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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贵族丑丑     天下第一医馆txt下载     天下第一医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六章

    “吴掌柜,多谢您体谅,您放心,若真是有生意上门,为患者开了方子,定会提醒他们上贵医馆抓药。”黄包车上,墨白面带笑容,抱拳答谢。

    “呵呵!好说,好说!”吴掌柜看着他那张笑意吟吟,满是喜色的脸,心里不禁闪过一抹古怪,但还是习惯性的扯了扯嘴角,抱拳道。

    “那在下就先走了,吴掌柜请留步,明日见!”墨白说完,转头对车夫道:“师傅,走吧,五福路!”

    “好嘞,您坐稳了!”黄包车夫站起身来,拉着车子就跑。

    墨白连忙道:“您慢点,慢点,我头晕……”

    ……

    “竟想在我济世医馆对面挂摊看病,真是……呵呵!”日头底下,吴掌柜听着墨白虚弱的声音,又看着黄包车渐渐走远。又不由得轻轻摇了摇头,今天碰到的这事,实在是让他有些无语。

    正欲转身回医馆,却突然只听耳边传来一道声音招呼道:“吴掌柜,请留步!”

    “嗯?”吴掌柜回过神来,一回头只见一穿着打扮和他相似,年纪也差不多的中年汉子,望着他笑意吟吟。

    “原来是陈掌柜当面,您店里正忙着吧,竟有空出来与吴某搭话,这还真是奇了,不知有何指教,吴某洗耳恭听!”吴掌柜一见这人,面上便皮笑肉不笑的,随意的抬了抬手,就算见过礼了。

    很明显,话语很是有些挖苦意味,他和这陈掌柜关系应该不算怎么好。

    不错,原来这发声之人,正是济世医馆正对面的何记酒楼的掌柜的,两人门对门做着掌柜,自然是熟识的。

    只是曾因为,陈掌柜有一次去济世医馆看病,却嫌吴掌柜收费贵了,认为他一点情面都不看,甚至故意杀熟,至此两人之间便有了摩擦,这一两年来,两人便互相看不顺眼,几乎一见到便似斗鸡般。

    若是往日,陈掌柜自然是反唇相讥,然而今日,却是快步来到吴掌柜跟前,一拱手,高声到:“吴掌柜,陈某之前真是有眼无珠,直至今日,才得知您竟乃如此高义之士,难怪济世医馆如此得大家尊重,当真是心胸广阔,菩萨心肠,了不起,真是了不起呀!”

    “嗯?”吴掌柜不由一愣,这老儿今日竟如此古怪?不由脸上微抽开口道:“陈掌柜,您这是没事,拿吴某开涮呢?抱歉,您还是歇着吧,吴某可不像您这么悠闲,拿了东家的开支,那就要对东家负责的,您……还是自个儿逗乐吧!”

    “哎,哎……吴掌柜且慢,且慢!”陈掌柜却是一把拉住他的手道:“之前与您生嫌隙,是陈某不对,还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

    “嘿,你这老儿,光天化日之下,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放手,快放手……”吴掌柜当即恼了,几下挣开他的手,随即望着他那张满含歉意的脸,不由大是古怪,看不出这老儿又在搞什么,不由道:“我说陈掌柜,您这到底是在唱哪出啊?”

    “嗨!吴掌柜,您就别装了!”陈掌柜一拍手道。

    “我装什么装啊?陈掌柜,您要是不怕我再杀熟,我看您还是到我们济世医馆去看一看的好,您这……毛病不小啊!”吴掌柜一脸莫名其妙道。

    “低调,你就是低调!”陈掌柜今日却似丝毫不在意他的调侃一般,甚至连说他有病都不计较了,反而一竖大拇指,连声道:“我说吴掌柜,这就是您的不对了,既然您有这副慈悲心肠,又做的这等好事,您想低调不要紧,可为何连咱们这些老朋友也要隐瞒,凭的升出许多误会来?”

    “嘿,我说,你该不会真有啥问题吧?”吴掌柜满头雾水。

    “装,您还装?我都看见了!”陈掌柜满脸看透世事真相的模样,仿佛终于见到吴掌柜真面目一般。

    “看见什么了?”吴掌柜被他这副煞有其事的模样,搞的也有些恍惚了。

    “嘿,您这还想瞒呢?吴掌柜,不是陈某说您,像这等好事,您不但不应该隐瞒,更是应该找那报社记者过来对您采访一番,将您的事迹广而扬之才是正经的嘛!也好让我等世俗之辈,早日见识您的广大胸怀,瞻仰一番您的高德才对嘛!”陈医师手一抬,指着吴掌柜,一副您太低调了的模样。

    “哎,不是!”吴掌柜又要开口。

    陈掌柜却打断,面上竟瞬间露出一抹唏嘘之色道:“吴掌柜啊,不怕您笑话,就在方才,那年轻人其实来过我店里,曾和我说起,想要在我店门口借一小块遮阳之地挂牌行医。当时,陈某深怕贵医馆会对此事误会,故而虽见那年轻人着实无奈,却还是想也没想的就拒绝了。让那年轻人只得移步到日头底下去承受烈日炎炎,唉!不该,真是不该,今日亲眼见得吴掌柜行事,陈某真是汗颜啊!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说的就是陈某啊!!汗颜,汗颜!!”

    “这……”吴掌柜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刚才的事竟是被这陈掌柜见到了,一时间满脸古怪,竟是说不出话来。

    他答应了墨白,却哪有陈掌柜说的这般高尚,不过是被那家伙说的有些懵。

    好像不答应他,就显得济世医馆不对似的。

    而且,说实话,也只是想要快点打发他走罢了。

    毕竟虽然答应了他,那也得那家伙能有命来摆摊才是,真当他菩萨心肠啊?

    “咳咳!”不过,此时看着陈掌柜满脸崇敬的模样,心里自还是舒服的,人嘛,总是活一张脸,自是不会主动暴露自己心思:“陈掌柜言重了,恻隐之心,人皆有之嘛,我老吴又岂是那种不近人情之人?小事,小事,应当的嘛!”

    陈掌柜一听,那更是肃然起敬,再次上前一把拉住吴掌柜的胳膊,不容分说便道:“不说了,啥也不说了,吴兄,小弟今日摆酒,向您赔罪,小弟当真应该挖了这对招子,竟从未发现吴兄竟高德至此,真令小弟无颜当面……走,走,您一定得给吴某这个面子!否则吴某岂还有脸做人?”

    “哎,哎,这怎么行?我医馆还有事呢……过了,过了啊!”吴掌柜被陈掌柜拉着要进酒馆,连连推辞。

    “给不给脸?您给不给脸?您若再推辞,那就是不将陈某当人看……”陈掌柜板起脸道。

    吴掌柜就这般恍恍惚惚的,就被陈掌柜拉进了酒馆之中。

    正值中午。

    这酒馆之中,正是人多之时,又有诸多熟客在,一见这俩对头,竟然把臂而归,不由大奇。

    “嘿,快看,今日日头打西边出来了,这两位竟然有说有笑……”

    “嚯,还真是奇了!”

    “我说老吴,老陈,你们俩这是打算……”

    ……

    一众调侃之声,顿时响彻整间酒楼。

    陈掌柜却是大手一挥,朝着小二道:“快,快备上一桌上好酒菜,拿出最好的手艺来……”

    说着,还一转头,面对整个酒馆的人,哈哈一笑,挥手大声道:“各位,陈某之前与吴兄发生了些许不快,那都是陈某心胸不畅,误会吴兄所致,今日特摆酒向吴兄赔罪,今日还请诸位做个见证!”

    整个酒馆之中,自然面面相觑,搞不懂这是唱的哪出。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盯着他们俩。

    “言重,言重,陈兄,这可怎么使得?”吴掌柜也搞的有些不好意思了,连连道。

    “必须如此,各位,你们可知就在方才,吴兄做出何等高德之事?”

    自不消说,陈掌柜将方才一幕,说与众人听。

    一时间,那是叫好声大起,大家交口称赞不停,对济世医馆以及吴掌柜,敬酒连连。

    吴掌柜当真是有些懵了,心中陡然没来由的想到,这算是真的广而告之了,可若是那年轻人真今天就死了,自己却被抬的如此之高,那尼玛不就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此时,他内心突然一阵苦涩。

    ……………………

    ……

    而另一边,墨白却是眯着眼坐在黄包车上不语。

    和先前来时一路找车夫搭话不同,此时他很安静,显然在琢磨事情。

    他并不知道身后陈掌柜那儿发生的事,但其实之所以陈掌柜会注意到这事,自然是他刻意的。

    只是这事和他设想的不同,原本他是担心这吴掌柜会不同意,毕竟自己人单势孤,若是他不同意,自己恐怕很难把这摊子摆起来。

    所以一上午的时间里,他走访周围,倒也并非无用的,比如这陈掌柜是吴掌柜的老对头这事,他便了解到了。

    便刻意先去陈掌柜店里,点明这件事,他就不信陈掌柜会不关注,果然,后来他和吴掌柜谈话时,那陈掌柜便站在门口关注着。

    他相信,只要那吴掌柜今日不答应,说不得不出一个时辰,陈掌柜就得把这事宣传出去,搞的人尽皆知。

    这样一来,明日自己再去这吴掌柜那里分说,想必他考虑到自己的身体,又顾及自己的名声之下,说不得会松口。

    就算不松口也无所谓,自己大不了偏一些,不在正对面便是,反正只要这事引起了轰动,便能引人注意。

    只要引人注意了……

    不过他此时,却想不到,那陈掌柜竟会这般做事,不过,好在是目的却是达到了,反而效果更好了。

    如今只怕,不少人都知道了明日会有一个年轻医者要到济世医馆正对面摆摊,估计会有不少人很感兴趣……

    墨白眼中一抹精光闪过,随即平复下来,眼神朝着周边打量,当看见一个裁缝铺,他开口道:“师傅,到了,就这里。”

    下了车。

    墨白缓缓走进裁缝铺中,顿时有人来招呼。

    见礼过后,墨白对裁缝轻声道:“我想摆个摊,做一副旗牌!”

    “好,没问题,您选幅料子!”老裁缝当即便点头道。

    “嗯,就这个就行!”墨白指着地上一块白色的边角布料道:“帮我在上面打上招牌,明日早间便来取可行?

    “明日?那恐怕要看您的图样是否复杂?”老裁缝沉吟道。

    墨白洒然一笑:“很简单,就六个字!笔墨伺候!”

    “六个字,那可行,您留下墨宝吧!”老裁缝没问题了。

    笔墨纸烟齐整完毕,墨白持笔,龙飞凤舞。

    老裁缝初见字迹,不由赞叹,嘴里跟着念叨:“天下第一医馆!”

第七十七章 齐元胜

    又到黄昏。

    客栈里,盘膝坐在床上的墨白,一口浊气长吐,睁开眼睛。

    相比中午回来时,经过用药,再加上一下午用功,他的精神明显又恢复了些许,眼里不再那么暗淡。

    直接抬眼看向门口,只听门口正好传来小二的声音:“爷,您的药汤本店已经为您煎好送来了。”

    “好,送进来吧!”墨白起身走向桌前,轻声道。

    在桌前坐下,看着小二端来的药汤,随口轻声问了句:“这药汤,可是按照我中午交代的煎法去熬煮的?”

    “爷,您放心,本店煎药的师傅,曾经在医馆里干过多年,那可是煎药的老师傅了,绝对严格按照您的交代,出不了错。”小二躬着身子,连连保证道。

    墨白不置可否的当着小二的面,端起来闻了闻,确定没什么问题,这才点点头,将桌上还剩余的两服药,又拿起一副递给小二道:“明日早饭前,再给我煎好送来。交代掌柜的一声,我这药材名贵,若是敢动了我的分量,到时可别说爷没有警告过你们,明白?”

    “嘶……”小二当即一脸惊色,立马连连保证:“爷,咱们这是百年老店,信誉第一,绝不敢做这等事。”

    “你们也蒙不过我!”墨白笑了笑,随口接了一句,又从兜里摸出二十枚铜币,递给他道:“细心办着,爷自有赏钱予你!”

    “小的谢爷赏!”小二也不推辞,满脸堆笑的接过,又殷勤问道:“您可还有其他吩咐?”

    “下去吧,酒菜半小时后送来即可。”墨白摇摇头,轻声道。

    “好嘞!爷,那您歇着!”小二躬身褪去。

    门关上,墨白微微摇了摇头,没办法,他不得不小心交代一番,这几幅药实在不便宜啊,说不得就会引起人的贪欲,偷偷动了他的分量去挣些外水。中午这副药第一道水是他自己亲自去煎的,故而他们没机会,但现在则说不定。

    钱都是其次,关键是他自己的身体耽误不起啊。

    “还是得赶紧找个宅子才行啊……”墨白嘴里轻轻呢喃了一声,倒也并未再多想,端起药汤服下。

    药虽苦,墨白脸上却并无半点异色,倒了杯清茶,却并未服下,只是漱了漱口,便站起身来到窗口,看向客栈门口的人来人往。

    没过多久,目光便定在街道上一个朝着客栈走来的魁梧身影上。

    只见那身影也正抬头看向他的方位,只是一眼扫过,便直行从客栈路过。

    墨白毫无异样的继续坐在窗口,似有意似无意的打量着他身后的行人。

    那汉子一路前行道街角,距离客栈已经很远,才停下身,在一个包子铺里,停下身形,买了两个包子,随意的回头又扫了一眼墨白这边。

    这时,只见墨白似乎轻轻点了点头。

    那汉子便一边啃着包子,一边继续朝着远方行去,不久便拐弯,不见踪影。

    墨白似也没有一直关注他,依然看着底下的人来人往。

    又过了片刻之后,却又见那个身影,不知道在哪里绕了一大圈,又重新出现在人群中,这次没有犹豫,直接走进了酒楼。

    墨白依然静坐在窗口,静静的打量着门口,好一会之后,门口便已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进来吧!”未等敲门,墨白便已提前轻声开口。

    说着,便关上了窗子,回头看去,只见门打开,正是那先前的魁梧汉子身影,走进屋内,关上门,才对着墨白出声道:“六爷。”

    很明显,铁雄的外貌是动了手脚的,粗略一看,很难分辨出来,墨白点点头,起身来到桌边坐下,轻声道:“没事!”

    刚才,墨白坐在窗口,自然便是在看铁雄身后有无跟踪,虽然铁雄既然过来,便肯定是足够小心的,但为了万无一失,还是不怕麻烦的。

    之所以选在这个时候回来,也是因为正好黄昏,路上行人正是收工回家之时,人多且大都匆匆而行,对铁雄来说相比黑夜寂静,此时要更容易混入人群之中摆脱跟梢。

    “六爷,您今天已经去过济世医馆了吗?”铁雄来到桌前坐下,看着桌上的药碗,便知道墨白已经出去过了。

    “嗯,还算顺利。”墨白轻声点头。

    铁雄当即一惊:“难道,济世医馆这么快就已经答应您了?”

    “当然不可能这么快,我初来咋到,不但年轻,而且毫无名声,别说到济世医馆坐堂,恐怕便是招学徒伙计都不会要我。”墨白一笑,摇摇头道。

    “那您的意思?”铁雄收起惊容,如果墨白真这么快就进了济世医馆,那才值得吃惊,进不了反而是正常的。

    事实上,昨晚墨白说起要进入济世医馆当医师的时候,铁雄当场就懵了,好久都回不过神来,觉得这就像天方夜谭。

    济世医馆是什么地方,那可不是一般小诊所,去他们那儿应聘,哪一个不是在医道上有着赫赫声名的?

    “我这边,待会再与你细说。今日我在济世医馆,听那吴掌柜说朱医师手头上现在正有一个重要病人,虽然无法分辨真假,但我观他提起那重要病人之时,神色自然而然便浮现一丝傲然之色,好似那人来请朱医师治病就已经是说明朱医师身份实力的象征,我想如果不是那吴掌柜故意推诿,此事为真的话,那病人的身份应该是不简单的,你今日可曾打探到什么消息?”墨白没提自己这边的事,而是微微凝眉,沉声问道。

    提起这个,铁雄顿时面色一整,沉声道:“六爷,我正要向您汇报这事,那朱医师是去为青年社中影响力极大的大字辈元老,齐元胜的家中为其千金看病!”

    “嗯?”墨白眼中顿时神光一闪:“青年社?”

    昨日,铁雄便已向他讲述过明珠的基本形势,今日又曾与黄包车夫交谈一番,自然不会不知道青年社是怎样的势力。

    毫无疑问,若要解决眼前的困境,青年社这条路无疑是最便捷的近道,墨白沉声问道:“具体什么情况?”。

    铁雄连忙解释道:“今日,我按您的交代,回去准备让师兄弟们打探一番朱医师背后的人,却得见我大师兄已经归来,正好他昨日在长刀会得知了一些事,青年社中影响力极大的大字辈元老,齐元胜重病,这几日,那朱医师便事在齐元胜府中为其千金诊治……”

    原来,昨日其大师兄刘先明再次去长刀会希望能接回陈志奇,长刀会依然还是想招揽他们,从各方面劝说。

    其中就提到了朱医师背后的靠山,意在给刘先明等人压力。

    “还真被六爷您说对了,这朱医师的确是靠医道开路的,他之所以能够使得动长刀会的人,正是因为两年前曾替青年社之中虎堂堂主治过病,这才有了交情。青年社组织结构极为庞大,上有会长,副会长,重要元老,下面还设有十二分堂,而这长刀会正是龙堂下设帮会之一,所以长刀会才会配合他办事。”

    说到这里,铁雄脸色更沉,抬起头来看着墨白道:“而据那长刀会的人说,这朱医师这几日又在为青年社元老,齐元胜病重,若一旦功成,恐怕今后就是青年社的一些大佬,恐怕都会给他几分面子。”

    铁雄明显为这事担忧,因为就如今的朱医师都很难对付,更何况在牵扯出青年社?

