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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改变了罗马全文阅读

作者:一毛家二毛     他改变了罗马txt下载     他改变了罗马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八十七章 开始

    在达成了和法王的协议之后,阿莱克修斯便带着自己麾下的军队回到了安条克。为了展示自己对东征事业的“虔诚”,他甚至将提尔城堡的控制权转手让给了自己曾经的大舅子——腓力对此非常满意,甚至于教廷在法王军中的代表,高贵的红衣枢机霍诺留冕下也对此大加赞赏。

    “陛下,为什么你不和法兰西的国王一起并肩作战,双方联手打下阿克港呢?”

    安条克王宫的偏殿之中,塔玛丽轻轻的走到阿莱克修斯的身后,看着他凝望窗外繁荣的安条克的眼神,有些疑惑的问道:“陛下如果不参与十字军向南的军事行动,如何才能获取足以威服这些公教徒的威望呢?”

    小皇帝并没有正面回答未婚妻的话。他一把揽过格鲁吉亚公主的纤腰,深情的注视着她的眼睛:“玛丽,你知道么,这是我和腓力国王......关于你的一个约定。”

    他深情的凝望着塔玛丽的双眼,缓缓说道:“你知道,我们还有两个月就要结婚了;我原本也是想在前线和西方的盟友一起为主的事业而努力奋战;但是腓力说,如果我给予他单独攻下阿克港的荣耀,那么他便会在我们神圣的婚礼之上,以法兰西国王的名义祝福我们。”

    “你知道法王是阿格妮丝的哥哥......”

    阿莱克修斯还准备解释,但是塔玛丽已经啜泣着扑到了他的怀中。“阿历克斯,我......”

    她抬起有些朦胧的双眼,坚定的说道:“阿历克斯,你原本不必如此......”

    “傻瓜,你知道的,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

    他在满面羞红的未婚妻的耳边轻声呢喃着:“如果我不在你身边,那么就一定在为你而战斗;我将会永远爱着你,我的,女士。”

    塔玛丽心情激荡之下,主动要求回埃德萨主持工作;但是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安条克的第二天下午,阿莱克修斯就带着米哈伊尔和几名自己的护卫外出打猎;他先是来到森林的边缘,在命令护卫原地扎营之后,便独自一人策马朝森林之中而去。

    “唷,塔其,马利克,好久不见。”

    一个废弃的伐木营地之中,两个阿莱克修斯无比熟悉的人正坐在那里;他们虽然作着一副萨拉森行商的打扮,但是小皇帝知道,其中一个是他的挚友,萨拉丁最喜欢的侄子,如今的摩苏尔总督塔其丁;而另一个,则是塔其丁从小的玩伴与好友,萨拉丁的大儿子马利克。

    由于塔其丁的原因,马利克和阿莱克修斯也算熟识了;因此他看到策马而来的阿莱克修斯,便笑着说道:“阿历克斯,父王对你提供的法兰克人的情报非常赞赏;阿迪勒叔叔已经在阿克港布下了天罗地网,想必过不了几天,拉丁人的国王就会被叔叔俘虏了。”

    年轻的马利克对自己所说的情景貌似十分的悠然神往:“接下来我也要赶往阿克港接受阿迪勒叔叔的指挥;诸位,请祝福我,我要亲手擒获敌人的最高指挥官;大马士革的地牢,还从来没有囚禁过一位拉丁人的国王;想必这个腓力,他会成为大马士革的一名贵客吧。”

    说着,马利克仿佛想起了什么;他从怀中掏出一张羊皮纸递给了小皇帝,豪爽的说道:“老规矩,五万第纳尔已经埋在了埃德萨西边的森林之中,地图上所标识的地方。”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两人微笑着将双手紧紧的握到了一起;这时,一旁有些百无聊赖的塔其丁笑着说道:“我说,阿历克斯,你看我们合作这么愉快,干脆你皈依圣门,咱们一起大块喝酒,大碗吃肉,岂不美哉?”

    他的眼睛促狭的看着阿莱克修斯:“听说你要结婚了?我跟你说,咱们圣门子弟可是能够娶四个妻子的!”

    塔其丁一把拉过旁边的马利克,非常熟练的拍着他的肩膀,朗声说到:“这家伙有个年芳九岁,尚未出嫁的妹妹;他还有个五岁的女儿,只要阿历克斯你皈依了圣门,咱就做主把她们全嫁给你了!”

    “妹妹的婚事虽然我没有发言权,但是我女儿的婚事,我还是能够做主的。”

    马利克居然并不气恼,他捻了捻自己薄薄的胡须,微笑道:“不过我觉得,如果陛下真肯皈依圣门,我想父王肯定会同意这两门婚事的。”

    “你们难道不知道和萝莉结婚是犯罪吗!”

    阿莱克修斯内心在怒吼,但是脸上却只能苦笑着以手扶额——这两个家伙已经许多次劝说他皈依,不过每次都被自己拒绝了。

    小皇帝深知自己如果真的皈依了新月教,那么重登布拉赫奈宫的御座,夺回自己遗产的野望是想都不要想了,从此之后只有老老实实的给萨拉丁打工,然后迎娶伊瑞尔,出任大维齐,走向人生巅峰,……想想居然还不错。

    “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我这辈子都不可能给人打工的!”

    内心怒吼一句,阿莱克修斯顿时一脚朝着塔其丁踢过去,然后被后者哈哈笑着敏捷的闪开。

    “马拉卡!塔其,我是不会被你诱惑的。”

    和两个好朋友分别之后,重新回到了安条克的阿莱克修斯,立马派人找来了坦克雷德。

    “猴子,现在阿克港的战况如何了?”

    坦克雷德先恭敬的行了一礼,然后缓缓说到:“陛下,马加里塔和他的舰队已经在提尔蓄势待发;一旦埃及人的舰队北上从海路封锁法兰克人的补给线,那么阿克港外海将爆发一场惊人的大海战。”

    “另外海军上将阁下对陛下送去的关于埃及海军的情报非常高兴,他已经对埃及舰队的弱点进行了针对性的布置,陛下就等着前线的大捷传来吧!”

    坦克雷德抬起头来,颇为激动看着云淡风轻的阿莱克修斯,而后者则拿出一块羊皮纸递给他:“这个东西是我曾经在埃德萨周围剿匪之后的战利品,我想了很久之后觉得这可能是那些突厥土匪的藏宝图;你去派人找找看,如果找不到就算了,如果找到了,就押送回埃德萨交给塔玛丽,她知道应该怎么用。”

第二百八十八章 开始(下)

    阿克港的战事一触即发。

    虽然没有亲自参战,但是阿莱克修斯对战局的进程和结果却非常关心。

    在他有意识的引导之下,不管是十字军还是萨拉森人,他们都认为自己赢得这场战斗没有丝毫的悬念,可是事实真的如此吗?

    “腓力,你不该傲慢的拒绝我们的援军。”

    独自站在安条克王宫最高的塔顶,阿莱克修斯朝着圣西蒙港的方向极目远眺,但是内心却在默默说到:

    “十字军,阿尤布,你们就先两败俱伤吧;你们打得越激烈,就会越依赖我。”

    腓力在提尔和阿莱克修斯达成的条件之一,便是让小皇帝不要插手阿克港的战事——法王认为,在法兰西士气如虹的精锐军队面前,阿克港的萨拉森人将不堪一击;而他为什么要从巴黎万里迢迢来到圣地,不就是为了给自己在战场上赢得威望么?

