锦衣华带,眉宇间皆投着贵气,一望便知此人出身定是不凡。
楚若才见此人过来,连忙行礼道:“三公子!”
原来这年轻人正是林华耀的小儿子,此刻见得楚若才,倒也还算有礼,拱了拱手,方问道:“原来是楚先生,不知我爹可在里面?”
“在!”楚若才点头,又低声道了一句:“大帅现在正在心情不太好,三公子如果没急事的话,现在最好不要去见大帅。”
“我爹可是在为墨白那混账心烦?“三公子闻言,忙问道。
“这……”楚若才听着三公子称呼明王为混账,心中不禁有几分古怪。
不说明王如今的身份成就,就只说明王乃是他姐夫,他就不该如此称呼吧。
不过也知这三公子性格,楚若才自也无意多说,只点点头道:“正与明王有关。”
“哼,迟早我要让那混账好看!”三公子说罢,便对楚若才一拱手:“我还有要事要向爹汇报,便先进去了!”
楚若才回头看着他火急火燎的背影,微微摇了摇头。
林华耀膝下有两子一女,林素音行二,这三公子便是林素音的弟弟,也是林华耀最小的儿子,林定宇。
相比大公子林定坤的稳重,这三公子林定宇则性子上要跳脱一些。
楚若才倒也理解,大公子毕竟是陪着林帅一起经历过当年叛出京城一事的,自然要成熟一些。
而当年,三公子林定宇年纪还小,还体会不到当年的苦难。
随着他懂事之后,林氏已经在这南境称雄,他所到之处,所见之人,谁敢不恭恭敬敬的道一声“三公子”。
这般情势下长大,性子上有几分骄纵,实在不算什么怪事。
不过还好,平日里林华耀对这三公子也管教甚严,除了些许骄纵和冲动外,也未让三公子养成什么恶习。
楚若才之所以对这三公子如此和善,是因楚若才心里清楚,虽然平日里林帅没少教训这三公子,可实际上,相比早早开始经营自己势力的大公子,林帅其实更喜欢这个一直陪伴在身边的小儿子。
没看他身边贴身护卫的都是宗师境,这天下,没有多少人能让宗师寸步不离的跟着护卫。
天家无亲情,林氏虽非天家,但也还是免不了这一关。
随着三公子长成,将来与大公子之间,怕是免不了一场恶斗。
楚若才心中闪过这些念头,不一会,便听到身后就传来了林帅的咆哮声,楚若才轻轻摇头,快步离去。
在他消失之后,林定宇很快从屋内灰溜溜的跑了出来。
回到自己房里之后,他再不像刚才见到楚若才时候的那翩翩公子模样,脸上的阴沉,眼底的阴戾,都在说明他绝非一个毫无心思城府的人。
“公子莫要生气,只要公子能够做出点成绩来,大帅定会对公子刮目相看。”他身旁的贴身护卫宗师,坐在他身边,轻声道。
“哼!”林定宇冷哼一声,道:“我这次主动来请战去蓉城,不就是想做点事吗?可我爹什么都不问就直接拒绝了。”
“我听说蓉城今日一战,死伤惨重,大帅不让公子去,应该也是为公子的安全着想,不愿公子赴险。”护卫宗师安抚道。
林定宇听后,面色好看了点,但却仍是不悦道:“这也不让,那也不让,本公子又到哪儿去做出事来让他看到本公子的能力?”
“公子,如今大帅正为明王府的事头疼,如果咱们能够在这件事上帮到大帅,定能让大帅对公子另眼相看。”那宗师沉声道。
“本公子也想帮,可现在连蓉城都去不了,如何帮?”林定宇头疼道。
“公子,去不了蓉城,可以想别的办法。”宗师道。
“哦?于叔可是已经有什么好主意?”林定宇连忙问道。
于姓宗师笑了笑道:“也没什么好主意,只是觉得这次明王率道门来袭,最根本的目的就是要救回陆寻义。大帅现在为难的也是这陆寻义,放了的话,南军颜面不存。不放的话,又会和明王府大动干戈。大帅正是因此才万分为难。”
林定宇点头:“这些我自然知道。”
于宗师笑了笑,眼中微微一闪,轻声道:“公子,其实这件事,公子其实就能帮得上忙……”
林定宇诧异:“我能帮上什么忙?”
“公子可以帮大帅放了陆寻义。”于宗师望了望周围,低声道。
“什么?”林定宇一愣,随即脸色一黑,道:“于叔还有心情和本公子开玩笑?”
