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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西小舟     金闺txt下载     金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六章.陷阱

    第七十六章.陷阱

    敬完骆镇东夫妇,接下来便是二老爷骆镇南,倒也省事,只端了一杯茶谢过红包便是。

    轮到三老爷骆镇西时,三夫人陶氏却显得有些热情,亲自扶了江意澜的手,笑嘻嘻的道,“真是个懂事乖巧的好孩子。”

    而当江意澜走到四老爷骆无镇跟前时,只觉眼前一片闪亮,金晃晃的亮光刺得眼角疼,她忙将头低的更低,双手奉上茶,“请四叔喝茶。”

    骆无镇喝过茶,江意澜便又端茶捧到四夫人跟前,“请郡主喝茶。”

    骆无镇的夫人乃是皇上一母同胞的蓝翎王爷的嫡亲长女芳沁郡主,这郡主性子并不好,因着王爷的缘故,自恃清高,自嫁入骆府后,很是争气的连着生了四爷五爷两位爷,更觉得自己在侯府的地位愈发的高,眼里根本放不下骆无镇的几位兄嫂。

    江意澜微低着头,看着芳沁郡主镶满金边的锦缎袍子,早在江府的时候便有人告知江意澜进府后,对郡主一定要尊称郡主,且不可直呼四婶。

    芳沁郡主挑起狭长的眼角,瞥了她一眼,稍显冷淡的将那茶接过去放在嘴边抿了抿,旁边一个丫头便将早已准备好的红包放在盘子里。

    江意澜磕头拜谢,芳沁郡主忽然开口道,“你倒不像是文江侯府家的女儿,我见过你姐姐的,很是标致的人儿。”

    芳沁郡主的话立时挑的所有人目光都望向江意澜,肆意的上上下下打量着。

    被人当面指着讽刺长相丑陋,江意澜非但面色坦然,还微微一笑道,“让郡主见笑了,意澜自小便是姐妹里的丑小鸭,自是不能同姐姐那般白天鹅样儿的人相比的。”

    芳沁郡主嘴角微扯,瞟了一眼江意澜,呵呵笑道,“丑小鸭,白天鹅,这话说的倒也贴切,我还是头一次听说,你倒是个说话有趣的人。”

    江意澜微微屈膝,“意澜蠢笨,让郡主见笑了。”

    长辈里最后一个要拜的便是大爷骆玉溪了,江意澜落落大方的走到他跟前,躬身施礼,在双手奉茶的空挡里,抬眼瞧了瞧骆玉溪,眉目间与骆玉湛有几分相像,却比骆玉湛多出些老练成熟来。

    骆玉溪刚放了茶,岳氏便笑嘻嘻的牵住江意澜的手,“妹妹,你来了咱们骆家,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你那院子里缺什么短什么的,只管说给嫂子说,千万不要客气。”

    江意澜应声道谢,又寒暄了几句便又一一见过了几位小姑,昨日虽都见过的,但今日当着四房长辈的面,她们都安静稳重了许多。

    一圈下来,江意澜只觉得膝盖处隐隐作痛,却也只能强忍着,乖巧的站在骆玉湛身后半步的距离。

    老夫人看了看骆玉湛,目露宠溺,“玉湛,这些日子你好好的在屋里养着,千万别累着了,自个儿的身子自个儿要注意才是。”

    骆玉湛一脸受用的笑嘻嘻道,“孙儿心里知道,不过是在想祖母的时候才出来走走,其余时间我全都呆屋里头。”

    江意澜禁不住一阵腹诽,骆玉湛伤着的又不是旁的地方,养几日就好了,那样的病也是养几日就能好的了么?瞧这祖孙俩一唱一和的,倒像是骆玉湛生的不过是一般的病,养几日便果然就好了。

    老夫人笑着翘翘嘴,“少在这里油腔滑调的,养好身子是正经道理。”说着转头看向江意澜,“意澜,你虽未及笄,既已嫁过来便是咱们骆家的媳妇了,旁的不说,这第一件事便是要伺候好夫君,你年纪小,一时半会子的也不可能全都学会,方才你母亲已为你挑了得力的妈妈,你便跟着好好的学学。”

    江意澜忙从骆玉湛身后走出两步,福身,“多谢祖母教导,意澜需要学的还很多,谢谢母亲为我想的如此周到。”

    骆玉湛却在一侧挑了挑眉,笑呵呵的仿佛很不屑的道,“祖母,她还小的很,什么都不懂,理应多学着点,以后我那院子就交给她打理好了,左右不过是个小院子,权当磨练磨练。”

    老夫人眉角微挑,看了看骆玉湛,眸光闪烁,这话是什么意思呢?是在说不让旁人插手落青堂的事么?将落青堂全权交到江意澜的手上。

    何氏亦是惊得半张着嘴,满眼里尽是不可置信,他竟然要将落青堂交给嫁过不来才不过半日的小媳妇?她心里犹如被针狠狠的扎了一下。

    房内气氛稍显凝滞,江意澜顿觉无数道锐光狠狠的扎在自己身上,不由得暗暗叫苦,不知骆玉湛到底想要做什么,如此明目张胆的帮她护她,此刻又来为她争取管事的权利,这个节骨眼上,不是把自己推到风头浪尖上么?

    她略一沉吟,踏步上前,“祖母,二爷是好意,意澜却不敢接,意澜刚到侯府,连府里的规矩都不懂,又怎能管好一个大院子的事?不如落青堂便交给母亲做主,平日里由关妈妈照看着,我若能处置的便自己处置,若拿不定主意的,便去回了母亲,只是母亲要跟着受累了。”

    老夫人沉默不语,目光投向骆玉湛。

    骆玉湛微微一笑,乌黑深邃的双目里洒出一道亮光,似嗔似怒的对江意澜道,“小小年纪多学点东西是好事,你这般推三阻四的,还要累的母亲跟着受罪,哪里有做媳妇的样子?”

    江意澜顿时哑然,咬着牙悄悄的瞪了他一眼,只希望他不要再在这件事上纠缠下去。

    可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就在两人浑然不知的细小举动里,却被老夫人的一双利目瞧出些端倪,只在一瞬间,老夫人便改变了主意,沉着嗓子道,“既如此,落青堂就交给意澜管着吧,关妈妈在一旁帮衬着,有什么拿不准的只管回了你母亲,或者回了我这里来。”

    “祖母……”江意澜几欲争辩,却被骆玉湛狠狠的瞪了回来,当着骆家人的面,她自是不好再狠狠的反驳回去,心底里却是将骆玉湛狠狠的骂了遍,只觉得他是挖好了陷阱等着自己往里跳。

    殊不知她因着管事头痛不已,何氏却因着儿子的举动心痛不已,顿觉得养了个白眼狼,才不过一日的功夫便胳膊往外拐了,让她情何以堪?

    何氏狠狠的捏着手帕子,长长的指甲掐进手心里,竟是觉不出疼来,看着江意澜的目光几乎要把人碾碎了。

    江意澜心里亦知与何氏的梁子算是结下了,只怕日后会生出各种各样的事来为难自己,她抬眼瞧了瞧骆玉湛,他仿佛没事人一般的说着玩笑话逗老夫人开心。

    新妇进门的第一顿饭吃的也并不顺心,因为管事的这一点小插曲惹得众人各怀着各的心思,嘴上虽不明说,心里头都打在暗暗打着如意算盘,这武骆侯府的管事权一直由老夫人亲自把着,尽管大夫人何氏进门多年,老夫人亦是不肯将权利放手交给何氏,这会子却这么容易就许个小丫头去管院子,果真是爱屋及乌。

    从木雪园里出来,江意澜心里有气,带着朱颜月笼疾步往前走,亦不管后头的骆玉湛走的是快是慢,进了落青堂,径自进了西跨院。

    稍过片刻,骆玉湛也跟着进了西跨院,见她正坐在椅上低着头生闷气,遂走到她一旁的椅上坐下。

    江意澜长吸口气,抬头看他,亦不多说废话,直截了当的问他,“说吧,有什么目的?”

    骆玉湛假装不知,笑了笑,“什么有什么目的?”皱了皱眉,“听不懂。”

    江意澜亦跟着笑了笑,“既然二爷听不懂,那我也不多说了,在这院子里,二爷便是咱们的天,二爷想做的事谁也拦不住。”

    骆玉湛侧身动了动,细长的手指轻抚着木椅光滑的木面,缓慢的道,“怎么听着像是在挤兑我,听着不是什么好话。”

    骆玉湛如此做定是有所求的,许是想要自己帮他达到什么目的,想通这一点,江意澜心头的气便渐渐平息了,有所求便有所图,若她能满足了他的求,日后两人相处的日子岂不是多了一层保障?互惠互利才能达到稳定长久。

    她微微一笑,很是闲在的吩咐朱颜,“朱颜,去泡壶好茶来,渴死我了。”

    朱颜见二爷进来,本就想寻个理由出去了,江意澜一吩咐,她立时便应了声退出去,还不忘把骆玉湛带来的柯儿窕儿也顺便支了出去。

    江意澜不由一阵好笑,朱颜这小丫头满脑子都想着让她如何讨骆玉湛的欢心,省得还没等到她及笄,这满院子的丫头就都爬上了骆玉湛的床,只可惜啊,她缓缓的摇摇头,一双眼微眯着,嘴角挂着一丝轻笑,心道只可惜啊,床上再多的女人,他也只有看的份。

    想着想着她微眯的眼倏地睁大,嘴角的笑意更浓了,骆玉湛自是不知她心里所想,方才还见她气鼓鼓的,只一眨眼功夫便笑的极灿烂的样子,他眉角皱了皱,“有什么好笑的?”

    江意澜兀自摇头,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不可曰不可曰,佛曰:不可曰。”

    门帘挑动,走进来个一身桃色的小丫鬟,“二爷,薛姨娘雷姨娘吩咐奴婢过来请示****奶,两位要来给****奶请安,不知****奶这会子有没有时间。”

    江意澜心情大好,也正想瞧瞧骆玉湛的这两位美俏娘呢,百里挑一选出来的,该是很迷人的大美人儿吧?于是很是爽快的挥挥手,“我跟二爷都有空,请两位姨娘进来吧。”

    小丫头福身出门,过了一小会便又挑起了帘子,接着便走进来两人,一前一后盈盈移步,到了堂中央,齐齐下拜,“婢妾见过二爷****奶。”

    江意澜坐正身子,朝两人看了一眼,又看了看骆玉湛,揶揄道,“二爷,您不给我介绍介绍么?”

    她陡的发现原本还一脸惬意的骆玉湛此时面色低郁,眼光儿瞧都没瞧跟前的两位,听她这么一说,眉头更是皱在了一起,抬眸冷冷的看了她一眼。

    江意澜试着用探寻的目光回望过去,骆玉湛却已将视线收回,不冷不热的开口道,“你们自个儿给****奶说说吧。”

    “是,二爷。”站在左边的一位缓缓下拜,杨柳细腰盈盈一握,尤其是那双轻放在腰间的手,足以引出无限神思,脸蛋儿莹白如玉,厚厚的貂皮毛领子将她细长的脖子包裹的严严实实,却又引人禁不住想扯了那毛领子细瞧一番,“婢妾娘家姓薛,幸得皇恩,父亲乃在朝为皇上效力,婢妾能入侯府伺候二爷,****奶,婢妾甚感欢喜。”

    人长的妩媚,声音亦是婉转动听,江意澜笑道,“好一副美妙的嗓音,若唱起曲来,定为天籁之音。”

    江意澜不经意间的一句话,却引得薛姨娘面色微黯,急急辩道,“****奶明鉴,婢妾遂出身低微,父亲母亲却也视若珍宝,时时严苛教导,断不若伶人般给人唱曲。”

    江意澜微怔,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不动声色的道,“薛姨娘想多了,我不过是做个比方,你不唱曲给旁人听,难道还不许二爷听么?你唱得好二爷听得开心,咱们不都跟着开心么?”

    薛姨娘这才释然,一脸绯红,抬眼偷看骆玉湛,满面娇羞,说不出的风情万种。

    江意澜禁不住感叹,纵使她两世为女人,都会为之动心,更别提男人了,她斜眼去看骆玉湛,却发现他面色稍显僵硬,似是看也不愿看两人一眼。

    “****奶,婢妾娘家姓雷,愿二爷****奶万福和美。”雷姨娘简单的两句话倒引得江意澜多看了她几眼,她虽不似薛姨娘那般娇艳妩媚,却也是个貌美的,眉眼间还比薛姨娘多了几分清冷,似是有几分傲骨的模样。

    江意澜便知这薛姨娘定是那位正七品家里的嫡长女,而这雷姨娘应是那正六品家里的庶女。

    江意澜笑着应了,吩咐月笼递上昨儿个才准备好的东西,原不知还有这两位姨娘,自是未备礼,便让月笼从首饰盒里选了两幅一模一样的翡翠镯儿。

    一般轻一般重,不轻不重,甚好

第七十七章.谁在生气?

    第七十七章.谁在生气?

    朱颜端了茶进来,抬头看见两位姨娘,心头不悦却并未表现出来。

    江意澜便笑道,“薛姨娘雷姨娘,来,正好陪二爷说会子话。”

    薛姨娘满眼含笑,眼角余光不时瞟向骆玉湛,“多谢****奶。”

    雷姨娘却欠欠身子,“****奶已累了大半天了,婢妾们不便打扰,改日等****奶得闲了,咱们再来陪您和二爷说话,****奶还是先歇歇吧。”

    薛姨娘尖细的眉角挑了个小小的弯儿,默不做声的瞪了瞪雷姨娘,她虽有心留下多坐会,可雷姨娘话已说到这个份上,她只能顺着往下说了,遂笑的,“瞧婢妾这脑子,一心只急着同****奶说话,倒是忘了****奶也累这半日了。”说着欠欠身,“爷,****奶,那咱们就先退出去了。”

    一双美目眼巴巴的瞅了瞅骆玉湛,却只对上了个大脑袋瓜子,心底亦是沉了几分。

    薛姨娘的小动作都被江意澜看在眼里,她倒是觉得好笑,难不成骆玉湛的病其实早就已经治好了?不然的话,这么些个女人都巴巴的赶上来做什么?有哪个女人肯守一辈子活寡的?

    两人齐齐告退,江意澜去看骆玉湛,仍是一脸的阴沉,这事儿倒蹊跷的很,倘若骆玉湛的病真好了,应该不会对着这么个大美人无动于衷,至少应该不会这么冷淡吧?

    他不开口,她便也保持沉默,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捏着壶盖,朝被子里轻轻吹着气,吹的水面上的茶沫一圈荡着一圈。

    他抬头看她,面上的阴郁已一扫而光,见她如此品茶甚的清闲,倒真沉不住气了,“你还没过门,我就纳了两房妾室,难道你真的不生气么?”

    江意澜头也不抬的回道,“生气什么?再说了,那个时候我还没进门,又不是我能决定的,我生气有什么用呢?”

    骆玉湛眉头微锁,“那你到底是生气还是不生气呢?”

    江意澜这才抬头看他,微微一笑,“怎么我瞧着倒是二爷有些生气的样子,是不是她们惹您不高兴了?”

    骆玉湛看着她,目里露出一抹疑惑,轻声道,“这,不像你。以前的你绝对不是这个样的。”

    江意澜心底微动,乱了一下立马镇定下来,将手上的茶轻轻放在桌上,收起面上的轻笑,带着些苦涩的道,“从鬼门关走上一遭,任谁都会有所改变的。以前的江意澜已经死了。”

    骆玉湛眸里的亮光渐渐汇聚成一个点,射出一道亮光直直射进江意澜的眼底,“饶是如此,那你为何答应这门亲事?”

    江意澜皱着眉角看他一眼,反问道,“那你为何独独选了我?”

    骆玉湛不回答,只是看着她那双明亮里透着几许精明的眼。

    良久,江意澜微叹口气,低声道,“你我都一样,棋子而已。”

    骆玉湛微微一震,看向江意澜的目光里夹了几丝疑惑,她居然想到了?

    江意澜笑了笑别过头,似是安慰自己也似是在安慰骆玉湛,“算了,事已至此,多想亦是无益,人活一世不容易,还是多找些乐子快活些吧。”

    骆玉湛又是一愣,忽然觉得有些看不透眼前的这个小女孩,初次见面时她飞扬跋扈天不怕地不怕,脾气却暴躁的很,而现在沉稳了安静了,反倒乐观起来。

    江意澜看他一眼,想想眼下自己在武骆侯府的处境,也不再跟他绕弯子,直接问道,“二爷,您是打的什么主意呢?”

    骆玉湛却极轻极轻的笑了笑,不答反而转了话题,“你是这院里的女主子,以后这里就由你掌管了。”

    江意澜眼珠子转了转,故意试探着说道,“二爷,我明白,就是那两位姨娘我也都要好生照顾着的。”

    她很满意的看到了骆玉湛嘴角微抽的模样,更加断定这位爷是不喜欢那二位的。

    骆玉湛猛的站起身来,冷冷的说了声,“以后的事你自己看着办吧。”说着转身便走了。

    江意澜有些摸不着头脑,这谈话才刚刚开始,怎么说走就走了呢?他这人心底打得到底什么主意呢?

    她坐着想了一阵子亦是无果,便不再费心思想这些事。

    下午,沈妈妈拿了陪嫁的单子来给她看,她只看了头前的三页纸便唏嘘不已,文江侯府的陪嫁果然丰厚,其中不乏丘氏补上来的体己。

    看着足足够她吃一辈子都吃不完的陪嫁,江意澜竟是喜忧参半,喜的是至少不需为生计奔波劳碌了,忧的是在武骆侯府的日子只怕步步维艰。

    沈妈妈见她出神,笑了笑,“姑娘,大夫人可真是心疼您,您的陪嫁都快赶上郡主当年的陪嫁了,听说就连骆大夫人都吃了一惊呢。”

    江意澜叹了叹,“妈妈,这些东西是不少,正是因为东西多,咱们才要更加小心,只怕日日里都被人惦记着,岂不是防不胜防?”

    沈妈妈点点头,“姑娘想的是,防患于未然总是没错的。”

    肖妈妈从外头进来,“姑娘现在是武骆侯府的****奶,咱们不能再叫姑娘了,应改口叫****奶,莫让有心人抓了咱们****奶的把柄。”

    “叫的顺口了,我倒给忘了。”沈妈妈笑了笑,朝江意澜福了福,“****奶。”

    江意澜摆摆手,“左右不过一个称呼,不打紧。”

    三人正说着,关妈妈从外头进来,手上端着个小木盆,走到江意澜跟前福身,“****奶,这院里原有的丫头婆子您什么时候点一点瞧瞧?多少心里都有些数。”

    江意澜笑了笑,客客气气回道,“关妈妈瞧着什么时候合适便什么时候,左右我也没甚要紧的事,这院子里的人原来干什么的现在还干什么,我只瞧瞧便好。”

    关妈妈点头应是,又端着个盆子出去。

    沈妈妈便冷冷一哼,低声道,“说是来指点姑娘规矩的,她自己都忘了规矩了,进主子的屋还端着自个儿的盆子,也不怕主子忌讳。”

    肖妈妈面上亦是不悦,似是有些恼怒。

    江意澜并未注意到这些细节,不过她心里亦是知道这关婆子定是来者不善,猛然间,她脑子里突然有了主意,便扬声道,“朱颜月笼,给我拿件衣服随我出门。”

    沈妈妈看看外头的天,担心的劝道,“****奶想要什么?吩咐奴婢们就好,您自个儿还是别出去了,这天寒地冻的。”

    江意澜一边由着朱颜给她披上外衣,一边整了整头发,“妈妈,我要去木雪园见老夫人去。这个谁能替的了呀。”

    沈妈妈亦笑了,“朱颜月笼,好生扶着姑娘,仔细冻着了。”

    出了院门,寒风一阵阵刮在脸上,犹如刀子般割得生疼,花园里的枯枝子都被风卷向半空中,时不时的朝人身上袭来。

    江意澜紧紧的裹了裹身上的衣服,仍是有冷风隔着衣服吹进来,简直把人冻透了,她只管紧裹着衣服往前走,恨不得能一抬脚便进了屋门。

    三人正顶着寒风朝前走着,谁也没注意到岔路口急匆匆奔过来一个身影,生生的撞在江意澜身上,江意澜正顶着风用着力朝前走,哪里想到会撞到人,那人撞在她身上后便被她朝前走的一股劲顶的扑通摔倒在地上,顿时哇哇的哭起来。

    江意澜也被撞得踉踉跄跄差点摔倒,惊魂未定又被这哭声吓得吃了一惊,仔细看去,竟是四老爷家的小五爷骆玉砌,小小的身子正抱作一团在地上打滚,响亮的哭声夹着那风声传出很远。

    江意澜顾不得身上的疼,忙扶着朱颜的手上前去扶他,谁知还没碰到他,他就哭的更厉害了。

    岔路上,几个丫头一边喊着五爷一边狂奔而来,见五爷躺在地上打滚,都吓得没了主意,谁也不敢上前去拉他。不管众人如何询问,骆玉砌什么都不说,只管抱着肚子在地上打滚,吓得几个小丫头冒了一身冷汗。

    江意澜心里一惊,甩了朱颜的手去拉他,手刚伸过去,却瞧见骆玉砌半闭着眼偷看她的神情,顿时明白这小家伙是故意的,忙收回手,回头朝那几个丫头喊道,“这大冷天的让五爷躺在地上,你们还不快把五爷扶起来?”