    阿莱克修斯对此毫无意见,不仅将提尔城堡移交给法国人驻防,任劳任怨的为他们提供后勤补给,还用自身的威望压制了安条克和亚美尼亚人的怨言;这在腓力看来,简直就是不是妹夫胜似妹夫。

    如果不是阿格妮丝是自己最小的妹妹,而自己的其他姐妹都已经结婚或者订婚,加上阿莱克修斯马上也要结婚了,他说不定还会再嫁一个妹妹到埃德萨。

    当然法王不知道的是,某人一边尽心竭力的保障他的后勤,一边反手就把法国十字军的情报卖给了萨拉丁……

    如今圣地的局势异常微妙,特别是作为外来者的十字军,他们天然的信不过当地的新月教徒,这使得萨拉丁的夜莺们甚至没有办法混到法国人驻扎的城堡中去,对他们的情报搜集突然之间就变得异常困难。

    至于十字军……他们从来没有这个概念,他们仅仅凭借着一腔血勇,以及对上帝的虔诚,便要一路南下,收复圣地——至于异教徒?我们只要杀光看到的每一个异教徒,那自然就不存在泄密的危险了。

    这种情况下,阿莱克修斯选择东西两开花,这不啻于最危险的走钢丝行为。但是他望着地图上被诸强邻包围着的埃德萨,还是义无反顾的选择了火中取栗。

    这是个极度危险的行为,一旦暴露,他将会被万夫所指,所有的朋友都会形同陌路甚至反目成仇;因此他甚至没有假手任何人,所有的事情都是自己亲自经手的。

    “希望我的判断没有出错,马加里塔,你可是新海神,你甚至在爱琴海全歼了安德洛尼卡的马尔马拉海舰队;如果你在阿克港再次歼灭了埃及人的主力舰队,那么马加里塔这个名字,将成为行走的传奇响彻整个地中海,成为每一个靠海之人都无比敬畏的,整个已知世界最优秀和强大的海军提督,”

    阿莱克修斯对马加里塔寄予了厚望,原因便是他曾经亲眼见证过海军上将的指挥能力;而对于陆上的战斗,他也不认为腓力和阿迪勒能够彻底的击败对方。

    阿迪勒拥有主场和兵力优势,他麾下的萨拉森精锐大多是骑兵,擅长射术的同时精通沙漠作战;而腓力和他麾下的十字军虽然数量不如萨拉森人,但是他们的重骑兵战斗力惊人,步兵的配合也十分默契,同时有海军保证后勤和补给。

    因此小皇帝认为,阿克港的前线会处于一种胶着状态——腓力想以劣势兵力(虽然他并不清楚)在阿迪勒重兵的虎视眈眈之下强攻阿克港固然是不可能做到的,但是阿迪勒想一口气吃掉这一支十字军的主力,也难如登天。

    “希望我没有看走眼……”

    骰子已经掷出,演员亦皆粉墨登场;虽然心忧于前线的局势,但是小皇帝也只能耐心的等待。现在他需要做的就是管理好从奇里乞亚和埃德萨运送到安条克的粮食,确保它们能够在圣西蒙港装船,然后被前线的战士们端上餐桌。

    “哈哈,我的陛下,你的舅舅诚挚邀请你参加安条克王宫举行的宴会——”

    当阿莱克修斯在城堡内奋笔疾书的时候,突然,他的舅舅,安条克的公侯博希蒙德大笑着走了进来。看到侄子如此认真的在处理政务,身材圆润的安条克公侯腆着一个大肚子,有些毫不在意的说道:“我亲爱的阿历克斯,作为一个贵族,你应该多多在宴会上勾搭贵妇,在森林里狩猎野兔和獐鹿,又或者在骑士比武大会上一展身手——当然你的舅舅太穷以至于开不起骑士比武大会;但是这些渺小的杂务,难道不是应该交给执政官或者书记员么?”

    说着,博希蒙德甚至还有些滑稽的弯下腰行了一礼,同时眼睛促狭的望着小皇帝:“听说塔玛丽公主回埃德萨了?正好,这次宴会舅舅还请了整个安条克最红的交际花,那个绰号‘红衣’的爱斯梅达拉——她可是如今整个安条克的第一美人!”

    “哈哈哈哈,舅舅,那个红衣翘臀的美人,还是你自己享用吧。”

    阿莱克修斯停下笔,抬头笑望着自己已经为数不多的亲戚,也倒过去朝他眨了眨眼睛:“祖母现在又回到圣三一修道院了,放心,朕是不会向她告密的。”

    不过看着已经差不多完成的工作,以及舅舅希冀的目光,想到自己也算是得到了安条克大力甚至毫无保留的支持——起先博希蒙德是为了报答曼努埃尔皇帝的恩情,以及康斯坦丝对自己外孙的溺爱;但是后来,当阿莱克修斯成功的收服了耶路撒冷的残军和难民,甚至从萨拉丁手中扣出了一个完整的埃德萨之后,安条克的公侯从此之后便对自己的侄子刮目相看,甚至隐隐以封臣之礼待之了。

    “陛下,亚美尼亚的鲁本大公派遣的信使已经到达安条克了;来者是鲁本大公的弟弟以及继承人莱翁,这场宴会就是为了欢迎他而举行的。”

    博希蒙德突然间郑重的语气让阿莱克修斯顿时提起了兴趣,他沉吟一番,想到十字军后勤的大头还要着落在这些人手上,便点了点头,缓缓说到:

    “嗯,我想我是有必要去见见他。”

第二百八十九章 战火重燃(上)

    提尔如今已经成了一个大兵营。

    在达成了协议之后,阿莱克修斯将提尔城堡的城门钥匙交给了法王,而后者则命令他麾下一名尊贵的贵族,普罗旺斯伯爵埃德蒙在此驻守,自己则带领着法国十字军的主力南下,准备包围和进攻阿克港。

    阿克港和提尔之间相距不到四十公里,即使按照大部队陆上行军的速度,他们之间的距离也只有不到两天的时间;更何况,马加里塔派遣了一支分舰队护送着法国人的给养,而十字军战士们则沿着海岸南下,整个队列浩浩荡荡,旗帜严整,在国王和主教的双重激励之下,士气十分高昂。

    其实,当他们踏出提尔的时候,便有许多萨拉森人的轻骑斥候远远的监视着十字军的队列,因为即便得到了详细的情报,生性严谨,坐镇于阿克港的王弟阿迪勒也要派遣自己的侦察兵一一验证。

    阿迪勒曾经也派遣过轻装的贝都因骑手骚扰法兰克人的阵型,但是法兰克人的军队却丝毫没有慌乱;他们在贵族和指挥官的呼喝之下迅速变阵,轻装步兵往海岸退却,而十字弩手和弓箭手则在重装步兵的保护之下,毫无畏惧的和萨拉森人的轻装骑手展开了对射。

    腓力二世将最精锐的法兰克骑士和全副武装的贵族们安排在最安全的海岸旁边行军,他也不准备命令自己最精锐的重装骑士们去追逐萨拉森人的轻装骑手。在老兵罗贝尔的指挥下,十字军非常轻易的便驱逐了阿迪勒的骚扰部队,然后继续在西西里舰队的保护之下往阿克港前进,并且十分顺利的扎下了坚固的营地。

    几天过去了,阿迪勒除了派遣斥候严密监视着法兰克人动向之外,他一直在耐心的等待着埃及海军的到来;而现在,阿尤布帝国的海军上将拉希德,已经带领着萨拉森人全部的主力舰队,从雅法来到了阿克港;而拉希德本人,则恭敬的在主堡之中聆听着王弟的训话。

    阿迪勒命令他歼灭法兰克人的舰队,配合自己的大军从海面完成对法国十字军的包围;而后者亦信心满满的接受了这个任务。

    “殿下请放心!”