    不过,墨白却相较他要平静许多,只是轻声问道:“可曾得知这齐元胜得的是什么病?”

    “长刀会的人,并没有说具体,只是借这事告诉我师兄等人,若是不加入长刀会,朱医师若再找麻烦,他们扛不住!具体什么病情不知道,但明珠城里有好几位有声望的名医都曾去诊治过。不过我得到消息之后,便想去打探了一番,可是却并未探出什么具体消息。”铁雄摇头道。

    “哦?”墨白点点头,面露沉吟之色:“数位名医看过,却未有好转,看来这病情应该不简单……”

    “六爷,您想出手?”铁雄听他话中之意,问道。

    墨白又微微摇了摇头,眼里一抹抹思绪闪过后,望向铁雄道:“不急,现在我就是想去,贸然上门,人家说不定连机会都不给,还是先看看朱医师的手段再说,我们还是按计划行事,不过,这事你可以先关注着,这两日,你仔细打探一下,这位社团元老,齐元胜是否有什么仇家?尤其是在青年社之内,这位元老是否涉及了什么权利争斗……”

    “嗯?”铁雄明显未懂墨白的意思,小心问道:“您是想利用他的仇家,让他们对付朱医师?不让朱医师有机会将其治好?”

    他这话一出,墨白一愣,随即脸上便是浮现一抹轻笑,摇头道:“不是,你误会了,齐元胜好歹是青年社大佬,他怎么可能连给他治病的医师都护不住,再说,我也是医者,不至于会在病人治疗事上动手脚。”

    “那您……”铁雄更是不解了。

    “我只是在想,万一朱医师手段不继,齐元胜会不会怀疑这朱医师是故意不尽力的,尤其是在,万一我进入济世医馆,在朱医师手下做事,那朱医师肯定就是知道我医术卓著的吧,可是,却并不将我推荐给他……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有利益之争,说不得这朱医师便是故意不想他好呢?”

第七十八章 开张

    清晨,天色刚明,墨白便已经起床。

    此时,他一身白衣长袍,一头长发挽了个道髻后,对着镜子,借着灯光,打量了一下自己此刻的模样,微微点了点头,显然还算满意的。

    但一抬眼又看向自己那张年轻,甚至还带着几分稚气的脸时,却又不由摇了摇头,嘴里带着一抹无奈道:“还是太年轻了一些啊。”

    他身后铁雄也还在,此刻同样眼神正看着墨白,他倒是觉得,此时的墨白,若不是身形太过瘦弱,脸色又过于苍白,少了几分精气神,单从气质上看,倒真是有几分仙山名士的意味。

    不过此时,他却不是在想这些,而是眼里仍旧有几分犹疑道:“六爷,您还是要三思啊,您若是真的在济世医馆对面挂牌行医,那说不得就会有多少人关注到您,难保就不被人认出来……”

    “换一个月前,你能认出现在的我是明王吗?”墨白闻言,眼中一闪,轻声开口道。

    “若是熟悉的人,真的仔细打量的话,定能瞧出几分端倪!”铁雄明白墨白的意思,的确如今的墨白与一个月前有了很大的区别。

    没出京之前,那时才刚刚受伤,身形虽然也不胖,但却绝不是如今这般消瘦的好似风都能吹到,而以前饱满的脸型,如今也一点点的掉了相,再加上墨白还化了妆,脸上已经动了手脚,若不是他长期陪在墨白身边,若真是粗略一看,也很难就确定是明王。

    “恐怕现在我就是从阿九身边走过,若不招呼,他都未必能第一眼认出我来,更何况这明珠省内,真正亲眼见过我的人可谓屈指可数,而且这少数人也并不会亲自来医馆看病,就算真碰面了,也都不过是曾经见过数面而已,这一点倒无需担忧,无碍的。”墨白显然已经想的很清楚,并非是冒险而为。

    说完,起身走到桌子旁拉开椅子坐下,端起已经煎煮好的汤药,又轻声道:“青年社的势力很大,暂时不要着急,按照计划一步步来,不要太快让人察觉到你在打探齐元胜的事情。”

    “是,铁雄明白!”铁雄抱拳道。

    “你先走吧,这三日就不用再过来了。”

    ……

    “先生,您这是……要亲自行医?”裁缝铺里,掌柜的望着墨白一身江湖郎中打扮,极为惊讶得将做好的旗牌递给墨白。

    一根木杆,一副旗牌,并不长,约莫也就比他人略高一点,旗牌上白底黑字,一目了然。

    而那六个大字,无需说,正是按照他的手笔,端的是让人一望而心赞。

    墨白打量了一番,显然很是满意,脸上笑吟吟的点点头,冲着掌柜的回道:“不错,正是在下,在下道号长青,俗家姓白,今日便正式要在济世医馆对面开张了,若掌柜的有相熟之人有个头疼脑热,又或疑难杂症,大可去济世医馆寻我这块招牌,定不叫您失望!”

    说完,便朝着掌柜的一抱拳:“告辞!”

    掌柜的眼望着墨白举起那旗牌,走出医馆,六个大字,迎风飘扬,气势极威,惹眼至极。

    天下第一医馆!

    昨日掌柜的得知,这旗牌上的名字后,其实当时心里便是有些古怪的。

    一般来说,也就是打些专治疑难杂症,妙手回春,药到病除之类的。再不然也不过是些再世神医,当世圣手之类的。

    还真没有哪个江湖郎中,游方之人,竟要称天下第一,着实嚣张啊。不过,当时倒也未在意,毕竟游方嘛,夸张些也不是不行。

    可此时,他却有些愣,望着那几个大字,嘴里不禁呢喃:“他说要在济世医馆对面开张?还挂上这天下第一医馆的招牌?”

    ………………

    ……

    今天车速,要跑的稍稍快些。

    所以墨白来到这条街的时候,时间倒也还算早,约莫也就早上八点出头的模样。

    此刻正是街上热闹的时候,墨白领着一个拉着小拖车的汉子,直奔昨日选定地点而去。

    也就是那济世医馆对面的那一小块,并未有摊贩的地方。

    “师傅,就这儿,麻烦您帮我卸在这里。”墨白停步,对身边拖车的师傅道。

    “这儿?好,您说下方位……”原来,这师傅拖的正是一套桌椅,墨白过来总不能坐在地上为人看病吧,所以昨天便在一家具铺里,订下了一张案几,加上两把椅子。

    墨白正准备指挥他卸货,却不想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道:“哎……小兄弟这是要挂摊了?”

    墨白一回头,正见一人,正笑眯眯的盯着他,墨白识得,正是那何记酒楼的陈掌柜,连忙抱拳道:“原来是陈掌柜,在下这几日在贵店门前恐怕多有打扰,还请您包含!”

    其实这也只是客套话,毕竟墨白选的这地儿,虽然靠近他何记酒楼,但却并不该他管,毕竟都已经挪到日头底下去了,也没有借他家的屋檐墙角。

    “这里日头可毒的狠,走,走,小兄弟要是不嫌弃,就上我那儿去,就你昨天说的那地方,如何?”陈掌柜道。

    墨白倒是没想到陈掌柜竟然改主意了,一时间倒有些不解,不知怎么回事:“陈掌柜,您这是……”

    “走,先把东西拉过去再说……”陈掌柜热情的狠,不容墨白分说,便招呼着拉车师傅,将东西拉到他门口。

    这地儿自是不错的,酒楼门前盖有一个遮阳棚,极为宽敞,墨白眼见陈掌柜答应了,便也不再推辞,连声道谢。

    眼望着师傅将案几放好,陈掌柜又豪爽道:“小兄弟,你就在这儿摆,我在让伙计给你送上一壶好茶!”

    “掌柜的能借我这块地,在下就感激不尽了,可万万不敢再麻烦掌柜的!”墨白自是推辞。

    “哎,小兄弟不必如此,其实昨日吴某不是不近人情,只是啊,担心济世医馆……”陈掌柜这才和墨白说起了缘由。

    墨白才了解到为何陈掌柜今日如此热情,原来,昨日曾当众夸口,吴掌柜做得好事,他也不是坏人,既然济世医馆不怪,那他便许诺今日墨白来后,便将这位置给他。

    “行,那白老弟,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开口!”陈掌柜进店前道。

    “不敢劳烦诸位,这就已经很好了,多谢陈掌柜援手!”墨白当然知道这是客气话,连忙抱拳感谢。

    手里握着卷起的旗牌,目光瞥了一眼对面的济世医馆。

    医馆自然是已经开门了的,此刻也正有一小厮站在门口正朝着他打量。

    按照礼仪,墨白自是需要去和掌柜的见一番礼的。

    并没有马上将招牌打开,而是就地放在桌案边,空着手朝着对面走去。

    那小厮见他走来,自是立马进去汇报了。

    从他一来,吴掌柜自是便知道了,说实话,搞成此刻这个场面,吴掌柜是最尴尬的。

    “吴掌柜!”眼看着墨白笑眯眯的朝着他走来,拱手致意。

    吴掌柜皮笑肉不笑的回礼:“长青先生来的挺早啊,您的身体还是得多多修养为善啊!”

    “唉!多谢掌柜的关心,无碍,无碍的!”墨白致谢,同时道:“今日,在下便要在对面开张了,还请掌柜的多多照顾!”

    “呵呵,好说!”掌柜的点头笑道。

    两人也并未多多叙说,墨白又仿佛极为急切般,又问了几句朱医师今日是否能有空的事,便转身告辞离去。

    出去之前,倒是冲着刚刚来坐堂的那位陈医师,拱了拱手,打了个招呼。

    ……

    “掌柜的,他真的是大夫,这真要在咱们对面挂牌开张?”有伙计看着墨白离去的身影,来到掌柜身前。

    掌柜的嘴角一笑:“让他去呗,怎么,还担心被他抢去生意了不成?”

    “那怎么可能?”伙计一顿,随即便摇头道。

    掌柜的挥了挥手,却是朝着陈医师走去,嘴角动了几下,却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陈医师,您刚才看见没有,他怎么好像精神比昨日还好了一些?”

    陈医师抬眼看了他一眼,却是脸色微沉:“吴掌柜,若信不过老夫,大可再请人来为他诊治即可!”

    “陈医师勿恼,吴某绝无此意啊……只是,您也知道,这家伙如果一直在咱们对面……不说别的,这看着也烦心哪……”吴掌柜只得道歉,又解释道。

    话语意思明白,毕竟是陈医师诊的脉,他才会同意墨白来的,如今闹的满城风雨,万一误诊了,那可就成大笑话了。

    “必然不错,他曾有修为在身,故而强撑一口元气,不过生机已断,神仙难救,便只在旦日之间的事罢了!”陈医师再次确认道,毕竟是他亲自把的脉,没人比他更清楚情况。

    “那就好,那就好!”吴掌柜这才放下心来。

    “治不好病,有什么好的?”陈医师抬眼一瞥他,嘴里淡淡的说了一句。

    “额……您忙着!”吴掌柜尴尬一笑,回了柜台。

    却不想就在这时,却听有伙计快步而来,对着他惊道:“掌柜的,您快过去看看,那长青先生竖起招牌来了,他……”

第七十九章 我等他治不好的人

    掌柜的几步来到门口,便见对面何记酒楼门前,此刻正有一杆旗牌已经竖起。

    “天下第一医馆!”凝目细看,便见六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正迎风飘扬,当真是好不气势。

    眼看着这嚣张的招牌,吴掌柜脸色不由一愣,再次确认一番,才发现当真是如此,脸色当即便难看了些许。

    身边小二也明显不乐意,语气带着不满道:“掌柜的,您看他一个江湖郎中,却在咱们济世医馆对面打这副招牌,这明显根本没把咱们济世医馆放在眼里啊。”

    “哼!”掌柜的眼里同样怒意一闪,心中暗怒,当着想要上前去令墨白收了那杆招牌。

    但眼望着墨白开摊,正有不少人在他那儿围观,他又不得不忍住火,毕竟昨天才被请客喝酒,众人称赞大气,今天就上前去摆脸色,那是极尴尬的。

    “罢了,随他去吧,就一副招牌而已,他爱写什么写什么,不过一个笑话罢了,谁还真的信他,就凭几个字就能压住我们济世医馆不成?”掌柜的一甩袖子,转身:“再说,也撑不了两日!”

    ………………

    ……

    其实,倒也真如掌柜的所说,墨白虽然打的名头极大,时不时就会有走过来到他铺位上瞧一瞧的人。

    再见到他如此年轻便敢行医,附近人也都会上前来叙上几句话,打探一下他的情况。

    但说说笑笑之间,却不曾真的有人来让他看病。

    整整一个上午的时间过去,对面那济世医馆里,人进人出,生意好的忙不过来。

    而他这儿,却门可罗雀,渐渐无人问津。

    墨白也不吆喝,就静坐在摊位上,不时拿起陈掌柜送的茶,饮上一口,眼眸平静的打量着街道上的人来人往。

    何记酒楼的陈掌柜此时就站在门口,目光打量着依然静坐在那儿的墨白,说实话,对墨白的医术如何,生意怎样之类的,他倒并不会太过关心。

    之所以今天借给他地方,不过也是受昨日之事所影响,既然对面都那么大气,他自然也不会小气,做人嘛,总希望别人说自己个好。

    但是一直到这时,眼看着这年轻人没有生意,却始终安安静静,不待丝毫急躁的模样,他倒是不由心中升起了几分意外,别说,墨白这副模样倒还真给了他一种此人或许并不一般的感觉。

    想到这里,陈掌柜脸上浮现一抹笑容,朝着墨白走去:“白大夫,这已经中午了,不回去休息一会吗?”

    “陈掌柜!”墨白站起身来,温润一笑道:“不了,今天上午没开张,我再等一等,病人啥时候来,谁也说不准嘛!”

    “既然如此,也到了饭点了,不如就在我这儿吃点?”陈掌柜笑了笑,来到他案前笑道。

    墨白倒没有犹豫,径直点点头道:“好,我本来便有此意,不过见贵店此刻正忙,准备等您忙过这一阵再过来,也正好请您吃顿饭,感谢您的照顾!”

    陈掌柜目光打量了一下墨白眼神,见他神色真诚,没有丝毫作伪,心中倒是对这年轻人更有了几分好感。

    “来了我这儿,你就是客,哪能让你请,那不是打老哥哥的脸吗?也好,就等一会,等店里人少些了,咱们便喝一杯!”陈掌柜来到墨白摊位面前,似有坐下之意。

    墨白看出来他是有话想说,便连忙请他坐下,依然坚持道:“承蒙您照顾,给了在下这遮阳之地,若还让您请客吃饭,那在下便是不知廉耻之辈了,还请陈掌柜务必给个面子。”

    说着替陈掌柜倒上茶,两人客气了一番,陈掌柜倒也没有再坚持,而是目光一扫那招牌,玩笑道:“白大夫,你这招牌上面的字迹倒是第一次见,不知是哪位大家所书?”

    “不敢当,在下初来明珠,身无长物,也不识得贵人,无奈之下,只好献丑了!”墨白连连摆手道。

    “哦?”陈掌柜一愣,倒是越发惊讶的看着墨白:“想不到白大夫不但医术惊人,在书法一途,竟也有这般造诣,佩服,佩服……”

    说着,目光又再次打量上去,越看越觉喜欢,心中不由一动:“白大夫,这样吧,待会还是我请客,但若是您方便的话,就赏副墨宝给老哥,你看可行?”

    墨白微微一愣,来行医没开张,倒没想到字倒是被人看上了,想了想,一笑温言道:“若陈掌柜瞧得起,那当然没问题,不过,中午还是得我请!”

    “得,老哥自是明白,以你这书法造诣,自不是一顿饭钱可比得,是老哥唐突了,行,自会准备一份润笔……”陈掌柜故作生气,当即脸色一板。

    “这……好吧,在下就厚颜受着呢!”墨白无奈,只得应承。

    也没有要求墨白当场挥毫泼墨,不过,这么几句话过去,两人关系倒是近了不少。

    陈掌柜倒也着实越发对这年轻人感官不错,年纪轻轻,稳重,懂事,知礼。

    便不由想着提点几句,目光瞥了一眼济世医馆门口即便中午时分,还依然有人进出的场面,陈掌柜轻声道:“白老弟,老哥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您请!”墨白当然不会拒绝。

    陈掌柜目光在他脸上打量了一下,才开口道:“老弟啊,你有没有觉得,其实选在这儿挂牌开张,并不妥当?”

    “嗯。陈掌柜说的是。”墨白面色丝毫不变,几乎毫不犹豫便轻声点头道。

    这倒是令陈掌柜有些错愕了,本还想提点他几句的,怎知他如此干脆。

    墨白却目光一展,望向长街,声音轻吟道:“陈掌柜可是说,在下不应该寻在济世医馆对面当赤脚大夫,虽然这里患者人来人往,但其实既然来寻济世医馆看病的,自然都是有几分身家的富贵人,他们连普通医馆都不去,又怎会来找我一个江湖郎中看病,所以我在这儿,其实不但沾不了济世医馆的光,反而正因为济世医馆太过出名,我这儿便更没法开张了。”

    “这,白老弟既然知道,却又是为何?莫非……”陈掌柜正是对他心有几分好感,准备提点这些的,却没想到这年轻人居然看的如此清楚,但又偏偏寻到这里开店,他不由眼中微微一闪,看向那招牌上的“天下第一医馆”六个大字,莫非还真是故意在和即使一贯唱对台不成?