于宗师听他这么说,也就笑了笑,垂下眸光,不再多说。
过了一会,林定宇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于叔刚才说的究竟什么意思?。”
于宗师这才再次看向林定宇,稍微迟疑了一下:“其实老道也就是刚才灵光一闪,随口一说,当不得真。”
“于叔莫要卖关子,有话尽管说来便是,于叔护卫在我身边也已多年,想必知道我的性格,若是我真能得到父帅的认可,自不会亏待了于叔。”林定宇看他是真有想法,不禁心跳加快道。
生在权贵家,收揽人心的手段,早已融入了骨子里。
于宗师这才道:“其实也不是让公子直接放了陆寻义,即便您想放,陆寻义也逃不走。”
林定宇点头,等待他下文。
“所以,要想放了陆寻义,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让陆寻义劫持公子,唯有如此,方有可能逃的出去。”于宗师接着道。
第598章 公子放心
“让陆寻义劫持我?”林定宇先是一愣,随即一脸惊疑不定的盯着于宗师。
于宗师见他模样,连忙安抚道:“公子莫急,且先听老道说完。”
“于叔真不是在开玩笑?”林定宇盯了于宗师半晌,他是年轻,却不傻,眼神有些警惕的盯着于宗师半晌,才缓和脸色。
这于宗师跟着他贴身护卫,已经四年之久,早已算是他府上的人了,他觉得于宗师应该没理由要害他,所以才没当场翻脸。
于宗师一脸正经,坦荡道:“公子放心,老道自然不会真让公子赴险,所谓让陆寻义劫持,不过是做一场戏罢了。”
“做戏?”林定宇越听越糊涂,有些不耐烦了:“于叔就别卖关子了,直说便是。”
“公子,你与二小姐乃是一母同胞,二小姐如今乃是明王妃,就算是陆寻义,也绝对不敢对您下手的,否则明王妃岂会放过他?”于宗师缓缓道。
提起林素音,林定宇的脸色沉了下,他对林素音这个亲姐姐还是有感情的,当初得知二姐落在明王手上的时候,气的他差点直接杀去明珠。
后来林华耀承认了明王与林素音的关系时,林定宇甚至还找林华耀闹过,就算林华耀请出家法,他都不肯认错。
一直到今天,他也始终想着要将他二姐救出来,说起来,从前他并没想过和他大哥竞争,就是因为当初在他二姐的事情上,林定坤不但没帮他一起去求林华耀,与林华耀一样,置林素音于不顾。
正是这件事让他和林定坤起了矛盾,也是从那时开始,他才意识到想要救出林素音,就必须要争权。
所以,他现在才开始积极表现,就想要做出一些事来,得到林华耀的认可。
……
如果平时谁敢在他面前提起“明王妃”这三个字,他必然是要翻脸的,但此时却是忍住了,沉默着继续听于宗师的下文。
他感觉到了,于宗师并不是在开玩笑,似乎真是想出能够让他能真正做出成绩的想法。
于宗师瞥了他一眼,见他已经有了兴趣,便继续道:“既然公子的安全能够保证,那么咱们完全可以去和陆寻义谈谈。”
“谈谈?”林定宇似乎意识到了于宗师的意思,面色变得若有所思。
“没错,公子可以将现在我们与明王府之间的事,和陆寻义开诚布公,然后告诉他,愿意助他逃走,理由就说不愿看到二小姐夹在明王府与南军的争斗而难堪。”于宗师沉声道。
林定宇听到这里脸色不住变幻,琢磨一下,似乎当真动了心,却又有些拿不准,迟疑道:“陆寻义能够如此轻易的相信我?”
“公子拿自己做人质助他逃走,他又还能有什么怀疑的?”于宗师轻轻点头道,说着,又道了一句:“当然,如果陆寻义非要多疑,那也没办法,对公子来说,不过是白跑一趟而已,也没什么损失,如果他一旦答应了,那公子就为林帅解决了一个连大公子也办不到的难题,想必到时林帅,甚至整个南军,都要对公子刮目相看。”
林定宇听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仿佛已经看到了父亲和大哥到时面对自己的惊异神情。
再也坐不住了,不禁站起身来回踱步,心中兴奋又彷徨。
他到底还是各未曾经历过什么事的年轻人,心中有着热血沸腾,却又没有底气:“于叔,若那陆寻义凶性发作,他当真就不敢伤害本公子?”
“陆寻义再凶,他也是明王府的属下,有明王妃在,除非他不想活了额,否则焉敢动公子一根汗毛,再说了,公子是他逃出去的人质,动了公子,他还怎么逃出去?”于宗师一脸信心十足的模样。
“若他逃出去后,不肯放本公子回来呢?”林定宇又问道。
“公子多虑了,如果他敢失信,林帅又岂能罢休?到时他要承受的就不止是咱们的怒火,还有明王妃的责难,只要陆寻义不是傻子,就不会做这么愚蠢的事。”于宗师笑笑,似乎这根本不可能发生。
林定宇终是立功心切,确认了自己确实不可能有任何危险之后,他终于还是决定做了。
“我这就去见父帅……”林定宇猛的一挥拳,道。
“见林帅,不可,公子此事万万不可让林帅知道。”于宗师脸色一变,连忙拦住林定宇道。
“嗯?”林定宇转头望着他,眉头一皱道:“为何?”