    拉希德粗豪的嗓门大声说道:“我的舰队拥有整整一百艘战舰,甚至还拥有在海上无可匹敌的守御之火;请相信我,我一定会把那些异教徒全都烧成地中海之中的烤鱼!”

    然后过了几天,王弟站在阿克港滨海的一座塔楼顶端,望着外海上冲天的火光,无数船只在烈焰之中熊熊燃烧的情景怔怔出神。

    王弟几乎全程目睹了埃及海军覆灭的整个过程,他默然的望着海上耀武扬威的西西里舰队,夕阳下猎猎飞舞的十字旗,那些异教徒舰船的指挥和调度都颇有章法,虽然数量庞大,但是同时相邻的舰船亦配合默契,战斗顽强。

    而相对的,拉希德麾下的埃及舰队,那些出战的主力战舰,那些数量庞大的桨帆船,有些甚至还加装了希腊火的秘密武器;他们曾经击败过意大利人和柏柏尔人海盗,他们原本聚集着王弟对于此战的希望,可是他们在与西西里舰队的决战之中,却大败亏输,几乎一半的舰船被焚毁,而剩下的一半则惊慌失措的逃回了阿克港。

    海军上将拉希德如今垂头丧气的跪在阿迪勒的身后,忐忑不安的等待着王弟的裁决——他现在几乎已经觉得自己死定了。

    拉希德认为自己对苏丹的王弟十分了解,那是一个赏罚分明同时却在小事上近乎于吹毛求疵的领导。你只要在他麾下立功,阿迪勒从来都不吝封赏;但是只要你犯错,即便只是一件小事,眼光毒辣的王弟也能找出并且以此为理由大骂你一顿;而自己如今大败于西西里舰队,如此严重的失败……拉希德觉得自己大概会直接被吊死。

    “你为什么不说话?拉希德?”

    听到阿迪勒淡淡的声音传来,埃及人的海军上将小心翼翼的抬起头,却发现王弟依然背对着自己,眼神仍旧望着外海上那燃烧的舰队出神;他有些心惊肉跳的把头重重的磕到地上,闭上眼睛,惴惴不安的说道:

    “我葬送了苏丹陛下的舰队;我罪孽深重,我……我无话可说。”

    “曾经那个拥有着古铜色皮肤,生性豪迈的法尤姆壮汉哪儿去了?只是一场失败,你就丧失了所有的进取心么?那么,我要你还有什么用?”

    出乎意料的,阿迪勒并没有对此表现出愤怒。他甚至转过身,亲手将这个曾经出身低贱的海盗,被萨拉丁亲自发掘和招安,又被自己亲自培养的海军上将搀扶起来,有些冷淡的说道:“你先下去总结战斗的得失与获得的经验和教训,然后将它汇总之后向我报告。”

    他顿了顿,调整了自己的语气,更为温和的勉励着眼前神色紧张的拉希德:“西方的十字军来势汹汹,我们不可能被动的防守整个漫长的黎凡特海岸;我们需要一支海军,一支精锐的海军;拉希德,苏丹陛下和我都对海上的战斗一窍不通,而你是我们之中最专业的;你的任务很重,这既是苏丹陛下对你的信任,也是我对你期望。”

    拉希德有些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来,他原本预备承受王弟疾风怒涛一般的怒火,甚至连自己的后事都准备好了;然而今天的王弟却如此的通情达理……他的眼中蓄满了泪水,跪在地上咬牙切齿的嘶吼着:“殿下请放心,我一定会让阿尤布的旗帜飘扬在地中海的波涛之中,我一定不会在之后的决战之中拖了殿下的后腿,我一定会重新击败那些十字军的舰队!”

    海军上将信心勃勃的出去了,而王弟则重新将目光汇聚到了阿克港北面的法国营地之中。他的目光有着聚散不去的阴霾,紧紧的攥着自己的手掌,有些咬牙切齿的说道:

    “虽然无法切断你们的补给线,但是真主的勇士也从来不畏惧残酷的正面战场。王兄一直夸耀着你们的战斗力,那么就让我来检验一下,你们这些西方人,到底是什么成色!”

第二百九十章 战火重燃(下)

    “不堪一击,埃及人简直不堪一击!”

    全程旁观了海军决战的不仅仅是萨拉丁的王弟阿迪勒,法王腓力二世在营地的哨塔顶端也见证了埃及舰队的覆灭。他年轻的脸庞涨得通红,他死死地盯着海面上如同燃烧火狱一般的景象——那是被西西里舰队的希腊火点燃的埃及战舰,以及埃及舰队泄露的秘密燃料;它们让整个海域都仿佛置身于燃烧的天空下,即便湛蓝的海水也被点燃了;法王看着新月教徒大败亏输的情景,不仅对马加里塔和西西里海军的实力再无疑虑,同时自己的战斗决心也大受鼓舞。

    “陛下,我们的侦察兵在阿克港东面发现了一支萨拉森人的援军!”

    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营帐之中,此刻热血沸腾的法王十分希望自己的攻城塔马上就可以制造完毕;他已经确认埃及人在战场上只是一群任人宰割的绵羊,而现在他欠缺的唯一一点,就是如何将法兰西精锐的勇士送到阿克港的城头,因为接下来就是他们大开杀戒的时光。

    当腓力派人督促攻城技师们加快建造攻城塔速度的时候,他的军事顾问罗贝尔走了进来。当这名参加过第二次十字军东征的老兵向法王汇报了一支从提比里亚驰援阿克港的萨拉森援军马上就要到达的情况之后,腓力几乎当场便惊喜得跳了起来!

    “罗贝尔,传令下去,朕要在阿克港的萨拉森人面前,亲自吃掉他们望眼欲穿的援军!”

    看着国王因为兴奋而涨得通红的脸色,罗贝尔没来由的感到了一些担心。他有心提醒国王,埃及人并不如他们所看到的那样不堪一击——他数十年前曾经亲自和这些新月教徒交过手,他们不仅拥有天然的主场优势,而且还足够的狡诈;甚至于许多贫穷的平民,他们的信仰甚至比欧洲最疯狂的狂信徒还要狂热。

    但是老骑士无法反对法王的意图。因为即便是他自己也认为,如果成功的拦截并且歼灭了萨拉森人的援军,那么对阿克港守军士气的打击将是毁灭性的;只要他们展现出足够强大的实力,也许他们甚至不用强攻坚固的城墙,有些心思灵活的守军就会想着投降了。

    这并不是异想天开,实际上在过去许多次同异教徒的战争之中,这种例子并不算稀有;而罗贝尔对于法军战斗力的自信,以及法兰西十字军如今目睹了西西里舰队伟大胜利之后无比高昂的士气,也让他将担忧埋在了心底,开始辅助腓力推算和布置法军的战斗任务。

    一段时间之后,阿克港的城头,看着列队齐整,从坚固的营地之中鱼贯而出的法兰西十字军,阿迪勒的面色嗜血而又冷酷。海军的战败让他窝了一肚子火,他急需消灭这一支十字军主力,然后俘虏来自西方的基督徒国王,以此来证明王兄没有所托非人——

    萨拉丁为了支持他的工作,甚至将自己的两个儿子派到了阿迪勒的麾下听命,他们分别是苏丹的大儿子马利克和三儿子扎希尔;但是心思敏锐的阿迪勒发现,虽然马利克和扎希尔看起来兄友弟恭,团结互睦,可是他早就发现了两人暗地里的互相争执,并且裂痕越来越大。

    想到萨拉丁把自己从阿勒颇调到耶路撒冷担任总督之后,阿勒颇以及北方行省便被苏丹封给了三王子扎希尔;二王子阿齐兹则一直作为埃及总督在开罗兢兢业业的处理后方的事务;至于马利克,这是苏丹钦定的继承人,一直跟在苏丹身边,在大马士革参赞军务……

    内心突然略过一些对阿尤布帝国未来的隐忧,阿迪勒摇摇头,将这些不切实际的念头逐出脑海——苏丹陛下正当壮年,现在可不是想那些事情的时候。

    重新恢复了那一副生人勿近的冷酷脸庞;他随手将手中两颗黄金的十二面骰子扔到旁边的木桌上,转过身来,淡淡的对一旁恭敬的将军们说到:

    “诸位,好戏就要开场了。”

    阿克港东面,从提比利亚出发“驰援”阿克港的援军之中,领队的萨拉丁将领收到了来自于王弟的密令。他点了点头,放飞了手中的信鸽,随即转身,朝着身后的大军大声命令道:

    “就地扎营,小伙子们,擦亮你们的眼睛和长矛,我们要预防那些异教徒的偷袭!”