    几个丫头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你的,却是谁也不敢上前。

    朱颜不知内里,眼瞅着几个丫头都不上前十分生气,几欲上前搀扶骆玉砌,却被月笼暗暗拦住。

    江意澜陡然喊了一声,“祖母。”

    骆玉砌立时便如小猴儿一般从地上爬起来,半点没有受伤的痕迹,一张小脸上大眼咕噜噜的乱转,四下张望着老夫人的影子。

    丫头们见他没事,这才松了口气,都感激的朝江意澜福了福身。

    骆玉砌见四周并未老夫人踪影,气汹汹的看着江意澜狠声问道,“可恶,为什么要骗我?”

    江意澜故作不知,摇头晃脑道,“什么骗你?我说什么话了?”

    骆玉砌仰着小脑袋,“你说祖母。”

    江意澜眨眨眼,“对啊,我要去木雪园看祖母,所以叫了声祖母,怎么就成了骗五弟了?”

第七十八章.觊觎

    第七十八章.觊觎

    骆玉砌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半张着小嘴气的咬着牙,蛮不讲理的道,“就是你骗我了,哼。还是你把我推倒的呢。”

    “砌儿,你在这里做什么?外头冷的很,你没事跑出来做什么?”银铃般的唤声从一侧传来,正是芳沁郡主带着一行人过来了。

    江意澜忙上前行礼,骆玉砌落后两步,竟挤出了几滴泪,扑到芳沁郡主的怀里呜呜大哭起来,还委屈的喊着,“母亲,二嫂把我推倒了,孩儿只顾走路没看见二嫂,二嫂怕我撞着她,便把我推倒了。”

    江意澜心下汗然,骆玉砌不过五六岁的小孩子,说起谎来竟是如此顺口,只怕素日里便是个爱撒谎的,遂笑着对芳沁郡主道,“郡主,方才是我走路太急撞到五弟身上了,五弟摔在地上,丫头们不敢上前拉他,我怕冻着五弟,便叫了声祖母来哄他,他这才起来,这会子定是生我的气呢。”

    芳沁郡主一身雪白的貂皮大衣,在冬日寒风里,愈发显得富态贵气,她扫了一眼骆玉砌,宠溺的摸了摸他的头,又在他脸上擦了一把,缓声道,“砌儿,以后你若再胡闹,我便不许你再出门了,快给你二嫂道歉。”

    江意澜忙道,“郡主,五弟年幼,正是好玩的时候,什么道歉不道歉的,仔细着别伤着了身体才好。”随又弯腰对着仍憋着一眼泪委屈不已的骆玉砌道,“五弟啊,这天太冷了,你快回屋里暖和着去吧,等到了春天再出去玩,那才好玩呢。”

    骆玉砌却扭了头不再理她,江意澜亦笑着看了看芳沁郡主。

    芳沁郡主低头看看自己儿子,宠爱之色一览无遗,笑着道,“他这个小猴子性子的,只怕关也关不住的。意澜,你这是干什么去?”

    “我想去木雪园里坐坐,倒是有事儿要求祖母呢。郡主,要不咱们一块过去吧。”江意澜热情的邀请芳沁郡主。

    芳沁郡主心底微动,摸了摸骆玉砌的头,笑的一脸温煦,“砌儿,咱们便一同去看看你祖母吧,小顽猴儿。”

    见诬陷没成功,骆玉砌气的小嘴都嘟了起来,牵着芳沁郡主的手快走了几步,硬是同江意澜来开了一些距离,芳沁郡主亦是无奈的朝江意澜笑笑,顺着骆玉砌的意快走了几步。

    江意澜自不会理会骆玉砌的小性子,不但不生气,反而放缓了步子顺着骆玉砌的意。

    木雪园里,老夫人正同骆妈妈围着火盆子烤火,见她们一道进来,稍感惊讶,忙吩咐人拿来小杌子,全都挤在火盆前。

    老夫人看看芳沁郡主,又看看江意澜,“这大冷天的,你们倒还闲不住。”

    暖烘烘的火光照在身上,江意澜顿觉全身都暖和了许多,她只坐了半边杌子,欠欠身回道,“祖母,我是半道上碰到了郡主,郡主听说我要来您这里,便跟着一同过来了。”顿了顿又道,“祖母,孙媳妇是有事要求您。”

    隔着半边火光,老夫人一张脸红彤彤的,不冷不热的道,“有什么事尽管说,什么求不求的。”

    江意澜伸手在火上烤了烤,面上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声道,“祖母,今儿个家里送来了陪嫁单子,我瞧了瞧,可犯了愁,这么多东西,我却是不会管的,所以,求您给孙媳妇个脸,替我管着这些东西,替**着这份心,不知祖母会不会骂我不孝?”

    老夫人心里微怔,竟没想到江意澜会开口求她这个,媳妇的陪嫁向来都是媳妇自己处理,莫说她是隔着婆婆的祖母,即便是婆婆也不好对媳妇陪嫁之物插手的,江意澜撇开自个儿的婆婆径自来求她。

    芳沁郡主亦是一愣,江意澜丰厚的陪嫁她早已听闻,院子里还有人在她跟前嘲笑岳氏定会觊觎儿媳妇的陪嫁,她也只当江意澜是个容易拿捏的小孩子,岂料竟也是有几分心思的。

    老夫人不由得多看了几眼江意澜,缓缓笑道,“意澜,你年纪虽小,好歹娘家也跟来两个陪嫁妈妈,你不懂得她们都会帮你的,这个你倒不必担心,放心交给她们便是。”

    老夫人的神情江意澜都看在眼里,知她并不是不同意,而是还有所顾忌,遂叹了口气,轻声道,“祖母有所不知,陪嫁的两个妈妈里,都是才跟了我不久的,哪个也不是我放心的,交给外头的人管着,怎能比着咱们自家的人?祖母,意澜求您实属唐突,求求您帮帮孙媳妇吧,哪怕祖母能帮我管上个一年半载的,等我及笄了再扔给我也好啊。”

    老夫人眉头微皱,抬眼看了看芳沁郡主,为难的询问道,“郡主,您瞧瞧……这……”

    芳沁郡主便笑了笑,“母亲何须多思,既然是意澜自个儿提出来的,哪个还敢再多说什么?再说了,难不成您还会贪了意澜的陪嫁不成?”

    芳沁郡主说的很直接,却句句正中老夫人下怀,替孙媳妇掌管陪嫁,若没个人在旁边证实,她亦是说不清道不明其中厉害的,遂笑道,“就你一张嘴厉害。”

    江意澜适时插话,“我可真盼着祖母把我的陪嫁都贪了去,那我可就省心了,天天的粘着祖母吃喝,我还巴不得呢。”

    老夫人嗔怒道,“倒说得没有这些陪嫁便不让你跟着吃喝似的,你们呀,个个都眼瞅着我这里的好东西。”

    骆妈妈笑的眉眼皆开,“倒是老夫人有福气,老爷夫人少爷姑娘们个个都是孝顺的,得了什么稀罕的好玩的好吃的都赶着给您送过来,可不是您这里的净是好东西了。”

    一番话惹得老夫人一阵大笑,跳跃的火光映在她脸上,照亮她额头上每一条皱纹。

    回到落青堂,江意澜又被冻成冰人儿一样,抱着火炉烤了半天才缓过神来,到了晚上,只暗暗的留下朱颜。

    朱颜见江意澜只留了自己,便知定是有要紧的事说,便关紧了房门。

    江意澜从袖里拿出那陪嫁单子,“朱颜,这上头的东西你都看过了么?”

    朱颜点点头,“头几天里大夫人就吩咐我去查看了,除了几样后来替换的,大部分我都记在心里了。”

    江意澜摊开那几张纸,“只记在心里是不够的,时间久了就忘了,这会子你把单子上的和你记在心里的对一对,然后再做个详细的说明,都一一给我写在另外的纸上。”

    朱颜略一沉吟便知姑娘用意,遂点点头,“****奶放心,我一定会写的仔仔细细,但凡我知道的都写在上头。”

    可她却有一事不明白,犹豫再三还是问出口,“****奶,陪嫁是您自己的,您何必给了骆家的人管着,您的陪嫁,您想怎么管怎么管,还交给老夫人去做什么,万一……”

    江意澜微微一笑,早就料到朱颜会来问她,遂反问道,“依你看,就说这一日,咱们院子里的事谁管的最多,谁最熟悉?”

    “关妈妈。”朱颜想不出这其中与陪嫁的关联。

    江意澜又问,“我是这院子里的,那我的陪嫁是不是这院子里的?关妈妈偶尔关照一下应不应该?”

    朱颜语塞,想了想又道,“难不成她一个奴婢还赶越过主子去?您不让她管,她还能强着来?”

    江意澜缓缓摇了摇头,“你忘了她是从哪里来的了?”

    “****奶的意思……”朱颜只说了半句便看着江意澜不再说话。

    江意澜点点头,“咱们这些东西难保有人不惦记,与其放在咱们手里被人抢去,不如交给老夫人,她是武骆侯府的当家主母,即便是有人惦记我那点东西,也没人敢动到老夫人那里去。”

    朱颜这才恍然大悟,惊喜的看了看自家姑娘,高兴的道,“****奶,亏得您想了这么多,奴婢都绕不过弯来了呢。”

    江意澜只淡淡一笑不再多说,朱颜便拿了笔踏踏实实的抄写单子,偶尔会指出其中一两点单独说给江意澜听,江意澜亦听得很认真。

    往日里的江意澜不喜这些勾心斗角之事,就连她身边的人都不熟悉这些个内里的争斗之事,现在的这些事在朱颜看来,都是费了很多心思的极为不简单的事。

    不管什么东西只有握在自己手里才是最放心的,这个道理江意澜明白。可眼下却并不是如此,若这些东西都握在自己手里,只怕会落个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而她隔着岳氏找了老夫人代为保管,本身便是对老夫人的一种信任,再加上众目睽睽之下,老夫人不但会帮她管理的妥妥当当,还会丝毫不差的全部还给她。

    所以她特地拉了芳沁郡主一起去,一是为她作证,二亦是为老夫人作证,清清白白,以后才好分得清,这也算是多了一层保障。

    这些都是她想好了的,但万事都有个难以预料,她亦害怕半路出个什么岔子,所以才想着将所有陪嫁都偷偷记下来,防着总不会错的,也算给自己留条后路。如若有一天老夫人真的做了什么事,她亦能想出个对策。

    今天更了三章,累了,亲们晚安祝大家做个好梦。

第七十九章.回门

    第七十九章.回门

    第三日回门的日子恰是大年三十,江意澜丑时便起身梳妆打扮,自是肖妈妈伺候着,“****奶,今儿个您想梳个什么发饰?”

    江意澜朝镜里看了看,乌黑的长发柔顺的披在肩头上,闪着亮光,遂微微一笑,“妈妈觉得今天适合什么样式的便梳成什么样式的,您手上的功夫,我放心得很。”

    肖妈妈面上扬起一丝自豪,抬眼瞧了瞧摆在床上的暖红色衣衫,登时便有了主意,捏着木梳的手开始上下忙碌着。

    半个时辰的功夫,挽发,画眉,擦粉,点唇,一一完成。

    江意澜缓缓睁眼,抬眸望向镜中,脸蛋儿不如出嫁那日的粉白,却光滑了许多,两颊上透着点点红润,红唇娇艳欲滴,细眉刻意加了两道,非但不凌乱,反倒多了几分浓重之下的贵气,轻启红唇,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煞是好看。

    朱颜禁不住欢喜道,“****奶,真是好看。”

    江意澜叹了叹,“可惜啊,是化出来的,不过是化给旁人看的。”

    肖妈妈闻言,上前道,“****奶此话差矣,不管男人还是女人,只知欣赏美的,却从不问这美怎么得来,美便是美,道不尽何来之美。”

    肖妈妈一番话一气呵成甚为流畅,颇有些出口成章的味道,江意澜眸光微转,掩嘴轻笑,“妈妈说的有道理,比那些个读过许多书的官人们说的还要好。”

    肖妈妈目光一怔,讪然道,“****奶取笑老奴了,老奴也是从旁人那里听来的。”

    朱颜月笼拿了衣服过来伺候她换上新衣,她转了身又站在镜前,镜中的人儿俨然一位气质颇佳的贵夫人,眉角微沉,透着股子沉静。

    人虽是肖妈妈打造出来的,但当她看向江意澜时,却觉得她不像个十二岁的小孩子,倒带着股子大人的沉稳。

    寅时三刻,有人在外头禀告江家的轿子已到,江意澜便扶着朱颜月笼的手出门,先去木雪园给武骆侯老夫人磕头,老夫人见她这身妆扮,目里一亮,禁不住在她身上多扫了几眼。

    再去枫林阁给骆镇东夫妇磕头,何氏冷着脸嘱咐了一些不咸不淡的话,望向江意澜的目里带着隐隐怒意。

    何氏的怒,江意澜自能猜得到,先不说骆玉湛在众人面前帮她而拂了何氏的面子,单说陪嫁交给老夫人这一桩,就把何氏气个半死。

    何氏越是发怒,越是说明她心里有鬼,江意澜亦更加确信自己的做法是正确的。

    从枫林阁出来,江意澜便径自上轿,掩上轿帘后,轿内一片漆黑,她便坐在里头安静的等着,朱颜月笼则齐齐站在轿子一侧。

    在大安国新妇回门亦是有诸多规矩的,需由母家亲兄或者亲叔寅时三刻上门来接,拜别公婆之后便可回门,而夫家的人则要设宴款待来接的人,设宴却是虚设的,多半是喝口茶便直接告辞。新妇夫婿则要等到日上三竿再带礼去女家,再同新妇一同拜见女家长辈。

    江意澜坐在护的严严实实的轿子里,手脚一阵冰凉,来接她的是江意遥,只盼着他早些出来快回江府。

    过了一会子,江意遥在轿外低声道,“二妹,咱们走吧。”

    江意澜柔声回道,“谢谢哥哥。”

    轿身起动,武骆侯府的管家将轿子迎到门口,恭恭敬敬送他们离开。

    走出几步远的距离,江意澜忽又听到轿外江意遥问她,“意澜,你,还好么?”

    江意澜知他担心自己,便抬手将轿帘拉开一角,外头天仍黑着,只有轿外的几盏灯笼闪着朦胧的光亮,她笑了笑,“哥哥,你看看我,这不是很好么?我好着呢,你就放心吧。”

    轿内乌黑,江意遥自是看不到江意澜什么,听她语气轻松,不像是刻意装出来的,心下稍稍放松了些,顿了顿又想起来什么,仍旧担忧的道,“那他,他怎么样?”

    他自然指的骆玉湛,江意澜略一想,在黑暗里摇了摇头,“到现在为止还算不错,不过我瞧着倒是个老谋深算的。”

    “怎么了?可是欺负你了?”江意遥急着问道,伸手抓在轿子一侧的小窗棱上。

    见他误会了,江意澜忙解释,“哥哥误会了,我是指旁的事,并不是说他对我那般。”

    江意澜挨近轿子,贴着轿帘低声嘱咐,“意澜,若有人欺负你,你便来着人来跟我说,哥哥定去给你讨个公道。”

    江意澜心里一暖,又掀了掀帘角,“我知道的,哥哥是意澜的依靠,意澜有事一定会同哥哥说的。”她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遂故意装着被风吹了打了个喷嚏,江意遥果然命她好生坐着,再不许偷掀轿帘。

    轿子很快到了文江侯府,丘氏早在门口等着了,一见轿子过来,便急着奔上去,吓得碧青忙快步紧跟了上去,“夫人,您小心着点。”

    江意澜在轿里听见唤声,忙将轿帘子掀开,一眼便瞧见急速奔上来的丘氏,忙两手扶住轿身站了起身,轿子还未停稳,轿身一斜,她差点从轿子里摔出来,吓得丘氏大喊了声,“意澜。”亏得她紧紧攥住轿杆。

    轿子稳稳停下,江意澜提着裙子下轿,急急的奔到丘氏跟前,责怪道,“母亲,您小心点,外头黑灯瞎火的,您也扶着点碧青。”

    听到女儿关切的问候,丘氏眼里的泪夺眶而出,伸手紧紧握住江意澜的手,哽咽着道,“意澜,我的儿,你可回来了。”

    丘氏一双手冰凉入骨,带着些许颤抖,江意澜忙反手紧紧握在手心里,放在嘴边呵气,“母亲,天这么冷,您出来做什么,乖乖的坐在屋里等着我回来不就成了。”

    碧青在一旁插话,“姑娘,这一晚上夫人几乎就没睡觉,一会子起来看看时辰一会子起来问大爷准备好了没有,自大爷一出门,夫人便巴巴的来门口等着了。”

    江意澜眼里一热,一串泪落下来,“母亲,瞧您……”

    丘氏心里更痛,伸手将她揽在怀里,呜咽抽泣起来。

    江意遥上前搀住丘氏,“母亲,意澜还没进门,您哭的她都难过了。”

    碧青也安慰着,“夫人,二姑娘回来了是喜事,您惹的姑娘也跟着伤心了。”

    丘氏这才松开江意澜,拿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泪,一手仍旧牵着江意澜的手,“意澜,你受苦了。”

    江意澜抽出手改为搀在丘氏胳膊上,“母亲,是您受苦了,咱们快进去吧。”

    丘氏吸口气点点头,任由一双儿女搀着进了府门。

    暖香院里,文江侯太夫人大房二房的长辈们都在等着了。

    江意澜搀着丘氏进屋,声声嘱咐丘氏脚下小心。

    太夫人的视线从江意澜进门便一直绕在她身上,心底暗暗惊讶不已,才出嫁两日,这身上穿的头上戴的倒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江意澜扶着丘氏在江微岸身侧坐下,抬头看了看江微岸,低声叫了声,“父亲。”

    江微岸眼圈微红,强忍着心底悲伤点了点头。

    江意澜这才回转身走到房中央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朝文江侯太夫人磕头,“孙女拜见祖父祖母。”

    文江侯缓缓点头,太夫人看着她笑了笑,“快起来吧,现在可是别人家的媳妇了,瞧着倒真有几分模样了。”

    文江侯却在一旁冷声道,“莫要丢了江家的脸面为好。”他又看了一眼江意澜,还算满意,至少瞧着像大户人家的贵妇了。

    江意澜低头不答话,乖巧的很,接着再去拜江微波夫妇,杨氏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眉尖紧皱了皱,眼角微挑,尖着嗓子嬉笑道,“意澜啊,可见你嫁了好人家,瞧这通身穿的戴的,不愧为武骆侯府的****奶,瞧这小脸蛋儿水灵灵的,定是很得婆家人欢心吧?”

    杨氏话里带刺,江意澜却不同她计较,淡淡的回道,“二婶过奖了。”

    其余的话再不多说,杨氏反倒失望了,她原本猜着江意澜为了保全面子定会对婆家夸赞一番,甚至会说错什么不该说的话,毕竟是新妇,不可能不出半点岔子的。

    轮到江微舟夫妻时,樊氏只淡淡笑了笑,江微舟却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打趣道,“意澜确是嫁了个好人家,只可惜我们意画没有这样的好福气,否则我也不用为她再操心了。”

    “瞧三叔说的,妹妹论样貌才情样样比我好,定能嫁个更好的人家。”江意澜微微转目看了看一侧的樊氏,见她眉头紧皱,双唇紧紧的抿着。

    一一拜见过后,文江侯又说了几句训戒的话,直到婆子进来询问何时用饭才算停下来。

    或许用饭太早的缘故,江意澜食欲并不大,只挑了些青菜吃了几口便作罢。

    用过饭后,江家的几位姑娘少爷们才陆续而来,哥哥姐姐们,江意澜便上前行礼,妹妹弟弟们自上前给她行礼,她将备好的红包一一送上,这一番折腾下来就大半个时辰,文江侯带着儿子孙子们去前厅候着,等着新姑爷上门。

    房里只剩下夫人姑娘们,江意澜初为新妇又是第一次回娘家们,自是受些优待的,太夫人亲自携了她的手坐在自己身侧,拍着她的手欢笑不已,“意澜,瞧你这般模样,在骆府里倒还好吧?”