    “陈掌柜,切莫误会,就凭在下挂个招牌,怎可能就打击到济世医馆?其实在下之所以明知这情况,却还依然在这儿摆摊,也不过是无奈之举罢了。”墨白连忙道。

    “这怎么说?”陈掌柜放下心中一缕,问道。

    “陈掌柜有所不知,在下其实身有伤病,平日里所需药材花费不斐,故而,若是在其他地方摆摊,给寻常百姓治治头疼脑热,或许生意会好些,但所挣得钱,却着实负担不起我自身的花费。所以在下不得已之下,也只得寻些富贵人家,看些疑难杂症,才能得以支撑下去啊!”墨白神色平静的解释道。

    “这……”陈掌柜越发惊讶了,开口道:“老弟,可你自己也说了,真有富贵人家,也只会去济世医馆,不会来找你啊。”

    墨白抬起头,看着陈掌柜,眼里黑白分明,清澈极了,声音极淡开口:“陈掌柜,您看,正如我说的,来济世医馆的都是些富贵人家,但同样,来济世医馆的也大都是些病症会稍稍复杂的患者,正所谓天下没有包治百病的灵药,同样也不会有包治百病的名医,即便济世医馆名声卓著,也总有那么一些棘手之症,或许未能有良方。”

    陈掌柜眼皮直跳,墨白这番话中之意,着实惊人啊,不由得小声道:“白老弟,你的意思是,你就在等这些济世医馆都治不好的人?”

    “医者嘛,不怕困难!”墨白笑容静逸,眼神却没有丝毫恍惚。

第八十章 东家何人?

    “何记酒楼?”墨白手持毛笔有些讶异的看着面前陈掌柜道:“陈掌柜,您不会是想让我为酒楼重新写幅招牌吧?”

    “不错,正是如此,不知白老弟可有什么问题?”陈掌柜却是笑吟吟的点头,脸上很是带着几分期待。

    听闻真是如此,墨白不由脸上浮起几丝赫然,带着些许尴尬,摊了摊手道:“陈掌柜瞧得起在下,在下当然是没什么问题。只不过观贵店占据如此繁华之地,又如此气派,想必所用之招牌定乃名家墨宝无疑,在下不过初来乍到一小道,无名无望,岂敢如此妄自尊大敢和名家比肩啊,使不得,定然使不得!”

    见墨白不但没有下笔,反而立马推辞,陈掌柜不但没有怪罪,反而心中更是为墨白处事之成熟知礼而赞叹,心中更觉得这年轻人不凡,这气质绝非装出来的,不由倒真起了结交之心。

    陈掌柜一挥手,哈哈一笑道:“白老弟可千万别妄自菲薄,就凭你这手字,迟早得惊艳明珠,老哥今日能邀你一副墨宝,实乃天大幸事啊!”

    “这,陈掌柜切不可如此说,当真是令在下汗颜……”墨白连连摇头,不敢当道。

    所以说啊,这时代的人行事,还是挺讲究的。

    陈掌柜拼命吹捧让墨白下笔。

    而墨白,无论如何就是推辞不敢。

    看似繁文缛节,多费了许多功夫,但却实际国人讲礼,这一来一往,却是必要的。

    若墨白当真就啥也不说,真敢下笔写了,这陈掌柜却说不得心中又会想,到底是年轻人,当真还是不够沉稳。

    纠缠半晌,见墨白始终推辞,那是打定主意,这招牌说啥也不写,陈掌柜又是无奈,又是对墨白高看许多,心中却道:“这少年郎,定是家教严明,必然出自名家无疑,只不知是如何落难至此……”

    不过他其实并非真的只是吹捧而已,此刻见墨白坚决不写,只好苦笑道:“白老弟,老哥就跟你实说了吧,今日之所以求老弟一副墨宝,倒也并非无因,只是这因由,老哥却是实在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墨白目光在陈掌柜脸上一凝,但见其似乎真的另有因有,不由得心中一动,同样露出几分苦笑道:“陈掌柜,这当真不是在下矫情,实在是……哎!既然老哥当真需要,那在下便只好厚一回脸皮了。就怕到时折了贵酒楼的名声,那便担当不起了!”

    说完,墨白便对着陈掌柜抱了抱拳,将毛笔蘸墨,一副勉为其难的模样。

    “也罢,老弟且慢动手,既然说到了这里,所幸将这因由说与你听罢了。”陈掌柜见墨白勉强,心怕墨白放不开心境,反倒误了书法,便一伸手拦住,对着墨白带着几分难为情,又有几分唏嘘道:“老弟呀,老哥也算跟你一见如故,只盼你不要笑话老哥才好……”

    “老哥这是说的哪里话,承蒙您看的起,老哥若有事,只管吩咐,老弟绝不推辞!”墨白当即脸色一正,连一直坚持的尊称也给了,正式开始称兄道弟,瞬间两人距离拉近,成了绝对的自己人。

    虽然墨白还不知道这陈掌柜是怎么回事,但眼见有这机会在这里多个助力,自是心中不会不愿。

    陈掌柜一听,心中顿时又舒服了几分:“白老弟请坐!”

    似乎这话还不短,墨白倒也从善如流,抱了抱拳,与陈掌柜紧邻而坐。

    又倒了茶水,两人客套一番,陈掌柜才面带着几分苦涩,又有几分无奈道:“老弟可能不知,我在这何记酒楼一干便已经快十年了,这些年里也算是兢兢业业,所幸还从无犯下大错,勉勉强强让这酒楼生意还算红火,本来老哥我呢,如今也一晃五十了,也没多大追求,只盼着能在这家店里再安安稳稳的干上几年……”

    墨白并不打断,任他讲述,不一会便是明白了整件事情经过。

    原来这陈掌柜原本如果不出错,只要这酒楼还在,那么其应该还可以在这酒楼里干上十年掌柜的。

    这里的待遇自是不消说的,陈掌柜当然也不会不愿,只是呢,天佑不测风云,就在前段时间,他这位置也终于被人看上了,他听到风声,就在上个月,店里又来了一位副手,虽然没有明说,但陈掌柜却担心这是东家那边有派人来将其替换的打算。

    据陈掌柜自己说,这并非是东家对其不满,而是其身边有小人作祟的原因。

    而他虽然没有明说其东家是谁,但墨白却心下暗顿,光听其语气便知,这何记酒楼的东家身份恐怕不简单。

    因为在陈掌柜的口中,这占据如此豪华区域的何记酒楼,在他干掌柜的这些年里,居然只来过一次,很明显,这对其来说不过是一家可有可无的产业罢了。

    墨白眼中微微闪了一下,心中有种感觉,这酒楼东家,恐怕是官面上的人物也说不定。

    “之所以要求老弟一副墨宝,实际上是因为东家平素极其喜欢书法,简直为之痴迷,老哥今日一见白老弟书法,便当即为之惊艳,当真是不输于名家……”陈掌柜继续道。

    还需说吗?

    自是无需说了,很明显,这陈掌柜是想借着墨白写一副招牌的由头,好去请示一下东家能否更换招牌,若是当真东家真喜欢上他奉上的墨宝,那不必说,其位置自然是坐稳了。

    即便不喜欢也无妨,也正好借着此事在东家面前露个面,留个印象,那也是好的,总比被人抢走位置,而无计可施的好。

    不过意思是这个意思,陈掌柜话自然是不会这么说的,只见他望向墨白,一抱拳沉声道:“老弟若能帮了老哥这个忙,老哥定会牢记此番恩情,定不会让老弟吃亏,而且……”

    说到这里,陈掌柜突然眼神中精光一闪,望着墨白道:“此事对老弟也绝无坏处,若是东家当真看上你的墨宝……老弟那幅招牌说不定当真可挂起来!”

    “老哥何出此言,承蒙您照顾,才让小弟有了落脚之地,如此恩情,小弟正愁无报答之处。若是早知这其中因由,只要老哥不嫌弃,在下自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走,这就为老哥动笔!”墨白一把站起身来,神色郑重抱拳沉声道。

    陈掌柜满脸感动之色:“那……老哥就不再多说,一切拜托老弟了!”

    两人兄友弟恭之下,再次来到案台。

    但见墨白吸气凝神,显然是十二分的郑重,不敢有丝毫懈怠之色,这令得陈掌柜心中更是为之欣悦。

    再只见墨白找好感觉,并不犹豫,当即动手,挥毫泼墨,但见笔锋游走,如龙腾虎跃。

    四个大字,带着非凡气势,跃然纸上。

    “好,好!”陈掌柜眼中顿时精光连闪,拍掌赞叹。

    不过写完后,却见墨白气势不落,笔式不收,并未抬头说话,便直接在墨宝最下方留下了“长青”二字。

    陈掌柜眼见于字迹刹那间以落下,却也并未出声打断,倒是目光斜瞥了一眼墨白,心道这年轻人好敏锐的心思。

    却不想墨白却是笔锋未停,竟接连又有数个字迹浮现。

    “长青书,赠陈掌柜!”

    陈掌柜微微一呃,脸色一顿便是要开口道:“这,白老弟……嗯?”

    然而话才出口,却是又突然顿住。

    显然他本来是想,将这副字献于东家,可留了这行字,便很明显不会为东家收藏了。

    但却只是刹那间,却是又明白了墨白的意思,的确,留下他陈掌柜三个字,才真正是能帮到他最佳的办法。

    这样无论东家喜不喜欢,都说不定会记得陈掌柜三个字……

    “陈老哥,您看看,可行否,在下也只有这份本事了!”墨白放下手中笔,脸上又恢复了几分赫然道。

    “妙,妙!老弟这幅墨宝,绝对当得名家之称……啥也不说了,大恩不言报,老哥定记住老弟这副情谊!”陈掌柜望着墨白,深情款款。

    ……………………

    ……

    日头又已西斜,墨白依然安静坐在桌边,同样如上午一般打量着街道上的人来人往。

    毫无疑问,对面的济世医馆,依然忙的不得了,而他这里又是一个清闲的下午。

    墨白明显很有耐心,他静坐在椅子上,安静的等待,也不时想着那幅墨宝的事情。

    心里倒是很有些好奇这何记酒楼的东家会是何等人物,他倒没有真正认为,凭借一副字,就能真正做些什么?

    人家即便喜爱书法,但又有谁会真因为喜欢一副字,就无条件的帮你做些什么?

    这无疑是幻想,对真正的权贵来说,即便是救命之恩,也未必就会全力助你,他们得考虑利益纠葛。

    不过即便如此,对如今的墨白来说,若能找到一个突破口,接触到一些人物,对他如今的处境自然是好的。

    背景关系,不就是一步步搭建的吗?

    身为一个医者,总有能帮到别人的时候,即便他是权贵……

    日头渐渐西斜,眼看着今天就要收功了。

    酒楼里的小二已经出来请他,问他酒菜已经准备好了,是送到房间还是就在底下用餐。

    不错,今天他就不必再回那边客栈了,陈掌柜已经为他在这里留下了一间上房。

    自是担心若东家随时要召见,也不用到处去找人。

    墨白当然没有意见,能住在这儿,对他来说其实要更为安全。

    至于那边客栈的东西,自有铁雄会去收拾。

    眼看着今天,估计是无功而返了,墨白便准备收摊了,桌椅板凳,倒是借酒楼的光,无需收拾,按陈掌柜的说法,且放心,定无人会动。

    只需将那旗牌一卷便好。

    “天下第一医馆?这名头倒是不小!”正转身将那旗牌举起,却忽然只听身后一道声音远远传来。

第八十一章 吴掌柜的推荐

    声音传来,墨白本来正欲收起招牌的手,顿时一缓,心中有些意外,竟然这么快就有生意上门?

    不过,他却并没有马上转身,而是继续自己的动作,将招牌从桌脚拔出,又不紧不慢的将其卷起之后,才转身看向出声之人。

    但见前方,正有两人缓缓走来,却是一男一女,看上去年纪都不大,男士约莫二十出头,穿着很是洋气,一身得体西装配上一双擦的光亮可照人的皮鞋,身子笔挺,神态之间,英姿勃发,略显傲气。

    其身边乃是一位女士,年纪要小上一些,看上去倒和墨白差不多大,也就十六七岁的模样。身上一套女院学生长裙,脚踩一双西游蝴蝶结的小皮鞋,身形略显娇小,却也亭亭玉立。

    墨白眼中神色微微一闪,只观两人穿着打扮,便知这两人家世不错,不是官商世家,便是名门望族。

    “两位,请坐!”正打量着,这两人就已经来到了近前,墨白将手中招牌收起,放在桌上,面色平静的一伸手道。

    “嗯?”两人眼神望着墨白,当近距离看到他竟如此年轻之后,两人神色均是愣了愣,随即便是反应一致的看向周围。

    却并未见其他人在,男士眉头微微一皱,眼神斜瞥了一眼那已经收起的招牌,轻声开口道:“这里大夫不在?是已经下班了?”

    墨白自是知道两人心思,显然将他当作了学徒打杂一类,面上却并不变色,只是淡然轻声道:“在这里坐堂的正是小道,不过今日确实已经收摊了,若是两位家中病人情况不着急的话,两位可明日再来。”

    “你就是这天下第一医馆的大夫?”两个年轻人同时眼眸一顿,随即对视一眼,女学生又瞪大眼睛看向墨白,满是好奇问道。

    而男士则是脸色瞬间一沉,二话不说,便拉着女士转身道:“若涵,咱们走!”

    “哥,等等!”被称呼为若涵的女学生,却是一顿道:“哥,反正都来了,咱们就先和大夫说说情况吧!”

    男士眉头挑的老高,也不知道到底哪里来的那么大火气,闻言却是直接道:“还说什么?你还看不出来吗?那吴掌柜让咱们来找他,明显就是在敷衍咱们。哼,我就不信,偌大一个明珠省,除了他济世医馆,就真没有大夫能治病了,走,咱们回去!”

    说完,拉起女孩就走。

    墨白坐在旁边听到男士这番话,倒是眼里一顿,心里意外,竟是吴掌柜推荐他们来的?

    心里暗自一闪,观这两人,并非像是付不起钱的人,吴掌柜怎可能将生意推开,还是推到他这里来,很明显不合常理啊。

    “只怕是这病人情况有些棘手。”墨白心下判断,但眼看着这兄妹俩离去,却也并未开声挽留。

    这刚刚上门的生意,转眼之间便又没了。墨白低下头微微苦笑了一下,却是摇了摇头,他深知自己太过年轻了,被人不信是正常的。

    但给病人治病,始终还是得病人或其家属信任才行,否则定会是诸多麻烦,甚至无法下手。

    这年轻人从第一句话开始,便说明是个极为有主见的人,认定了你不行,那么你越是想要去求着给他治病,他便越会觉得你是个骗子,更加瞧不起。

    所以,他并不挽留,如果其家中病人真的棘手,那么迟早还是会来找他的,当病人情况真的危急之时,便没有这么多傲气了,但凡只要有一丝希望,都会马上去抓住。

    也没多想,继续收拾着桌上的诊具,准备收工。

    而远处,那对兄妹正在前行,突然那女孩却是又一回头,看向那神态安静的墨白,眼里微微晃了一晃,拉住男士的胳膊:“哥,等等!”

    “怎么了?”男士闻言看向他。

    “哥,刚才那小大夫是不是好像对我们说过,我们家里有病人?”女孩儿盯着她哥哥。

    “嗯?”男士似乎仍然心情极不好,并未太过在意这个,但刚刚才发生的事,还是有印象的,点点头道:“是说过。”

    “哥,那你说他怎么知道,不是咱们俩要看病,而是另有其人?”女孩儿眼里微微放着光芒。

    “这……”男的也一愣,随即却是摇摇头道:“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咱们俩好好的哪里像有病的人?”

    “哥,反正咱们来都来了,就过去问一问情况,好不好!”女孩儿盯着她哥,开口劝道。

    其实刚才妹妹的话,已经让他心头一动,很明显这小大夫确实是真大夫无疑的,否则如何能够一眼便准确判断出他们两人没病。

    “算了吧,再怎样,他也不过是个摆摊的赤脚大夫,而且这么年轻,父亲的病,连济世医馆都开始推脱不愿再治疗……”男士还是摇头,声音带着几分低沉道。

    女孩儿闻言,同样情绪低沉下去,男士见其模样,心中不忍,又安慰道:“没事的,大哥已经托朋友去京城打听医师了,明珠到底是比不得京城的,想必很快就会有消息传来的。”

    “嗯!”女孩点头,犹豫了片刻,再回头望向墨白,却见墨白已经收拾好东西,朝着酒楼走去了。

    她也没有再多说,跟着其大哥一块离去。

    济世医馆内。

    小二眼望着那对兄妹离开之后,立刻回到掌柜的身边,轻声汇报道“吴掌柜,那对兄妹走了。”

    “嗯,他们去过对面了吗?”吴掌柜抬头看向小二。

    小二点头道:“去了,不过却是连话都没说,看了那长青先生一眼,直接转身就走了。”

    “呵……你瞧,这还说想给他介绍点生意,结果人家却还瞧不起他,唉,这真是……”吴掌柜脸上一抹笑意升起。

    “掌柜的,您也太瞧的上他了,现在这明珠城大大小小的医馆,谁不是看见这兄妹俩就头疼……”

    吴掌柜朝着门外墨白那张已经空无一人的摊位,笑望了一眼,没再多说,挥挥手道:“准备收工吧!”

    ……

    墨白并没有想那么多事,吃过晚饭,又招呼小二上药店去为其抓了几副药煎煮。

    自然没有再去对面济世医馆去抓,就他们那药价,凭墨白如今仅剩的几十个银币,自然是吃不起的。

    服过药后,一夜打坐。

    次日清晨时分,正收拾好自己,准备出摊,去突然听门口传来敲门声:“白老弟,可还在休息?”

    嗯?

    是陈掌柜?

    这么早?