    此时,法兰克十字军的大队人马,已经脱离了自己的营地,大摇大摆的开始深入阿克港东面的内陆;他们丝毫不知道,除开这一路萨拉森军队之外,南面的密林之中,还隐藏着超过三千人的大军,他们都是最精锐的马穆鲁克;而阿克港城内的所有新月教徒,在王弟的鼓舞之下,正准备蓄势待发——他们的目标,是已经空了差不多一大半的法国营地。

    战争,蓄势待发。

    …………

    “所以鲁本大公不能带领亚美尼亚的战士参加所有基督徒收复圣地的伟大圣战了?”

    安条克的王宫之中,阿莱克修斯望着面前如同狐狸一般微笑着的莱翁伯爵——他是统治奇里乞亚的鲁本大公的弟弟,也是他钦定的继承人;小皇帝仰头注视着他,不断把玩着手中镶嵌了宝石的银质酒杯,脸色有些不悦。

    “莱翁阁下,你是知道的,西方最伟大和最强大的统治者们马上就要到达圣地,基督徒与新月教徒之间的大决战也马上一触即发;亚美尼亚此时想着明哲保身,老实说,这算不上明智。”

    “可是科尼亚人却正在针对西斯要塞发动猛攻,这让我们别无选择;甚至于,兄长希望陛下和安条克的博希蒙德殿下能够率军驰援,亚美尼亚人将感激不尽;而我们也承诺将低价向在圣地奋战的西方友军们提供粮食。”

    莱翁的姿态非常谦卑,但是阿莱克修斯看着他从容不迫的姿态,却非常怀疑奇里乞亚被科尼亚人入侵的真相。毕竟他知道,科尼亚人不久之前才被阿泰尔暗杀掉了他们最有威望和能力的苏丹,又差点被安德洛尼卡打断了脊梁骨,如今吉利基的诸子甚至还在科尼亚争夺苏丹之位!

    随手和舅舅一起敷衍了几句,当他回到偏殿之后,拿到了曾经的鹫堡之鹰送来的情报,小皇帝一边冷笑着,一边将这封密信放在油灯上烧成了灰烬。

    “萨拉丁,你可真不错。”

第二百九十一章 勾心斗角

    萨拉丁曾经骄傲的在他的儿子面前宣称,只要有阿尤布商队的地方,那么就一定有大马士革的夜莺。

    确实,苏丹的消息渠道相比之下是整个新月世界最畅通和庞大的;但是在黎凡特地区,以及波斯的里海沿岸,还有一个势力的消息网并不输于他——

    那就是曾经的哈萨辛。

    虽然作为异端中的异端,被正统派的阿訇和伊玛目们,乃至于巴格达的哈里发,以及各地大大小小的新月军阀群起而攻之,但是哈萨辛在民间却罕见的拥有许多潜在的支持者。他们或许是拥有一技之长,在城市中拥有体面生活的手艺人,或许是走南闯北的行商,也有可能是坐地的巨贾,甚至还有可能是高高在上的贵族们。

    他们不是哈萨辛的下属,却对这群恐怖的杀手报以在不损害他们自己的利益的情况下,某种有限的合作态度。因此,当威望卓著的大马士革苏丹,所有新月教徒的圣战英雄萨拉丁高举铲除哈萨辛老巢的旗帜的时候,这群人非常识大体的跟在苏丹陛下身后摇旗呐喊;而当哈萨辛的“余孽”悄悄把匕首插到了他们床头的时候,这些人马上又对阿泰尔表现出了“真诚”的合作态度。

    阿泰尔的报告声称,最近塔尔苏斯有一名自称来自英格兰的商人频繁出入鲁本大公的府邸——但是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如今圣地的贸易路线已经几乎彻底被意大利人垄断;有鉴于此,鹫堡之鹰和他的下属们经过下一步的探查,得知了这个行商的资金来源,竟然是阿勒颇的一家大货栈!

    经过几次悄无声息的跟踪,阿泰尔得到了一个重要的情报。这个化名为约塞提斯的英格兰人,居然是一名夜莺——罕见的基督徒夜莺。虽然不知道他和鲁本大公谈了些什么,但是毫无疑问,萨拉丁正在施展他娴熟的外交手腕,分化和瓦解基督徒的同盟;而阿莱克修斯并不是他唯一能用的棋子。

    第二天,在和舅舅博希蒙德取得共识之后,阿莱克修斯来到了亚美尼亚人的特使莱翁面前,十分豪爽的说道:“朕一直强调,奇里乞亚,安条克,埃德萨——圣地如今残存的基督国家务必要团结一致,我们都是嘴唇和牙齿一般的紧密联系,只有团结起来才能对抗庞大的萨拉森帝国,以及所有对我们心怀觊觎之人……”

    阿莱克修斯的声音听起来抑扬顿挫,让人感觉慷慨激昂:“听闻西斯要塞遭受了科尼亚匪徒的袭击,朕感到万分悲痛。”

    “埃德萨的军队正在集结,一个月之后就会到达安条克;而最迟明年上半年,东西合作的十字军东征,与萨拉森人的决战马上就要打响;我将继续带领埃德萨的军队,帮助基督徒收复圣地和圣城,南北两开花,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安条克的大军将任凭陛下差遣。”

    肚子圆滚滚的博希蒙德适时朝着阿莱克修斯行了一礼,而莱翁则做出一副惊喜的表情,恭敬的向小皇帝说道:“若是陛下愿意救援奇里乞亚,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我代表兄长在此立誓,等到击退了西斯要塞的科尼亚匪徒,在之后整个东征的过程中,奇里乞亚将和陛下共同进退,并且在和西方人的交涉中,我们将以陛下为尊!”

    “哈哈哈哈,朕刚才说过,我们的关系如同嘴唇和牙齿一般,嘴唇灭亡了,牙齿也会感觉到寒冷;救援友邦,是我们义不容辞的义务!”

    一时间双方其乐融融,阿莱克修斯的义举令人赞叹不已;但是没有人看到,莱翁低下的头颅之上,嘴角却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而当他抬起头来,却随即变成了讨好的笑容。

    “我亲爱的弟弟,科尼亚的新任苏丹凯霍鲁斯倨傲的表示,想让他不继续南下劫掠富饶的阿达纳与塔尔苏斯,要么让他将西斯周围的人民全部卖为奴隶,要么让他斩杀一个足够分量的贵族,以及歼灭一支足够大的军队……”

    莱翁想起了他离开塔尔苏斯之前,哥哥在王宫之中来回踱步的焦急之色。他知道,原本哥哥便不想掺和什么十字军——对于亚美尼亚人来讲,且不论十字军和阿尤布帝国的胜负,十字军拍拍屁股可以走人;但是奇里乞亚可就在萨拉丁边上!