    江意澜淡笑,“劳祖母挂牵,一切都好的很,侯爷老夫人对我好得很。”

    “妹妹确实好得很呢,真真像个贵妇了呢。”说话的是江意黛,眉眼含笑,可那笑意里却含着浓浓的鄙视。

    “姐姐身上穿的戴的,那可都是一等一的,确确的贵了呢。”接话的是江意婉,引得一屋子人都吃吃笑起来,她这是在说江意澜贵的是东西,却不是她这个人。

    江意澜也不着恼,反而笑嘻嘻的看着她问道,“妹妹若是瞧着喜欢,只管给姐姐说,不论你看上哪样,姐姐都尽数送你便是。”

    江意婉面色一黑,又嘻嘻笑道,“瞧姐姐说的,好像我要抢你东西一样,妹妹可不会做那让人忍痛割爱的事。”她嘴角挂着笑意,可嘴里牙齿却咬的咯咯响,心里嫉妒的要命,正如她所说,江意澜身上穿的戴的都是一等一的好,不论哪一样都是她比不上的。

    江意澜呵呵一笑,叹道,“还是自家的姐妹好,说什么话都不会生气,省得绕来绕去的累脑子。”

    江意婉噎的说不出话,心里的怒意更甚。

    这一番暗潮汹涌太夫人看在眼里,怎会看不出其中端倪,心底亦是暗暗惊奇,短短两日,竟真的变了个人似的,遂笑道,“意澜啊,出嫁不过两日,倒比以前更会说了,骆府可真是个好地方。”

    江意澜佯装不知太夫人所指,微微笑道,“祖母惯会说笑,孙女儿哪里会说话,不过是仗着您对我的宠爱罢了。昨儿个我去央求骆老夫人,还笨的说不出话来呢。”

    太夫人眉头微皱,哦了一声,“昨儿个是敬茶的日子,你央求老夫人什么事?难不成是有人欺负你了?”

    江意澜故意沉了眉角,“这倒不是,是我央着老夫人替我保管陪嫁,老夫人起初不肯答应,后来芳沁郡主出来帮我说话,老夫人才算勉强答应下来。”

    江意澜此话一出,满屋子的女人们全都愣住了,发愣的目光盯向江意澜,似是在看个怪物一般,只有太夫人目里露出一抹亮光。

    杨氏冷冷的哼了一句,“这可倒好了,咱们江家的陪嫁全都落到骆家人手里了,还是巴巴的送上去的,只怕还恐着人家不稀罕呢。我说意澜啊,你巴结公婆这招未免也太欠考虑了。”话里的讥诮连太夫人都皱了眉。

    丘氏气的瞪了杨氏一眼,回过头看着江意澜,神色焦急,“澜儿,这怎么回事?”

    江意澜抬眼在屋里看了一圈,视线落在丘氏脸上,眨了眨眼,“母亲,我的陪嫁交给太夫人不妥么?”

    丘氏急的说不出话,只恨不得立马把江意澜拉出去问个明白,怔怔的不知该怎么回答。

第八十章.大闹

    第八十章.大闹

    丘氏答不上来,江意澜便转头看看太夫人,似是很小心的询问,“祖母,我这么做是不是于理不合?”

    姜还是老的辣,江意澜一开口说出此事,太夫人便想通了其中关节,只是奇怪谁给江意澜出了这样的主意,她身边的丫头?不可能,那几个丫头她都是熟悉的,断不会有这样的灵巧心思。难道是肖妈妈抑或沈妈妈?倒还有几分可能。

    太夫人微微一笑,轻拍了拍江意澜的手,“你做的好,放心,骆老夫人不但不会贪你的陪嫁,还会一分不差原封不动的还给你,呵呵,老夫人居然肯帮你管着陪嫁,对你倒是上了心的。”

    江意澜见太夫人已然知晓,遂掩嘴笑道,“祖母,这法子还是沈妈妈交给孙女儿的呢,能得祖母一句赞赏,也不枉我相救她一场。”

    太夫人微微点头。

    丘氏愣了愣,略一沉吟,恍然大悟,这才放下心来,又闻太夫人说骆老夫人对江意澜上了心,心底更是多了几分惊喜,女儿能得婆家欢喜,她才能安心。

    众人又说笑一阵,有人来报新姑爷已到,请诸位姑娘回避,江意黛遂带着诸姐妹退到内室,江意澜则起身站到丘氏身后,见丘氏正紧张攥着双手,遂低低的叫了声,“母亲。”递过去一个请她安心的眼神。

    门外高喊,“姑爷到。”

    接着门帘挑起,骆玉湛迈步而入,身着红褐色长袍,腰间束一条暖红色郁金带子,带子中央镶着一块暗红宝石,浓眉黑目,一张脸也黑的阴沉沉的,径自走到太夫人跟前,双膝着地,生硬的道,“叩见太夫人。”竟是连个祖母都未叫。

    太夫人眉头微皱,煞是不悦,冷冷的抬了抬手,“不必多礼。”

    骆玉湛便真的站起身,沉着脸看也不看太夫人一眼,太夫人心下着恼,却也强忍着朝江妈妈递个眼色,江妈妈立马将准备好的红包双手送到骆玉湛跟前,骆玉湛伸了两根手指轻轻夹住那红包,似是捻在手里掂了掂,漫不经心的塞进袖里,连个谢字都没说。

    江意澜眉头微蹙,心下生出一股怒意,骆玉湛此举无疑将她置于不堪境地,更是在明显的告诉大家,他不把江家人放在眼里,亦不把江意澜放在眼里。

    她眉角微挑,生气的看向江意澜。

    骆玉湛转身,目光微瞥,正好对上江意澜充满怒意的目光,遂哼了哼,撩起长袍朝丘氏跪下,“拜见岳母。”

    丘氏见骆玉湛举止傲慢无礼,一副目无尊长的模样,心下暗暗生气,见他跪在自己跟前亦是冷着一张脸,像是旁人欠他钱似的,遂冷声道,“竟连个谢字都不会说么?”

    骆玉湛似是一愣,随即明白,也不多言,跪在地上转了转身,朝太夫人抱拳,“多谢。”他这个谢说出来,还不如不说,傲慢的很。

    丘氏气的差点厥倒,嘴唇哆嗦着几乎说不出话来,摆了摆手,“罢了罢了,咱们都当不得你这个谢。”

    骆玉湛浓眉紧紧皱在一起,声音更冷,“岳母让我说谢,我便说了,到底还要怎样?”

    丘氏一愕,气的满脸通红,伸手指着他,“你,你……”

    江意澜亦是满腔怒意,从丘氏身后站出,“骆玉湛,你太过分了。”

    骆玉湛蹭的从地上站起身,斜睨她一眼,一字一句的道,“江意澜,以后说话最好注意点,你既已嫁入骆家,便是骆家的媳妇,妇以夫为天,你这么对夫婿说话,是不是很不应该?”

    江意澜微眯着眼瞪视着他,忽然从他斜视过来的眼角里看到一抹亮光,她心底一动,莫非……却又不敢十分肯定,遂接着怒道,“骆玉湛,你还知道是我丈夫,你对待自己的长辈都是这般无礼的么?”

    “无礼?”骆玉湛话音里陡然转了个弯,说不出的轻视,“我以为我这般已是很客气了,江意澜,莫要忘记咱们是因为什么成亲的。”

    丘氏猛的站起身,厉声喝问,“你们是因为什么成亲的?若不是你骆家要求咱们侯爷,侯爷又怎会将意澜嫁到你们家里去?”

    骆玉湛冷笑几声,瞟了瞟江意澜,漫不经心的道,“这亲事是我要求的,皇上还下旨,我们两个谁也不许离开谁,这一生一世,都休想甩掉谁。”低沉的声音里含着说不出的诡异,竟江意澜心底打了个寒颤。

    丘氏身子一颤,扯了江意澜的胳膊,“是真的么?是真的么?”

    江意澜点头,眼里已是泪眼汪汪,丘氏跌坐在椅上,再度呜咽成声。

    “哎呦,这是怎么了?新姑爷上门,好歹的咱们也要给个笑脸,大嫂,意澜刚才不是还在说老夫人很是喜欢她的么?玉湛年纪还小,不懂规矩,何必跟他一般计较,玉湛,快到二婶这里来,二婶给你包个大大的红包。”杨氏起身,笑着走到骆玉湛跟前,做出一副亲昵的模样。

    骆玉湛却不领情,冷冷的看她一眼,“不必劳烦二婶了,若我娶得是意黛妹妹,说不定就不是现在这样了。”

    杨氏惊得脚下步子一顿,再也不敢多说,讪讪回到椅上坐下,捏着帕子掩在嘴前,掩饰她的心虚。

    “哈哈……”江意澜忽的大笑起来,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她便抬手扇了骆玉湛一巴掌,然后狠狠的道,“既然如此,反正你也不敢休了我,我既打了你,又怎样?”

    骆玉湛面色更冷,冰冷的不含一丝温度,目里射出的光几乎将人冻住,嘴角微动,“好。”只一个字,简简单单,然后头也不回的朝门外去了。

    太夫人猛的拍在桌上,震得杯盘咣当一阵响,大声喝道,“太过分了,不管这门亲事怎样,骆玉湛实在欺人太甚了,简直不把我文江侯府放在眼里,咱们好好的女儿嫁到他们家,不好生候着也就罢了,还被这般虐待,武骆侯府欺人太甚。”

    太夫人话音刚落,门口进来个小厮,站在门口禀道,“太夫人,姑爷请二姑娘上轿回府,还说……还说……”小厮不敢再往下说,目光闪烁。

    “还说了什么?快说呀。”杨氏尖着嗓子喊道。

    小厮吓得一哆嗦,“还说如果二姑娘不跟着回去的话,那就自个儿走着回去吧,若……若有人敢将二姑娘送回去,定不让进门。”

    江意澜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扑到太夫人怀里,“祖母,祖母,您瞧瞧,您瞧瞧呀,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祖母,我,我不回去了。”

    丘氏也哭着扑上来紧紧抱住江意澜,“我的儿啊,我的儿,你的命真苦啊。母亲,我豁了命也不能再让意澜去骆家了。”

    太夫人揽着娘两个也落下泪来,一想到骆玉湛那副傲慢无礼的模样,就恨得牙痒痒。

    “哼。”文江侯气势汹汹的走进来,满脸怒气,“简直欺人太甚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儿,竟敢不把咱们放在眼里?哼,我就不信武骆侯教导孙子这么胡来。我要立马进宫,向皇上禀明一切。”

    文江侯刚进来,江微岸三兄弟便齐齐跟了进来,江微波看一眼这满屋子女眷,又见坐在上头抱头痛哭的三人,已然明了发生的一切,暗暗埋怨文江侯不该一时冲动当着女眷的面说这话,转头朝杨氏递个眼色,杨氏意会,忙起身上前劝阻太夫人。

    江微波则跟上文江侯,弯着腰低声道,“父亲,这件事是骆玉湛的错,咱们一定要去讨个公道,但今天就是三十了,若您进宫,这事儿惹怒了皇上,搅得太后皇后都过不得好年,皇上对咱们也定有芥蒂的,反倒显得咱们没礼了。为今之计,先将意澜送回骆家,意澜既已嫁过去便是骆家的媳妇,这大过年的不在婆家,总会被人诟病,传了出去,更是咱们没礼。”

    江微岸看一眼江微波,急的两眼通红,狠狠道,“微波,你好狠的心,骆玉湛的态度你不是没看清,难道你还忍心将意澜送到那里去么?岂不是要置她于死地?”

    江微波见大哥误会他,也是一急,忙着解释,“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从长远考虑的,你不是不知道,皇上下旨,他们二人就连和离的机会都没有,难道还要意澜背个抗旨的杀头大罪去?”

    杀头二字一出,江微岸微微一愣,眼里的泪立时便流出来,看着抱在一起痛哭的妻女,也低声哭起来。

    文江侯在地上狠狠跺了跺脚,大儿子爱女心切情有可原,二儿子说的也未尝没有道理,若惹怒了皇上,整个江家都得跟着遭殃,他强压下怒火,瞪了一眼痛哭的太夫人三人,轻声道,“先把意澜送回去,我这就进宫去,先向公公透透实情。”

    “父亲……”江微岸上前阻止。

    文江侯却摆了摆手,“无需多说,我自有道理,现在亦不光是意澜自己的事,还有我们整个文江侯府,绝不能让个小娃儿欺负至此。”

    江意澜呜咽痛哭,听到文江侯的话,心底亦是一片冰凉,她的幸福甚至她的性命始终比不上文江侯府的面子,在他们心里,文江侯府的声誉才是最重要的。

    她从太夫人怀里轻轻抬起头,顾不得丘氏在一旁的急声呼唤,擦了擦面上的泪,挺直身子,昂着头笑了笑,“父亲母亲不必为我挂怀,天命如此,我亦无法,我本要好好的渡过今天,别管今后好过歹过都不让你们再为**心,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我,这便回去了。”

    丘氏哇的哭声更大,死死的拽住江意澜的胳膊,“意澜,你不能走,你不能走啊,娘不让你走。”她从江意澜的话里听出一丝别样话音,她浑身打了个寒颤,这话里的决绝似是要离开人世一般,她拽的更紧,“意澜,我绝不会让你走的。”

    文江侯看了看太夫人,“还不快拉住她。”太夫人身边的几个丫鬟立时上前紧紧拽住丘氏的衣服,丘氏哭的更厉害。

    江意澜从丘氏手里挣脱出来,走到前头,对着太夫人及丘氏磕个头,又走到文江侯跟前磕个头,最后又给江微岸磕个头。

    江微岸颤声道,“意澜,你切不可做傻事。”

    江意澜又笑,笑的甚为凄惨,“父亲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活下去的,我还要留着这条命孝敬你们呢。”说完头也不回的转身出门,身后哭声一阵紧似一阵。

    守在门口的朱颜月笼早就将屋里发生的事听得一清二楚,只气的咬着牙暗暗落泪,见江意澜狂奔出来,急忙扶住她胳膊,齐齐喊道,“****奶,****奶……”呼声出口,只想到骆玉湛方才行事,心内愈发难受,遂住了口,低着头一心扶着江意澜往前走。

    骆府的一顶小轿子孤零零的停在大门口,江意澜一头钻进去,长长的舒了口气,擦了擦面上的泪。

    轿身缓缓起动,朱颜月笼迈着小碎步,面上泪珠不断。

    小轿子走过一条街,拐向一个小路口,忽然停下来,朱颜抬头四下看看,朝四个轿夫喝问道,“怎么停下了?”

    “可以下来了。”骆玉湛不知从何处出来,稳稳站在轿前。

    月笼率先反应过来,一个箭步挡在轿前,颤声问道,“二爷,您,您要干什么?”

    骆玉湛抽了抽嘴角,面上仍是冷的像块冰,沉声道,“怎么?你们还想拦我?你们都先歇着去吧。”最后这一句是对四个轿夫说的,四个轿夫面无表情的应声是,转身朝一处走去。

    朱颜月笼两人更加紧张,全都挡在轿前,轿里传出江意澜的声音,“你们两个也歇着去吧,这是我跟二爷之间的事,你们拦也拦不住的。”

    “姑娘。”朱颜带着哭音喊道,连奶奶的称呼都给忘了。

    “就连你们也不听我的,也不顾我的了么?”江意澜语气严厉了几分,两人相视一对,紧握着拳头不甘心的从轿前走开。

    江意澜掀开轿帘,看一眼站在前头的骆玉湛,轻皱眉角,“要在这里说么?”

    骆玉湛淡淡看她一眼,“跟我来。”又看了看朱颜月笼,“不许跟来。”

    江意澜亦朝两人看了看,“你们在这里等着吧,我没事的。”

    江意澜跟在骆玉湛身后,绕了几个弯,走到街头一处僻静的地方,又拐了个小弯,便上了一间茶楼,茶楼不大,正堂稀稀落落坐着几个人,骆玉湛径自上了二楼,江意澜亦跟上去,踩在木梯上,咯噔咯噔作响。

    骆玉湛挑个靠窗的位子坐下,江意澜坐在他对面,窗子半开着,她顺着窗棂看下去,正看见朱颜月笼站在街角焦急的等待着,这才发现他们不过是转了几个圈又回到方才停轿子处的对面而已。

    “你还怕他们会跟上来啊?其实不用这样,只要你瞪瞪眼吓唬吓唬他们,他们就不敢跟着了。”江意澜回过头来看看骆玉湛。

    骆玉湛耸耸肩,“那是你身边的,你命令一声就可以了,何必我瞪眼。”挑挑眉角,盯着她的眼问道,“你好像猜到了?”

    江意澜明知故问,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道,“猜到什么了?我的好二爷,您现在可是我至高无上的夫婿,您的话,为妻我只有听的份,没有问或者猜的权利。”

    骆玉湛嘴角又抽了抽,额角某个穴位突突跳了几下,“那好,我的妻,爷想让你伺候爷喝茶,怎么样?”

    “这么简单?”江意澜斜眼看他,忽然觉得他冷着脸的时候有几分英雄的悲壮。

    骆玉湛撇嘴,“就这么简单。”

    江意澜抬手提起桌上的茶壶,把骆玉湛跟前的杯子倒满了,“就这么简单的把整个江家给闹翻了,八成明儿个整个朝堂就都知道武骆侯府出了个冷脸二爷了。”

    骆玉湛端起茶杯放在嘴边,“那你不怕我?”茶水入口,一阵清爽,他接着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本不是那样的人,能做出那样的事,定然是别有目的的装出来的了。再说了,你不是示意我了么?我若再猜不出来就是傻蛋了。”江意澜无所谓的说道,端起杯子放在嘴边喝了两口,茶刚入口,便闻到一股清淡茶香。

    “那你就不怕我这目的对你是不利的么?”骆玉湛看着坐在对面的这个女人,心底涌上一阵好奇,他原本并没指望她能猜出他本意,他试探着用眼神给了她点点示意,没想到她竟真的看懂了。

    江意澜努努嘴,“你方才不是也说了么?皇上有旨,咱们就是死了也不能分开的,既然如此,你我便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不如陪你跳上一跳。或许,能将这绳子扯断呢。”

    骆玉湛呵呵一笑,目光清明,“起初,你应该是抱着和离的想法嫁给我的吧?”抿口茶,“更或者你早就做好了逃婚的准备。”

    江意澜一愣,随即嘻嘻笑起来,伸出一根手指在桌上点了点,“此君,甚聪明”

    晚些还有一章

第八十一章.挑唆

    第八十一章.挑唆

    骆玉湛端着手上的杯子晃了晃,故作惊讶的道,“你在调笑爷么?”

    江意澜扑哧一声,很不优雅的将口里的茶喷了出来,连着咳了几声,摆着手道,“人吓人吓死人的,别没被你吓死,倒被一口茶给憋死了。”

    骆玉湛好整以暇的坐着,“好了,既然如此,咱们也不拐弯抹角了,你倒是说说除此之外你还瞧出了什么?”

    江意澜挑眉看他,“你这是在考验我么?”

    骆玉湛目光如炬,“我们是一条线上的蚂蚱,我可不希望有一天死在你的愚笨上。对了,你这么对你的夫婿说话似乎很不礼貌的。”

    江意澜狠狠的挖他一眼,看在骆玉湛眼里,反倒更加正常,这才是以前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江意澜。

    “我只看出一点,我们两个是皇上绑在一起的小蚂蚱,而意却在文骆两府。”江意澜很随意的道。

    骆玉湛却认认真真的多看了她几眼,稍顿片刻才道,“看来以前还真是我小瞧了你,没想到你倒是个不简单的。听说你总是闷在屋里看书,难道这些想法都是从书上看来的?”

    江意澜眉毛挑了挑,微微一惊,既怕他说出些她不知道的事来,可又希望他能将某些她并不知道的事说出来,遂低了头不再说话。

    骆玉湛倒有些奇怪了,“怎么了?”

    江意澜微微一笑,摇摇头,“没什么?如你所愿,皇上可能已经得到你大闹江府的消息了,只怕正在偷着乐呢。不过只怕武骆侯府里也已得了消息。”

    骆玉湛嘴角微扯,“你是在担心我回去会挨训吗?”

    江意澜忽然问道,“除了挨训还会挨打吗?听说武骆侯府里个个都是好男儿,人人都有好武艺,该是经得住打的吧?”

    这是什么道理?会武功就经打么?骆玉湛微微皱眉,还未及说话,江意澜便又道,“即使挨打也是值得了,至少换的皇上安心了。”

    骆玉湛瞪了瞪眼,一双眼又微微眯起来,从狭窄的眼缝里看江意澜。

    江意澜不再说话,安安静静的品着杯里的茶。

    良久,她缓缓摇着杯里的茶,像是在自言自语,“牺牲一辈子的幸福,值得么?”