“公子,您忘了先前大帅都不准您去蓉城的事吗?您现在去见大帅,大帅能相信您的能力,能准您去做这件事吗?”于宗师苦笑道。
林定宇一听,顿时恍然,想到先前被林华耀骂的场面,顿时心中发堵,更加坚定了必须做成这件事的决心。
眼中闪烁几下,沉声道:“对,不能告诉父帅,这件事必须严格保密,走,不带外人了,就咱们两人去办。”
“听说陆寻义已经被转移到了大帅的警卫营中看管,公子,没有大帅的手令,怕是难以见到陆寻义。”于宗师又道。
“于叔忘了,警卫营是我岳父做主,别人进不去,却拦不住本公子。”林定宇不在意道。
……………
……
陆寻义等一众明王府黑衣卫的看守工作,林氏当然不可能不上心。
他们自然不会去犯低级错误,明王府一闹起来,林氏立刻就将陆寻义他们转移到了林华耀直接负责的警卫营中看管。
正常情况下,没有林华耀的吩咐,一只蚊子也混不进去。
但也正如林定宇所言,这里拦得住别人,却拦不住他。
“三公子,陆寻义就在里面,您还请抓紧些,大帅那边下了严令,不准任何人擅自接触他们。”一名兵将,将林定宇和于宗师带到一间房门口,小声交代道。
“本公子省得,问完就出来。”林定宇点头道,
林定宇吃饭来见陆寻义的理由是,想要找陆寻义问一问二小姐林素音在明王府的情况。
兵将避嫌,不好跟着进去听,只道:“那您进去吧,陆寻义已经被封了修为,三公子可以放心,我就在门口守着。”
“好!”林定宇和于宗师对了一下眼神,踏步进门。
倒不像是监牢,如酒楼客房一般,桌椅床铺齐备。
陆寻义盘膝坐在床榻上,听到门口动静,睁开眼睛看着门口走进来的两个人。
林定宇这也是第一次见陆寻义,听说过他的威名,一时间站在门口有些不敢上前,看了身边的于宗师一眼,见对方点头,他才走上前去,在陆寻义身前两米处站定:“你就是陆寻义?”
陆寻义眸光一扫林定宇,眼神微动,轻声道:“你是林定宇?”
“正是本公子。”见陆寻义认得他,林定宇不禁挺了挺胸脯。
陆寻义却是不再理他,而是看向他身边的于宗师,眼底深处忽然有一道莫名的光芒一闪而逝,又看向林定宇道:“你来干什么?”
林定宇见陆寻义似乎真的对自己没什么威胁,心中也镇定下来,拉过椅子便坐了下来,目视着陆寻义不说话。
当坐在陆寻义的对面,以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这凶名卓著的陆寻义,他忽然心头生出一种异样感。
林定宇只觉得好像从自己坐在陆寻义面前的这一瞬开始,身份就从此变了,他再不是从前那个玩玩闹闹的南粤三公子,而是从此踏入了一个新的世界,一个只有豪强才能插手的世界。
这种感觉让他生出从没有过的快感……
林定宇深吸一口气,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每一个表情、动作,甚至语气都变的沉稳:“陆寻义,你想活还是想死?”
陆寻义闻言,瞥他一眼,随即垂下了目光。
林定宇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情绪当即一僵,随之脸色阴沉下来:“本公子在和你说话。”
“看在你与王妃一母同胞的份上,本座不与你计较,不管你有什么心思,都收回去吧,这不是你能玩的起的游戏。”陆寻义闭着眼睛,声音平静。
“你敢看不起本公子?”林定宇眼中怒意再难以抑制:“实话告诉你,如今你已经死到临头了,天下之间,只有本公子才能救你,你和本公子说话,态度最好小心点。”
陆寻义听完,稍作沉默,又缓缓睁开了眼睛,深深的看了林定宇一眼之后:“你想好了?真要卷进来?别怪本座没有提醒你,一旦卷进来,再想全身而退,怕是不会容易。”
“本公子生死如何,还轮不到你来操心。”林定宇冷笑一声。
“好吧,三公子有什么话便说罢,本座听着!”陆寻义不置可否的垂眸。
林定宇一看有门,当即将之前与于宗师商量好的台词一说,最后道:“告诉你,本公子愿意救你,绝非是我南粤怕了你们明王府,如果明王府当真惹怒了我父帅,后果绝不是你们能承受的起的。本公子此来,也是看在家姐的份上,不愿让家姐夹在中间为难,否则,本公子才懒得管你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