    可惜鲁本只能心里想想而已。一旦他公开的表示不支持西方的“盟友”,夹缝中的奇里乞亚立马就会遭到灭顶之灾!而亚美尼亚人也不可能装作不知的置身事外——谁让在君士坦丁堡闭关锁国的现在,奇里乞亚是唯一能够就近向十字军提供足够粮草的国家呢?

    而萨拉丁送来的密约则让亚美尼亚人的统治者怦然心动。

    大马士革的苏丹并没有倨傲的让鲁本臣服于自己,而是先语气温和的细数了一番阿尤布与鲁本之间一衣带水的近邻关系——当然这些基本都是废话,但是萨拉丁的条件依旧十分宽厚,甚至他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苏丹表示十分理解鲁本大公的苦衷,他只是请求亚美尼亚人不要加入西方强盗的联军,仅此而已。萨拉丁甚至允许塔尔苏斯继续向十字军提供粮草,不过要告诉他每一批粮食的下落;并且,对于亚美尼亚人的缺席,苏丹竟然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了理由——

    那就是来自科尼亚的突厥野蛮人,出动大军围攻奇里乞亚的重镇西斯要塞,让英勇的亚美尼亚人无法南下!

    而萨拉丁慷慨的允诺,他会和鲁本大公订立和平与通商的密约——不管十字军最后的结果如何,重信守诺的苏丹都会遵守,直到苏丹本人升上真主的天堂。

    “抱歉,如果你战死在西斯,这都是科尼亚苏丹的错;而我,会在塔尔苏斯为你祈祷的,曾经的巴塞琉斯陛下。”

    莱翁虽然面上全是讨好的笑容,但是他内心却已经对面前面色豪迈的阿莱克修斯判了死刑;可是他也不知道,小皇帝故作爽快的表情之下,从来没有准备按照他的剧本走过。

第二百九十二章 夜莺

    当得到了阿莱克修斯确切的答案之后,莱翁悄悄的松了口气;他知道在他来安条克之前,奇里乞亚的旧都,也是他们位于北方的要塞城市西斯已经遭到了科尼亚人猛烈的攻击。

    原本作为当地的领主,鲁本大公应该坚决的集结塔尔苏斯城的精锐,与科尼亚匪徒决一死战——因为科尼亚人的前代苏丹马苏德一世与吉利基.阿尔斯兰二世不止一次越过托罗斯山脉,将富饶的阿达纳平原劫掠一空;但是萨拉丁的夜莺向鲁本大公解释,科尼亚人绝对不会深入奇里乞亚的腹地,这只是一场好戏。

    科尼亚人的使者也证实了夜莺的消息,但是他们却倨傲的表示,突厥的勇士,如果毫无收获便回去,那简直是打了苏丹陛下的脸;他们首先烧毁了西斯附近的村庄,把要塞团团围住,以此要挟塔尔苏斯当局,如果不满足他们的要求,他们随时可以弄假成真!

    到了这个时候鲁本大公觉得后悔,但是已经晚了。他鬼迷心窍的达成了和大马士革苏丹的“合作”,将北部的防线故意打开一个口子,却被敏锐的科尼亚人抓住机会,占据了南下的隘口,将战役的主动权抓在了自己手里;此时富饶的阿达纳平原以及繁荣的塔尔苏斯,塞琉西亚诸城犹如剥开了硬壳的坚果,已经直面于科尼亚苏丹的兵锋之下。

    惊觉已经上了贼船的亚美尼亚人,只好吞咽下自己酿造的苦果;不过大马士革的苏丹不愧为守信之人;萨拉丁的特使约塞提斯.布朗——一名罕见的基督徒夜莺,他正在竭力的调停着科尼亚人与亚美尼亚人之间的争端,至少在鲁本大公看来是这样;而如今,他也只能指望来自于萨拉丁的调停了。

    萨拉丁的威名果然令新任的科尼亚苏丹折服,突厥人的军队止步于西斯城下,没有南下一步;但是科尼亚人依然提出了自己的条件——他们不能无功而返。

    鲁本大公因此伤透了脑筋;他无法坐视富饶的阿达纳盆地化为灰烬,但他更不想出卖自己忠诚的手下和士兵;当他绞尽脑汁,想出祸水东引之计,用盟友的鲜血满足突厥匪徒的无理需求之时,却不知道,此刻包围西斯要塞的科尼亚营地之中,萨拉丁最优秀的夜莺之一,正在与科尼亚的苏丹,新任苏丹把酒言欢。

    “特使阁下,请转告伟大的苏丹陛下,只要我夺得了科尼亚的苏丹宝座,罗姆人将成为陛下在北方最坚固的屏障!”

    主位之上,那名向下首的黑衣人笑脸弯腰,极尽谄媚的科尼亚贵族,正是前任苏丹吉利基.阿尔斯兰的五王子哈桑。吉利基死后,诸位王子在科尼亚为了苏丹之位大打出手,即便现在也没有分出胜负;而原本实力弱小的五王子哈桑,却没有掺和首都的乱局,而是来到了开塞利,接手了战死于士麦那城郊的二哥的遗产......

    鲁本大公面前的“凯霍鲁斯苏丹陛下”,确实是苏丹陛下——这是哈桑于马拉蒂亚城给自己上的尊号;至于如今的罗姆苏丹国,整整有五名苏丹这种小事,他是决计不会告诉愚蠢的亚美尼亚人的。

    哈桑与埃尔祖鲁姆的土库曼酋长达成了合约,他甚至娶了一位满是羊膻味的土库曼妻子;这也是他纠集起一支大军南下,并且将亚美尼亚人唬住的原因。

    此时,面对神色无比谄媚的“科尼亚苏丹”,笼罩于黑袍之下的夜莺嘴角微微上翘,含笑不语;而他的这种做派在突厥领袖看来,则是高深莫测。凯霍鲁斯苏丹深知,即便刨除这名夜莺的身份,单是他仅凭一己之力,便将数位高贵的统治者玩弄于股掌之间,而自己却不得不心甘情愿的配合他,便说明了这不是一个平凡之人。

    “陛下在奇里乞亚取得的胜利,将成为您在登临科尼亚王宫途中一笔重要的资历;我在此恭祝陛下,早日击败竞争者,成为名副其实的苏丹。”

    约塞提斯在黑袍下的面孔有些病态的苍白,他一边小口啜饮着香甜的葡萄酒,一边则在内心盘算道:“苏丹陛下的任务,总算是能够完成了。”

    他摇晃着精致的银杯,注视着其中荡漾着的鲜红如血的酒汁,思绪仿佛回到了十年之前。那时的他,还是一名耶路撒冷街头的顽童;由于是一名妓女的儿子,因此备受歧视,甚至周围的同龄人,在知晓了他成为一名鞋匠的学徒之后,讥讽他这是他母亲陪那个“肮脏的异教瘸子”睡觉的结果。

    几个月后,约塞提斯看到了母亲伤痕累累的遗体。在执政官惋惜的眼神之中,他知道了母亲去陪三个粗鲁的意大利水手,结果被对方失手弄死了。由于意大利人在圣地享有治外法权,而高贵的国王陛下也没有理由为他这种低下的贱民出头,在那个威尼斯商栈管事傲慢的眼神中,一枚小银币——这便是一条人命的代价。

    “母亲总是说我是贵族之后,但是这又有什么意义?荣耀,信仰......这些在我看来,简直一文不值。”

    这一切都被瘸子鞋匠看在眼里。他看着这个和自己也算相依为命的孩子,他从他的眼光中看到了不可思议的冷静,以及隐藏得极深,却几乎无法化解的仇恨。瘸子微微点了点头。他设计让那三个水手强暴了一名握有实权的男爵的女儿;而看着这三人孤零零的悬吊在绞刑架上的尸体,约塞提斯毫不犹豫的加入了苏丹的夜莺。

    “阁下,现在托罗斯之门在我手里,你说我是不是可以......”