    骆玉湛怔了怔,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缓缓道,“有些事没有值得不值得。”

    江意澜忽的抬起头,定定的看着骆玉湛,眼珠子转了又转,用极低极轻的声音问道,“那个,你该不会也是装的吧?”

    骆玉湛嗯的一声,没听明白她说的什么意思,“什么那个?”

    江意澜陡然低了头,满脸通红,一直红到耳根子,骆玉湛瞧她这般神情,忽然明白她的意思,瞥瞥嘴角,乌黑的双眸里邪气十足,“这个还是等日后你自己检查了再说吧。”

    江意澜噗的一下把嘴里的茶又喷出来,急急的站起来,转身朝外走,“不聊了,走了。”走了几步忽又退回来,仍旧背对着骆玉湛,“那个,你走不走?”

    骆玉湛强忍着笑意,“那个不走。我走。”

    江意澜低着头蹬蹬从楼上下来,身后爆出一阵大笑。

    江意澜满脸绯红一路小跑径自钻进轿子,惹得朱颜月笼面面相觑,急忙奔到轿子旁边问怎么回事,却只换了俩字,“回府。”

    二人以为主子又受人欺负了,自然将罪责又全都推到骆玉湛身上。

    坐在轿子里的江意澜只觉得两脸发烫,大半天才缓过神来,这才记起现在的自己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小女孩,而骆玉湛已是成年男子,断不会对自己有非分之想,再说了她也不是貌美如花的美人儿,害羞个什么劲。更主要的是她一个大家闺秀,怎能对着个大男人直接问人家那种问题,她恨得差点把自己的脑袋瓜子戳破。

    不过话又说回来,难道那病真是骆玉湛装出来的?转念一想又不对,若他身子没病,生理又很正常,为何守着两个活生生的大美女却无动于衷甚至厌烦的很?这也解释不通啊。

    这一路上江意澜思来想去的都没个答案,最后还是觉得骆玉湛这人未免老谋深算,日后还是防着点的好。

    轿子刚在二门落下,便有丫头上来禀告老夫人请她去木雪园,她顿时便红了眼,呜呜咽咽的一溜儿跑到木雪园里,又跌跌撞撞的进了正房门。

    房内,老夫人,何氏正襟危坐。

    江意澜拉着哭腔踉跄着跪倒在地上,“祖母,母亲,求你们为我做主,二爷,二爷,实在……”哭着便说不下去了。

    老夫人抬眼看看江意澜,“你倒是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回门,怎么就回出这么大的乱子来?简直给咱们武骆侯府丢尽了脸,玉湛呢?怎么没一块过来?”

    江意澜哭着道,“我也不知道,二爷只扔下句话就走了,这一路上也没碰着二爷。”

    何氏气狠狠的道,“你也倒好,你说说,回了你母亲家,怎么你就不帮着劝着点?只道是回了自己的家里,便由着性子来了,你怎么就不劝劝将老夫人跟你母亲?现在可倒好了,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丢的可不只是咱们武骆侯府的脸,你们文江侯府脸上也没有多大的面子。”

    老夫人瞪何氏一眼,“什么你们咱们的,意澜嫁到骆府来便是骆府的人,你已是做了婆婆的人,凡事都要做个样子给下辈人看。”

    何氏忙闭了嘴,还不忘狠狠的瞪一眼江意澜。

    江意澜故作畏惧的看了看何氏,这才将文江侯府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的说给老夫人,老夫人越听眉头皱的越紧,听到最后气的额头青筋爆出,双手紧握,指节格格作响。

    老夫人苗氏年轻时也曾多次随夫出征,腿脚也是有些功夫的,许是在军营里跟男人打交道多了,性子也不同于一般女子,不但多出几分男儿的豪爽,也练就了一副风风火火的急脾气,现下一听到骆玉湛竟然如此劣行,当下便沉不住气了,提高音量喊道,“来人,快把那个小孽种给我找回来,今天说什么也不能轻饶了他。哼。”

    一行人应声而去,江意澜仍是跪在地上痛哭。

    何氏有些不耐,尖着嗓子道,“老夫人这都发怒了,你还哭个不停,你心里倒是委屈的很,玉湛心里就好受了么?好端端的这是造的什么孽,早知如此,当初……”

    老夫人怒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你还提当初做什么?这会子你还不出去找找玉湛,在这里胡说什么?倘若文江侯将这件事上报朝廷,莫说你,就连你父亲和我都救不了玉湛的,这亲事是皇上下旨皇后亲自主持的,玉湛这么做岂不是拂了皇上皇后的脸面?你还不知道这其中利害么?”

    何氏呆了呆,她只顾着生气,哪里想得这么多,现下一听老夫人这么说,吓得脸色苍白,两腿发软,在丫头的搀扶下才走出门去。

    老夫人重叹口气,看了看跪在地上哭泣的江意澜,“意澜,你也起来吧,地上凉,莫伤了身子,你先别哭,玉湛并不是这样的孩子,或许他今日心情不好。”话锋一转,又严厉道,“不管他心情怎样,做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来,就不能轻饶。”

    江意澜歪着身子从地上站起来,一双眼已哭的红肿起来,压低嗓子带着浓重的鼻音道,“祖母,我知道二爷娶我心里十分委屈,可是我也是没有办法,我并不怪他心里不痛快,只是今日这事他做的实在太过分,况且……于他自己也是不好的。”

    老夫人目光微闪,挑眉看她,“意澜,你告诉我,你嫁给玉湛,可也是心里委屈着的?”

    闻言,江意澜微微低下头,心里却在暗暗思量,不管怎么说她已经嫁到骆府来了,她现在是骆玉湛的妻子,骆玉湛又是老夫人最疼爱的孙子,想必她是不希望骆玉湛身边的女子不喜欢骆玉湛的,遂红了半边脸,羞怯的道,“祖母,二爷,英勇神武,能嫁给他,我并不觉得委屈,可我们之间发生过那样的事,只怕二爷已是极其恨我,我们……注定没有未来的。”

    老夫人果然面色稍稍缓和,安慰道,“意澜,我瞧着玉湛倒不像恨你的意思,你若有心,便真心实意的对他,俗话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你们能在一起,便是你们前世修来的福分。”

    江意澜心里一喜,知道自己猜对了,老夫人以前虽不喜她,但若能感到她是真心喜欢关心骆玉湛的,也不见得一定讨厌她,只要她不表露出讨厌骆玉湛来,事事以骆玉湛为主,再恪守妇道,估计老夫人对她就不会太坏。

    老夫人见她低着头不再说话,以为她是害了羞,遂笑了笑,“你也累这半日了,怕是还没吃中午饭吧,也别在这里等着了,先回去吧,让厨上做点东西送过去,不吃饭可不行,身子才是根本。”

    江意澜屈膝谢过,从木雪园里退出来。

    见她哭红了眼,朱颜又是不忍,扶着江意澜狠声道,“****奶,您就不该再回来,二爷那么对您,现在大夫人又是这样,以后还有谁为您做主。”

    江意澜四下里看看并无旁人,悄声道,“这武骆侯府里,老夫人才是当家人,其余的只要不来害咱们,咱们就不去招惹。切记,少说话多做事。”

    朱颜点点头,“幸好还有老夫人为您说句话。”

    沈妈妈肖妈妈早在院里等着了,想必也是早早得了文江侯府那边的消息,尤其是沈妈妈,满脸焦虑,一见她回来便迎上来关切的问道,“****奶,您还好吧?饭菜刚摆上来,您先用饭。”

    江意澜心里一暖,沈妈妈没问发生了什么事也没问旁人对她的态度,只是问她好不好只是让她赶紧吃饭,这才是真正的关心,她笑了笑,“妈妈放心,我没事。我还真是有些饿了呢。”

    她看了一眼肖妈妈,肖妈妈什么都没说,撩开帘子看她走进屋,跟进屋里,她便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候着,既不上前也不退后。

    草草吃了几口,江意澜便称吃不下,接着又落下泪来,任凭沈妈妈朱颜月笼怎么劝阻,她都只管低着头哭,偶尔抬头说几句命苦的话,惹得三人也跟着哭起来。

    半日里哀哀凄凄,江意澜捏着帕子只顾擦眼泪。

    “哎呦,我的****奶,您这么个苦法可不行,哭坏了身子可怎么办?”薛姨娘窈窕细腰轻轻摆进来,一脸的关心,身后跟着一脸柔顺的雷姨娘。

    江意澜哭的却更厉害了,一手摔着帕子拍打在桌面上,“我的脸面可都给丢尽了,本就没想着有什么荣华富贵的,只想着安安静静过完这一辈子,谁知道就是这样简单的心愿都达不成,老天为何如此苛待于我?我这样活着除了给家人蒙羞,还有什么意思?”

    薛姨娘似是动了真情,也从袖里捏出帕子在脸上擦了擦,“****奶说的婢妾们都跟着心酸了,好歹的您还是咱们的****奶,怎么着也都比我们强呢,若您都觉得活着没意思了,倒叫我们更没意思活着了。”

    雷姨娘也擦了擦眼角,眼角斜着江意澜。

    一直沉默不语的肖妈妈沉声道,“两位姨娘说的什么话,您们是来劝****奶莫要伤心的,怎么净说些伤****奶心的话,难不成嫁给二爷倒还是难为你们害了你们了?”

    肖妈**话不轻不重,却句句砸在薛雷两位姨娘心上,这些日子,她们也是有苦说不出,嫁给骆二爷不是不好,可……

    薛姨娘先擦干了眼角的泪,叹了叹,“****奶,您也别伤心了,我们姐妹比你早来几日,年岁也比你长一些,我们瞧着二爷不是那样莽撞无礼的人,许是今日碰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了,您就当二爷今儿个是喝醉了酒,过了就过了,您可不能哭坏了身子。”

    雷姨娘也跟着附和道,“****奶,等明年您及笄了,把二爷留在身边,二爷的心自然也便在你这里了。”

    薛姨娘陡的转头狠狠瞪她一眼,笑道,“****奶,左右还有老夫人大夫人为您做主,您可得想开点。”顿了顿又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终未开口。

    江意澜看在眼里,抹一把眼泪,“薛姨娘,你有什么话尽管直说,我现在都这样子了,还有什么话不能听的。”

    薛姨娘面色沉了沉,咬咬牙才下定决心道,“****奶,不是婢妾成心给您添堵,老夫人已发话由您掌管咱们落青堂,您虽未及笄,可有些事您却是不能不管的。不然,不然咱们落青堂可真成了那乌烟瘴地之处了。”

    江意澜微微皱眉,“薛姨娘何出此言?”

    薛姨娘却不直说,眼神瞟向屋里的人,江意澜知她什么意思,遂吩咐,“你们都先下去吧,我同两位姨娘说说话。”

    四人应声都退出去,朱颜将房门紧紧闭上。

    薛姨娘这才挑眉看了看雷姨娘,雷姨娘便上前道,“****奶,昨儿个婢妾房里的丫头瞧见窕儿大半夜的偷偷摸摸进了爷的房,谁知道正巧二爷去了书房,不然,唉……”

    薛姨娘便适时接过话来,面上难以启齿的神情,“若个个都这样,这满院子的丫头……”

    柯儿窕儿的心思江意澜怎会不知,可雷姨娘说的这事却令人匪夷所思了,窕儿是骆玉湛的贴身侍婢,又是老夫人特地赏过来的,会摸不清骆玉湛到底在没在房里么?

    她故作惊讶,气的满面通红的样子,“这,这……我又有什么法子?她们也是大夫人送过来的,我又能说什么?”

    薛姨娘却冷声哼了哼,“****奶心善不与她们计较,像这样的狐媚子,平日里就知道做些下溅事,还能抓不出个错来的?只要犯了错,****奶还怕治不了她么?”

    江意澜面上又露出一抹疑惑,“她会犯什么错呢?再说了,她平日里又不伺候我,我哪里知道她们犯不犯错。”

    “****奶莫要担心,这其中的弯弯您有所不知,这俩丫头是大夫人送过来的,二爷极不喜欢大夫人这番做派,可大夫人毕竟是二爷亲母,二爷也不好太拂了大夫人的面子,心里却是不舒服的,您若借着由子不声不响的将她们赶出去,二爷心里定然欢喜的,对您自然也就欢喜了。”

    薛姨娘说的头头是道,像是剖开了胸膛给人看一般的真诚。

    江意澜故作惊喜,“真的么?二爷很讨厌她们?

    雷姨娘一旁点点头,急了的模样,“咱们怎么敢骗您呢,瞧着您今日受了委屈,婢妾们才来跟您说了实话,您若怀疑婢妾们的诚心,只管当婢妾们是无事生非便是。”

    江意澜忙身后扯了扯她袖子,“雷姨娘别生气,我信,我信。可我……我怕找不出她们的错。”

    见目的已达成,薛姨娘开心的笑了,拍了拍胸脯保证,“****奶放心好了,婢妾们既然已将此时告诉您,断不会坐视不理的,婢妾们定会帮您寻个机会,到时候****奶可不能轻饶了她们。”

    江意澜脸上泪花未干,却绽开一朵笑容,看在薛雷二人眼里,却是极为天真幼稚。

第八十二章 挑衅

    第八十二章 挑衅

    骆玉湛端着手上的杯子晃了晃,故作惊讶的道,“你在调笑爷么?”

    江意澜扑哧一声,很不优雅的将口里的茶喷了出来,连着咳了几声,摆着手道,“人吓人吓死人的,别没被你吓死,倒被一口茶给憋死了。”

    骆玉湛好整以暇的坐着,“好了,既然如此,咱们也不拐弯抹角了,你倒是说说除此之外你还瞧出了什么?”

    江意澜挑眉看他,“你这是在考验我么?”

    骆玉湛目光如炬,“我们是一条线上的蚂蚱,我可不希望有一天死在你的愚笨上。对了,你这么对你的夫婿说话似乎很不礼貌的。”

    江意澜狠狠的挖他一眼,看在骆玉湛眼里,反倒更加正常,这才是以前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江意澜。

    “我只看出一点,我们两个是皇上绑在一起的小蚂蚱,而意却在文骆两府。”江意澜很随意的道。

    骆玉湛却认认真真的多看了她几眼,稍顿片刻才道,“看来以前还真是我小瞧了你,没想到你倒是个不简单的。听说你总是闷在屋里看书,难道这些想法都是从书上看来的?”

    江意澜眉毛挑了挑,微微一惊,既怕他说出些她不知道的事来,可又希望他能将某些她并不知道的事说出来,遂低了头不再说话。

    骆玉湛倒有些奇怪了,“怎么了?”

    江意澜微微一笑,摇摇头,“没什么?如你所愿,皇上可能已经得到你大闹江府的消息了,只怕正在偷着乐呢。不过只怕武骆侯府里也已得了消息。”

    骆玉湛嘴角微扯,“你是在担心我回去会挨训吗?无错。”

    江意澜忽然问道,“除了挨训还会挨打吗?听说武骆侯府里个个都是好男儿,人人都有好武艺,该是经得住打的吧?无错。”

    这是什么道理?会武功就经打么?骆玉湛微微皱眉,还未及说话,江意澜便又道,“即使挨打也是值得了,至少换的皇上安心了。”

    骆玉湛瞪了瞪眼,一双眼又微微眯起来,从狭窄的眼缝里看江意澜。

    江意澜不再说话,安安静静的品着杯里的茶。

    良久,她缓缓摇着杯里的茶,像是在自言自语,“牺牲一辈子的幸福,值得么?”

    骆玉湛怔了怔,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缓缓道,“有些事没有值得不值得。”

    江意澜忽的抬起头,定定的看着骆玉湛,眼珠子转了又转,用极低极轻的声音问道,“那个,你该不会也是装的吧?无错。”

    骆玉湛嗯的一声,没听明白她说的什么意思,“什么那个?”

    江意澜陡然低了头,满脸通红,一直红到耳根子,骆玉湛瞧她这般神情,忽然明白她的意思,瞥瞥嘴角,乌黑的双眸里邪气十足,“这个还是等日后你自己检查了再说吧。”

    江意澜噗的一下把嘴里的茶又喷出来,急急的站起来,转身朝外走,“不聊了,走了。”走了几步忽又退回来,仍旧背对着骆玉湛,“那个,你走不走?”

    骆玉湛强忍着笑意,“那个不走。我走。”

    江意澜低着头蹬蹬从楼上下来,身后爆出一阵大笑。

    江意澜满脸绯红一路小跑径自钻进轿子,惹得朱颜月笼面面相觑,急忙奔到轿子旁边问怎么回事,却只换了俩字,“回府。”

    二人以为主子又受人欺负了,自然将罪责又全都推到骆玉湛身上。

    坐在轿子里的江意澜只觉得两脸发烫,大半天才缓过神来,这才记起现在的自己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小女孩,而骆玉湛已是成年男子,断不会对自己有非分之想,再说了她也不是貌美如花的美人儿,害羞个什么劲。更主要的是她一个大家闺秀,怎能对着个大男人直接问人家那种问题,她恨得差点把自己的脑袋瓜子戳破。

    不过话又说回来,难道那病真是骆玉湛装出来的?转念一想又不对,若他身子没病,生理又很正常,为何守着两个活生生的大美女却无动于衷甚至厌烦的很?这也解释不通啊。

    这一路上江意澜思来想去的都没个答案,最后还是觉得骆玉湛这人未免老谋深算,日后还是防着点的好。

    轿子刚在二门落下,便有丫头上来禀告老夫人请她去木雪园,她顿时便红了眼,呜呜咽咽的一溜儿跑到木雪园里,又跌跌撞撞的进了正房门。

    房内,老夫人,何氏正襟危坐。

    江意澜拉着哭腔踉跄着跪倒在地上,“祖母,母亲,求你们为我做主,二爷,二爷,实在……”哭着便说不下去了。

    老夫人抬眼看看江意澜,“你倒是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回门,怎么就回出这么大的乱子来?简直给咱们武骆侯府丢尽了脸,玉湛呢?怎么没一块过来?”

    江意澜哭着道,“我也不知道,二爷只扔下句话就走了,这一路上也没碰着二爷。”

    何氏气狠狠的道,“你也倒好,你说说,回了你母亲家,怎么你就不帮着劝着点?只道是回了自己的家里,便由着性子来了,你怎么就不劝劝将老夫人跟你母亲?现在可倒好了,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丢的可不只是咱们武骆侯府的脸,你们文江侯府脸上也没有多大的面子。”

    老夫人瞪何氏一眼,“什么你们咱们的,意澜嫁到骆府来便是骆府的人,你已是做了婆婆的人,凡事都要做个样子给下辈人看。”

    何氏忙闭了嘴,还不忘狠狠的瞪一眼江意澜。

    江意澜故作畏惧的看了看何氏,这才将文江侯府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的说给老夫人,老夫人越听眉头皱的越紧,听到最后气的额头青筋爆出,双手紧握,指节格格作响。

    老夫人苗氏年轻时也曾多次随夫出征,腿脚也是有些功夫的,许是在军营里跟男人打交道多了,性子也不同于一般女子,不但多出几分男儿的豪爽,也练就了一副风风火火的急脾气,现下一听到骆玉湛竟然如此劣行,当下便沉不住气了,提高音量喊道,“来人,快把那个小孽种给我找回来,今天说什么也不能轻饶了他。哼。”

    一行人应声而去,江意澜仍是跪在地上痛哭。

    何氏有些不耐,尖着嗓子道,“老夫人这都发怒了,你还哭个不停,你心里倒是委屈的很,玉湛心里就好受了么?好端端的这是造的什么孽,早知如此,当初……”

    老夫人怒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你还提当初做什么?这会子你还不出去找找玉湛,在这里胡说什么?倘若文江侯将这件事上报朝廷,莫说你,就连你父亲和我都救不了玉湛的,这亲事是皇上下旨皇后亲自主持的,玉湛这么做岂不是拂了皇上皇后的脸面?你还不知道这其中利害么?”

    何氏呆了呆,她只顾着生气,哪里想得这么多,现下一听老夫人这么说,吓得脸色苍白,两腿发软,在丫头的搀扶下才走出门去。

    老夫人重叹口气,看了看跪在地上哭泣的江意澜,“意澜,你也起来吧,地上凉,莫伤了身子,你先别哭,玉湛并不是这样的孩子,或许他今日心情不好。”话锋一转,又严厉道,“不管他心情怎样,做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来,就不能轻饶。”

    江意澜歪着身子从地上站起来,一双眼已哭的红肿起来,压低嗓子带着浓重的鼻音道,“祖母,我知道二爷娶我心里十分委屈,可是我也是没有办法,我并不怪他心里不痛快,只是今日这事他做的实在太过分,况且……于他自己也是不好的。”

    老夫人目光微闪,挑眉看她,“意澜,你告诉我,你嫁给玉湛,可也是心里委屈着的?”