    墨白眼中微闪,昨日下午陈掌柜,便离开了酒楼,要去见那东家。

    到他收摊之时还不见回来,却今日一早便亲自来敲门,听其声音,明显带着愉悦。

    墨白心知,其定是达到目的了。

    缓步去开门,果然只见陈掌柜红光满面,眉目里志得意满遮掩不住,墨白连忙将其请进屋内。

    果然,陈掌柜说起,昨日已见过东家,颇得其赞赏,并且这副字,也得东家指令,要当即换上招牌。

    墨白连忙恭喜道:“恭喜老哥得偿所愿!”

    “哈哈哈……”陈掌柜不待坐下,便哈哈大笑,冲着墨白抱拳道:“此番全靠老弟妙手相助啊!”

    “哪里,老哥无需如此,若非贵店东家本就看中您的能力,又岂会因一副字,而做出这么大的决定,这还是老哥本就能力超凡啊!”墨白并不居功。

    最终,果然,一副字对陈掌柜来说是个机会,但对墨白来说却并无太大作用,只留下一句,其东家极为赞赏,表示待有空要请墨白过府一叙,便算了事。

    当然,在陈掌柜看来这就是绝好的机会,按他说,若是墨白能和东家交好,到时说不得光凭这手字便能够扬名了。

    墨白只是笑笑,最后陈掌柜还是留下了润笔。

    出手还极为不凡,足足二十个银币。

    墨白几番推辞,但最终还是推辞不过,也便收下了,自是心知,对陈掌柜来说,这二十枚银币确实比不上他的位置。

    他走后,墨白依然继续出摊。

    原以为,今日又是一天苦等,却不想,才刚刚开摊不久,便见一熟悉人影行来。

第八十二章 这家人可不好惹

    天气稍显阴沉。

    说实话,就连楚若涵自己都搞不懂,为何今日一早会又忍不住跑来见这小大夫。

    可能是墨白那杆“天下第一医馆”的招牌,太过夸张,令人印象深刻,也或许是从未见过如她一般大,就敢坐堂卖艺的小大夫,让她心底不由好奇的原因吧。

    总之,就这在普通人眼中,第一时间就只觉如卖狗皮膏药一般,上不了档次的组合,却偏偏就让她心头放不下,莫名的想要来看一看会不会有意外的惊喜。

    “基本情况就是这样,小大夫您看……”楚若涵已经坐在墨白面前有一会了,此刻一双清澈明眸望着墨白那张至始至终没有多少波动的脸,倒是升起了几分紧张。

    “姑娘,在下姓白,不姓小。”一直垂目倾听这位姑娘讲述情况,始终未出声打断的墨白,在她又一次称呼自己为小大夫之后,终于还是忍不住抬起眸光,极为严肃的纠正道。

    “额……”楚若涵一呃,不知为何看着墨白如此年轻,却一本正经,犹如那医馆之中上了年纪一般的老医师们一般沉着稳重的模样,她莫名的就觉得想笑。

    但嘴角才微微一咧,便马上收敛,低下头去掩饰。

    墨白见她如此模样,眼里不由闪过一阵无奈,这寻医看病,可不是好玩的事啊。

    但想起自己那面白无须的模样,却也懒得再追究,直接错开话题,轻声道:“也就是说,令尊自当日中风摔倒之后,至今已有两月时间,虽然神志尚且清楚,但却无法起床,恢复自理,对吗?”

    “嗯嗯,已经看了好多医师了,可却始终未见有好转的希望。”楚若涵抬眼望着墨白,连连点头:“小……白大夫,我父亲这种情况您能治吗?”

    望着她那期待的眼睛,墨白却不为所动,只是轻声道:“能不能治,得要先去看过病人的具体情况才能知道。”

    没能得到准确答案,楚若涵眼中的光芒立马就黯淡了些许,明知道这小大夫说的没错,却还是觉得自己心中那原本抱着的希望骤然就落了空。

    实在是听过太多次这句话,而最后的结果却都是一样。

    墨白见她沮丧,倒是能理解,有时候病人家属远比病人承受的精神压力更重,这姑娘一看便是娇生惯养长大的,骤然家中泰山倒下之后,肯定恐惧焦虑。

    便又再次开口,声音依然没有太大波动,极为沉稳:“姑娘,中风是一种并不罕见的病症,后期的恢复情况却并不能一概而论,如果症状轻微,几幅汤药便能疏通血管,让人恢复自理,甚至可痊愈至病前状态。而有些过于严重的,则需要年许,甚至数年时间才能有所康复,这必须要看病人的实际情况,更要看是否能够配合治疗,以及外部环境因素。如今未见病人当面,我也没法给你准确的回复,不过……”

    “不过什么?”楚若涵连忙接口。

    “不过,但凡中风之症,前三个月都至关重要,乃是黄金恢复期,如今你父亲发病至今才两月时间,却还是不必太过悲观的。”墨白声音稳重。

    “嗯,小大夫,您是说我父亲能治!”楚若涵顿时心中一震,一把站起身来,双目紧紧盯着墨白。

    “我……姓白!”墨白败退!

    ……………………

    ……

    吴掌柜站在门口,看着墨白举着那杆天下第一医馆的招牌,跟随那小姑娘一起离开的背影,嘴角浮现一抹笑意:“倒不想这桩生意还真被他给接了。”

    “掌柜的,这白大夫肯定还以为这是桩好买卖。”一个小厮站在掌柜的面前,同样带有笑意道。

    “呵,没见人家那招牌吗?那可是天下第一!说不定人家一出手,就将整个明珠医道都无可奈何的病给治好了呢?那说不得就扬名立万了。”掌柜的笑容更甚。

    “他要真要那本事还用摆摊赚钱来找求咱们朱医师治病?嘿嘿,这家人可不是好惹的啊……”小二接口道。

    掌柜的目光从他背影收回,望向对面那空荡荡的桌椅,伸了个懒腰:“没了碍眼的东西,心情倒是觉得畅快多了,走,咱们就等着瞧乐吧!”

    说完转身回了医馆柜台,却目光一瞥那坐堂的陈医师,眼中又是一顿,来到陈医师面前,待他看完一位病人后,伏下身子,在他耳边轻声道:“陈医师,对面那长青先生,今儿又出摊了!”

    “嗯?”陈医师豁然皱眉,挑目看了掌柜的一眼,随即垂下目光,直接开口道:“下一位!”

    掌柜的闹了个没趣,又不敢多招惹,只得干笑着起身,不过一转身,却是眼里微微闪了一下,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那长青先生未必就会如陈医师所说的命在旦夕,也不是不信陈医师,虽然陈医师的性格极其不讨他喜欢,但到底是医馆的医师,医术他还是心中有数的,在整个明珠也能算上名医。

    只是和这墨白打了几次交道,可能出于生意人的一种直觉,他始终觉得墨白虽然看着的确病态,但却始终有着人气在,不像是马上就垂死之象。

    这让他心中始终不安定,别这长青先生真的不死,就一直在对面将那摊子开下去,那等朱医师回来之后,恐怕一旦生怒,他就得吃挂落了。

    所以这一次在那兄妹上门之时,他才会下意识的想要坑墨白一把,也只算是一种直觉的防范吧。

    微微摇了摇头,不再想那么多,如今这家伙摊上了这件事,想必会闹的有几分难堪,在明珠又无权无势,说不得那家人便不会给好果子他吃……

    …………………………

    ……

    “就是这儿!”一家新式花园别墅门口,楚若涵带着墨白来到院门前,向墨白介绍道。

    墨白一身长袍,手里举着“天下第一医馆”,真仿若一个游方道士一般,眺目望了一眼这房子。

    面色平静,心里却是暗暗一闪:“这里是政界所居之地,这对兄妹果然出自官家!”

    “白大夫,能不能求您一件事!”来到院门口,那楚若涵似乎才察觉到自己似乎忘了什么事,此刻面色有几分尴尬的扯着裙角,小声道。

    墨白面色淡然,目光瞥她一眼,却是轻声道:“楚小姐,在下一未提前收您半分银子,二也非主动求上门来,只是医者以治病救人为己任,既然有病患当前,在下若能尽力,自是不能袖手旁观,但这也得主家配合才行,否则即使在下受得脸色,主家不配合,那在下也是无能为力里的。”

    楚若涵心中顿时一紧,其实今天的接触过后,她自是察觉到这小大夫虽然少言稳重,但却同样有着淡淡的傲气在身,不是那种卑躬屈膝之辈。

    可是自家人的情况……

    心中喘喘,已经到了门前,却也只能面对,朝着墨白勉强一笑道:“小大夫,您说的是,请!”

    墨白见她又直接叫自己小大夫,明显是心神不安,但却也并不再多言,其实刚才那番话,对他来说并非作伪,有病患当前,若能治,不管出于何种环境,他总是愿意出手的。

    有仆人迎出门来,开了门,却一见墨白手中举着的旗牌,便面色明显一怔,但却未敢主动开口。

    不过,这却提醒了楚若涵,她又望向墨白那杆招牌:“小白大夫,可不可以将这……先收起来!”

    墨白目光在自己招牌上一转,微微沉吟,却还是答应了,毕竟他也理解,这副模样的确不太上档次……

    见墨白同意,楚若涵倒是松了一口气。

    院子不小,环境很不错。

    当然,墨白自是不可能没见过世面,并不东张希望,便在楚若涵的带领下来到大厅。

    墨白抬眼打量厅内环境,眼中这才不由自主的闪过了一丝波动,并非惊艳。

    而是来到这里,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装饰如此现代的场景。

    地毯、欧式吊具、长排皮沙发、造型时尚的茶几、长形餐桌……

    “小姐!”正打量着便有一五十来岁的老者,走上前来招呼,目光却在墨白身上打量了一眼。

    “周叔,我大哥在吗?”楚若涵点头问道。

    “大少爷刚刚回来,正陪着老爷说话。”周叔回道,说着又在墨白身上看了一眼,尤其是墨白手中那杆已经卷起来的招牌上定了一眼,继续朝楚若涵道:“小姐,您有客来?”

    “周叔,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白大夫,我请来给父亲看病的。”楚若涵介绍道。

    “哦,白大夫!”周叔连忙朝着墨白躬了躬身,抱拳行礼道。

    墨白见得他脸上并不惊讶,显然已经知道了情况,心中一顿,目光朝着旁边的楚若涵打量了一眼,心道,应该这姑娘身边是有人跟着的,自己倒是没注意到。

    “您好!”脸上却并不表现出来,只是朝着周叔微微欠了欠身道。

    “小姐,您带着白大夫先坐,我上去通报一声!”周叔道。

    “不用了周叔,我直接带白大夫过去就行,您去忙吧!”楚若涵却摇头拒绝。

第八十三章 看个病真困难

    周管家眼望着楚若涵迫不及待的就带着那江湖郎中往楼上而去,微微摇头,心中不由叹息。

    小姐的心情,他自是理解的,只是老爷的病,又哪里是一个江湖郎中能够有所作为的。

    若是平常时候,恐怕老爷和少爷还只会念及小姐孝心,而今日上午,刚好有客来过,此刻老爷正好在气头上,怕是免不了心烦气躁之下,责难小姐不懂事……

    “哎!”老管家一转身,眉头也是深皱不已,如今老爷一病两月,在巡防司的位置却怕是保不住了。

    这也就罢了,原本老爷已经对此心中有数,一直在努力想让手下自己人的赵副司长接任,但如今局势变幻,风向却是不对了。

    今日便是有客来,名为探望老爷,实则其实就是来探老爷口风,想让老爷放弃抗争的。

    若真是最后迫于压力,败了这一场,那老爷在巡防司的多年经营,却怕是要就此没落了!

    墨白自然是还不知道其中诸多因果的,他也不会想到自己偏偏挑了这么个晦气的时间上了门。

    不过就算知道,他也并不会动容,毕竟虽然他极为需要助力,但毕竟不是来卑躬屈膝的,而是真真切切来治病的,若主家不愿则罢,这天底下,不缺贵人,也同样不缺身有不便的贵人,总有机会的。

    随着楚若涵上得楼来,拐过一个弯,便到了主卧门口。

    房间的隔音并非太好,墨白站在门口可以听到里面有细微的谈话声传出。

    “小白大夫,稍等一下!”楚若涵家教还是很好的,先冲着墨白笑了笑。

    “楚小姐遍!”墨白点头,握着手中招牌静待。

    楚若涵便敲响房门:“爹,大哥,我回来了,能进来吗?”

    墨白听得里面谈话声立刻静了,很快有脚步声行来,步履矫健,墨白想道应该便是昨日那年轻人。

    果然门打开,一个西装人影,正眉思凝结的朝着门口看来,还未看向墨白,便脱口而出道:“若涵,你今日不是要去上课吗?怎么这时候……”

    话还未说完,便已看见正站在楚若涵身后不远处的墨白,眼神一呃,随即立马记起来墨白是谁,脸色当即一沉:“你怎么在这?”

    语气很不好听,但墨白却淡定自若,并未因他之话而变色,朝着他微微点头,便算是见过礼了。

    并不意外,这年轻人身在官家,自然是有几分傲气的,又不似楚小姐这般还未出社会,带着些许天真,其已然形成了主见,对他这一江湖郎中,心中反感,倒也并非什么怪事。

    “哥……白大夫是我请来为父亲看病的。”楚若涵却似乎并不太怕这年轻人,皱起秀眉。

    说着便推开了年轻人,直接对墨白道:“白大夫,您请!”

    墨白目光微垂,点点头,便持着招牌要入内。

    “等等!”但那年轻人却是又喝道,这一次却并未对墨白,而是对着妹妹若涵严厉道:“若涵,你就好好上学,别再添乱了行不行?”

    说完之后,目光又转向墨白,眼神带着威势,伸手对墨白示意道:“不好意思,我们这儿并不需要大夫,不过既然舍妹请阁下过来了一趟,自不会让你白跑一趟,底下管家自会给你劳务!”

    这一次,墨白倒是开口了,眼神清淡的扫了一眼年轻人,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那在下先告辞了!”

    说完便冲着楚若涵微微点头,然后淡然转身欲走。

    楚若涵当即便是眼神一急,竟上前拉住墨白衣角:““不行,小白大夫,等等!”

    “若涵!”年轻人神色愠怒。

    “哥,白大夫是我好不容易请来的,你干嘛呀……”楚若涵一回头,已是眼含泪花。

    “若涵,咱们家还没到病急乱投医的地步,你还小,有些事你不懂。”见妹妹要哭了,年轻人虽然愠怒,却又放低了语气。

    此时,墨白被楚若涵拉着,又走不得,不过,却是懂得楚若涵此时将他当作救命稻草的心情,毕竟还没有见过太多世面,总是容易对人抱有期望。

    而他哥哥很明显便不会如此,已经看过太多名医,心中已然悲观了,自是不可能将希望放在他一个江湖郎中身上,只怕只会认为他不过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骗子罢了。

    见他们兄妹如此,墨白心下微叹,前世倒的确少见这种场面。

    主要是前世来请他治病的人,无不是毕恭毕敬只想让他出手,谁会不愿?

    不过,感念楚若涵的无助孝心,墨白还是转过了身,眼神清澈,不带丝毫火气的轻声开口道:“楚先生,令妹已向在下讲述了一番令尊的情况,若不然,容在下进去为令尊看看,若是无能为力,便分文不取,也算了了令妹一片执着,您看如何?”

    年轻人抬头,正是心情不好,闻墨白开口,挑眉看向他,却或许是见得墨白神色淡然,无喜无悲,便没有语气恶劣,但却还是皱眉道:“阁下可曾听令妹说过,我父亲已经寻过诸多名医?”

    很明显,这是叫墨白知趣,你一个江湖郎中难道还比得上那些名医不成?

    墨白并不解,为何这年轻人如此反感他,反正已经来了,看一看也不会有什么不妥。

    但见他如此执着,便只得摇头道:“好吧,既然如此,在下不打扰了。”

    说完,便又看向依然还拉着自己的楚若涵,轻声道:“楚小姐,请放手吧!”

    “不,小大夫,求求你别走,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求求你别生气,就帮我父亲看一看,好不好!”楚若涵却是真的哇哇哭了起来。

    墨白无奈,不是他不看啊,是你家不让啊!

    “若涵,听话,放手!你一个姑娘家,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年轻人虽有不忍,但却仍是走上前来,拉住楚若涵,让她放手。

    “不,我就不,你不答应,我就不放!”楚若涵哭着对年轻人发脾气。

    很明显,虽然这姑娘看似知礼懂事,但在家中也定是娇生惯养的,并不怕她哥哥。

    “都在吵什么?”

    就在这僵持之中,屋里突然传出一道吐字并不清晰的沉喝声,听着似中年,话语声带着怒意。

    “爹,哥哥欺负我,他拦着我给您找来看病的大夫……”年轻人还未出声,楚若涵便朝着屋内哭喊道。

    “若涵,再不放手,我生气了!”年轻人却未管屋内,脸色更加怒了,沉声喝道。

    “不,我就不……”

    “别吵了,若先,让他们进来!”屋内再次传出声音。

    里面发了话,外面自是不会再僵持。

    楚若涵顿时喜上眉梢,拉着墨白便要进去。

    “楚小姐,放手吧!”墨白眼里微微流转,说实话,他真的有些许不习惯。

    曾几何时,为人治病,却是这副场景,犹若病人开恩?

    或许也只有对皇后那一次,那是没办法,毕竟有着血脉恩情。

    但最终,墨白还是跟随楚若涵,在年轻人满是恼怒的眼神中,微微摇了摇头,心下有几分无奈的进了屋子。

    今世终是与前世不同的。

    走进屋,第一眼便见到前方那张床上,正半躺着一个约莫四十几许的中年男子。

    此刻男子脸上嘴眼明显不协调,但是目光却很显几分威势。

    就是这对兄妹,进屋之后,也不敢再如先前那般搅闹,端端正正的站在了一边向床上的人请安。

    墨白倒对这种威势并无影响心态,淡然而立,听着楚若先走上前去对中年人介绍经过。

    而楚若涵则是抹干眼泪,可怜巴巴的看着父亲,深怕父亲不允。

    中年人听着楚若先介绍了墨白的身份,虽然面部不协调,但墨白却依然可以看见他蹙起了眉峰,显然如楚若先一般极为不悦。

    但最终,却看了一眼女儿,并未发火,而是沉声道:“若涵,你怎么又逃学,这么不听话,?”