    科尼亚苏丹有些略微小心的话将约塞提斯拉入了现实之中。他抬起头来,冰冷的眼神却让前者小心翼翼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虽然内心无比愤恨,却不得不按捺下自己的骚动之心。

    “哈桑,你真以为亚美尼亚人不堪一击,还是认为你手下那些散发着肮脏臭味的土库曼野蛮人能够战无不胜?而且,如果你敢破坏苏丹陛下的大计划——”

    “如今的科尼亚,可不止你一位苏丹。”

第二百九十三章 身许基督

    当圣地正处于风云诡谲的浪潮之中,萨拉丁正在竭尽全力妄图孤立从西方远道而来的十字军,阿迪勒也对第一批登陆的法国人磨刀霍霍的时候,遥远的西西里,最后一批东征的主力,来自德意志的一万五千大军,以及三千人的西西里部队,在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太子亨利,以及他的新婚妻子,西西里的康斯坦丝女王的率领之下,正准备于巴勒莫扬帆。

    “父皇,我一定会让霍亨斯陶芬的威名响彻整个东方!”

    一身戎装的皇太子亨利激动的跪在一位拥有火焰一般赤红色的胡须,头戴璀璨的金色王冠,如同猛兽一般散发着一股骇人气势的老者面前。虽然他身上的盔甲略有破损,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是一名真正的帝皇,也是战场上如同雄狮一般勇猛的传奇名将!

    亨利面前的人,自然便是他的父亲,如今的神圣罗马帝国无可置疑的凯撒,整个基督世界现在威望最为卓著的统治者,绰号“红胡子”的腓特烈一世。他看着自己最为成材的儿子,原本认为他文略有余却过于阴柔;但是现在红胡子却看到,之前明明比较厌恶战争的儿子,却罕见的穿上了齐整的盔甲,有了那么一丝自己四十年前英明神武的样子;而且,这个臭小子居然还提出要主动代替自己,率领德意志的无敌铁军参加圣座冕下号召的十字军东征!

    发生在儿子身上的变化让腓特烈老怀大慰。他赞许的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又转头看向了一旁的西西里女王康斯坦丝——腓特烈不是傻子,他知道儿子的变化都来源于这个诺曼女王;而自己原本不抱希望的联姻,如同赌徒一般的随意之举却瞬间给霍亨斯陶芬家族带来了令人不可置信的丰厚回报,这令老迈的皇帝十分欣喜的同时,原本将康斯坦丝看做工具的眼神却柔和了许多;甚至再看了看儿子因为兴奋而涨得通红的脸庞,还有些真的接纳了这个比儿子大了整整十一岁的女人成为自己的儿媳妇。

    “嗯,海因里希,你是英王与法王的同辈之人,此次十字军,也理应是你们年轻人崭露头角,获取威望与名声的舞台!我的儿子,好好干,在战场上永远不要害怕,要记住,你的父皇,以及神圣罗马帝国的十万大军,永远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红胡子粗豪的声音让一旁黯然失色的圣座冕下直皱眉头。但是他涵养极好,强忍着这个曾经纵兵劫掠过罗马的屠夫在此耀武扬威。他看着在德皇面前低眉顺眼的西西里女王,又想到她由于自己对英王理查德的偏袒,即便在自己亲自于巴勒莫大教堂为她加冕之后,依旧对教廷心生怨怼,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却随即坚定了自己的信心。

    “德国人绝对不能兼并西西里,必须阻止这件事!”

    红胡子丝毫没有注意到旁边的圣座冕下微妙的内心活动,或者说这原本就是他对教廷的一次示威。他甚至没怎么搭理旁边如同阴沉的雕塑一般的教皇,只是不断的嘱咐着即将启程远航的儿子与儿媳,以及神圣罗马帝国英勇的将士们。

    “利奥波德,我忠诚和亲爱的利奥波德!”

    腓特烈深情的拉住了比自己小了十余岁,却精力充沛,正当壮年的奥地利公爵:“你是我麾下最优秀的指挥官,海因里希虽然长大了,但是他在我看来还是个孩子;我请求你,要如同辅佐朕一般辅佐他!”

    “如您所愿,我的陛下。”

    奥地利的公爵大人抱着自己的头盔,低下自己拥有着一头漂亮的亚麻色头发的头颅,恭敬的跪在了红胡子的面前。而康斯坦丝——西西里的新任女王看着这一群意气风发的德国人,脸上只是带着淡淡的微笑,矜持的站在自己小丈夫的旁边。

    一切变化令康斯坦丝措手不及。她原本并不想戴上巴勒莫的王冠,但是阴差阳错之下,曾经不受重视的可怜公主,竟然成了欧特维尔家族最后的正统继承人——康斯坦丝不由得想起了小时候,那个自己无比痛恨的,造成了自己童年悲剧的吉普赛女巫的预言。

    “公主殿下的婚姻将毁灭整个西西里。”

    虽然面上带着矜持的笑容,可是康斯坦丝内心却微微的叹了一口气。即便她被圣座冕下亲自加冕,拥有着对整个西西里无可置疑的统治合法性,但是她依然非常苦恼。

    “命运……难道,这就是我的命运么?”

    她原本十分痛恨自己所谓的命运,连带着对自己未曾谋面的未婚夫也心生厌恶;可是西西里惊逢巨变之时,亨利那爱慕与诚挚的眼神,以及对她坚决的支持却让她怎么也恨不起来了。

    女王陛下又想起了她的新婚之夜。

    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太子与西西里女王的婚礼庄严而又隆重,不仅亚琛的皇帝亲自到场,甚至两人的证婚人还是圣座冕下。而在装潢一新的卧室之中,当康斯坦丝表示,自己因为思念先王而无法侍奉自己的新婚丈夫的时候,亨利不仅表示理解,更是深情的说道:

    “康妮,我们马上就要前往圣地作战了。我会在圣座冕下身前立下了东征期间禁欲的誓言,我会一直陪伴你走出内心的阴霾。”

    “此生我身许基督,但是心许你。”

    康斯坦丝感动的咬了一口桌上的风干带鱼,然后在烛光摇曳之中,这一对整个基督世界最高贵的新婚夫妇,为了表示对信仰的虔诚,在婚房之中抄写了整整一晚上的圣经。

    感觉亨利已经慢慢走入自己内心的康斯坦丝感到无助和惶恐。她既不想欧特维尔的基业被霍亨斯陶芬就此篡夺,但是她的丈夫却仿佛正在融化她内心冷酷的坚冰。思绪混乱的西西里女王站在一艘大船的甲板上,朝东极目远眺,那地中海波涛的尽头之处,便是他们此行的目标。

    “走一步,算一步吧……”

第二百九十四章 英王抵达

    咸湿的海风吹过塞浦路斯的海岸,有一群海鸥在高空不断的盘旋,叫声凄厉而又悠长。

    冬日清冷的阳光之下,这一片荒凉的海岬上,海浪层层叠叠的拍打出一片又一片雪白的浪花;湍急的水流,也与乱石嶙峋,星罗棋布的暗礁共同催生出了一片禁止通航的海域。

    “阿嚏!”