    闻言,江意澜微微低下头,心里却在暗暗思量,不管怎么说她已经嫁到骆府来了,她现在是骆玉湛的妻子,骆玉湛又是老夫人最疼爱的孙子,想必她是不希望骆玉湛身边的女子不喜欢骆玉湛的,遂红了半边脸,羞怯的道,“祖母,二爷,英勇神武,能嫁给他,我并不觉得委屈,可我们之间发生过那样的事,只怕二爷已是极其恨我,我们……注定没有未来的。”

    老夫人果然面色稍稍缓和,安慰道,“意澜,我瞧着玉湛倒不像恨你的意思,你若有心,便真心实意的对他,俗话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你们能在一起,便是你们前世修来的福分。”

    江意澜心里一喜,知道自己猜对了,老夫人以前虽不喜她,但若能感到她是真心喜欢关心骆玉湛的,也不见得一定讨厌她,只要她不表露出讨厌骆玉湛来,事事以骆玉湛为主,再恪守妇道,估计老夫人对她就不会太坏。

    老夫人见她低着头不再说话,以为她是害了羞,遂笑了笑,“你也累这半日了,怕是还没吃中午饭吧,也别在这里等着了,先回去吧,让厨上做点东西送过去,不吃饭可不行,身子才是根本。”

    江意澜屈膝谢过,从木雪园里退出来。

    见她哭红了眼,朱颜又是不忍,扶着江意澜狠声道,“****奶,您就不该再回来,二爷那么对您,现在大夫人又是这样,以后还有谁为您做主。”

    江意澜四下里看看并无旁人,悄声道,“这武骆侯府里,老夫人才是当家人,其余的只要不来害咱们,咱们就不去招惹。切记,少说话多做事。”

    朱颜点点头,“幸好还有老夫人为您说句话。”

    沈妈妈肖妈妈早在院里等着了,想必也是早早得了文江侯府那边的消息,尤其是沈妈妈,满脸焦虑,一见她回来便迎上来关切的问道,“****奶,您还好吧?饭菜刚摆上来,您先用饭。”

    江意澜心里一暖,沈妈妈没问发生了什么事也没问旁人对她的态度,只是问她好不好只是让她赶紧吃饭,这才是真正的关心,她笑了笑,“妈妈放心,我没事。我还真是有些饿了呢。”

    她看了一眼肖妈妈,肖妈妈什么都没说,撩开帘子看她走进屋,跟进屋里,她便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候着,既不上前也不退后。

    草草吃了几口,江意澜便称吃不下,接着又落下泪来,任凭沈妈妈朱颜月笼怎么劝阻,她都只管低着头哭,偶尔抬头说几句命苦的话,惹得三人也跟着哭起来。

    半日里哀哀凄凄,江意澜捏着帕子只顾擦眼泪。

    “哎呦,我的****奶,您这么个苦法可不行,哭坏了身子可怎么办?”薛姨娘窈窕细腰轻轻摆进来,一脸的关心,身后跟着一脸柔顺的雷姨娘。

    江意澜哭的却更厉害了,一手摔着帕子拍打在桌面上,“我的脸面可都给丢尽了,本就没想着有什么荣华富贵的,只想着安安静静过完这一辈子,谁知道就是这样简单的心愿都达不成,老天为何如此苛待于我?我这样活着除了给家人蒙羞,还有什么意思?”

    薛姨娘似是动了真情,也从袖里捏出帕子在脸上擦了擦,“****奶说的婢妾们都跟着心酸了,好歹的您还是咱们的****奶,怎么着也都比我们强呢,若您都觉得活着没意思了,倒叫我们更没意思活着了。”

    雷姨娘也擦了擦眼角,眼角斜着江意澜。

    一直沉默不语的肖妈妈沉声道,“两位姨娘说的什么话,您们是来劝****奶莫要伤心的,怎么净说些伤****奶心的话,难不成嫁给二爷倒还是难为你们害了你们了?”

    肖妈**话不轻不重,却句句砸在薛雷两位姨娘心上,这些日子,她们也是有苦说不出,嫁给骆二爷不是不好,可……

    薛姨娘先擦干了眼角的泪,叹了叹,“****奶,您也别伤心了,我们姐妹比你早来几日,年岁也比你长一些,我们瞧着二爷不是那样莽撞无礼的人,许是今日碰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了,您就当二爷今儿个是喝醉了酒,过了就过了,您可不能哭坏了身子。”

    雷姨娘也跟着附和道,“****奶,等明年您及笄了,把二爷留在身边,二爷的心自然也便在你这里了。”

    薛姨娘陡的转头狠狠瞪她一眼,笑道,“****奶,左右还有老夫人大夫人为您做主,您可得想开点。”顿了顿又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终未开口。

    江意澜看在眼里,抹一把眼泪,“薛姨娘,你有什么话尽管直说,我现在都这样子了,还有什么话不能听的。”

    薛姨娘面色沉了沉,咬咬牙才下定决心道,“****奶,不是婢妾成心给您添堵,老夫人已发话由您掌管咱们落青堂,您虽未及笄,可有些事您却是不能不管的。不然,不然咱们落青堂可真成了那乌烟瘴地之处了。”

    江意澜微微皱眉,“薛姨娘何出此言?”

    薛姨娘却不直说,眼神瞟向屋里的人,江意澜知她什么意思,遂吩咐,“你们都先下去吧,我同两位姨娘说说话。”

    四人应声都退出去,朱颜将房门紧紧闭上。

    薛姨娘这才挑眉看了看雷姨娘,雷姨娘便上前道,“****奶,昨儿个婢妾房里的丫头瞧见窕儿大半夜的偷偷摸摸进了爷的房,谁知道正巧二爷去了书房,不然,唉……”

    薛姨娘便适时接过话来,面上难以启齿的神情,“若个个都这样,这满院子的丫头……”

    柯儿窕儿的心思江意澜怎会不知,可雷姨娘说的这事却令人匪夷所思了,窕儿是骆玉湛的贴身侍婢,又是老夫人特地赏过来的,会摸不清骆玉湛到底在没在房里么?

    她故作惊讶,气的满面通红的样子,“这,这……我又有什么法子?她们也是大夫人送过来的,我又能说什么?”

    薛姨娘却冷声哼了哼,“****奶心善不与她们计较,像这样的狐媚子,平日里就知道做些下溅事,还能抓不出个错来的?只要犯了错,****奶还怕治不了她么?”

    江意澜面上又露出一抹疑惑,“她会犯什么错呢?再说了,她平日里又不伺候我,我哪里知道她们犯不犯错。”

    “****奶莫要担心,这其中的弯弯您有所不知,这俩丫头是大夫人送过来的,二爷极不喜欢大夫人这番做派,可大夫人毕竟是二爷亲母,二爷也不好太拂了大夫人的面子,心里却是不舒服的,您若借着由子不声不响的将她们赶出去,二爷心里定然欢喜的,对您自然也就欢喜了。”

    薛姨娘说的头头是道,像是剖开了胸膛给人看一般的真诚。

    江意澜故作惊喜,“真的么?二爷很讨厌她们?

    雷姨娘一旁点点头,急了的模样,“咱们怎么敢骗您呢,瞧着您今日受了委屈,婢妾们才来跟您说了实话,您若怀疑婢妾们的诚心,只管当婢妾们是无事生非便是。”

    江意澜忙身后扯了扯她袖子,“雷姨娘别生气,我信,我信。可我……我怕找不出她们的错。”

    见目的已达成,薛姨娘开心的笑了,拍了拍胸脯保证,“****奶放心好了,婢妾们既然已将此时告诉您,断不会坐视不理的,婢妾们定会帮您寻个机会,到时候****奶可不能轻饶了她们。”

    江意澜脸上泪花未干,却绽开一朵笑容,看在薛雷二人眼里,却是极为天真幼稚。

第八十三章.一个不留

    第八十三章.一个不留

    大年三十的下午,天上忽然飘起雪花,大片大片的落下来,铺天盖地的遮住了行人的眼。

    江意澜站在窗前,推开半扇窗,冷风一吹,雪花顺着窗缝飘进来,她摊开手,看着雪花落在手心里,慢慢融化。那留在手心的一小摊水带着丝丝凉意。

    朱颜拿了一件狐皮棉袄披在她肩上,“****奶,外头冷,小心着凉。”

    江意澜拉拉肩上的衣角,“不碍事,瞧这雪下的真大,地上堆了很厚一层了。”

    朱颜点头,也顺着窗缝望出去,“这雪比往年下的都大,这一冬天才只下了这一场雪,自然是要下大点了。”

    江意澜微微一笑,“下雪好,下雪好啊,越大越好。”

    朱颜便在旁边感叹,“洁白洁白的雪花,多美啊”

    “****奶,二爷请您过去一趟。”月笼从外头进来禀道,头上沾着几片雪花。

    江意澜微皱眉头,“谁过来传的话?”

    “柯儿,没进来就走了,说是照顾二爷去了。”

    江意澜抬头看看外面,雪正下得紧,狠声道,“来叫我做什么?他在咱们侯府做的还不够么?难道还要我巴巴的上去热脸贴着冷屁股么?我不去,谁爱去谁去。”

    月笼见她发火,不敢多说,遂转身出去。

    朱颜心里也有几分怒意,附和道,“二爷也恁过分了,原瞧着帮了奶奶几次,便想着对奶奶还不错的,谁知竟闹到咱们府里去了,这叫奶奶以后怎么回娘家?亏得老夫人为您出气。”

    江意澜抬手关了窗子,站在窗边低头生闷气,朱颜见她这模样,也不敢多说,只安静站在一旁。

    过了片刻,月笼又进来,“****奶,二爷非要您过去一趟。”抬眼瞧了瞧江意澜神色,低声道,“****奶,我瞧着二爷不大好,您还是过去瞧瞧吧,好歹的二爷也是姑爷。”

    江意澜脸阴的更很,咬牙道,“这会子成姑爷了,怪不得跑到侯府里发疯去了。我不去。”

    月笼给朱颜递个眼色,朱颜略一沉吟,低声劝道,“奶奶,先别管二爷对您做了什么,可咱们现在还在侯府里,您若只与二爷僵着也不是办法,说不定二爷是想跟您道歉的呢?不如过去看看,也免得给人挑理。”

    江意澜气极了一般,甩甩手,“我才不要他的道歉,他爱找谁找谁去。”

    朱颜月笼两人无奈的对视一眼,亦是无奈,月笼转身出去,不一会儿,沈妈妈挑帘进来。

    江意澜看她一眼,率先道,“妈妈,也莫劝我了,他死了也同我无关,我不去看他。”

    沈妈妈淡声道,“我不是过来劝你的,不过想请姑娘做好准备,方才我听说二爷不肯上药,这大冬天的,那伤口免不了冻坏的,老夫人下手很重,二爷又是个倔脾气,势必落下祸根,若是丢了性命,这笔账自是算在咱们侯府头上了,姑娘还是做好准备想想以后的路吧。”

    江意澜面色一白,抬眸看她一眼,狠狠的咬了咬牙,“罢了,哼,我便去看一看。”

    她倒是忘了一事,若骆玉湛真不肯上药的话,她瞧一瞧便好了么?

    她转身吩咐道,“带上些咱们的治伤药,过去瞧瞧。”

    月笼应声去寻药,朱颜进里屋拿了披风出来,“姑娘披上吧。”

    江意澜摆摆手,“这几步远的路,外头下的雪又不是雨,不用这个了。”

    朱颜却不肯,“外头冷得很,雪落在身上湿了衣服。”

    “不用了。”江意澜不等朱颜再说话,径自撩了帘子出门,迎头一股雪花飘过来,打在脸上,冰凉一片,她禁不住打个寒颤,“好冷哈。”

    朱颜从后头追出来,急道,“****奶,您还是听奴婢的披上吧……”

    江意澜伸手捧着几片雪花,扬声道,“这还不算冷,俗说话下雪不冷化雪冷。”

    朱颜无奈的摇摇头,只得急急的跟上去搀住江意澜,不住的提醒着小心小心,唯恐滑到了主子。

    西跨院东跨院不过两门之隔,中间夹着个并无花草的小花园,此时已被厚厚的雪盖得严严实实。

    进了东跨院,江意澜的视线不由得被吸引住了,院子正中央站着一颗几人粗的大树,树枝上树身上挂满了雪,真应了那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句子。

    朱颜见她停下步子看那棵树,遂轻声道,“听人说这棵树上百年了,都快成精了。”

    江意澜在心底微叹,真成精的话此时也是梨树精。

    “****奶,您还有心情赏雪啊?您快进去瞧瞧二爷吧,正发脾气呢。”窕儿从屋里出来,正巧看见江意澜站在雪中对着那棵树发呆。

    江意澜抬头看她一眼,伸手扶着朱颜的手,“进去吧。”

    朱颜不悦的看了一眼窕儿,不过是个奴婢,跟主子能这般说话么?

    前脚才刚进门,一股子中药味便扑面而来,江意澜皱了皱眉角,鼻尖动了动。

    江意澜进了屋,一眼看便看见薛姨娘雷姨娘两人正站在床边,柯儿窕儿齐齐站在稍后一侧,倒把骆玉湛整个儿给挡在了后头,心里已有了些计较。

    薛姨娘听见动静回头看看江意澜,转过身屈膝行礼,“****奶,您快劝劝二爷吧,都打成这样了,还硬扛着不让上药,这哪成呀?”

    雷姨娘也转过身行礼。

    从两人转身行礼的空隙里看过去,江意澜看到骆玉湛头朝里趴在床上,朝前走了几步,连讽带刺的冷声道,“二爷这身子骨硬朗的很,受的这点伤不过是小毛病,不碍事的,等二爷身子好了,还要再去文江侯府闹一闹呢。”

    薛姨娘眉目顾盼,眸光流转,细细看了一眼江意澜,细声细气的道,“****奶,您也莫生气了,二爷这会子正难受呢,您还是想个法子给二爷上药吧。”

    骆玉湛忽然回过头来,冷冰冰的喊了声,“你们都出去,****奶留下。”

    “二爷……”薛姨娘娇滴滴的声音似是要将人心融化,揉的仿佛能挤出水来。

    “滚出去。”骆玉湛陡然提高音量。

    薛雷两位姨娘都吓了一跳,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再多说,对着床上的骆玉湛屈膝行礼,走到江意澜跟前时,担忧的看了她一眼才缓缓转身离去。

    柯儿窕儿虽面有不甘,但一看到骆玉湛面上的不耐烦,半个字都不敢多说。

    朱颜月笼不想出去,频频看向江意澜,江意澜使个眼色,冷声道,“你们都出去,二爷即便想掐死我,这会子怕是也有心无力。”

    朱颜月笼这才慢慢退出去,伸手将门关上。

    江意澜悄悄走到门口听了听外头动静,又返回床边来,故意大声喊道,“二爷,您有话尽管说,无妨。”

    骆玉湛便顺势喊了声,“跪下,若我死了,你们文江侯府也脱不了干系,哼。”

    “你……”江意澜发疯般的狂喊了一声,半蹲在床边,扭着头朝外看了看,见门边并无人影,才低声问道,“怎么样?没事儿吧?”

    骆玉湛这才呲牙咧嘴起来,“谁说没事儿的?疼死我了,祖母真是狠心,打得我皮开肉绽,也不知道平日的心疼都到哪里去了。”

    江意澜笑笑,“谁让你做的确实过分,祖母这叫治家有方,该严就得严。既然疼,那你怎么还不让上药?”

    “你说的轻巧,打你身上试试。”说着朝门口瞥了瞥,“我当然想上药了,你没看见吗?床边上就没旁的人了,我能让她们上药?”

    江意澜眨眨眼,“有什么不行的?都是你屋里的,又没外人,上就上呗。”

    骆玉湛狠狠瞪她一眼,“真真站着说话不腰疼。”

    江意澜嘻嘻一笑,“我可没站着,我蹲着呢。”

    “你……”骆玉湛动动身子,屁股上登时传来一阵巨疼,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疼死我了。”

    江意澜忙收了面上嬉笑之色,关切的问道,“既然你不想让她们上药,就直接说啊,找个小厮过来不就得了。”

    骆玉湛翻个白眼,不想再多做解释,“你把她们给我弄出去,再给我找个小厮来。”

    江意澜觉得奇怪,“祖母打了你,就没派个人过来瞧瞧?”

    “来了,都让她们都赶走了。”

    江意澜捂着嘴低声道,“原来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骆玉湛压低嗓子咬着牙,“你到底帮不帮忙?都给我赶出去,赶出落青堂更好。”

    江意澜挑眉看他,“全都赶出去?一个不留?”

    骆玉湛点头,“一个不留。”

    江意澜缓缓摇了摇头,“这几个全都赶出去,还会再送来别的,能赶得完么?还不如留着这几个,反倒断了旁的心思。”

    骆玉湛却挑眉看了看她,“我不管,你是这院子里的主母,不但要全都赶出去,还要一个都不能再收进来,让我安静上一段时间。”

    江意澜愕然,皱着眉看他,苦着脸道,“二爷,你搞错了吧?这整个院子都是你的,你都做不到,我初来乍到的一个新人,我更办不到,您还是找别人吧。”

    骆玉湛却哼了哼,“那好啊,我找别人去,那你这个正牌****奶可就要过着生不如死的苦日子了。”

    江意澜恨的牙痒痒,目里喷火的瞪着骆玉湛。

    这两天在修大线,一直在停电,晚上快十点了才来电,等会可能还停电,明天白天没电,晚上才来电。这几天的日更六千是达不到了。

第八十四章.弥留之求

    第八十四章.弥留之求

    门外朱颜的声音低低传进来,透着几分焦急,“二爷,****奶,老夫人派人过来请您们过去,好像,好像是侯爷不好了。”

    江意澜心里咯噔一下,看了看骆玉湛,骆玉湛面色微怔,恍然看她一眼,“快扶我起来,快去木雪园。”

    江意澜忙站起身子,朝门外喊了声,“还不快进来扶着二爷。”

    门登时便被推开,柯儿窕儿一同进来,直直奔到床边,手脚利落的将骆玉湛从床上扶起来,又披了厚厚的貂皮棉袄,骆玉湛疼的脸色苍白,额角不管有汗渗出来。

    江意澜看看他,心里有些担心,面上却并不敢显露出来,暗暗咬了咬牙,挥挥手,“走吧。”

    出了房门,天色微暗,几个小厮抬着一副架子过来,见骆玉湛已出了门,慌着奔上来,“二爷,您可别动,大夫人让咱们过来抬您,您可要当心自个儿的身子。”

    骆玉湛一张脸惨白无血色,咬着牙默不作声,整个身子都压在柯儿窕儿身上,差点站立不住。

    小厮们将骆玉湛小心放在架子上,又盖了厚厚的毛毯子,那厚厚的毛毯子压在屁股上,屁股上疼的更厉害,骆玉湛趴在架子上,头上冷汗直冒。

    积雪已经将小路掩盖,厚厚的雪路上横着几排脚印,格外醒目,江意澜便踩着这几道脚印徐徐前行,冷风夹着雪花扑在面上,冻得她浑身哆嗦,一双手更是冻得关节生疼,但她似乎浑然未知,一心都挂在武骆侯身上,只盼着武骆侯不要死在这个大雪纷飞的除夕之夜。

    木雪园里站满了人,各房里的管事都在,丫头婆子亦是站了一大片,江意澜的心里更凉,若不是到了紧要关头,不会招了这许多的人在外等候。

    小厮们把骆玉湛抬到屋里,骆镇东正站在屋子中央,朝小厮们摆了摆手,示意放在屋内,“玉湛,你祖母要见你,且不可惹得祖父伤心,站起来,自己走进去,不可让祖父瞧见身上的伤。”

    骆玉湛趴在架子上动动身子,身上厚重的毛毯子磨的伤口生疼,可他仍是强忍着点下头,“父亲,我明白。”

    两个小厮上前扶他从架上站起身,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他腰间衣衫上已透着斑斑血迹。

    骆镇东面色一黑,沉声道,“你没上药?”

    何氏心疼的红了眼,“湛儿,这……”

    骆玉湛摆摆手,竭力挤出一丝笑意,“父亲母亲,我没事,我先进去。”

    何氏回过头狠狠的瞪了一眼江意澜,低声呵斥,“自己的爷们都伺候不好,还怪爷们事多。”

    江意澜并不答话,只委屈的红了眼低下头。

    骆玉湛强忍着疼痛站直身子,松了小厮的手,一步一步的走进去。

    骆镇东瞪一眼何氏,低声怒道,“这个时候你还要添乱么?”