    “爹……”楚若涵低下头。

    “行了,爹的病自有你大哥操心,你只管上学就好,若先,派人送她回学校!”中年人吩咐道。

    “爹,我不急的,让大夫先给您看病,我等会就去!”楚若涵自是不愿。

    “嗯?”中年人眼眸一瞪,但见女儿又要泪眼汪汪,似按下火气:“听话,大夫自会为爹诊治,无需你操心!”

    不管楚若涵愿不愿意,终究还是被送下了楼。

    屋里,便只剩下墨白与这中年人两人。

    中年人目光这才看向了他,眼里似乎并没有什么波动,很明显并未对墨白过来抱有任何希望。

    墨白也自淡然的站在房间,并不显丝毫拘谨,眼里也始终未含半点紧张。

    好一会之后,这中年人似乎来了一点兴趣,目光一扫墨白手中始终握着的招牌,嘴角含糊道:“打开看看!”

第八十四章 没家教

    刚才楚若先便已提到过这招牌的事,其实主要是用来向他爹形容这江湖郎中到底是有多么不靠谱。

    墨白自然对此是一清二楚的,听着中年人此时类似讽刺般的吩咐,他却只是极为坦然的笑了笑,没有丝毫尴尬之态,便在中年人眼前,将手中抓着的旗边放开。

    顿时,六个龙飞凤舞的大字,便展现二人眼前。

    “天下第一医馆?”中年人话音并不算清晰的念了一遍,随即便将目光放在了墨白身上,嘴里倒是有了一抹似笑非笑的意味:“这么说,你就是天下第一的大夫?”

    墨白闻言面色依然没有尴尬之状,眼神清澈的看着中年人,嘴角声音依然温润:“医道无涯,谁也不敢称天下第一。只不过若说起这招牌,却并非在下自己所命名的,在下自幼追随恩师走遍大江南北,悬壶至今,也不记得到底救过多少性命,有一日便得一刚愈患者,治了这面招牌,送予我师徒,至此我师徒二人便持着这面旗牌行走江湖,师父归天之后,便由我继承至今,倒还天幸,始终未曾给这招牌抹黑!”

    “哦?”中年人明显本来也以为这旗牌不过夸张罢了,却没想到竟惹出墨白这么一段话。

    倒是当真心神微微振作了一些,目光在墨白脸上一凝,尤其是看向墨白的眼神。

    却见得这少年郎,虽年纪不大,但站在那里却自有气势,不见丝毫彷徨,浮夸之色,令人只觉其气质闲适,淡定的不似少年。

    “看你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听你的意思,老夫这病你还真有把握能治?”中年人明显提神,不再无视墨白,虽然嘴眼略微歪斜,吐词并不算很清晰,但此刻中年人凝神之下,却还是尽显沉沉的威压。

    很明显是久居高位之人,墨白倒是对他的威势无碍,但却微微摇头道:“在下都还未过手,岂敢说能治不能治!”

    此话一出,中年人脸色一顿,随即嘴角微微翘了翘,不过却似在讽刺自己竟还升起希望一般。

    脸色又自冷了下来,目光移开墨白脸上,显然没有什么兴趣了。

    很明显墨白这句话以他的阅历看来,不过是一句万金油只辩罢了,倒也未曾责难,只是挥了挥手,示意墨白可以走了。

    却是连话也不想再和墨白搭上一句,墨白见状,心中真的无奈,自己这模样真的不能服人啊。

    心中微叹,却没有再说的打算,这家人明显抵触极大,暂时不适合接手。

    一转身握着招牌便要离开,却又正好见那刚刚拉楚若涵出去楚若先走进门来,墨白朝他点了点头,表示招呼过了,便要出门而去。

    “等等!”谁知身后却又传来楚若先的声音,墨白顿住脚步,转身看向他,轻声问道:“楚公子,可还有事吩咐?”

    楚若先却是皱着眉头,目光紧紧盯着墨白,防范意味甚浓:“阁下,今日来我楚家和关于我父亲病情的事,希望你不要在外乱说。我更不希望听到什么楚家专程请你来府上看病的说法,你可明白?”

    墨白微微一愣,第一次眉头微皱,看向楚若先的目光稍稍锐利了一丝,但却仍自轻声道:“楚公子自可放心,在下并未为令尊诊治,自然不会在外妄言。即便是真的接手了病人,在下也不会随意透露在外病人情况,楚公子多虑了,在下告辞!”

    “等等!”楚若才察觉到墨白语气中有淡淡的不悦,却是没有丝毫在意,见他还算识趣,却是又道:“还有我妹妹年纪尚小,还还无法分辨一些江湖骗子的卑劣行径,我也希望阁下,最好不要看我妹妹好欺,便对她做些无谓保证,听说阁下乃是初来乍到,故而这次,我便既往不咎,但还请阁下最好去打听打听,我楚家可是好欺的,还望阁下最好擦亮眼睛,否则,下次恐怕便没这么简单了!”

    这番话说出,墨白脸上神色便终于是沉了沉,眼中的情绪也出现了丝丝波动。

    “楚公子,您这是什么意思?”本来欲走的脚步也不走了,墨白又转过头来看向床上,那对楚若先这番话并没有什么动静的中年人后,目光再次转到楚若先脸上。

    “怎么?阁下难道还不认同?”楚若先见他姿态,眸光之中锐利一闪。

    “楚公子,今日一早在下出摊行医,见令妹寻来,欲邀在下一行来为令尊诊治。在下身为医者,自应许家属之意,收了摊子,便不敢耽误,随着令妹一起上门,来为令尊看病,路上未收取一分钱报酬,到了府中也未曾为妄语一句。若贵府上瞧不起在下,那也无碍,只当一场误会便是,您给几个车马费算是仁义,你不给,在下也不怪,毕竟医病寻医之事,家属之关切,自是须得慎重。信不得在下,在下离去便是。但楚公子您一再对在下几经羞辱,如今更是恶言污蔑,出言威胁,在下很想问一问,无论在下本事如何,却到底是出于医者之心,来行功德之事,您如此待人行事,可否觉得过分了?观楚小姐之家教,楚家门风应不至于此才是!”墨白脸色淡了下来,一双眸子第一次带着丝丝锐气,直视楚若先那双眼,声音虽然中气不足,但却坚定不带一丝迟疑,令人不得不正视。

    “嗯?你……”楚若先先是一愣,显然没有想到这一直温文尔雅的年轻人,竟突然之间开口了,言辞更是如此犀利,当着他父亲的面竟如此责难于他败坏家风,一瞬间脸色腾的涨红,心头大怒道:“你不过一个江湖骗子,竟敢上我楚家来放肆……”

    “别说楚家,纵使三山五岳行走,也不过一个理字当先。在下不过一江湖郎中,平素自求和气,绝不愿沾染丝毫是非,自行医以来,自也多见患者家属心思焦虑,言语有不周者,多可体谅,在下自也能忍则人,但无论如何,就算不念我一片医者之心,给予丝毫尊重,也不该妄自揣测污我名声才是!”墨白不容他怒起,声音比他小,但却那么稳,气势却并不比他弱。

    “你……”楚若先或许还从未被人当场训斥至这个地步过,一时间羞怒难忍,握起拳头,盯着墨白似已无可忍耐怒意。

    “够了!”然而,就在此时,床上中年人却是沉声一喝道。

    墨白并未转身看去,而那年轻人却是当即面色一呃,目光看向中年人:“父亲,我!”

    “闭嘴,还嫌不够丢人?”中年人声音越发严肃,将他的话打断。

    楚若先顿时不敢再吭声,低下头去却是脸色难看之极。

    中年人再一次将目光放在了墨白脸上,墨白与之对视,又已恢复淡然,朝着中年人拱了拱手:“不再叨扰,在下告辞!”

    “替我送这位大夫下去,并备上车马费。”中年人并未挽留,而是朝着楚若先道。

    楚若先心中有气,却也不敢发,只得点头道:“是,父亲!”

    墨白到是有些意外,这中年人倒是真有几分气度,不由嘴角微微动了动,但却稍作犹豫之后,还是没有出声。

    却不想那中年人倒是看见了他这一举,或许是刚才对其胆量和说话之时的气质给打动了,此刻见其还有话要说,微微皱了皱眉,却是主动开了口:“大夫可是对我楚家还有何不满?”

    楚若先立马抬头,眼神凌厉的盯着墨白。

    墨白却不以为意,目光看向中年人,想了想还是开口道:“倒并非有何不满,只是在下却是有一事心中实在不解。”

    “你说!”中年人点点头,声音并无波动。

    墨白声音带着疑惑:“先前令公子曾言,多少名医都对您的病束手无策,想必这种情况下,敢在上门为阁下诊治的医者怕是不多了,那么在下着实难以理解,既然如此,在下既然敢上门来为阁下病情一探究竟,阁下为何又偏偏要拒之门外?”

    此话一出,中年人和楚若先均是微微一顿,眼眸看向墨白身上,却是听出了他话语之中,最敏感的那个意思。

    “你竟当真有把握?”中年人眸光刹那凝聚,死死盯着墨白。

    “不管在下有无把握吧,对贵府上来说,至多也不过是多出一份诊费,观阁下身份,想必还不应吝啬至此。所以,无论如何,贵府上都不应该断然拒绝一个了解您病情之后,深知此疾棘手,却还敢来一试的医者才是。”墨白沉声道。

第八十五章 见到希望

    这一番话说罢!

    屋内气氛开始变了,中年人的目光已经紧紧定在了墨白身上,再不似先前那般随意。

    甚至就连那怒上心头的楚若先也不由得眼眸瞪大,呼吸微微紧促的抬头盯着墨白的脸,心中狂跳。

    很明显,墨白无疑便是那眼见中年人病症之后,却仍然敢一试的人。

    屋内沉寂下来,空气中原本死气沉沉的因子,似在一点点活跃起来,这一家人久久的失望过后,再次被墨白的话点燃了心中那久违的希望。

    而墨白此刻却也不急着走了,眼神不带丝毫闪烁的任由他们两人盯着。

    这副姿态无疑更让这父子二人确认,这年轻大夫并不是那种面子上过不去,所以留下一番场面话便走的角色,他神情淡定,不骄不躁,倒似真有底气一般。

    屋内,气氛良久不见人言。

    直到那中年人眼中的神光又淡了下去,嘴角微微扯了扯,似心中的那缕涟漪又消失了。

    然而,他儿子楚若先却沉不住气了,目光从墨白身上离开,转向父亲,嘴角明显带着紧张道:“父亲,要不就让他为您看看……”

    中年人神色已经平静下来,眼神并未看向儿子,而是依然盯着墨白,缓缓开口:“大夫贵姓?”

    “免贵,姓白!”墨白不管他神情激动或是寡淡,始终面色不变,声音平静。

    “若先,为白大夫看座!”中年人又是微微沉了沉之后,才声音有力的一声吩咐。

    墨白一番话后,终于,这对父子不管心中到底是否信服了墨白,但毫无疑问的是他们态度变了。

    墨白心头一动,却也未拒绝,对他来说,这乃是他来明珠的第一个患者,摆了招牌在那里,虽然看似无人问津,但少不得却是有人关注的,至少那济世医馆定是注意到了的。

    他这第一次出手,若能功成,毫无疑问对他进入济世医馆的目的,绝对是有至关重要的帮助。

    便将手中招牌放下,大大方方的便坐了下来,不过,对方不急让他诊治,他自然也不会急迫,安然而坐,气定神闲。

    中年人看似神色已经平静了下来,其实却是时时刻刻都在打量着墨白的一点一滴动静,到了此刻,他心头其实当真已经起了波澜。

    得病躺在床上的是他,最迫切恢复过来的自然也是他,眼见有了那么一丝丝极有可能的希望,又怎么可能当真无动于衷。

    “白大夫,先前听你说自小行医,倒不知主要在何处悬壶?老夫自染病后,倒也曾遍访名医,却也孤陋寡闻了,竟从未听说过竟有如先生般如此年轻的神医在世间行走!”中年人看着墨白的目光一动不动,声音平缓下来。

    这是盘道了?

    墨白心知其必然已经动心了,看来这单生意要成了,微微一笑道:“神医不敢当,不过承师父恩泽,用心医道罢了。”

    说到这里,墨白一直淡然的眼眸却突然微微闪烁了一下,眼神垂下,继续道:“至于声名?恐怕要让尊驾见笑了,在下师徒平素皆不过在民间行走,只为寻常百姓解些困疾,故而虽脚步遍地河山,却也甚少出入名府贵门,尊驾身份不凡,所打听的自也是些名医圣手,在下师徒比之同道,却是当真落魄了太多,不怕尊驾笑话,至今为止,在下也不过是手持一杆招牌,游走地方而已,哪里能与那些名堂贵馆相比!”

    “嗯?”中年人自是注意到了墨白刚才那一瞬间的闪烁,心中却是骤然生疑。

    这年轻人说话做事如此老道成熟,绝非那种不谙世事之辈,进得自家府上,却还能如此不卑不亢,神色没有丝毫彷徨,哪里像是他口中所说的那般少进名府贵门,未曾见过世面的模样?

    倒要说是自小在高门大府长大,倒更恰当一些……

    中年人眼神连闪,心中倒反而更加有了涟漪,莫非这小大夫真乃是道家隐士,或因蒙难自才出入江湖?

    “若先,去备茶,向白大夫斟茶赔礼!”中年人突然目光一转,朝着楚若先沉声道。

    “呃……”楚若先一愣,有些摸不着头脑,但眼见父亲如此严肃,却是不敢反抗,微微抿了抿嘴,躬身应是,但目光却是看向墨白。

    墨白自是明白他心中不愿,却是脸色仍然自若,不过还是站起身来,朝着中年人微微拱手道:“尊驾不必如此!”

    楚若先松了口气,便也不动了。

    而中年人却是眼神里明显凌厉一闪,冲着楚若先一声冷哼:“放肆,当真没有家教了不成,还不快去!”

    “父亲息怒!”楚若先无奈,再也不敢有半丝吊儿郎当。

    但墨白却是再次朝着楚若先伸手,依然道:“楚公子且慢!”

    说完,便又朝着中年人道:“这茶,依在下看,或许可以稍后再斟,尊驾以为否?”

    中年人眼中再是一闪,连精神都明显振作起来,双目炯炯的望着墨白,朗声道:“好,既然先生大量,那老夫便汗颜,烦请先生出手!”

    “医者以为患者去疾为本分,乃是应当!”墨白摇头,声音平静。

    “若先,扶为父起来!”中年人再不多说,直接看向楚若先道。

    “不必,伸手与我诊脉即可!”墨白来到床边。

    楚若先这次倒是灵醒,连忙搬了矮凳,毕恭毕敬的请墨白坐下。

    自此刻起,这医者与患者的关系,才算真正正常。

    楚若先站在一边,却是不禁有几分恍惚,不知怎的,竟对这比自己还小的江湖骗子,莫名的生出了几分敬畏,正犹如面对医道名家一般,再不敢放肆。

    事实上,连那中年人都是如此,即便是面对医馆名家,在多次失望之后,也逐渐开始厌烦,态度难以保持,今日竟在这小大夫面前,无端的生出了几分彷徨。

    其实啊,说白了,他们之所以瞧不起墨白,不过是墨白年纪太小,又是一跑江湖的赤脚大夫,但经过这一番折腾,却眼见这小大夫,大大出乎他们的意料,无论是说话做事,还是气质,很容易让人忽略他的年龄,莫名的在他这个人身上感觉到几分可靠。

    他们到底是患者,怎敢真对能帮到自己的医者放肆,如今摆正了心态,自然是另一番心境,开始端着心思,就怕大夫摇头了……

    墨白潜心听脉,不过顷刻,便已收回手,抬起头从椅子上起身,细细的观察了一下中年人那嘴眼歪斜的程度,又卷起袖子,开口道了一句:“得罪!”

    “先生请便!”中年人见他听脉完毕之后,便有些急迫想问情况,但却忍住了。

    墨白伸手在他嘴角轻轻按了一下,又挑起他眼皮,观察了一下瞳孔,才重新坐下,面色却仍然一丝不变,看不出丝毫忧虑,和问诊之前完全一般模样,极其平静。

    “尊驾可有觉得心中时常慌乱不安,心悸不断!”墨白轻声问道。

    “正是,总觉得有虫子就在眼前,爬来爬去,甚至感觉那虫子爬进了心里……”中年人眉头皱起,回应道。

    “那虫子形状可是如蜈蚣一般多手多脚?”墨白面色依然不变,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声音很轻。

    “嗯?”中年人骤然眼眸瞪大,自进来后,他从未有过的激动突然浮现,声音第一次失了平静,急切道:“先生如何得知?您可曾是有遇到过我这种症状,可曾有良方治好?”

    楚若先站在一边,也是心中陡然狂跳,双手纠缠在了一起,死死的看着墨白。

    就连他都未曾听过父亲说,眼里有蜈蚣在晃,这小大夫竟然能够看出这些,那或许当真……

    他们激动,墨白却是并不动容,依然轻声问道:“尊驾莫急,不知您看到的那蜈蚣是绿色还是黄色?是前后爬,还是上下爬?”