    人烟罕至的长滩之上,一名浑身湿透的年轻男子,正坐在沙滩上缩成一团,瑟瑟发抖;从他身上的斗篷依旧可以看出华丽的红狮纹饰,水淋淋的金色王冠正歪歪扭扭的系在他的头上,如同钢鬃一般赤红的胡须也仿佛失去了力气,无精打采的贴在了脏兮兮的脸颊上面。

    落汤鸡一般的英王重重的打了一个喷嚏,然后抬起头来,却看到远处嶙峋的礁石之中,一艘腐朽的舰船断成了两截——想起不久之前,自己堂堂安茹帝国的国王陛下,居然如同狗一般抓住一块破碎的浮木才能从大海中逃生,理查德转过头来,看到四仰八叉如同一条肥咸鱼一般躺在沙滩上喘粗气的威尼斯贵人,顿时怒火冲天!

    他跌跌撞撞的站起身,用从不离手的佩剑支撑着身体,蹒跚着走了过去,狠狠地一脚踢在威尼斯商人肥硕的肚子上,无视后者杀猪一般的惨叫,将剑尖抵在了他的脖子上,大声的吼道:

    “可恶的威尼斯人,你们这些该死的奸商!朕花了整整十万佛罗林,难道就是为了在地中海里面洗澡!”

    “嗷!”

    吃痛的威尼斯人睁开眼睛,却看到眼前一抹雪亮的刀光;电光火石之下,他以和肥硕的身材完全不相称的敏捷朝旁边滚了一圈,同时面色惊骇的朝着理查德求饶道:“冷静!陛下您千万要冷静!”

    “噌”的一声,在后者恐惧的眼神中,英王锋锐的宝剑斜斜的插在了威尼斯人面前,距离他满是赘肉的脖颈甚至不到一公分;当代威尼斯总督之子,丹多罗家的西蒙缓缓的抬起头来,朝着面色赤红的英王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

    “陛……陛下,发生这种事情呢,大家都不想的……”

    理查德此时愤怒异常。

    他由于在西西里悍然攻占并劫掠了墨西拿,导致得罪了几乎所有人;原本他计划在墨西拿捞一笔就跑,却没有算计到,驻扎在墨西拿隔海相望的卡拉布里亚的西西里舰队,海军上将马加里塔在没有得到巴勒莫授权的情况下,就直接出动,焚毁了他的所有舰船。

    虽然之后圣座冕下的强力介入让理查德免于被困死在西西里岛,可是做贼心虚的理查德为了在神圣罗马帝国皇帝腓特烈一世和他的大军到达西西里之前扬帆,不得不接受了威尼斯人的敲诈,用整整十万佛罗林雇佣了他们的舰队,用以将英国十字军运往圣地。

    威尼斯人喜笑颜开的接受了这笔生意,却浑然没有料到,他们的舰队在临近塞浦路斯的外海遭遇了一场百年难遇的大型风暴;总亏威尼斯人技术过硬,虽然免不了大破,绝大多数的舰船总算安然度过了风暴;但是,偏偏英王理查德的坐舰,却被风暴吹得撞上暗礁当场解体沉没;更糟糕的是,英王在风暴之中和舰队失去了联系。

    理查德恨恨的又踹了肥胖的西蒙几脚,他环顾四周,发觉有数十名骑士和他一样被海浪冲上了岸。这时,同样浑身湿透的,二十四岁的骑士威廉.马歇尔朝他走来,先恭敬的朝他行了一礼,然后喘着粗气说道:

    “陛下,我刚才清点了一番,沙滩上幸免于海难的十字军骑士一共有六十三名。”

    “该死,为什么沉的不是装那些佣兵的船!”

    理查德恨恨的咕哝道:“六十三名骑士——该死,朕到底有多少舰船被摧毁了!”

    从西西里出发的时候,英国十字军一共有一万两千二百五十一人;而自从和主力舰队失散之后,不知道十字军到底损失了多少的理查德,身边除了这六十三名失去了战马的骑士,便只有另外三百余人的幸存者——除开十字军之外,便是威尼斯的水手了。英王有些茫然的看着这一群士气低落,丢盔弃甲的残兵败将,想起在伦敦出发时的万丈豪情,一时间居然有些踉跄。

    “马歇尔,我们现在在哪里!”

    理查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内心憋闷,不服输的狠狠咬着牙;英王强迫自己不要被这个“小小的”挫折打垮,他发泄似的又踹了肥胖的威尼斯人几脚,然后重新振作起来,朝着海岬的最高处走去。

    “陛下,按照威尼斯向导所说,这里是塞浦路斯,利马索尔西方的一处无名海滩。我认为,只要我们沿着海岸线一直向东,那么就能到达利马索尔——如果不出意外,我们的舰队在成功度过风暴之后,也会朝着这个港口进发吧。”

    喜欢打猎健身的威廉.马歇尔亦步亦趋的跟在理查德后面,待得到了无人之地,英王终于无奈的朝他低声说道:“马歇尔,这件事必须让你知道。我们的所有军费,整整十二万一千四百二十三枚佛罗林——全都随着朕坐舰的坐舰,在地中海的波涛之中沉没了。你现在给朕出个主意,朕现在应该怎么办?”

    理查德全靠着丰厚的工资与严苛的管理维持着英国十字军的秩序。他明白他麾下的军队战斗力强悍,但是也深知,如果自己敢欠缺他们的军饷,这群前一秒还纪律俨然如臂指使的精锐大军甚至下一刻便会哗变!

    看着罕见的露出了焦急面容的理查德,威廉.马歇尔略一思索,便向东指道:“陛下,据说利马索是整个塞浦路斯乃至圈圣地都有名的繁华港口……”

    “威廉你疯啦!”

    理查德连忙打断了他的话:“圣座已经当众发誓,严禁我们劫掠东方的‘基督兄弟’。该死,你是想让我被革除教籍么!”

    可是年轻的骑士却目光炯炯的盯着他:“陛下,鄙人以为,那些不用拉丁语祝圣,吃发酵饼的家伙——他们可不配称为兄弟,他们最多就是一群异端!”

第二百九十五章 尊王讨奸

    伦敦北部,索尔兹伯里城堡。

    这是当年亨利二世囚禁他的王后,阿基坦女大公埃莉诺的城堡。现在,离新任英王理查德带领着一大批十字军誓师东征,已经过去了将近一年;王太后埃莉诺也并未于伦敦监国摄政,而是到了波尔多的宫廷之中等待她为理查德选定的未婚妻,纳瓦拉公主的到来。

    如今伦敦由坎特伯雷大主教鲍德温摄政;他目睹了理查德继位仅仅一个月便对英格兰造成的伤害,为此十分苦恼;他用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来平复任性的国王对王国造成的创伤,可谓殚精竭虑,夙兴夜寐。

    但是大主教丝毫不知道,如今的英格兰正暗流涌动。男爵们依附理查德的叛乱成功掀翻了亨利二世的统治,而新王继位之后旋即向东远征;这让英格兰的贵族们仿佛回到了数百年前,那诺曼人还没有跨越英吉利海峡入侵的美好时光,诺曼国王们套在他们脖子上的枷锁好似一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坎特伯雷大主教一年之内便接到了十数起贵族之间举兵私斗的奏报,但是他却对此毫无办法。年老的鲍德温德望有余但是却威望不足,同时还是个诺曼人;他不仅根本无法仲裁和消弭贵族之间的仇怨,甚至连插手地方的政务也办不到——如今国王缺位,即便是在亨利二世时代,他那些忠诚的郡长,面对四处放飞自我的实权男爵们,由于得不到伦敦的支援,亦开始被迫筑墙自守。

    整个英格兰一片混乱。

    面对哀鸿遍野的王国,理查德的弟弟约翰毅然准备站出来,担负起王国的重担——所有的罪孽都属于无能的摄政者,坎特伯雷大主教鲍德温,而王弟则预备带领一支军队进入伦敦,整肃朝纲!