    何氏朝江意澜甩个刀眼,不甘的退到一边。

    江意澜也悄悄退到角落里,微低着头安静等着,眼角余光却在细细打量屋里的人。

    骆镇东面色严肃,两眼一直紧张的盯着内室的门,一双手背在身后紧紧的攥在一起,骆镇南坐在椅上,头低的很深,瞧不见面上神情。

    骆镇西浓黑的眉毛紧紧皱在一起,偶尔抬眼在几个小辈身上扫几下,一脸阴郁,三夫人陶氏正捏着帕子偷偷擦眼泪。

    骆无镇苦着一张脸,放在膝头上的手紧紧攥在一起,嘴角微微抽动,似是极其伤心的模样,而芳沁公主面上却毫无表情,端端正正坐在椅上,面色坦然。

    江意澜细细打量着这四兄弟,她来武骆侯府之前便听丘氏说了不少他们兄弟的事,尤其是骆镇东骆镇南骆镇西三兄弟,每个人的名字都代表着武骆侯的一段功绩,他们都是生在战场上,名字也是因当年战场的方位而定,只有最小的骆无镇是生在侯府里。

    丘氏曾说过,骆家三兄弟的名字都是皇上的忌惮,曾经引以为豪的骄傲在今日怕是已成了皇上心里最大的隐患。

    而今,武骆侯只怕已到了弥留之际,这四兄弟心里定然不如表面这般平静吧?眼下局势他们也该是看的清清楚楚,只不知武骆侯的死又将为武骆侯府带来什么。

    江意澜正深思着,内室门微微一动,老夫人缓缓走出来,面色疲惫,在众人面上瞟了一圈,最后落在江意澜脸上,“意澜,进去吧。”

    一屋子人的目光立马便投向江意澜,江意澜稍感惊讶,没想到这个时候武骆侯竟会想到见她,心下虽有疑惑,她却不敢多问的,点点头急急进了内室。

    骆玉湛正跪在床边,眼角挂着几滴泪,面上泪痕未干,见她进来,身形微动,朝旁边动了动。

    江意澜缓步上前,挨着骆玉湛跪下,颤声道,“祖父。”

    “意澜。”极低极弱的唤声。

    江意澜微微抬头,只看了一眼,眼泪便落下来,武骆侯躺在床上,虽短短几日的功夫,他已瘦的不见人形,头发竟全白了,一双眼在深深陷下去的眼窝里显得尤为吐出,目光黯淡无神,却透着一丝柔和慈祥。

    这样的目光让她陡然想起前世爷爷临死之前的情形,也是那么轻那么低的唤她的名字,一直不舍的看着她,直到缓缓的闭了眼,那样的情形一直在她脑子里挥之不去,每当她想起来的时候都会流泪。

    “意澜。”武骆侯又叫她。

    江意澜哽咽一声,“祖父,您有什么话尽管说。”说完之后心里更悲伤,这样的话更像是送给一个将死之人。

    武骆侯却微微一笑,“意澜,我相信你是个好孩子,玉湛也是个好孩子,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你们都要在一起共同面对,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

    江意澜流着泪点头,此时此刻她亦说不出任何反对的话来。

    武骆侯面上露出一抹欣慰,“我快不行了,可是还有很多事放不下。”

    “祖父。”骆玉湛哭的伤心,一只手紧紧攥着武骆侯的手不肯松开。

    武骆侯看他一眼,极其虚弱的道,“玉湛,你不要说话,听我说完。意澜,我叫你进来,是要你保证,在一年的时间里,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你都要义无反顾的选择留在骆府,你能做到么?”

    江意澜心底微惊,亦不明白武骆侯的意思,皇上已经下旨她与骆玉湛两人一生都只能不离不弃,除非她死,除此之外就只能留在骆府。

    武骆侯见她不明白,面色更加低沉严肃,“意澜,现在你不需要明白为什么,我只要你答应我,你能做到么?不管发生什么事,即使要你跟你的父母断绝关系,你也要义无反顾的留在骆府,你能做到么?”

    江意澜蓦地睁大眼,与父母断绝关系?她做不到,这一世她最亲对她最好的便是父母,她怎能与之断绝,她摇头,断然道,“祖父,这一点,我做不到。”

    武骆侯却盯着她的眼直直道,“意澜,我知道让你做到这点很难,但我只要求你能在一年内做到,一年之后哪怕你离开骆府,哪怕你离开玉湛,我也不会怪你的。”

    江意澜抬头看一眼武骆侯,又转头看看骆玉湛,投去一个询问的目光,骆玉湛哑着嗓子轻声道,“为了他们,你,必须做。”

    江意澜怔怔的看着他,头忽然涌上一阵酸涩,胸口犹如压了一块大石头,眼里的泪一直不住的滚下来,她亦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做到,可她却知道她希望亲人们永远都能平平安安好好的过日子,武骆侯弥留之际这么要求她,定是到了紧要关头,已经容不得她再多犹豫。

    骆玉湛突然握了握她的手,双目紧紧的锁住她的眼,“意澜,相信我,你一定可以做到的。”

    她定定的看着骆玉湛,冰凉的指间传来一阵温热,她缓缓神,回过头看看武骆侯,“祖父,我答应你。”

    武骆侯忽的笑了,笑的极为开心极为欣慰,一连说了三个好。

    “你们不能进去,我说了,侯爷身患重病,此时正在发病,你们进不得。”老夫人的厉声呼唤传进来,在安静的室内显得尤为刺耳。

    江意澜吃了一惊,这个时候还有人来见武骆侯?难道发生什么事了么?

    老夫人声音刚落,接着便是骆镇东稍显粗悍的声音,“母亲刚才已经说了不许你们进去,难道你们非要硬闯进去么?非要闹得我父亲不得安生么?”

    有人冷声哼道,“闹?殊不知到底是谁在闹,青天白日的在我们府里闹了半日,难道还不许我们来讨个公道么?若今日不是除夕,我定要告到皇上跟前去。虽然今天进不得宫,但我们好歹的也要说道说道,我们意澜已经跟着回来了,若不说清楚,只怕明日我们就再也见不到活人了。”

    江意澜膝盖发软,胸口的大石头轰然落下来,狠狠的砸在心上,这说话的不正是自己的父亲江微岸么?

    这个时候,他居然来了。

第八十五章.死

    第八十五章.死

    “如此看来,你定要硬闯进去了?”骆镇东大喝一声。

    江微岸亦不示弱,“既然来了,我便要进去,还要在老侯爷跟前赔个不是。”稍稍一顿又厉声道,“这屋里全府上下都到了,独独少了我家澜儿,澜儿在哪里?”

    江意澜忙动了动身子,“祖父,我出去瞧瞧,想必父亲是误会了。”

    武骆侯却摇摇头,气若游丝的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不用出去,让他闯进来。”

    骆玉湛又紧着攥了武骆侯的手,一串热泪落下来,“祖父,您莫要再说话了。祖父……”他眼里的泪大滴大滴滚下来,落在武骆侯的手心里。

    武骆侯手指微微颤动,想握住骆玉湛的手,却已没了力气,嘴唇微启,亦没了说话的力气。

    江意澜握紧了拳头,趴在床边,泪眼朦胧的看着武骆侯,见他双唇微启,嘴里不断有气呼出来,却不见他吸气进去,心下十分明了,武骆侯快不行了。

    “澜儿,你怎么在这里,那正好,父亲正好跟老侯爷说道说道。”江微岸大声喊着疾步进来奔到武骆侯床前,身后老夫人骆镇东兄弟跟了一大片。

    武骆侯目光浑浊,微微眯着看了看江微岸,蓦地射出一道亮光,随即便黯淡下去,接着便慢慢的慢慢的闭上了眼。

    江意澜大惊,转头瞪着身后的一群人高喊,“快叫太医快叫太医啊……”

    骆玉湛则趴在床边大哭了起来,“祖父,祖父……”

    老夫人一个踉跄倒在地上,丫鬟们吓得都涌上来七手八脚的去扶着,骆镇东则迈着大步猛的将江微岸身后推到在地上,径自扑到床边,大声哭喊起来,“父亲,父亲……”

    江意澜大着胆子在武骆侯手腕处摸了摸,脉搏已停止跳动,顿时整颗心都凉了,在这个除夕之夜,武骆侯居然死了。

    她抬眼看看武骆侯,眼泪夺眶而出,身子一歪却被后头涌上来的人狠狠撞倒在一边,整个屋里顿时一片哭声,乱成一团。

    江意澜半躺在冰凉的地面上,脚尖被人狠狠踩过,却并不觉得疼,只觉得全心满胸的悲伤,她与武骆侯见过的次数统共才就两次,可此时她的心里却满是悲痛。

    “澜儿……”江微岸小心的将她从人群里拉出来,他眼圈微红,眼里布满血丝,关切的问道,“澜儿,你不要紧吧?”

    江意澜猛的转过头看着他,“父亲,这个时候您为什么非要进来?难道您猜不出那满屋子的人都是因为老侯爷发病了么?”

    感觉到她在浑身发抖,江微岸想将她揽在怀里,却被她小心的推开了,他心里一凉,“澜儿,父亲放心不下你,父亲不得不来。”

    江意澜面色稍显苍白,嘴角动了动,“这下好了,您不得不来,您来了,可武骆侯却去了。”

    江微岸面色微怔,亦是一阵悲伤,“不是我,不是我……”

    “就是你,就是你。”骆镇东两眼血红,死盯着江微岸恶狠狠的道。

    “大哥,我要杀了他,让我杀了他。”骆镇西亦红了眼,提着一把刀窜上来。

    江意澜下意识的扑到江微岸身上挡在他前头,急声道,“父亲,二叔,我父亲并不是故意的,他不知老侯爷已病重至此。”

    “我不管什么样的理由,总之是他害死了老侯爷,我定不会饶他。你若敢拦着,我便连你一起杀。”骆镇西拿着刀伸过来,刀尖已伸到江意澜鼻尖上。

    “够了,父亲刚去,尸骨未寒,难道还要在父亲跟前大开杀戒么?是非曲直都瞧得明白,何须多说?明儿个我定要进宫去讨个说法,绝不能让父亲被人白白的气死了。”骆镇东黑沉的脸上冷的一块冰,足以将满屋子人都冻住。

    骆镇西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只得狠狠的瞪了江微岸几眼,咬着牙将刀收起来。

    江意澜忙转身看看江微岸,“父亲,您快先回去吧,求求您先回去吧。”

    江微岸亦是面色苍白,牵着江意澜的手,“澜儿,你跟我一同回去。”

    江意澜摇摇头,从他手里挣脱,“父亲,我不能回去,我要给祖父守灵。”

    江微岸吃惊的看着她,“你……”

    江意澜却坚定的道,“父亲,请您先回去吧,我是骆家的媳妇,武骆侯是我的祖父,身为孙媳妇,我理应为祖父守灵。”

    骆镇东锐利的目光在她面上扫了一眼,骆镇西则极其不屑的哼了哼,又奔到床边放声痛哭。

    这****,老夫人哭死过去三次,宫里亦得到消息,专门派了太医来府里守着老夫人。

    到了半夜,骆玉湛实在体力不支,再加上身上的伤,晕了过去,被人送回落青堂,江意澜自跟着一起回去。

    太医为骆玉湛伤了药,又开了几幅药让人去煎,江意澜便守在床边看着他。

    喝了药,骆玉湛终于醒过来,侧着身子歪了头不愿看人,江意澜知他悲伤,遂将屋里的人都遣退,轻声道,“你想哭便哭吧。”

    骆玉湛背着身子道,“熄了灯。”

    江意澜依言起身将灯吹灭,屋里顿时一片乌黑,她安静的坐在椅上一动不动。

    良久,黑暗里传来一阵低低的哭泣声,压抑而又低沉的哭声显得尤为悲凉,一阵接着一阵。

    江意澜眼里的泪亦不断流出,为武骆侯伤心,又为江微岸的安慰挂牵,不知他这会儿有没有回到文江侯府,这事儿赶得如此巧,武骆侯府的人又怎会放过他?

    不知过了多久,哭声渐渐低下来,黑暗里传出一阵极低的叹气声,然后便是骆玉湛低沉而又沙哑的声音响起,“祖父说,男人的泪要在最痛苦的时候流,而在战场上,男人的泪就只能为死去的同伴而流。那时候,我还很小,母亲打我,我哭着去找祖父,祖父便教我练武,再苦再累都不许我哭。练武是我最开心的事,每次练完后祖父都会给我讲个战场上的故事。”

    江意澜静静的听着,心底微微酸涩,此时的骆玉湛该是最脆弱最痛苦的时候吧?武骆侯在他的心里或许是一座屹立不倒的神,轰然倒塌意味着失去的不单单是亲情,更是无穷的精神力量。

第八十六章.歇在爷房里

    第八十六章.歇在爷房里

    “祖父打过很多次仗,对祖父来说,战场才是他的家。”

    “祖父南征北战,身经百战,每一次都立下奇功。”

    “战场上,祖父与士兵同甘共苦多年,他的那些士兵们极为爱戴他。”

    “祖父……”

    “……”

    黑暗里,骆玉湛沙哑的声音断断续续,每件事都深深刻在他脑子里,每件事里都深埋着祖父的身影,可现在他去了,永远的去了,他心里空落落的,找不到可以安放的地方。

    最后他沉默了。

    许久,江意澜擦擦面上的泪,柔声道,“祖父虽把战场当做家,可在他心里,也盼着世间再无战火,这样就不会有妻离子散,就不会有孤鸿遍野。”

    骆玉湛忽然笑了,“你说的对,当年祖父也是这么对我说的。”

    “你们怎么伺候二爷的,屋里一点亮光都没有,难道你们不知道二爷刚刚晕倒,身上的伤还很严重么?怎么也没人在屋里头伺候着。”门口一声厉喝传进来,是薛姨娘的声音。

    窕儿在门口回道,“姨娘,不是咱们不进去,是****奶将咱们赶出来了。”

    薛姨娘压低了嗓子,声音却尖细无比,“什么?****奶在里头?”

    黑暗里,骆玉湛说道,“你也回去吧。”

    江意澜叹了叹,只觉得嗓子生疼,“我回去也睡不着,留在这里陪你吧,身上好点了么?”

    骆玉湛也不管江意澜能不能看见,缓缓的点点头。

    两人沉默着谁也不说话,谁也不去管门口传来的躁动。

    薛姨娘依旧在门外不依不饶,话里已带了几分不敬,“****奶在里面?你们竟也不拦着点么?二爷身上带着伤,再说了,****奶,****奶,半夜还留在二爷房里,这话传了出去,你们……你们……”

    柯儿慌乱焦急的声音也清清楚楚传进来,“姨娘,奴婢们也是没办法,主子的话,奴婢们只有乖乖听的份。”

    薛姨娘又道,“荒唐。老侯爷还未入土……”

    骆玉湛的声音忽然响起,“你怕么?”

    江意澜微愣,“怕?怕什么?”

    “你不怕那些流言蜚语么?”

    江意澜嘴角微扯,轻轻哼了一声,“如果每天只顾着旁人说的话,哪里还有活下去的心思?嘴长在别人嘴上,说什么事他们的自由,我只能管好自己的嘴,自己的心。”

    “这府里各人都有各人的心思,日后你还要更加小心,或许以后的路更难走。”

    江意澜挺直腰,“既然选了这条路,除了面对便是勇敢面对,没有别的法子。”

    门外嘀嘀咕咕的声音断断续续传进来,骆玉湛终于有些忍不住了,低低喝了一声,“可恶……”

    江意澜轻声安慰他,“放心,总有一天,她们都会安静下来。”

    这一晚,两人隔着黑夜的浓重,一个躺着一个坐着,安静的渡过了****。

    清晨,微弱的亮光从外头射进来,骆玉湛动了动身子,身上的巨疼使他缓缓睁开眼,呲着牙咧了咧嘴,侧侧身子,抬抬头瞧见坐在椅上,用手支着脑袋的江意澜。

    她面色稍显苍白,两眼微闭,眼角处留着几道泪痕,嘴唇紧抿,可她面上却带着一丝坦然一丝沉静,整个人都焕发着一股无法言喻的宁静。

    他看的竟有些呆了,慌乱的心竟然慢慢的沉静下来。

    仿佛感觉到有人在盯着自己看,江意澜缓缓睁开眼,对上一双乌黑发亮的眸子,她灿然一笑,“过年好”

    骆玉湛陡的醒过神来,目光忙转了别处,生硬的回了声,“过年好。”

    江意澜站起来转过身对着窗外的亮光伸个懒腰,“新的一年新的一天开始了,我们都要坚强起来,勇敢起来,面对所有的一切。”

    骆玉湛顿觉阴霾的心里射入一道亮光,心头也渐渐豁亮起来。

    江意澜转过身看看他,“我叫人进来伺候,咱们也该去木雪园看看了。”

    骆玉湛眼圈微红,低了头不再看她,低低嗯了一声。

    柯儿窕儿见江意澜出来,都用异样的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了一圈,见她衣着整齐发饰也完好,心里才缓缓松了口气,行个礼便进屋伺候骆玉湛。

    江意澜则扶了月笼的手回西跨院收拾,外头的雪已经停了,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踩在上头,嘎吱嘎吱的声音压得人心头发闷。

    沈妈妈早在房里等着了,见她进来,忙着上来扶住她的手,急着问道,“****奶,你怎么样?有没有伤着?奴婢听说老侯爷去的时候,您被人推倒了。”

    江意澜心里一热,见她眼下一圈黑,知她定是一晚都未睡好,“妈妈,我没事,昨晚我在二爷房里。”

    沈妈妈点点头,“奴婢知道奴婢知道,****奶,您快收拾收拾,一会子还要再陪二爷过去吧。”

    “妈妈,你没有别的话问我了么?”江意澜直直看着她。

    沈妈妈一愣,随即道,“****奶,我相信您一定做的很好。”

    沈妈妈没用奴婢的称呼,而用了我,简简单单的一个我,不是因为她是主子才敷衍讨好于她,竟是真的丝毫不怀疑她,平静的犹如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方才她从骆玉湛屋里出来,分明看到月笼眼里质疑的神情,她们该是不信她的吧?可沈妈妈却这般信她。

    她抓了沈妈**手,轻声道,“妈妈,以后在我跟前,您不用称奴婢,您便是您。”

    沈妈妈怔了怔,眼角微湿,低了头哽咽道,“多谢****奶。”

    早饭端上来,江意澜只吃了一口便吃不下去了,武骆侯死时对她说的话犹在耳边,她忽然后怕起来,不知道接下来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过了一会子,朱颜进来禀告骆玉湛已在院门口等着了,她忙披了外衣出去。

    骆玉湛也换了衣服,一身素淡长袍,外头罩着一件纯白色披风,见江意澜出来,也不作声,冷冷的转身走了,江意澜便跟在身后。

    武骆侯府四处已挂上了白帐子,武骆侯的灵堂设在木雪园里,灵堂前飘飞的纱帐一层隔着一层,遮住诸多哭红的眼。

    灵堂外乌压压一大群人跪了一地,细细看去并不是府里的家丁,大多穿着将士服装,应是跟随武骆侯的兵将,江意澜不由得暗暗惊讶,他们这一大早便来为武骆侯送行,可见对武骆侯的感情颇深。

    武骆侯府的老爷少爷们都跪在灵堂里,来一拨客人便要跪在地上陪着哭一阵,而女眷们则跪在灵堂后的小堂内,有来吊唁的女客便迎进来,女眷们则陪着哭一阵。

    骆玉湛跪在外头,江意澜便弯着身子进了内堂,大夫人何氏跪在首位,三夫人陶氏跪在一旁,而芳沁郡主则坐在一旁的小杌子上,大*奶岳氏跪在最末次。

    江意澜朝何氏陶氏芳沁郡主行个礼,弯腰跪在岳氏身旁。

    门外有人高喊,“镇国公夫人到,霍夫人到。”

    何氏忙挺直身子俯趴在地上呜咽哭泣,陶氏岳氏随之哭泣,芳沁郡主也微微低了头抹泪,江意澜自是也伏了身子哀哀哭泣。

    镇国公夫人缓步走进来,手上捏着帕子掩住半面脸,一路哭着走进来,嘴上念念有词,“老侯爷一路走好。”

    跟在她后头的是个穿了一身黑色华服的****,面上带着淡淡哀伤,正是皇医世家的霍夫人。

    主家客家哭了一阵子,便有人上前劝阻,彼此停了哭声,镇国公夫人便上前道,“大夫人,您节哀顺变,老侯爷的死是咱们整个桂朝的损失,想侯爷当年何等英勇,不想竟然……唉,大夫人……”似是有难言之隐。

    何氏勉强撑起身子,客气道,“招待不周,还望夫人见谅,父亲忽然离去,我们……我们都难受的很。”

    镇国公夫人叹了口气,“大夫人哪里的话,三姑娘在外头接迎往来客人,礼数周到,为人也和气,难得的人品,可都是大夫人您教出来的,哪个瞧着不喜欢的?老侯爷猝然离去,不要说你们,就是我们心里也都难受的很。”

    顿了顿又道,“只不知那些狠心的人,怎忍心将侯爷气死,老天有眼,定会让那人遭到报应的。”

    江意澜心头一顿,这话里话外说的不正是他们文江侯府么?她的意思不正说是江微岸将武骆侯气死的么?