    “白天是绿色,晚上有灯光便是黄色,是向哪儿爬?这……好像就如蜘蛛一般吊在眼前前后左右晃荡,没有规律。”中年人大睁着眼睛,连说话都清晰了几分,显然是心绪越来越激动。

    “嗯,好,我知道了!”墨白点点头,微微沉吟了一下,却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袋儿,然后目光郑重了一些,声音也更加沉稳:“尊驾,您和令郎如今都在跟前,我简单说一说您的病情。”

    “先生,我父亲这病,您有办法的对不对?”中年人还未开口,而楚若先却是早已按捺不住,直奔主题。

    “稍安勿躁!”墨白轻声安抚。

    中年人胸脯起伏的幅度明显加大了几下之后,却是又缓缓吐出一口气,沉声道:“若先,莫要插嘴,请先生说!”

    墨白点点头,却是先脸上浮现一丝浅笑道:“尊驾倒是有福之人,原本在下只是在恩师的教导之中学过此症,却一直未曾亲自遇到,直到去年,在下途径北河之时,才刚好遇到一老农,与尊驾正是一般症状,才算是第一次有了亲自诊治的经验。”

    “嗯?不知那老农如今情况如何?”中年人眼神更是忍不住激动,但所幸心性着实不错,没有太过表现出来,仍然能够保持平静的问道。

    但很明显,他所问,依旧不离主题。

    墨白一笑,目光扫了一眼自己那杆招牌:“还算没有为师父丢脸,拆了招牌!”

第八十六章 施针

    “这么说,我爹的病,先生真有办法治?”楚若先脸上难以抑制的激动,脱口而出道。

    这厮明显是激动了。

    这话怎么能当着他父亲面说,怎么着,你这做儿子的还打心眼里就觉得你老子这辈子就好不了了不成?

    不过中年人这时,明显已经没有多余精力,去责怪儿子说话冒昧不周之上,此刻其实他比楚若先要更为紧张,目光紧紧盯着墨白,高提着心悬等待他作答。

    墨白瞥了一眼两人神色,却并没有马上开口做保,但神色却并未多大波动,对楚若先说道:“这世间哪有什么病是不能治的?但凡病症,究其根本,不论症重或轻,复杂或是简单,也始终不过是对症下药罢了,令尊的病,自然也是同样道理,找到了病根,按方施治即可。”

    听到这儿,父子俩陡然对视一眼,同时看到对方眼中激动神光一闪。

    无关身份贵重与贫贱,无论是谁得了重病之后,都要经历一样的恐惧与煎熬,尤其是多少次的黑暗过后,已经渐渐绝望之下,又突然见到一丝曙光之时的心情,自是可以理解的。

    两人几乎同时长吐一口气,不过还未等他们开声问话,却见那小大夫目光抬起,却又继续开口道:“不过,这对症下药四字,却是说来容易,做来难。医道乃生死安危之事,差之毫厘,便谬以千里,所以世间仍有许多人深陷病痛,遍寻良医却也未必能得解脱。”

    呃……

    父子俩刚刚松懈的一口气又刹那僵硬起来,两人神色均是显得僵硬。

    这尼玛模凌两可,万金油一般的话,简直说了等于没说。

    若是先前,两人只怕已经又起怒气,但经过这一番周折,两人倒心中显敬畏,沉住了气。

    中年人眼神盯着墨白良久,最终开口道:“先生既然曾见过此症,想必定然不会是那谬以千里之辈吧!”

    墨白笑了笑,将手中小袋拿起,缓缓打开。

    父子二人的目光便同时定在了其手中小袋之上,却只见,随着墨白的动作,赫然露出了几根银针,闪闪发亮。

    “在下自知不过一游医,便是说的天花乱坠,想必尊驾也未必能信,所以,在下只能说,对于尊驾之症,倒是有心一试,但贵府上用不用在下,却全凭尊驾思量。”墨白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银针闪烁光泽,墨白一片淡然。

    屋内父子二人望着这银针,却是心神不宁,好的他也说了,坏的他也说了,现在一切回到了原地,让不让他治。

    “先生要何处下针?”楚若先到底沉不住气,望着那闪闪银针,总觉得墨白的话中有着大恐怖。

    “头部,心房!”墨白抬头,却未看向他,而是看着中年人轻声道。

    头部,心房!

    简单两个部位,却毫无疑问正是死生之地。

    屋内气氛再次沉寂。

    楚若先的面色肉眼可见的僵硬,额头隐现汗珠,声音发干道:“这,先生……可有风险?”

    墨白含笑:“对病人来说,针刺如此命脉之地,自是有风险的。”

    “那对先生来说呢?”话音刚落,便见那床上中年人目光闪烁中,陡然一静,声音低沉。

    墨白转头望向其眼睛,与其对视,声音依然没有波动:“对我来说,人身百骸,无处不可下针!”

    “无处不可下针!”中年人眼神骤然大亮,盯着墨白的瞳孔一动不动。

    又是半响,只听他道:“好,便请先生为老夫施为!”

    “爹……”楚若先一听,顿时心神一急,连忙开口欲制止。

    墨白却只是冲着他轻轻点头,目光又转向楚若先:“楚公子,您怎么说?”

    楚若先嘴唇张合不定,却硬是开不了口。

    而中年人当然明白墨白的意思,目光扫向儿子,这一次却并未再如先前般断喝吩咐,而是神色微微柔和了一些,又转头看向墨白道:“先生,可否稍待片刻,老夫与犬子尚有几句话要交代。”

    墨白微微一顿,眼见这已经有交代遗言的意思了。

    但实际上,哪会有这么严重到分生死的地步?

    不过,墨白却并未解释什么,毕竟要是庸医,倒也未必没有这个可能,这对父子身份不凡,给他们加深点印象也是好的。

    毕竟,之后必然还是会有来往的,让他们对自己更加敬畏一些,没什么不好。

    楚若先将他领出门外,招呼了那周管家过来带其去看茶伺候着。

    客厅内,周管家目光不时打量墨白,倒是没想到老爷居然真答应这年轻人治病。

    “周管家,见贵府老爷气势威严的狠,怕是在官家所居要职吧!”喝着茶,墨白似随口问道。

    “嗯?”周管家一顿,目光一抹狐疑升起,这年轻人是真不知假不知?

    “先生未曾听人说起过我家老爷身份,先前小姐也未曾与先生说过吗?”周管家面上带笑问道。

    “嗯,在下是前两日才来的明珠,倒还未曾听人提起,和楚小姐之前也只是谈论病情,倒并未谈起其他。”墨白坦然点头。

    见他不似作假,周管家心中不由暗道,莫非这大夫当真是有本事的?

    心中暗道,待会要向少爷说起这事,这大夫或许真的不是骗子。

    随即脸上带笑,轻声道:“原来如此,先前以为先生得知,故而没有向先生介绍,倒是失礼了,我家老爷之前本是在西区巡防司当值!”

    西区巡防司?

    墨白端起茶杯,遮掩了眼中闪过的一丝波动。

    他自然已经知道这是一个什么部门,可以说便是后世的市局,不,或许还不止,应该可以与未改制前的地厅相提并论。

    因为这时代的巡防司,管辖范围不仅仅只是治安一块,他们管的更多,权利更大。

    而之前铁雄那些师兄弟们,被官府围了,其实说的便是这巡防司下面的人。

    而观这府上气势,这家人恐怕再西区巡防司里地位必然不低,绝非边缘之辈。

    眼里微微闪动,墨白心中念头滑动,喝了一口茶,眼中波动渐渐平息,抬起头时,面色已恢复平静,点点头赞道:“难怪观贵府老爷如此威势,原来如此位高权重,在下倒是有些孟浪了。”

    周管家笑道:“先生客气,您乃是医者,来为我家老爷诊治,就怕咱们慢待了,还请先生多多包涵!”

    “当不得,当不得……”墨白笑语,目光望向了楼上……

    ……

    房间里。

    楚若先站在中年人旁边,额头有着细汗:“爹,咱们已经派人进京去请名医,不日便可到来,还请您三思啊!”

    中年人微微一笑,目光柔和的看着儿子,却是轻声一叹道:“等不得了,我这一病两月,巡防司这肥缺,早已成为各方眼中肥肉,之前有你舅舅在,即便我无法痊愈,这位置却也不会落到别人家去。但如今太子突然横死,朝中局势已然大变,你舅舅毕竟也是太子一系,如今已然处于风雨之中,不太平啊。今日来的那几位,你应该看出来了,以前他们怎么敢插手到我的地盘来,而今日,却上门来试探我的口风,明显是已经有了异心。如今情况已经很棘手了,若是我真的起不来了,那巡防司恐怕当真便再无我楚家立足之地了。”

    “可是……”楚若先自然也是心知如此,所以之前才不让墨白为其父亲诊治。

    不管怎样,他父亲躺在这儿,却谁也不敢说治不好了。

    若是请这江湖郎中上门来,恐怕外面很快便会传闻,楚司长已经到了无药可救,要找江湖郎中,碰碰运气,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地步。

    这样一来,巡防司内,将更是人心思变。

    “不必再说,我观这白大夫很有几分气势,不过如你妹妹一般,十六七岁的年纪,气质却如此出众,说话做事不带丝毫志气,其风采,别说是你,便是为父也不敢小看,他必然非常人之辈。天下之大,奇人时有传闻。虽然看其年纪似有不妥,但遍访明珠省内名医,就连那声名显赫的朱医师,却也未曾如他一般片刻便能说出为父病况,而且从始至终,为父观其面色作态,始终没有一丝闪烁,此岂非其年纪可以做到?若说这明珠省内,还有令为父敢一试究竟之人,恐怕当真便也只有他了。”中年人眼神沉凝,显然并非单单只是冲动而已。

    “就这么说吧,必须一试,若是……若是为父此次当真过不了这一关,你便带着全家投奔你舅舅去吧,不要再滞留明珠……”中年人说完,目光看着儿子,轻声道。

    ……

    当墨白再次被请回来的时候,有看到楚若先眼圈通红,盯着自己的眸光难以分辨意味。

    不知是喜,还是忧,也不知是惧,还是恨……

    墨白也只是一眼过,便不再关注了,他若无把握,岂敢动手?

    无需再多言什么,墨白面色始终还是那么平静,一丝不苟的为银针消毒。

    “好了,您请放松一些,无需紧张,可闭上眼睛。”墨白准备工作做好,直立起身,微微静心之后,语调依然没有变化的镇定道。

    中年人到底没有那么洒脱,这一刻竟然硬是不敢闭眼,只听他强制压制紧张道:“一定得闭上眼睛?”

    “倒也无碍!”墨白微微一笑,摇头道:“放松!”

    说着对楚若先道:“劳烦替令尊解开衣襟,先在心口行针。”

    楚若先身躯略带颤抖的走向前来,哆哆嗦嗦的替父亲解开衣扣,又抬眼望着墨白,嘴唇微动,眼神满是挣扎。

    “若先,让开,让先生施为!”中年人的声音响起。

    楚若先终究是最终退开两步,却是冲着墨白陡然深深一躬到底,口中带着极致的紧张道:“先生,先前多有得罪,请先生万万包涵,只待先生为家父诊治过后,若先愿负荆请罪,任凭先生发落,只求先生千万小心……”

    墨白回头瞟了他一眼,却是一声未发,对着中年人微微点点头。

    中年人刚刚想要点头回应一下,便双眸陡然一怔,随即愣道:“先生,你这是……”

    原来,正在此时,便见墨白扬手而起,中年人却豁然看到,其手中哪里只是一根银针。

    也正当这时,听见父亲声音的楚若先抬头,愣然间,还没搞清楚状况,便见面前这小大夫,手臂一闪,随即在他骤然瞪大的双眸之中,数枚银针,竟已直入父亲心腹。

    这一刻,楚若先仿似感觉自己全身血液骤然冲向脑海,手足僵硬,嘴唇想要张合,却发不出声。

    这是施针吗?

    这是杀人吧!

    然而,却已不待他想,便见墨白手中连闪,只是顷刻之间,手速简直犹如单身三十年的男子一般,快到大家都懂的地步。

    一小袋银针已去了大半,而中年人心口一圈,已是露出深浅不一的十来枚银针。

    “好了!”墨白面色平静的收手,仿佛并不觉得自己刚才到底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在父子二人爆瞪的双眸之下,随口轻声道:“接下来便是头顶行针,您还是放松就好,很快的!”

    很快的?

    “你……你……”楚若先陡然一把跃到床边拦住墨白:“你…怎能如此…”

    他终于反应了过来,但却仍旧受了太大的刺激,难以开口说句完整的话。

    这是心脏啊,怎能如此,怎能如此?

    快,谁他妈要快啊,是你这么快的吗?

    “令尊可有事?”墨白淡然看向他:“若不允,在下收针便走!”

    “你,我!”楚若先指着墨白脸色涨的通红,中年人目光也终于从胸前的银针上收了回来,沉声道:“若先,不得无礼!”

    听见父亲的声音,他才似乎心下一块大石陡然落地,一回头,见父亲丝毫无恙。

    中年人眼中其实此时同样是神光爆闪,父子俩对视之下,同时心惊到了极点。

    楚若先再次回过头来,看向墨白,深吸了一口气,退开两步,再是一躬。

    到了此刻,反应过来,两人如何不知,面前这位恐怕不但不是江湖骗子,而是真正已经医道通神!

    神到令人敬畏……

    “先生,是老夫看走了眼,请先生见怪,待老夫能动之后,必然亲自向先生赔礼道歉!”中年人长长吐出一口气。

    墨白却并不做回应只是轻声道:“刚才只是护住心脉,接下来施针,您会稍感麻痒,还请忍耐片刻。”

    “好,先生无需顾忌,但请施为!”中年人再不彷徨。

    “楚公子,毛巾浸热,待会替令尊热敷面部,可适度按摩!”墨白点头,又看向楚若先。

    “是!”楚若先毕恭毕敬。

    墨白来到床头,手中再持一根银针,这一次却是嘴里轻轻吸了口气,针刺头部穴位,若是前世,他自是无所畏惧,但今世却到底精神不继。

    不过这一次,无论如何他也必须在明珠打开局面。

    眼神微微一凝,不带丝毫犹豫,银针已直刺而下,便在楚若先心脏狂跳之下,已然入了其父脑海之中。

    这一次,便只一针,只见墨白眼神凝练,手指轻轻撵动针尖,嘴里轻语:“为令尊按摩!”

    楚若先惊醒,连忙照办。

    中年人起初并无什么感觉,但一会,只觉面部麻痒难耐,但却因墨白事先交代,故而强忍着。

    又过一会,却开始觉得头晕眼花,更有了丝丝胀痛,越来越剧烈,难受的紧,嘴里终于忍不住轻声吟了一声:“嗯……”

    墨白脸上流着细汗,目光里强打精神,一扫中年人露在外面的眼睛,随即,缓缓拔出了银针。

    却是脚步突然一阵踉跄,连连后退了两步,险些跌倒。

    好在是楚若先始终关注着墨白的动作,一见他后仰,连忙一把站起身来,将其扶住:“先生,您这是怎么了?”

    床上的中年人,骤然只觉刚才感觉到的异状消失,反而脸部难得的轻松,不再有麻木之态,正是松了一口气之时,听到楚若先的声音,也朝着墨白这边看来。

    见墨白面上全是汗水,微微喘着粗气,也自惊道:“先生,您这是……若先,快扶先生坐下!”

    “不,不碍事!”墨白克服住虚脱之感,被楚若先扶到椅子上坐下,手按住胸口,缓了缓之后,抬起头来对楚若先道:“可取下令尊脸上的毛巾了!”

    楚若先闻言,到底是自己的父亲重要,三步并作两步,取下父亲脸上毛巾,却是又双目爆瞪:“爹,您,您的脸……”

第八十七章 在下身体不适!

    房间里。

    墨白面色苍白,脸上冒着细汗,坐在椅子上,呼吸明显急促了许多。

    他的身体情况还是很糟糕,不过只是稍稍凝神一阵子,就险些撑不下去。

    长长吐出一口气,暗淡的眼里,一抹坚定闪过:“不能再拖了,必须要尽快恢复!”

    想到这儿,目光抬起望向那父子二人,心道:“就从这里开始。”

    而此刻。

    这父子二人却是早已没有心情去管墨白的状态如何了,只见楚若先手拿着毛巾,满是激动的望着父亲的脸,眼神惊而狂喜。

    中年人见得儿子异常,微顿过后,下意识的张嘴问道:“我的脸怎么,嗯?我的声音……”

    话才到一半,他突然眼皮一跳,胸脯明显剧烈起伏了两下,目光抬起紧紧盯着楚若先,似希望他来确认。

    楚若先连连点头:“爸,您,您的面部恢复了,恢复了……”

    “就好了?”中年人似还有些恍惚,嘴里喃喃了一句,随即又一声高喝:“给为父拿镜子来!”

    “好,好!”楚若先自是不无不从,心神激动的朝着屋内四处张望一番,却未曾寻到。

    这才记起来,因为父亲病后面部歪斜,怕其因此闹心,故而将镜子全部收了起来。

    想到这儿,连忙便朝着门外跑去,还在门口便只听他再不顾仪态的大声嚷嚷道:“来人,快,马上拿块镜子过来!”

    中年人躺在床上,见儿子如此沉不住气,却也并未责备,任由他在这屋里大呼小叫。

    ……

    顷刻之间,这房间里便又多了几个人。

    周管家来了!

    姨太太们来了!

    甚至还有好几个下人都被进来了。

    全部围聚在房间里,面色惊喜的看着床上正在照镜子,观察自己的老爷。

    墨白依然静静坐在一边,并不出声打断,望着这屋里仿佛突然之间就增添的活气,仿若换了一副新气象的场景,他很理解,患者一人,折磨的却是一整个家!

    “先生!”好半响,中年人才终于自惊喜中回过神来,放下镜子,未与家人叙话,却是第一时间记起了墨白。

    抬眸左右看了看,却见全是家人,不见墨白的踪影,面色顿时一变:“若先,先生人呢?”