    大夫人凌冽的目光扫了她一眼,随即看向镇国公夫人,勉强道,“让夫人见笑了,还请两位夫人先去后堂歇着,照顾不周还请见谅。”

    霍夫人话不多,只淡淡的点了点头,说了句,“还请节哀顺变。”

    走出去的时候,却朝江意澜跪着的方向看了看。

    她们一出去,何氏心头的怒火便窜上来,狠狠的瞪了江意澜一眼,丝毫不避讳的道,“这下你可满意了,你的仇总算报了,你开心了吧?湛儿挨罚了,老侯爷又被气死了,你们文江侯府这下可算称心如意了,你心里明明是高兴的,何苦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

    江意澜心里也窝着火,仰首道,“母亲,祖父尸骨未寒,媳妇不想同您争辩什么,不过我也要纠正您一点,祖父并不是我父亲气死的,父亲进去之时,祖父已经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我父亲只是进来的巧了一些罢了,却不是气死了祖父。”

    江意澜出言反驳,并不担心与何氏决裂,何氏对她的敌意是明明白白摆在台面上的,想让何氏改变对她的态度,亦是难上加难,既然如此,她便没有忍受的必要,忍与不忍结果是一样的,一味忍让只会让人越发的欺负而已。

    何氏更加恼火,伸出手指指着江意澜恨声道,“你还敢狡辩?若不是你出了这事,老侯爷又怎会气的发病?又怎会等不得太医来便去了?”

    何氏一副要扑上来的架势。

    “够了。”芳沁郡主沉着脸看了看何氏,“好歹的您也看看场合,现在是什么时候?外头全是来拜祭的人,你们还在这里争吵,真真的丢了侯府的脸,让老侯爷如何安心的走?”

    岳氏也趁势扯了扯江意澜的衣角,示意她少说两句,嘴上却对何氏劝道,“母亲,一切等过了祖父的祭日再说吧。”

    何氏心头憋闷,却也只能咬着牙忍了,一双眼里喷出的火生生要把江意澜烧化。

    跪了整整一上午,江意澜两腿已经失去知觉,稍微一动便一阵酸痛,她却浑然不知,满脑子都在别处。

    这些事似乎都太巧合了,骆玉湛闹文江侯府,老侯爷突发重病,江微岸闯进武骆侯府,老侯爷恰在此时断了气,这一切的一切像是被安排好算好了时间一出一出演出来的。

    若说真是安排的,又不太可能,骆玉湛闹文江侯府倒是可以事先安排,可武骆侯的病呢?他的病绝不是装出来的,谁肯拿着自己的性命去赌一出戏呢?这么说,武骆侯突发重病应该是随机的,而江微岸闯进武骆侯府也是随意而为之的,两者并没有关联性。

    可又总觉得其中有些说不通的地方,到底关键在何处呢?江意澜心里一团乱麻,又想起武骆侯要她答应的事,一年之内,无论如何都要留在武骆侯府,到底会发生什么事呢?

    她正胡乱想着,外头一阵糟乱,接着有人进来禀告,“大夫人,二爷晕倒了。”

    何氏哇的一声大哭出来,撑着身子想站起来,两腿一麻又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两边丫头忙上前扶住她,她这才颤巍巍的站起来,哭道,“湛儿,湛儿,这可如何是好呢。”

    江意澜忙强忍着腿上酸麻站起来,咬着牙道,“母亲,这里离不开您,媳妇过去看看。”

    何氏回头瞪她一眼,“哼,我还怕你害了我儿子。”

    可是她是武骆侯的嫡亲长媳,这种情形下根本走不开。

    芳沁郡主抬眼看看她,又看看江意澜,“既然意澜要去,便让他过去瞧瞧,玉湛好歹是她的夫婿,难不成她还会真害了他不成?”

    何氏心头不悦,对芳沁郡主却有着几分忌惮,遂退了回来又跪在地上。

    江意澜知她是默许了,抬头看看芳沁郡主,递过去一个感激的眼神,便转身出了内堂。

    骆玉湛已被抬到木雪园后院的暖房里,江意澜进去,却看到霍世威正坐在床边上,一只手搭在骆玉湛手腕处。

    稍过片刻,霍世威拿下手来,江意澜忙上前问,“怎么样?”

    霍世威看她一眼,“伤口并不要紧,主要是悲伤过渡,老侯爷这一走,对他打击太大了。”

    江意澜微微点头,“多谢霍公子。”

    霍世威拿起桌上的笔挥手在纸上开了药方,递给江意澜,“快吩咐人去煎药吧,天冷,伤口很容易严重。”

    江意澜将药方子递给朱颜,“快去煎药。”接着又问霍世威,“二爷什么时候都醒过来?”

    霍世威低声道,“让他安静一会吧,不醒来也好,醒了只会更加悲痛。”

    江意澜心下微动,点了点头,犹豫片刻,又低声问道,“霍公子,您听说我父亲怎么样了么?他可还好?”

    霍世威面色冷漠,语气也是冷冷的,“不知道,我同你父亲并不相熟。”

    江意澜微微吃惊,据说霍世威从不随意给人看病,既然与江微岸并不相熟,又怎会亲自到文江侯府为她治病?

    霍世威像是在解释的又道,“我给你治病,只是为了报恩,你父亲曾经有恩于我,而我不喜欢欠人情。”随后便不再往下说了。

    江意澜明了再问亦是徒然,遂不再吭声,沉默的看了看躺在床上的骆玉湛。

    霍世威也不再说话,两人沉默着坐在屋里,一个东一个西,却谁也没站起来离开。

    过了一会,朱颜将煎好的药端进来,霍世威从她手上接过药碗。

    江意澜奇怪的看他一眼,难道他要亲自给骆玉湛喂药么?果然霍世威端着药碗走到床前坐下,拿着勺子在药碗里转了转。

    江意澜马上起身走过去,“霍公子,我来喂吧。”

    霍世威头也不抬,“你喂不进去的,还是我来吧。”说着将药碗放在床边,一手拿着勺子在碗里舀了一勺,另一只手却捏着骆玉湛的下巴将他的嘴生生掰开,随即将勺里的药倒进骆玉湛嘴里。

    江意澜看的目瞪口呆,还以为他有什么好法子喂药,原来竟是这样的,这一碗喂下来,下巴岂不捏的青了?

    她呐呐道,“要不还是我来喂吧。”

    霍世威哼了一声,“你不是怕我会弄疼他吧?即使他醒着也是这么吃药的,他从小怕极了吃药,只有这一个办法能让他乖乖把药喝进去,现在没醒过来反而更好,省事了。”

    江意澜更觉不可思议,一个大男人居然要人这么喂药,太匪夷所思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打死她都不会相信的,骆玉湛居然连药都不会吃的么?

    她不由得咽口唾沫,试探着问,“那,需要我帮忙么?”

    霍世威摆摆手,“不用,两个人喂反而不方便。”

    江意澜只好站在一旁看着,霍世威倒是轻车熟路的,一手勺子一手捏着骆玉湛下巴,不大一会功夫,一整碗的药都灌进了骆玉湛的肚里。

第八十七章.惹不起的人

    第八十七章.惹不起的人

    喂完药,霍世威站起身,低头看了看躺在床上的骆玉湛,“这药里有安神的,一时半会他还醒不了,你可以先在这里歇歇。我还要再去看看老夫人。”

    江意澜点点头,“多谢霍公子,祖母,没事吧?”

    “不用担心,还撑得住。”霍世威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朱颜缓步上前,“****奶,您靠在椅上歇会吧,奴婢守着二爷。”

    窕儿摇身上前,低低道,“****奶,您也累了****了,不如先回去歇着吧,奴婢们在这里伺候二爷。”

    朱颜狠狠瞪她一眼,府里还在为老侯爷祭奠,****奶怎能回去歇着?若不留在这房里借着伺候二爷的由子,定是要回到灵堂守着的。

    江意澜确有些累了,不耐的摆摆手,“行了,咱们都在这里守着吧,二爷才刚睡着,不要吵了二爷。”

    窕儿顿时说不出话来,暗暗瞪了朱颜一眼,退到一旁站着。

    江意澜坐在椅上闭目养神,膝上泛起一阵酸疼,她不觉伸手轻轻揉了揉。

    过了一会子,有个小丫头悄声进来,走到江意澜跟前压低嗓子道,“****奶,老夫人请您过去。”

    江意澜一惊,忙整了整身上的衣服,“祖母怎么了?好,我这就过去。”

    疾步奔到相隔不远的小院子里,进了房门,老夫人正斜着身子躺在床上,见她进来,正了正身子。

    “祖母。”江意澜弯膝行礼,柔声道,“祖母,您怎么样了?霍公子帮您看过了么?可煎药吃了?”

    老夫人却默不作声,双目黯淡无光。

    江意澜只看了她一眼便暗暗吃了一惊,不过****的功夫,老夫人的头发已白了半边,两颊稍显浮肿,眼下乌黑一片,俨然老了十岁的样子。

    良久,老夫人冷声道,“我只道你是个懂事的,玉湛对你似是有点意思,只盼着你能收了玉湛的心,却不知事情竟是这样的。”

    她声音沙哑,语气冰冷的没有丝毫温度,扫了江意澜一眼,兀自道,“现在我才明白,娶你进来或许是最大的错误,你一进门,不但没能给武骆侯府带来喜庆,反倒把老侯爷克死了,江意澜,这一点我永远无法原谅你。”

    江意澜震惊的抬头看着老夫人,半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老夫人看她一眼,又道,“你是不是觉得很委屈不公平?哼哼,这个世界上不公平的事太多了,你觉得你是最受委屈的人,在旁人看来确实始作俑者。”

    江意澜强压下心底怒意,竭力保持镇静,缓声道,“祖母,不管您心里怎么想,我都能理解。既然不公平的事太多,那就没必要再计较什么公平不公平了。祖父的去世的确跟我有关系。”

    老夫人哈哈一笑,说不出的悲凉讽刺,“你答应的倒是爽快。江意澜,是我看错你了,你的心计都藏在心里,没想到你竟是个狠毒的。”

    江意澜微微皱眉,心底已是微微发颤,“祖母,无论您怎样想,现在您都要养好身体,如果您不养好身体,又怎么看着二爷健健康康的,至少您也要等着皇上下旨准许二爷休了我才好。”

    老夫人面色微变,狠狠的瞪她一眼,“妄想搬出皇上来压我,皇上的圣旨很明白,你生是骆家的人,死了……也是骆家的鬼。”

    江意澜微微点头,“意澜明白。”

    老夫人面色苍白,浑浊的目里露出一抹哀伤,她喊了声骆妈妈,骆妈妈从外头进来,手上捧着个盒子。

    江意澜看了一眼便认出正是那日她送来的锦盒,里头放着她的陪嫁单子,随即明白了老夫人的意思,“祖母,您是要还给我么?”

    老夫人别过头不去看她,“你的任何东西我都不想再看见,你拿回去吧,至于你想怎么处理,那都是你自己的事,留得住那是你的本事,留不住便是你的报应。”

    江意澜却淡淡笑道,“既然如此,祖母,这些便送给您吧,我带回去也是祸根,不如早日铲除了。祖母想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吧。”

    老夫人蓦地转过头看她,“你就不怕我全都贪了去?你就不怕我要了你的东西再把你赶出去?”

    江意澜苍白的面上显出一丝笑意,“我怕,而且很怕,但如果您决定了要这么做,我也没有旁的法子,就只能认命了。”

    老夫人又是一阵低笑,阴沉里带着几分怒意,“骆妈妈,把这些东西都清点出来,一半拿出来送给荒灾直抵,一半拿出来发给街上的老人孤儿,就说是为老侯爷积福。”

    老夫人一边说着一边细细观察着江意澜脸上神情,见她面色动也未动,仿佛那些钱财并不是她的一般,莫名的老夫人心里更怒,咬牙道,“难道你一点不在乎这些钱么?”

    江意澜非但不怒,反而跪在地上朝老夫人拜了拜,“多谢祖母,祖母能用这些钱财做好事为祖父积福,是全了意澜的孝心,我只有感激祖母的份。祖母,谢谢您成全意澜的一片孝心。”

    老夫人眸光微闪,暗地里微惊,跪在跟前的这个小女孩,还没到及笄的年纪,可她行事作风却比大人们还要稳重沉着,面对大把的钱财丢失,居然丝毫不为所动,这个女孩子是暗藏心机还是怀着别的什么目的呢?

    她不住打量着江意澜,脑里一个念头连着一个念头,但都被她一一否决了,她忽然开始疑惑起来,猜不透江意澜的心思。

    江意澜知老夫人在打量自己,遂低了头默不作声,一副老实恭顺的模样,她知道此时此刻,老夫人对她只是一时悲痛的心理落差,老夫人还不能接受武骆侯去世的事。

    从上房里出来,江意澜长长呼口气,放慢步子走在院子里,入目尽是飘在半空中的白色帐幔,她缓缓而行,觉得这满眼的白色将她的心压得极其沉闷,老夫人终是留下了那锦盒子,只不知要如何处置了。

    “听说是你们****奶惹怒了老侯爷才把老侯爷气死的,是这样么?那****奶真有这么泼辣么?”尖细的声音从帐幔后传过来,江意澜顿时停了脚步,搀着她的朱颜也跟着停下,担忧的看了看江意澜,抬脚想走过去,却被江意澜拉住。

    “具体怎么回事咱们也不知道,只知道二爷跟着****奶回文江侯府,回来以后老夫人大怒,将我们二爷家法处置,然后老侯爷就发病了,把****奶叫到房里没多大会,老侯爷就不在了。”又一个丫头的声音,刻意压得极低。

    “哼,你们这****奶还真是个不能惹的,二爷真是倒霉,这辈子都毁在这个女人手里了,可怜的二爷,不知道冲撞了哪路神仙,竟招惹了这样的瘟神奶奶。”尽管小丫鬟尽量将声音压得很低,但这些话还是清清楚楚的传到江意澜耳朵里。

    江意澜身子微微颤了颤,扶着朱颜的手上加了几分力道,面色平静,心里却已是波涛汹涌,这个时候,恐怕整个桂城都知道她是个怎样恶毒的女人了吧?她若出了这武骆侯府,只怕会被人的唾沫星子淹死。

    她心底发出一声冷笑,江意澜啊江意澜,枉你两世为人,竟然落得如此田地,该是很失败的吧?

    朱颜自是感觉到她些微的颤抖,气的又想冲过去。

    “你们在这里混说什么?私底下议论主子的事,就不怕被割了舌头么?”冷淡的声音凭空而起,惊了帐幔后的人,也惊了陷入沉思的江意澜,她抬头看看,正好看到霍世威从另一侧的帐幔后走出来。

    一个梳着丫鬟发髻身穿白衣的小丫头探出头来,吓得浑身一颤,“霍……霍爷。”另一个身穿青色衣衫的小丫头则悄悄的躲在她身后。

    霍世威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背后偷偷议论主子的事,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白衣丫头颤了颤双膝一软跪在地上,“霍爷,奴婢知错了,求您饶了奴婢吧。”

    青衣丫头却悄声道,“这么害怕做什么,又不是武骆侯府的人,怕什么。”

    白衣丫头却吓得拉着她硬是跪下,接着求道,“求霍爷绕过奴婢们吧。”

    霍世威却毫不领情,冷冷的说了声,“侯府的规矩是老夫人定的,你们去求老夫人吧。”

    白衣丫头再也不敢多说一句,抬起手扬起巴掌狠狠的扇在脸上,左侧面上登时浮出五个手印,青衣女子登时便吓得跳起来,指着霍世威道,“你又不是武骆侯府的人,多管什么闲事?真是吃饱撑的。”

    “霍公子不是侯府的人,自是犯不着为这点事动怒。”江意澜缓步上前,沉声道,“那我是否有这个资格管管这闲事呢?”

    青衣丫头回头看她一眼,呐呐看一眼跪在地上的白衣丫头,又抬头看看江意澜,“你是谁?”

    江意澜呵呵一笑,“我便是你方才所说的惹不起的瘟神****奶,你明知道我是惹不起的,怎么又偏偏的来惹我了呢?”

    青衣丫头脸上顿时没了血色,身子颤了几下扑通跪在地上,“奴婢……奴婢见过****奶,奴婢有眼不识泰山,说错话得罪了****奶,还望****奶大人大量,不要跟奴婢计较。”

    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

第八十八章.生死不变

    第八十八章.生死不变

    江意澜冷声笑了笑,“难道你忘了方才说的话了么?我可是最惹不起的,既然如此,我又怎会不同你计较呢?”

    青衣丫头面色微变,嘴角紧抿,挂着一丝不服。

    江意澜低头看她一眼,“咱们侯府的规矩,说错了话是要掌嘴的,这样吧,你们两个都说错话了,不如对打吧。”

    白衣丫头跪着朝前趴了几步,哭求道,“****奶,求您饶了奴婢吧,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奴婢,奴婢自己打自己。”说着抬手在脸上狠狠的打了几下。

    青衣丫头回头瞪她一眼,目里闪过一丝不屑,又带着几分得意。

    江意澜看在眼里更是生气,亦猜到这丫头的主子定是个高高在上的,不然不会这般眼高于顶,遂叹道,“罢了罢了,既是如此,今儿个我若打了你,他日传了出去不知又被传成什么样子。还是让你主子来处置吧。”

    不等那丫头说话,江意澜朝霍世威屈膝福身,“霍公子,又要劳烦您了,这里发生的一切您都瞧得清清楚楚,我是不方便露面的,烦您带她过去见她主子。”

    霍世威抬头看她一眼,眸里闪过一丝异样,转瞬即逝,她自己不露面,却让他带这丫头过去,纵然那主子想要护短也是不可能的了,有他这个身份响当当的证人在,谁还敢护着一个做错事的奴婢?而那主子则也被这做错事的奴婢狠狠的扇了一巴掌,丢尽了脸面,一箭双雕啊。

    他眉角微挑,微微一笑,“****奶请放心,我一定会找到她主子的。”

    青衣丫头却还是不知死活,以为江意澜猜到她主子的身份,眸光微转间竟对江意澜都多了几分不屑,从地上站起身,竟然未行礼便转身走了。

    白衣丫头还在扬着巴掌打自己的脸,江意澜看她一眼,摆了摆手,“住了吧,不过几个巴掌,却要记住,今**在背后议论旁人,明日或许就葬身在这几句话上。”

    那丫头身子抖了抖,在地上磕个头,“多谢****奶的大恩大德,奴婢一定记住****奶的话。”

    江意澜面色沉重,心头依旧压抑的很,走进屋,骆玉湛已经醒了,躺在床上呆呆的看着房顶。

    “好些了么?”江意澜放轻脚步走过去。

    骆玉湛回过神来,转头看她一眼,“好多了。”顿了顿又道,“祖母叫你有什么事?”

    江意澜勉强笑笑,“没事,我过去瞧瞧祖母,霍公子说祖母没事,休息休息就好了。”

    骆玉湛在她脸上扫了扫,“你脸色不好。”

    江意澜回道,“昨晚没睡好的缘故,你还是再睡会儿吧。先把身子养好。”

    骆玉湛不再说话,稍顿片刻才道,“不睡了,这会子圣旨也该到了。”

    正说着门外有人禀告,“二爷,圣旨到了,大老爷请您跟****奶去前头接旨。”

    江意澜吃惊的看一眼骆玉湛,没想到真被他猜对了。

    柯儿窕儿已从外头走进来,齐齐走到骆玉湛床前,窕儿柔声道,“二爷,奴婢伺候您起来。”

    骆玉湛看她一眼,伸手掀开身上的被子,扶着窕儿的手从床上下来,身体显得很虚弱。

    江意澜扶着朱颜的手跟在他后头,刚到灵堂前便听到一个尖细的声音高喊道,“圣旨到。”

    骆玉湛转过身朝门口跪下,江意澜亦跟着跪在一旁。

    一行人依次而入,走在最前头的是身穿沉红色宫装的老太监,手上捧着金黄圣旨,走到正中央,打开圣旨朗声道,“武骆侯一生戎马天下,功在社稷,以皇室礼厚葬。骆镇东状告江微岸夜闯民宅,交予刑部处理。江骆两家结亲颇多仇怨,是以收回骆玉湛江意澜两人永在一起的旨意,以慰武骆侯在天之灵。”

    两个丫头搀着老夫人跪在最前头,在地上叩个头谢恩,将圣旨接在手里。

    江意澜的一颗心沉了又沉,皇上居然把江微岸送到刑部处理,这原本不过是一桩家务事,可现在却成了触犯刑罚的大事。

    在所有人看来,江微岸气死了武骆侯,骆家的人又把江微岸送到刑部,而骆家娶了江意澜,又要将江意澜休了赶出骆府,这一切将江骆两家多年的交情化为乌有,剩下的只有仇恨。

    皇上这一计果然够毒够狠。

    江意澜陡的想起武骆侯要她答应的事,随即明白了武骆侯的意思,当下不顾众人的眼光,挺身上前跪在老太监跟前,朗声道,“劳烦公公替我请个命,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我,江意澜生是骆家的人,死是骆家的鬼,若二爷嫌弃于我,我便削发为尼,日日为骆家祈福。”

    老太监诧异的看她一眼,细细的打量一番,压低嗓音道,“****奶,这可是皇上要放您一条生路,您这又是何必呢?若您还留在骆府,日后同您的娘家,只怕要断绝了。”

    江意澜一怔,直觉武骆侯生前那句话将她耳膜震得嗡嗡作响,‘即使要你跟你的父母断绝关系,你也要义无反顾的留在骆府’,现在便是到了抉择的时候了么?