    “先生……”楚若先同样也刹那反应过来,此时此刻,什么才是最重要的,目光直射向墨白所坐的方位。

    前方本来围聚在床边的人,立刻闪身退开,目光一起看向那静坐在那儿,面色还显苍白的年轻人。

    此刻,不管是周管家,还是屋内的姨太太,抑或下人,无不目光带着惊色,异彩连连的望着这清清秀秀年纪尚轻的墨白。

    要知道,这间屋子,两个月里不知多少名医圣手进进出出,却始终未有成果,而这人看着如此年轻,居然伸手便见奇效,何等了得!

    周管家更是心中悸动不已,要知道他可是提前便已得知小姐去请这江湖郎中过来,还好没有多事去阻拦,否则,这可怎么得了啊?

    墨白吐出一口气,感受着自己平静下来的血脉,缓缓站起身来,任凭诸人打量,对着中年人轻声道:“楚老爷,您感觉可还好?”

    “好,好!”中年人眼望着墨白这少年郎中,心态自是再也不会如之前,哪还有半分不敬,连声答道:“先生果然神医,老夫之前多有怠慢,还请先生莫怪!”

    楚若先此刻同样再也不顾什么面子不面子,当着一众下人的面,便是深深一躬倒地,姿态诚恳至极:“先生,在下得罪了。”

    “不必如此,医者治病救人,乃是本分应当!”墨白上前一步,伸了伸手,虚扶了楚若先一把,到了此时,这年轻人已不会再小觑他,又何必再折这年轻人的面子,自是无益,之后或还有交流。

    屋内,一众家属自是免不了又是一番恭敬道谢,墨白客气回应了两句,便目光看向中年人,不再出声。

    “好了,若先,先送大家出去吧!”中年人便开口遣散众人。

    “是!”若先点头,朝着众人:“咱们先出去吧,先生还得为父亲诊治,不能嘈杂!”

    “那老爷,咱们待会再来看您!”

    “先生,老爷就拜托您了,请您一定要费心啊……”

    ……

    楚若先送大家一出房门,却是在楼梯口叫住了周管家,神色郑重道:“周叔,待会先生走之前,您务必准备好诊金事宜,绝不能怠慢分毫……”

    “是,少爷,我这就去办,定让先生满意!”周管家自是省得,立马沉声道。

    “嗯,还有……派人去将若涵接回来!”楚若先点头转身,却又突然一顿,回过头来犹豫了一下,却还是说道。

    周管家脸色一厄,想起小姐哭着被送到学校去的委屈模样,心里不由摇头,却并不反对,知道少爷意思。毕竟,少爷对那先生多有不敬,而那先生对小姐应该印象更好些。

    到了如今光景,眼看着少年神医如此手段超凡,怎不担忧其心中有隔阂,影响到其对老爷的救治?

    “是,我这就派人!”周管家点头。

    “好!”楚若先转头,朝着屋内走去,脚步相较之前,明显轻快了太多。

    而屋里。

    “先生,让您见笑了,老夫空活数十年,却还是看不穿这生死之事啊!”中年人躺在床上,精神早已不似先前那般沉闷,朝着墨白带着几分自嘲道,话语中也对墨白带上了敬称。

    “楚老爷言重了,不论七十古稀,亦或三岁幼童,趋吉避凶乃是人之本性,何能笑语?”墨白摇头,正经轻语道:“若是人人看透生死,无思无念,那我辈中人,精研医道又还有何用?”

    中年人到底已上了年纪,刚才竟如顽童一般,控制不住情绪,总是有点尴尬的,听他这么说,倒是心中又安定了一些,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目光一眺,在墨白脸上细细打量了一眼:“先生,看您脸色好似并不太好,可是因为刚才为老夫下针劳神了?”

    墨白心中赞叹,这中年人不管是真关心假关心,至少能够忍住不追问自己的情况,便已算是极有风范之辈。

    微微一笑,稍稍沉默了片刻,嘴里轻吟道:“并非楚老爷的原因,而是在下身患重疾之故!”

    “嗯!”中年人一顿,目光中明显透露几分诧异:“以您的医术,难道竟还不能自治?”

    墨白又看似云淡风轻般的笑了笑道:“本来倒是可以的,只是出了一些意外……所以,不怕您笑话,之所以厚颜在济世医馆对面摆下摊子,便是想要寻些机会为富贵人家诊病,好挣些药钱予以自治而已。”

    “哦,先生如此医术,怎会到得这般地步?”中年人此刻眼见墨白之医术通神,实在难以想象墨白会缺钱财。

    “呵呵……”墨白却没有再回答,只是眼里却恰好闪现一副无奈苦涩,刹那即逝,再次淡然,望着中年人道:“楚老爷,您的情况在下心中已经有数,今日便诊到这里,待会在下为您开幅方子,您派人去抓药,按方煎服,连服三剂,待见得疗效后,在下再来为您辩证如何?”

    “嗯?”说到自己的病情了,中年人自是提振精神,眼眸一眨不眨的盯着墨白,满含希望道:“先生,您妙手一出,便奇效显现,老夫这病情,您看……”

    “还好,其实单只是您想要站起来的话,倒并非难事,这三剂汤药过后,您应该便可起身稍稍活动。”墨白不再如之前那般含糊不言,这一次却是明确给出答复了。

    其实啊,关键是之前就算说了,人家也不会信,反而会当你是大话。

    而此刻便不同了,果然一听墨白给出如此确切的答案,中年人脸色明显更是红润了一些,眼里喜色一闪,这次倒还是沉的住气:“您是说,老夫三日便可起身?”

    “嗯,中风的恢复,并非两三日之功,但单单是起身,只要找到症结,对症下药,疏通淤堵之后,手足自是能够活动。”墨白点头。

    “不过!”说到这儿,墨白却是神色微微一正,望着中年人道:“关键却是您眼中那条蜈蚣,恐怕就不太容易收拾了。”

    “我眼中的蜈蚣?”中年人一愣,随即却是面色骤然凝锐:“先生此言何意?难道我还中了巫蛊之术,当真眼里生了一条蛊虫不成?”

    “当然不是!”墨白闻言,连忙摆头道:“楚老爷误会了,这当然不是一条真蜈蚣,您之所以会看到蜈蚣在眼前晃,实际上便乃是脑海之中控制您视觉的神经被压迫,以至于您会看见幻影。而神经不同于血管,单靠方药,虽有反应,却难以短时间竟全功,更随时伴随失明的风险。”

    “失明……”中年人心中刹那一沉,到得此时对墨白的话,他自然不会再有丝毫不信,想到失明,顿时心下难以接受,躺在床上自是不行,可若失明的话,恐怕会对他在巡防司的情况更加麻烦。

    “先生,您既然已经看出症结所在,想必定有良方!”中年人还沉得住气,沉声道。

    “得下针!”墨白没有犹豫,直接点头,但脸上又是无奈一闪道:“可在下如今的身体……”

第八十八章 端茶赔礼

    眼见墨白神色无奈,中年人眉头不经意之间皱了一下,目光微微低垂,有思绪一闪而过,但顷刻之间,却又恢复平常,沉声开口道:“先生无需多虑,即是为老夫劳心劳力,自不能让先生负伤勉力而行,您尽管好好调养伤病,所需一应药材,自是该由老夫来供应!”

    墨白一顿,目光看向楚老爷,见他神色干脆,似无丝毫芥蒂,但墨白却不傻,心知这楚老爷怕不是误会了他的意思,以为他是故作病态,拿他的病症以威胁,只是为了向他楚家多讨要些钱财而已。

    神色不变,却轻轻摇头道:“楚老爷,在下虽年纪不大,但自小遵师傅严命,从没在医道上有过亏心之事。若是在下这身体能够支撑,定不会延误您的病情。”

    中年人微微一厄,却没想到这年轻人居然如此直接,倒也不尴尬,一笑道:“先生切莫误会,今日我府上如此怠慢先生,先生不以为过,却仍然未老夫不顾伤体劳心费力,老夫岂敢怀疑先生秉性。老夫这身病痛已不知请过多少名医上门,却始终无策,一躺两月,眼看着就心灰意冷。今日天幸,得先生续命,老夫支出些钱财岂不是理所应当,又有多少钱财能买得来老夫这条性命?更何况,为先生调理身体,也本就是为了老夫能够早日痊愈,所以,还请先生切莫客气。”

    “在下为患者诊治,自需收取酬劳,但凡事皆有规矩,医者行医同样如此,并非是勒索性命求财之道,该收取多少酬劳,就是多少。”墨白神色清淡而又坚定。

    “这……”楚老爷此刻倒是真有些拿不准这小大夫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楚老爷,您有所不知,即便您能倾尽家财,在下也昧着良心收下,也并非便能立刻养好这身伤病来为您行针,在下心中已有所估量,并非一两日之功啊。”墨白笑了笑,第一次打断了中年人的声音,直言道。

    话都说到了这种程度,楚老爷算是当真明白自己误会了,这年轻人确实没有故意索要巨额钱财的心思。

    可,这却并不能令他高兴,甚至心中有些惶惶,这就好比很多病人喜欢给医生赛红包一样,总觉得递了红包,那医者便必然尽心,自己也能安心了,医者不要,反而会让他心中悬着。

    也就是这时,门口楚若先进来了,他刚才已经在门口听到了些许,此刻心中同样不安,不过相比他父亲,他却明显没有那么沉得住气,只见他进门之后,向两人打过招呼之后,便要开口道:“先生……”

    然而,话才脱口,便听其父道:“若先,为先生准备笔墨。”

    “呃!”楚若先不得不收回就要脱口而出的话,望向了父亲,却见父亲眼神里一抹严厉闪过,他只得无奈道:“是!”

    墨白对这一幕就好似仿若未见一般,神色清淡的来到书桌边,接过楚若先递过来的毛笔,下了方子。

    写完,收笔,将方子拿起来吹了吹墨迹,递给楚若先道:“煎法已经著名,一日一幅,早中晚各煎一次,服药后,胃部会有些许不适,或想要呕吐,此乃正常药物反应,无需紧张,可称红糖二斤,想要干呕之时,取一汤匙含于口中,自化便可减轻药物反应。这三日内,最好安排人时常为令尊揉捏一下筋骨肌肉,用以活血!”

    “是,定按先生交代!”楚若先双手接过方子,开口保证道。

    今日出诊,到这里也就算结束了,墨白也不拖沓,身形一转,朝着楚老爷微微拱手道:“楚老爷,那今日便先这样,您还请安心静养,待三日后,在下再过来为您辩证。”

    “嗯?先生!”楚老爷一听,却是连忙开口道:“先生如今身体不适,恐怕也并不适合出摊问诊,还须调养身体为主,而且老夫如今便只能指望先生搭救了,何不就暂住于府中,一来免了来回奔波之苦。二来府中还算安静,也正好始于先生调养啊!”

    “正是,先生,您放心,只管住下,但有需求只管开口,府上绝对满足。”楚若先也开口说道。

    “多谢二位好意,在下心领了。不过在下却还有些俗事需要处理,留在府中多有不便。”墨白含笑婉拒,他自然心知二人心思,又道:“不过二位但请放心,这三日间,只要按方服药,应不会有什么问题,若是当真有什么情况,只需派人通传一声,在下立马便来!”

    “这……”楚若先还要再留。

    可墨白却已拿起招牌,又是一拱手道:“楚老爷,还请安心静养,在下先行告辞!”

    若是一般医者,二人留之不下,也要强留。

    但这墨白今日展现的医道实在太过高深,令两人心中硬是不敢有丝毫不敬,这等人物,若是当真起心害你,稍稍动点手脚,恐怕便可令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而如今一身指望,全部落于他身上,哪里敢轻举妄动。

    无奈之下,只得放他离去了。

    下得楼来,原来这不知不觉,日头竟都已经西斜了。

    墨白这才忆起自己却是连午饭都未曾进食,刚刚忆起这一遭,却只听周管家已来到近前开口:“先生,酒菜已经安排妥当……”

    自不消说,这是无论如何也推脱不掉的,人家礼大于天,你说不受,那便是不识抬举,要生怨的。

    婉拒了两声,便也自坐下了,正好门口又有少女声响起,正是楚若涵被接了回来。

    姑娘满脸激动的跑进门来,却还未与墨白打招呼,便直奔楼上父亲房中而去。

    “这丫头调皮惯了,先生莫怪!”楚若先陪着墨白,轻声抱歉道。

    “楚小姐至诚孝心令人感动!”墨白微微一笑道。

    楚若先脸色顿时一呃,有红润升起,这话不免让他觉得话里有话,小姐有孝心,这少爷难道没有?

    可一想起先前,神色又是一晃,不知想起了什么,盯着手中茶杯,眼里开始闪烁不定,像是在做着艰难决定。

    而墨白呢,却是仿若并未觉察到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对,依然悠哉的喝着茶。

    客厅里一时有些沉寂下来,周管家站在一旁,莫名的觉得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尴尬。

    却又不知道到底哪里出了问题,目光开始在两人身上打量。

    这小大夫始终清雅淡定,似未有变化。

    而少爷……他敏感的察觉出少爷似乎心有不宁。

    这一刻,不知怎的福至心灵,觉得自己站在这似乎有些多余。

    “少爷,先生,还请稍待,我去请小姐下来吃饭!”周管家一拱手,转身退开,身影消失在楼梯口。

    墨白依然仿若未见一般,静静喝着茶。

    只剩下两人,楚若先终于还是没办法再忍下去了,缓缓站起身来,端起一杯茶,躬身向坐着的墨白双手举着道:“先生,今日若先多有得罪,承蒙先生高量,仍为家父施展妙手,若先深感愧疚,在此向先生斟茶赔罪,还请先生饶恕,不计若先之过!”

    墨白一直等他说完,才略带惊讶的缓缓站起身来,退到一边不受道:“楚公子这是做什么?这叫在下怎么敢当?”

    楚若先躬着身子,脸色通红,从小到大,这乃是第一次:“还请先生一定见谅,若仍有芥蒂,但请先生说来,若先必然改之,令先生满意!”

    “这,这!”墨白这才一伸手,扶起楚若先,连连道:“楚公子万不可如此!”

    “先生……还请喝下这杯茶!”

    “在下不过一江湖郎中而已,哪里敢喝……”

    “若先生不喝……”

    “这真不能喝!”

    “……”

    ……………………

    ……

    一顿饭毕,也不知道楚家这是怎么想的,尽然让楚小姐一个大姑娘在这黄昏傍晚,送他离去。

    楚若先眼望着他们出了门,沉沉的吐出一口气,正好有佣人端来饭后茶递给他,望着那杯茶,楚若先没来由的脸色一红,干咳两声,起身上了楼。

    房间里,中年人神色已清明,望着儿子走进来,轻声道:“白大夫走了?”

    “是,父亲!”楚若先沉声答道,又一顿,微微低头道:“刚才饭前,儿子已经向楚先生斟茶赔罪!”

    “哦,他受了!”中年人看向楚若先。

    “刚开始不受,但儿子担心他心有芥蒂,故而始终一再坚持,他推辞不得,才最终受了!”楚若先脸上一抹苦笑道:“这位先生还是挺通人情世故的,想必不会再因儿子莽撞而有芥蒂了。”

    中年人望着他那尴尬中,却又松了一口气的神态,心下感觉儿子孝心,同时却又不由微微摇头道:“白大夫年纪不大,却为人处事老辣极了,按道理,他定不会当真受你赔罪的。”

    “是儿子一再坚持……”楚若先道。

    “呵……”中年人眼中一抹无奈道:“并非单单如此啊,他喝你这杯茶,不是因先前你不敬之事!”

    “嗯?”楚若先一愣:“儿子昨日才第一次见他,之前从未有过瓜葛,绝没有在别处得罪过他!”

    中年人笑了笑:“你先前开口,我打断了你,那时你想说什么?”

    楚若先微微凝眉,随即似又想起什么来,望向父亲道:“爹,这先生既然说您可能失明,又需要下针,那咱们不能耽误啊。”

    中年人望着他不出声。

    楚若先又道:“看先生并非虚言,先前为您下针之后,脸色煞白,满是冷汗,想必真的是撑不住。但父亲您的身体可是等不得的,不若咱们再请名医过来,由先生吩咐,他人下针……”

    “你明白你这杯茶,他为何喝了吗?”当他说到这里,中年人突然开口打断道。

    “嗯?”楚若先一征,随即脸色一变:“他是为这个?可我还没说啊!”

    “这位先生可不能小觑,你别以为他年纪小,就以为好欺!”

第八十九章 高深法,怎会轻传?

    房间里,楚若先微微低下头,只需父亲稍稍提点,他就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很明显的事情,先前他听墨白说父亲有失明的危险,而只要行针便能治,但是墨白却身体不适,行不得针。

    所以他当时便想再请一位医师来行针,只要由墨白指点针法,让其他医师来施针,这样便不会耽误父亲的病情。

    当时他心急,并未想那么多,但此时却不得不意识到,这种要求对任何一个医者来说,却都是极为过分的。

    整个明珠医道都对楚老爷的病,束手无策,这白大夫却顷刻间几根银针便让父亲见了奇效,足可见其身具的法有多么高深。

    这种法,却有人张嘴就让你教出来,传于他人。

    这已经不是墨白肯不肯传的问题了,而单单说楚若先提这要求,便是根本就没有尊重墨白的医道。

    “爹,您是说白大夫已经看出了儿子有这种想法?”楚若先此时想到这些,脸上不由自主带着几分分惶然,怕就此又得罪了墨白,影响父亲的诊治。

    “你观这白大夫为人处事,哪有一点像个少年?如今他既然已经接手了为父诊治,便是已经揭过了先前的那点言语上的不悦,又岂会为此而当真喝你的茶,闹的气氛紧张?所以,他最终受你赔罪,肯定并非为了先前的事,而是在警告你,或者说也是在警告为父,莫要动这种心思。”楚老爷眼中闪烁了两下,沉声道。

    “他竟敢……”楚若先当场变脸,他自己还无所谓,却则能容一少年人对父亲不敬,即便他是医者,那又如何!