    她缓缓摇了摇头,心疼如刀割,她绝不能断绝了与父母的来往,可是,武骆侯已经死了,她答应过的,又怎能对一个死人反悔?

    她咬咬牙,狠心道,“多谢公公提醒,但我心意已决,既然我已经嫁过来,这一生一世便是骆府的人了。即使同父母断绝,我也是要留在骆府的。”

    老太监目光微转,为难的看了看老夫人,老夫人面上亦是惊讶不已,目光闪烁的看着江意澜,心底慢慢浮上一层欣慰,习武之人向来喜欢从一而终的人,老夫人跟武骆侯征战沙场多年,亦是喜欢这样忠贞不二的性子,遂沉声道,“你真的决定了?”

    江意澜昂着头坚定的回答,“我,江意澜,生是骆家的人,死是骆家的鬼,永不反悔。”

    她答应武骆侯的不过是一年的时间,可此时此刻她却只能如此说,不然骆玉湛与武骆侯所做的一切就都白费了。

第八十九章.愿走不留

    第八十九章.愿走不留

    江意澜的话引得众人哗然一片,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猜测质疑不可置信,各种各样复杂的眼神一一浮现。

    老太监皱皱眉,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回道,“杂家回去禀告皇上,请****奶稍安勿躁。”

    江意澜叩头谢过,老太监领着一众人走到武骆侯灵前行过几礼后才转身离去,留下几个小太监帮着处理丧事。

    武骆侯以皇室之礼厚葬是无上的荣耀,普天之下也唯有武骆侯府才有此幸,圣旨一下,整个武骆侯府都对皇上感恩戴德,同时愈发觉得武骆侯府的地位是旁人高不可攀的。

    武骆侯堂前设置重新布过,来往宾客们又重新一一拜过,无不心怀悲伤,感念武骆侯生前恩德。

    中午时分,江意澜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落青堂,两腿酸的厉害,喉头酸肿,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混沌状态,脸色愈发的难看。

    沈妈妈看着心疼不已,亲自做了莲子银耳粥端上来,“****奶,您多喝点,这大过年的,可别累坏了身子。”

    江意澜亦觉得身上不舒服,像是有千斤重的石头压在身上,脑袋亦是沉重不已,遂抬手在额头上摸了摸,似乎有些发烫。

    沈妈妈见她这般举动,亦是上前,抬手抚在她额上,吃了一惊,“****奶,您头上烧的厉害。朱颜,快去禀了老夫人,给****奶请个大夫过来。”

    江意澜摆摆手径自端了那碗莲子粥,“妈妈不必担心,我没事儿,等会儿多喝点水就好了。”

    沈妈妈急的不行,指使朱颜一定要寻个大夫过来,朱颜亦是同样焦急,不等江意澜吩咐,急急的奔出去寻大夫。

    江意澜懒得计较,喝了几口莲子汤,身上暖了些,坐在椅上发呆。

    过了一会子,朱颜没回来,芳沁郡主过来了,见她面色发红,吓了一跳,“意澜,你这是怎么了?怕是生病了?得赶紧寻个大夫去。”

    江意澜起身行礼,勉强笑道,“郡主,我没事的,不过是昨日没睡好的缘故,休息下就好了。沈妈妈,快给郡主铺上羊毛毡子。”

    芳沁郡主担忧的看看她,吩咐身边的一个小丫头,“你去前头把霍世医寻来。”

    小丫头应声而去,江意澜又起身拜谢。

    芳沁郡主叹口气,轻声安慰道,“意澜,这些事都赶巧了,你心里苦我都知道,自个儿的身子可是要注意的,病在你自己身上,哪个也替不了你,受罪的还是你自己,保重好身子才是最首要的。”

    “多谢郡主挂牵,我也没什么事,事已至此,只能坦然面对了,避是避不开的。”

    芳沁郡主看她一眼,“我过来是代世子妃过来道歉的,那小丫头背后说了难听的话,亏得是你,换了旁人,非闹得人尽皆知。世子妃已经罚她二十大板赶出王府去了。”

    江意澜一惊,怪不得那丫头嚣张的很,原来竟是王府的人,幸得霍世威在场,否则她倒是不好收场了,当即起身骇然道,“郡主,都怪意澜不懂事了,那小丫头本没说什么,只是霍公子赶在当场,非要抓了去见主子,我倒不知道她主子是谁,遂由了霍公子前去,若知是世子妃跟前的,定要拦了霍公子。不过几句玩笑话,反倒给世子妃添麻烦了。”

    芳沁郡主自是信她说的话,伸手拉了她坐下,“这跟你没关系,都怪那丫头不懂规矩,亏得今天碰到的是你,你若真拦了不让世子妃知道,他日不定要在旁人跟前丢多少丑。”

    江意澜顺势坐下,亦是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

    芳沁郡主在屋里扫了一眼,视线在沈妈妈身上转了一圈,又落在身边的丫头身上,“你们都先出去吧。”

    沈妈妈自是低着头弯腰退出去。

    屋里只剩下两人之时,芳沁郡主拍了拍江意澜的手背,叹道,“傻孩子,皇上放你一条生路,你偏还要绑在这侯府里,先不说这府里有多少人对你虎视眈眈,只说玉湛身上那病,若真好不了,你岂不是要守一辈子活寡?咱们女人若没个孩子守着,还能有什么盼头?”

    江意澜低着头轻声回道,“郡主,我既已嫁到骆家来,再无二心,不管二爷怎样,我都会恪守妇道守着二爷的。”

    芳沁郡主又叹了口气,捏着她的手在她身上上下打量一番,“你这又是何必?如今你还未及笄,回到文江侯府,你一样可以找个好人家,总好过在这里守活寡的好。”

    江意澜心头微动,暗暗猜测芳沁郡主的意思,自己刚嫁过来不过几日,与芳沁郡主的交情很少,她这般苦口婆心的劝自己,单单只为自己好么?

    芳沁郡主一边劝着一边细细打量江意澜脸上神色,但她始终低着头一副认命的模样,倒也不再多说了,只叹着气不断的嘱咐着,末了才沉声道,“意澜,你母亲家那边你也不用担心,武骆侯爷的身子我最是明白,你父亲来的确实巧了,并不能怪在他身上,他虽管在刑部大牢里,过几日我去求了王爷,定还你父亲个公道。”

    江意澜骤然抬头,欣喜不已,起身跪在地上,“郡主,您能救我父亲,意澜当牛做马也要报答您的恩情。”

    芳沁扑哧笑了,一把将她扯起来,“傻孩子,我要你当牛做马的干什么,我不过瞧着你是个可怜的,现在又是这般模样,只怕你连娘家门都进不去了,我能帮你的也只有这些了。”

    江意澜狠狠点头,“郡主帮我这些亦是天大的恩德,意澜感恩不尽。文江侯府我是回不去了,这一世恐再难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但求父亲母亲能平平安安。”

    芳沁微笑着看江意澜,面上带着一抹慈祥,甚是亲切。

    霍世威终被小丫头寻来,当着芳沁郡主的面为江意澜把脉,又开了几服药,朱颜自下去煎药,江意澜则被扶进里屋休息。

    昏昏沉沉中,江意澜想着芳沁郡主的话,心头亦是沉重万分,暂时猜不到芳沁郡主这般示好到底是何用意,朦朦胧胧中睡意袭上来。

    她没想到这一睡竟到了傍晚,等她醒来的时候,外头天色已暗,她忙穿了衣服起身,朱颜见她起来,忙奔过来,“****奶,您觉得怎么样?霍世医吩咐等您醒过来再喝一副药,我马上端过来。”

    江意澜点点头,坐在小厅子的椅上。

    这时候,肖妈妈抬脚进来,手上端个小盘子,“****奶,您身子虚的很,多喝些暖身子的粥。”

    江意澜命她先把粥放在桌上,等喝完药再喝,随口又问了前头武骆侯爷拜祭的事,大部分宾客已走了,主子们也都回房休息了。

    朱颜端着药进来,江意澜便道,“你们怎么也不叫我起来?前头还在拜祭侯爷,我却在房里睡觉,传了出去,又要被人笑话了。”

    朱颜欲言又止,偷眼瞧江意澜的神色,最后只轻声道,“****奶趁热快把药喝了吧。”

    肖妈妈却在一旁道,“****奶不必自责,前头人多得很,****奶不在,也没人瞧见的,这一下午倒没人有人来寻咱们。”

    江意澜登时明白了,武骆侯府的人这会子只怕都把她当隐形人了,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哪里还有人把她放在眼里?照她这般,倒像上赶着倒贴过去了。

    朱颜见肖妈妈说到江意澜的痛处,转头狠狠瞪了她一眼,“肖妈妈,小厨上方才在找您,您还是过去瞧瞧吧。”

    肖妈妈看她一眼,忙道,“许是给****奶做的粥熬好了。”却并不离去,而是转了话题,“****奶,难道您真打算留在这里一辈子?文江侯府才是您的家,难不成您真跟那边断绝了关系?太夫人若知道了,会伤心死的。”

    江意澜仰头一口气将碗里的药喝光,只留下些残渣,瞟了肖妈妈一眼,厉声道,“肖妈妈,既然你问了,我正好也有事跟大家说呢。朱颜,你去把咱们院里的人都叫过来。”

    朱颜见她神色严肃,不敢怠慢,忙将院里所有人都叫到屋里来,齐齐站在江意澜跟前。

    江意澜在众人身上扫视一圈,声音清冷,“我当下的处境你们也都瞧见了,如今我是自身难保,恐怕也护不了你们周全,现下,若有想走的,我自会想办法将你们送到别的院子里去,跟我陪嫁过来的,若还想回文江侯府,我也可以送回去。有谁想要走的,现在就可以说了。”

    丫头婆子们一听,全都面面相觑,朱颜惊诧的看着江意澜,又见丫头里有几个低头交耳议论的,不免有些气愤,狠声道,“主子这会遇到困难了,却个个都想着攀高枝去,哪有这样的道理?****奶,有哪个想走的,就该赏了板子赶出去。”

    江意澜瞪她一眼,一字一句轻声道,“现如今想要走的,我不但不会罚,每人都赏给几两银子,好歹的也在我跟前伺候一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

    江意澜如此一说,果然有几个心动的。

    这三千是补的昨天的

第九十章.无事不出门

    第九十章.无事不出门

    江意澜看一眼朱颜,“朱颜,先把银子准备好,凡是现在要走的都给一两银子。”

    “****奶……”朱颜不可置信的看着江意澜。

    江意澜却挑眉瞪她,“没听到我说的话么?还是你也不愿意听我的话要走了?”

    朱颜急的满脸通红,极不情愿的转身去拿银子。

    站在最后头的一个小丫头冒着胆子站出来,低声询问道,“****奶,若有人想走,您不但不罚,真的要赏银子么?”

    江意澜看她一眼,微微一笑,“朱颜,先把银子给她。”

    朱颜朝那丫头狠狠的瞪几眼,拿了一两银子朝后头扔过去,那丫头谢了恩喜滋滋的转身出门,接着又有几个丫头站出来说话,江意澜依旧赏了银子令其出门。

    这时候,关妈妈从外头进来,走到江意澜跟前,跺着脚道,“****奶,您这是做什么?左不过都是这府里的奴婢,您又何必如此?”

    江意澜挑眉冷笑,“她们的心思不在我这里,留在这里亦是无用,反而耽误了她们的前程,她们既是要走,我若强留岂不是害了她们?”

    关妈妈疑惑不解的看着江意澜,“****奶,您说的轻巧,可这满院子的活谁来干?难不成还要您亲自动手么?”

    江意澜呵呵轻笑,“我自己动手未尝不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岂不更好。”

    关妈妈被驳的目瞪口呆,半张着嘴说不出话。

    朱颜憋得脸通红,扬声道,“还有没有要走的?现在快说,别等着以后又要走,那时候可没有银子再给了。”

    又有两个丫头想站出来,可一看到关妈妈站在屋里,都有些怯怯的。

    江意澜回过头看看关妈妈,笑了笑,“关妈妈,如今我这院子里也没什么事了,只怕老夫人也不许我再管落青堂了,不如您先去禀了母亲,把您留在这里,倒是误了妈**前程。”

    关妈妈面色一阵青一阵白,又跺了跺脚,“****奶,您既是这么说,我便去问一问大夫人的意思,定禀告大夫人这些个丫头们的事,让大夫人再给****奶派些好的过来。”

    江意澜心底冷笑,嘴上却谢道,“多谢关妈妈,有劳了。”

    关妈妈跺着脚转身离开,那小丫头才缓缓站出来,搭着脑袋微微翘眉偷看朱颜手上的银子,朱颜照旧把银子扔了出去,那丫头拾了银子,同江意澜道声谢便疾奔出门。

    江意澜在屋内环顾一周,“还有要走的么?”

    站在最前头的一个丫头弯膝行礼,“****奶,奴婢不过一个扫地的,在哪里都是干,奴婢觉得在****奶院里最好,奴婢愿意跟着****奶。”

    朱颜递过去一个欣赏的眼神,差点想上前握住她的手以示友好。

    接着又有两个丫头说了同样的话,江意澜看了看剩下的几个丫头,走的都是骆府新分过来的丫头,除了自己的陪嫁丫头外还剩下三个是骆府里的,两个负责清扫的,一个负责看管院门的,都是排不上等级的小丫头,遂道,“你们三个可要想清楚了,留在我屋里或许以后再也没有前程了,跟着我或是要受罪的。”

    仍是为首的那丫头屈膝回话,“****奶,奴婢们都是为主子干活的,只要干好活便是奴婢们的前程了,****奶,奴婢们既然下定决心跟着您,便是一心一意都要跟着您了。”

    江意澜不免多看她一眼,却是记不起她叫什么名字,遂问道,“你叫什么?”

    那丫头回道,“奴婢叫秋痕,她叫秋霜,她叫秋雪,我们三个原来就在落青堂里的。”

    江意澜轻点下头,“你们三个,我便做主将你们提为三等丫头吧,不过你们以后还是要负责清扫的,咱们这院子人手少了,恐怕日后更累了。”

    自进入武骆侯府,朱颜月笼被提了一等丫头,茶镜井桐提了二等丫头,三等丫头里原有两个空缺,方才又走了两个,倒空出四个来,这三个小丫头正好补上来。

    秋痕三人忙跪下谢恩,面色却都平静的很,似乎提了三等丫头对她们来说并无多大惊喜。

    江意澜转头看看沈妈妈肖妈妈,“两位妈妈,咱们日后的处境只怕更加艰难,你们可要跟我受罪了。”

    沈妈妈立马站出来表态,“****奶,您放心,只要您决定了,您想怎么做,我都支持您。”

    肖妈妈看她一眼,随即也表态,“****奶,奴婢们都会跟着您的。”

    江意澜笑着说了声好,“既是如此,那么从今往后谁也不许再在我跟前提起回文江侯府的事,你们都要记住,我,如今,生是骆家的人,死是骆家的鬼,而你们亦是如此。”

    话音一落,一屋人面色都沉重起来,却没人敢再多说一句话。

    肖妈妈暗暗看一眼江意澜,她原本是要说些劝阻的话,可这会子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看着江意澜,愈发的搞不清楚眼前的这个小女孩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她越是想弄清楚,却偏偏越发的迷惑了。

    江意澜又吩咐道,“日后没事你们没都不要出去到处走动了,老老实实呆在咱们院子里,能不出去就尽量不要出去。沈妈妈,您仍管着厨上及咱们一院子吃喝拉撒的事,肖妈妈仍管着院子里琐事,其余的你们除了干好份内之事,旁的也要多帮着点。”

    众人齐齐应了,便退出门去。

    天色完全黑下来,满院白色的灯笼散发着白光,将夜的黑幕撕出几道口子。

    江意澜坐在屋里发呆,听到门口有响动,抬头瞧见骆玉湛弯腰走进来,后头并没有人跟着,遂站起身迎上去,“怎么一个人过来了?身上觉得怎么样?”

    骆玉湛走进屋里,看了看座椅,皱皱眉,“还是站着好。”

    江意澜知他什么意思,遂转了身,“我去给你拿毡子,垫上还好些。”

    骆玉湛忙止住她,“不用了,我站站就走。”他看看她,“今天,你还好吧?”

    江意澜笑笑,“我很好,倒是你,可要多注意身体了。”

    骆玉湛面色苍白,双眼红肿,神色极为疲惫,“我没事,别忘了,我也是习武之人,身体本就很好的。”顿了顿又道,“我过来告诉你,你父亲没事的,你不要太担心。”

    “我知道,芳沁郡主过来同我说过了。”

    骆玉湛稍感惊讶,“芳沁郡主来过了?特意来同你说这件事么?”

    江意澜遂将白天发生的事告诉他,骆玉湛稍稍沉吟片刻,低声道,“王爷府里的人,最好不要招惹。”

    江意澜眼珠一转,试探着问道,“也是皇上忌惮的人么?”

    骆玉湛却摇了摇头,“咱们只顾着自己就好了,其余的就不要多管了。”

    江意澜点点头,不再说话。

    骆玉湛也沉默了下来,两人愣着站了一会子,江意澜开口问他,“祖父的丧事都办好了么?”

    骆玉湛眉眼皆暗,眸里浮上一丝哀伤,“明日还有来祭拜的,这几**不要出门了,留在院里休息吧。”

    他目光稍稍闪烁,江意澜猜到他话里的意思,定是武骆侯府的人怕她出去招人议论,所以特意让她呆在落青堂的吧?其实更好,她亦是不愿出去应付那样的场合。

    骆玉湛也不再多说,转身朝外走,脚下的步子却似有些踉跄,走起路来亦是一拐一拐的。

    江意澜坐在外间又发了一阵子呆才进屋睡觉,因了睡了一下午,她倒是睡不着了,伸手从枕下摸出那本《桂朝秘史》,翻看了几页,觉得无聊,便将书放下,又想起闲云庵的辛缘师太来,不知她云游回来了没有。

    这****她竟睡得很安稳,一觉到了天明,破天荒的睡了个好觉。

    朱颜见她醒来,才缓步上前撩了帐子,吩咐秋痕端着盆子进来。

    江意澜却不想洗刷,坐在镜前发愣,秋痕端着盆子有些不知所措,朱颜示意她先将盆子放下便可出去。

    见秋痕出门,朱颜小心上前询问,“****奶,您心里有事,可以跟奴婢说说,奴婢虽没有什么好主意帮您,但至少能听您说一说。”

    江意澜摇头苦笑,她担心的事也不是只倾诉一下便可完事的,她侧头看见桌上盆子,这才想起洗漱之事,遂充满歉意的看看朱颜,站起身。

    “呦,二嫂,您是刚起来么?”说话的竟是骆玉琳,她撩着帘子走进来,面上惊讶一闪而过,随即释然,“二嫂定是昨儿个累坏了,也该歇一歇的。二嫂,那妹子就不打扰了,您用过饭后接着休息吧。”

    江意澜自然知道无事不登三宝殿的道理,骆玉琳过来定是有事要说,遂示意朱颜将盆子端走,拦着骆玉琳,“妹妹才刚过来,还没坐下就要走,别个可要说我不招待妹妹了,妹妹快坐下。”

    骆玉琳却一副为难的模样,眉角微蹙,“二嫂,我还要去前头招待各府里过来的夫人们,原想叫着二嫂一块过去帮着的,见二嫂累的厉害,妹妹倒不好开口求二嫂帮忙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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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府千金很牛掰,一脚踢坏人家命根子 可怜她大好年华,刚重生就要替本尊还债 只是这债…… 她仰望苍天,无语。 只叹息一声:欠下的债,总是要还的。 【重生在三妻四妾的古代,但她却依旧坚定信念,决不能让小三破坏父母的幸福,她的幸福。 势力强大的侯门大院里,她独闯难关!】 ================================================================= 参加PK了,票票给力,更新也大大滴给力哈! *****感谢绿衣亲的封面!******欢迎520的亲们********金闺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金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金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