    “你看他性子好似清淡,但你别忘了,就在先前,他曾在咱们府上,当着为父的面,教训你没家教,他的胆气比你想的要大的多。”楚老爷看向儿子道。

    房间里沉默了下来,好一会之后,楚若先再次抬头,眼里带着几分忧愁:“爹,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的就看着希望就在眼前,却不想办法吧!”

    中年人沉吟半响,最终却是摇头道:“无需担心,这白大夫虽然没有多说,但为父的情况他定然已经了然于心,既然明知情况,仍然接手了,他又怎会坐看老夫失明?倒是有一桩事你得去查一查。”

    “父亲请吩咐!”楚若先站起身来。

    “这白大夫,看气质谈吐,便绝非寻常之辈,再加上这一身通神的医术,不应该落到如此落魄的地步才是,先前他曾与为父些微透露了一些,谈及其乃是出了一些意外,故而才落到这步田地,为了汤药钱而奔波。”

    “父亲是想让儿子去查查这其中到底怎么回事?”楚若先点头道。

    “嗯,为父如今倒是有信心,这白大夫定有本事让为父痊愈,但却不可保证其性情究竟如何,到底只见过今日一面,本来我欲多予些钱财,但他却不受,既然他不肯要钱……”楚老爷看着儿子轻声道。

    很明显,这便是未施恩情,便始终不能放心。

    “儿子知道了,如果查出问题,咱们便帮着白大夫解决了。”楚若先沉声道。

    ……………………

    ……

    日落黄昏。

    吴掌柜又是一下午的忙碌之后,突然想起了什么,背着手晃晃悠悠的来到医馆门口,目光看向对面,只见对面摊位依然空着,心中微微惊奇,不由伸手招了一个跑堂小厮过来:“对面还没回来?”

    “没有,小的一直注意着呢,从跟着那楚小姐走了以后,就再没见他回来。”小厮小声在掌柜耳边道。

    吴掌柜闻言,脸上顿时露出一丝古怪笑意,嘴里喃喃道:“莫非这少年郎中,还当真去为那楚老爷问诊开方了不成?”

    他有些怀疑,墨白莫不是穷疯了,见楚家富贵,还以为机会来了,便想在楚家捞上一笔?

    “这不可能吧,那楚家能够信他?楚大少爷不削他一顿就算好的……”小厮满脸不信。

    掌柜的呵呵一笑,挥了挥手:“我去对面吃饭,若有事便来叫我!”

    “得嘞!”小厮立马应道,他当然知道掌柜的是想去瞧乐。

    要说这到底有什么乐子可瞧?

    这便要从楚家老爷得病,在明珠遍请名医开始说起了。

    本来楚老爷身份不凡,一遭犯了病,这明珠省内的名医见楚家来请,当然是不敢耽搁,立马便上门问诊。

    一人瞧不准,便请二人,谁料这眨眼一月时间过去,明珠省内但凡有些名号的名医基本都请遍了,尽展手段,却始终难以见奇效。

    本来,若只是病情麻烦,倒也罢了,依然还是不断有医者愿意上门,想去碰一碰运气。

    就算治不好也没啥关系,反正大家都治不好,这也不丢人。

    毕竟有道是“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

    病得绝了,那便不是医者不尽力了。

    但是如果万一碰巧,就将这整个明珠杏林都束手无策的楚老爷给治好了呢?

    无需说,那自是当场便可扬名立万,更可与楚家搭上身后交情。这样的事,谁不愿去做。

    所以啊,起初明珠医道自是为了楚老爷的病沸沸扬扬,并不抵触,反而有很多医者就等着楚家来请,毕竟凡是楚家请去的,那必然是有些名号的,自己若能得请,那也是证明身价嘛!

    甚至还有些见楚家不请,也要主动上门去试一试的。

    楚家人在最初,也是风度斐然,只要请了医者上门,必然客客气气,不管治不治的好,皆是迎进送出,更备上厚仪,望名医们回去后一定要再帮忙想想办法。

    可,就这般迎来送往着,楚家府上一个多月里钱花了不知多少,笑脸陪了不知多久,来来往往这么多大夫,可结果却是楚老爷始终躺在床上,不见丝毫希望。

    终于,就在之前不久,又是一位大夫上门为楚老爷诊治,言之自己苦心查阅古籍,苦思之下,终于研究出了一剂方药,或可一试。

    楚家人本来已是沉闷不已的心,自是再次浮起希望,立马便保证只要见效,定然厚报先生。

    但谁料想,这一剂药下去,楚老爷却是上吐下泻,遭了大罪,这结果,算是彻底点燃了楚家心中那在这月余之间早已积攒的忧虑和烦闷。

    楚大公子暴怒之下,再也把持不住风度,他又不傻,岂能还不知这医者竟是将父亲做了白老鼠来实验,想要碰碰运气,以就此飞黄腾达。

    他大怒,当场将那医者拿下,关进大牢。

    这还不算,他觉得便是家里对这些医者太过优厚,故而这些人才吃了雄心豹子胆,竟敢在楚家放肆。

    好在这一次父亲是没有大事,若当真因这一剂药丢了性命,那可如何了得?

    说不得便是又惊又怒,再也忍不住心头暴虐,竟不顾那医者已是六十高龄,依然严刑拷打整整一昼夜,差点当场毙命。

    就这还不算完,其更是直接祸连其家人之后,又派人直接封砸了那家医馆,并连医馆之中跑堂小厮都给拿下了,全部关进大牢。

    此事一出,杏林之中当场便是如同一阵暴风雨,可以说这楚老爷,已经是公认的碰不得了。

    这几日间,当这楚家兄妹再上门,众医馆全都是能躲则躲,能推则推,万万不敢再碰这烫手山芋。

    而今日,这一介江湖郎中,却是手持着一杆浮夸的招牌便上了门,可想而知,那件事才发生不久,这楚家少爷心头怒火都还未歇,一间这少年郎中如此模样,能不生怒?

    恐怕当场赶出来,闹个灰头土脸,也是最轻的。

    “白大夫,您千万别生我哥哥的气,他也是害怕父亲除了差错,所以才这样!”汽车里,楚若涵也正在向墨白讲述这些因果,希望墨白能够不要计较她哥哥的无礼。

    她并不知道,今日楚若先之所以如此抵触墨白,并非单单只是因为此,更多的却是因为如今楚老爷在巡防司的情形不妙。

    正是敏感时期,他们楚家不愿外面传闻,楚老爷已经到了无可救药,已经心灰意冷到要靠着江湖郎中来碰运气的地步。

    楚若涵不知道,墨白当然就更无法知道这一点了,不过听了上面的因果之后,嘴角倒是浮起了一抹笑意,随口说了一句:“原来如此,令兄倒是不失真性情……”

    楚若涵顿时俏脸一红,微微低头道:“小大夫,我知道大哥做的不对,所以后来医师们便不愿为我父亲诊病了。”

    墨白微微笑了笑,并不评价她这句话,望向窗外,却是刚好到了济世医馆门口,轻声道:“济世医馆到了,楚小姐是准备在这儿抓药吗?”

    楚若涵也望向出望外,点点头道:“嗯,就在这儿抓,昨天可多亏了济世医馆的掌柜的给我们的推荐,我们才找到了您,要不然可就错过了您,待会真得要好好感谢掌柜的。”

第九十章 撇清关系

    “好好感谢掌柜的?”墨白神色不变,眼眸里却是有笑意一闪而过。

    之前他还只当是因这病难治,吴掌柜不想接才推到他这儿来的,反正他也本就打算要寻这种疑难杂症,倒也算是正好。

    可现在听了楚若涵讲述这些因果,才算是完全明白过来了,这吴掌柜哪里只是想推掉麻烦,这根本就是用心不良,欺自己无知,要推自己入火坑啊。

    可想而知,就今日楚家那态度,若自己没有几分本事,却又不放弃想要一试究竟的话,最终必然惹下大麻烦。

    “好,那我便陪你一块儿过去,看看药材!”墨白本来并不准备进济世医馆,时机还未到,不过此刻却觉得,让这吴掌柜再加深一些印象,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有墨白陪着,楚若涵自不会不愿,两人下车。

    ……

    虽然天色不早了,但济世医馆却并未关门,他们生意太好,说不得什么时候便会有人上门来,所以通常都有人值守到深夜时分。

    墨白和楚若涵走进医馆。

    那先前与掌柜的叙话的那跑堂小厮,一抬头便见到了他们的身影。

    脸色当场便是一愣,盯着这两人面色含笑朝着柜台走来,他心头瞬间古怪:“这,看着好像还挺和气,什么也没发生啊!”

    不过也只是心头一晃,便连忙迎了上来,热情招呼道:“楚小姐,长青先生,二位来了!”

    墨白微微一笑,目光绕过他,朝着柜台里打量了一番,随即才颔首道:“怎么不见吴掌柜的,已经收班了吗?”

    “没有,没有,掌柜的正在何记酒楼里用餐呢。您可是有要事,我这就去请掌柜的回来!”小厮笑眯眯的回道,眼神却仍然在墨白与楚若涵脸上不住打量。

    “倒也没什么重要事,我陪楚小姐来贵医馆抓几副药,不必打扰掌柜的用餐,你们动手便好!”墨白摇头客气道。

    “抓药?”小厮心中一震,眼眸微微一亮。

    “嗯,有什么问题吗?”墨白颔首道。

    “没,没有,小的这就为您安排,马上便为您办!”小厮立马笑道。

    “楚小姐,将方子交给他吧!”墨白点点头,又冲着楚若涵轻声道。

    “嗯,好!”楚若涵掏出药方递给小厮,叮嘱道:“这是我爹要用的药,你们可得千万仔细着。”

    小厮闻言,心中更是一跳。

    一边陪着笑,一边连忙接过药方,直接看向最底下的医师签名,果然正是“长青”二字!

    “竟真被掌柜的猜中了!”小厮心中连闪,但嘴里却道:“二位稍坐片刻,马上就好!”

    说完,又招呼一药童,大声道:“楚小姐和长青先生开了,快去请掌柜的回来……”

    “来,先坐吧!”墨白听着小厮的招呼声,并未阻止,却是嘴角含笑的对楚若涵道。

    “嗯!”楚若涵点头,却目光仍然盯着抓药的药童,轻声对墨白道:“小白大夫,咱们要不要过去看着……”

    墨白闻言摇头轻声道:“放心吧,这按方抓药,乃是活人性命的慎重手艺,不敢出错的,这济世医馆里也都是老师傅了,不会有问题。”

    楚若涵这才放下心来,点头不再吭声。

    墨白却目光一转,正好看向那坐堂医师处。

    却见那陈医师居然还没有收班,依然坐在那儿,正好还有最后一名病人,正在为那病人开方。

    墨白站起身来,朝着陈医师行去,却并不出声打扰。

    不一会,陈医师便已开好方,交给患者,又小声交代了几句,患者点头拿着方子起身前往柜台,墨白这才从柜台处,绕到陈医师眼前,轻声含笑道:“陈医师,您还未收班?”

    陈医师闻声一顿,随即抬头看向来人,见是墨白,不由微微一愣,眼神不由自主的在墨白苍白的脸色上打量了一圈,才缓缓站起身来笑着点头道:“是长青先生啊,听说先生这两日在对面坐堂问诊,本该过去拜访一下,只是实在没能抽出空来,倒是失礼了,还请常青先生勿怪。”

    墨白连连摇头,微笑道:“让您见笑了,您也知道我这情况。没有办法,只能当个赤脚大夫,谋点汤药钱!”

    “长青先生既通医道,故而当知,您如今可是劳累不得,还需多多修养为妙啊!”陈医师轻声道,随即又朝着墨白一伸手道:“请坐。”

    “陈医师不用客气,我就不坐了,上午刚接了个病人,这不,陪病人家属来抓药,您先忙着不用管我。”墨白摆手谢过,手朝着楚若涵示意道。

    “哦?”陈医师闻言,明显有些吃惊,倒想不到他竟还真的接了生意,原本墨白说自己是医者,他只以为墨白是修道家,略同岐黄罢了,要不然若真的医术在身,岂会不知道自己已经油尽灯枯,还能如此晃荡在世间?

    不想,他竟然还真的给人问诊开方,此刻,不由惊讶,抬眼便朝着墨白手指方向望去,正好见到楚若涵正抬头望着这边。

    陈医师自是识得这楚家兄妹的,整个明珠杏林,但凡有点声名的医馆,估计不识得他们的也不多。

    陈医师当场便是愕然,又望向墨白,嘴唇张合两下,无语道:“长青先生难道是陪楚家小姐一块来的?”

    “陈医师竟也识得楚小姐?”墨白似乎很是惊讶。

    “莫非……长青先生所接手的病人,便是楚老爷不成?”陈医师还是有点不信。

    “正是,今日正好楚小姐来请,便随她一起去看过楚老爷,诊断一番,下了个方子,这不,正陪着楚小姐来抓药。”墨白满脸笑意,明显有几分欣慰道:“昨日一整天都未曾开张,正自心中着急呢,却不想今日便遇到了楚小姐,还是沾了济世医馆的光啊。”

    “……”陈医师此刻当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望着他那满脸松口气的模样,却是不忍想要小声提醒道:“长青先生,您恐怕还有所不知……”

    “哟,楚小姐您来了?长青先生,您这是陪楚小姐一块来的?”陈医师正自要说,却突然只听门外传来一声高喝,极为响亮,语气热情极了。

    墨白一转头,不是那吴掌柜是谁?

    只见吴掌柜此刻满面红光,满含笑意的盯着站在前方的墨白,不住拱着手,招呼着。

    陈医师见其过来,便闭上了嘴,眼里闪烁了一下,微微摇了摇头,便也不再多言。

    而墨白却似根本没有察觉到异常一般,朝着陈医师拱了拱手道:“您先忙着!”

    “好说!”陈医师笑了笑,又自坐下,望着墨白转身的背影,心中一叹:“也无需多说,反正其所剩时日不多,没什么意义。”

    但心中这么想,却又突然一抬头,眼神里闪过一抹狐疑望着墨白虽轻柔却并不漂浮的脚步,再回想起依然如前日来时未有改变的声音,心底泛起了嘀咕。

    似有些不对啊,他怎的好像并无什么变化,不应该啊,纵使这口元气还未散,也自一日比一日虚弱才是……

    “吴掌柜!”墨白来到楚若涵身边,朝着吴掌柜拱了拱手。

    “长青先生,听说您今日开了张,去了楚小姐府上,可是为楚老爷问诊?”吴掌柜和气极了。

    墨白拱手,满脸感激道:“还得多些吴掌柜关照,不但大度让在下在贵医馆对面挂牌,更是介绍楚小姐来寻在下,这实在是……实在是让在下不知如何感激才好啊!”

    “长青先生切莫如此……都是同道,此乃本分应当。”吴掌柜见墨白那真心实意的模样,心中更是古怪万分,一抬手便客气道。

    “感谢吴掌柜的挂心,多亏您介绍小白大夫于我兄妹,若涵代家父谢过吴掌柜,只待家父病情好转,定专程设宴感谢济世医馆此番盛情!”楚若涵也正好开口道。

    吴掌柜脸上的笑容陡然一僵,这一次却是不太开心了,他可不愿意沾上这桩麻烦,顾不得刚才还和墨白客套什么“理所应当,都是本分”,立马变摆手改口道:“楚小姐,老夫并未做什么,只是昨日,小姐与令兄前来之时,恰巧朱医师不在医馆,贵府上又急缺高明医师,老夫便想起了,对面长青先生手持的乃是天下第一的招牌,所以才随口说了一句。其实老夫与长青先生相识也不过才两日而已,哪里知晓长青先生的本事,若是当真早知道长青先生医术超凡,那说不得早已介绍其去了贵府上,为楚老爷问诊……昨日老夫其实也只是看您与令兄着急,便随口一言而已,便是不说,您和兄长也定能见到对面那显目招牌,所以啊,这事和老夫那是丝毫关系也没有的,还请楚小姐务必通禀令尊,此事,与老夫无关,老夫万万不敢居功,若长青先生当真为令尊解忧,那也是长青先生的本事,我济世医馆绝不能贪长青先生之功!”

    脱口而出,便是一长篇大论。

    中心思想,自只有一个,此事和他并无关系。

    楚若涵明显有些愣,不知这吴掌柜如何这么大反应,竟是坚辞不受这份谢意。

    下意识的看了身边墨白一言,似希望其提点一下,这到底什么意思。

    然而却见墨白此刻脸上却是有些尴尬之色,对着吴掌柜干笑了一下,没有开口。

    吴掌柜知道自己这番话,是有些不妥的,刚刚还和墨白客客气气的,转眼便当着墨白的面,便要与他撇清关系。

    此刻却也不想那么多了,并不看墨白,只是打了个哈哈道:“两位稍坐,吴某得去盯着点,这可是楚老爷要用的药,不敢怠慢!”

    他没有见到,就在他转身那一刹那,墨白嘴角浮现的那一抹笑意。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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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睁眼,便是人命如草芥的乱世芳华。墨白是个大夫,但他还来不及去想治世救人,他首先要考虑的是如何在三天后不死。然后还得考虑怎样才能见一见那已经和自己成过亲,拜过堂,据说国色天香的老婆?最后,他还得想个能在乱世之中活下来的谋生之道,他决定了,就干老本行,很快,乱世之中,战火最猛烈的中心地带,一间医馆开张了。名字还算低调,曰:“天下第一医馆”ps:群号159995598天下第一医馆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下第一医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下第一医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