    大主教对约翰的动向并非一无所知,他也做出了应对之策。他逮捕了约克大主教若弗鲁瓦——这是亨利二世与一名妓女的私生子,乃是约翰的弟弟以及他的支持者,被理查德在东征之前便放逐出了英格兰;大主教在多佛的一家修道院以私自回国的罪名逮捕了他,他手下的骑士也对这名先王的私生子颇有侮辱,但是这却让所有英格兰的教士都开始敌视鲍德温。

    “诸位,你们听我说!”

    索尔兹伯里城堡的演武场,看着人头攒动,甚至一眼望不到边际的人群,高踞于露台之上的约翰顿时红光满面,志得意满;他双手微微下压,昂首挺胸,慷慨激昂的说道:“诸位,在鲍德温的暴政之下,英格兰人如今苦不堪言,你们也一样吧!”

    所有人都看到,高贵的王弟约翰殿下脸上丝毫看不见笑容,有的只有激愤与怒火:“在富裕的曼彻斯特,就连参加了东征圣战的乡绅,他们的妹妹也要卖身来换饭吃;考文垂农民种出的小麦,他们自己也吃不到;人民流离失所,忍饥挨饿,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约翰状若疯魔的挥舞着自己的手臂:“大家听我说,陛下已经去往东方为天父而战,但是他委托摄政的官僚们却辜负了他的期望!都是鲍德温,都是鲍德温和他的狗腿子们,这些特权派贪污**,我们要赶走他们,尊王讨奸,整肃朝纲!”

    “尊王讨奸,尊王讨奸!”

    人们的热情已经被充分的调动了起来。他们声嘶力竭的呐喊着,疯狂的挥舞着自己的双手;之后,在约翰的支持者们的带领下,人们渐渐汇聚成一股洪流,一边高唱着激昂的歌谣,一边朝着伦敦开始进发!

    “泰晤士河波涛动,西敏宫前乱云飞;混浊之世我独立,义愤燃烧血潮涌。

    权贵只晓傲门第,忧国此中真乏人;豪阀但知夸积富,社稷彼心何尝思?

    贤者见国衰微徵,愚氓犹自舞世间;治乱兴亡恍如梦,世事真若一局棋。

    伦敦维新冬之空,正义集结大丈夫;胸中已足百万兵,死去飘散万朵云。

    腐旧尸骸跨越过,此身飘摇共浮云;忧国挺身立向前,男儿放歌从此始。

    苍天震怒大地动,轰轰鸣鸣非常声;永劫眠者不能寝,大英觉醒在今朝。

    功名不过梦中迹,唯有精诚永不销;人生但感意气过,成败谁复可置评。

    慷慨一曲高吟罢,盎撒悲歌今日完;吾辈腰间利剑在,廓清海内血泊涌!”

    几天之后。

    约翰洋洋得意的坐在威斯敏斯特宫的华丽王座之上,在他下手则是一脸狼狈之色,被两名骑士强行摁跪在地上的坎特伯雷大主教鲍德温——或者说马上就会变成原大主教。

    理查德恭谨的弟弟连自己也没想到,事情进展竟然如此顺利。不久之前,面对城外喧哗翻天的维新大军,当鲍德温下令关闭伦敦城门的时候,早就受够他的愚蠢和傲慢的伦敦市民,他们竟然突然发难,不仅占据了城门,还直接将原本高高在上的摄政大主教俘虏之后,强行扭送到了约翰面前。

    “贤人议会对于鲍德温的判决如下!”

    站在约翰旁边,盛装的约克大主教若弗鲁瓦满面红光的宣读了对于原摄政的判决。鲍德温被指控数十条罪名,甚至若弗鲁瓦亲自站到贤人议会的面前控诉前者对他的迫害。最后,理查德钦定的摄政者被剥夺了一切职务,并且被投入多佛的监狱之中监禁;而年轻的约翰,则如愿以偿的在贤人议会的支持下,成了英格兰的最高摄政——虽然这一切并没有得到理查德或者埃莉诺的首肯。

    而这时,浑然不知自己已经后院起火的英王,正和他麾下的数百名幸存者一起埋伏在利马索尔以西的一处蔗糖种植园外。理查德看着眼前这个名为科洛西的小集镇——这是一个围绕周围的蔗糖种植园而自然形成的村落,中央还有一座榨糖厂,如今正毫无防备;他和他麾下的十字军们此刻眼神都无比的炙热和贪婪。

    “糖,好多糖,这里有好多糖!”

第二百九十六章 欲加之罪(上)

    “殿下,今年塞浦路斯的收入大头依然是蔗糖。”

    尼科西亚的城堡之中,一名戴着有鹅毛羽饰装饰的毡帽的希腊书记官,正在恭敬的向伊萨克汇报工作。

    “我建议明年去黎凡特招募法兰克和亚美尼亚农民,扩大我们蔗糖种植园的面积。”

    这名面色略有些谄媚的书记官满脸堆笑的佝偻着自己的腰,仿佛邀功一般汇报着塞浦路斯去年的收入状况;而从伊萨克脸上的微笑来看,皇帝的堂兄认为他做得很不错,这让这个书记官脸上的皱纹笑得更深了。

    “殿下,如今我们塞浦路斯的蔗糖简直就是供不应求,供不应求啊!”

    籍贯比提尼亚的书记官谄媚的笑道:“威尼斯和比萨,热那亚与安科纳——那群意大利的乡巴佬,价钱我们开多少他们就付多少;我建议仁慈而睿智的伊萨克殿下,明年我们应该涨价一半……”

    “你做的很不错。”

    伊萨克满意的合上了账簿,他并没有在里面看到任何不正常的东西。他不紧不慢的走到窗前,眺望着尼科西亚周围的原野,以及城堡下方繁荣的集镇,双手抱在胸前,背对着书记官缓缓说到:

    “你去从上个季度的收入中取出一万枚佛罗林,然后送到安条克去。”

    说完,他一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同时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就让那群法兰克人在圣地和萨拉丁打得你死我活吧,啊,今天塞浦路斯又是和平的一天……”

    伊萨克对如今的生活状况非常满意。他原本就不是一个非常有担当的人,最大的梦想不过是担任诸如**官这种受人尊敬而又清闲显贵的工作;当初马克西姆规劝他举起最后的科穆宁的旗帜,可是对于他来说,光复科穆宁帝国什么的,交给正在安条克驻跸的陛下就行了。

    “听说安条克最近有个声名鹊起的交际花,绰号‘红衣’,叫什么爱斯梅达拉的。”

    工作态度十分认真,甚至今天一直加班到上午十点,工作了整整一个小时的塞浦路斯总督,如今如同一条咸鱼一般瘫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思绪却飘到了海峡对岸的安条克。正当他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思考着这次押运任务是自己去还是依然如同之前一般委托居伊将军的时候——后者受到阿莱克修斯陛下的委派,是整个塞浦路斯全体一百零三名守军的指挥官;有一个大煞风景的信使,却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无比惊慌的大声喊到:

    “殿下,不好啦,您的女儿,海伦妮公主被一群土匪绑架了!”

    “什么?快,快去把居伊将军请来!”

    与此同时,已经把科洛西的榨糖厂洗劫一空,但是却依然一点都不满意的理查德,他带领着他手下如今宛若乞丐一般的数百幸存者,发挥了他们跑的比西方任何人都快的特点,趁着塞浦路斯的希腊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直截了当的闯入了繁华富庶但是却毫无防备的利马索尔港。

    “港务长,我是来自罗马的枢机主教英诺森,港外的舰队是参与此次东征的英格兰王麾下的大军。我们在外海遇到了风暴,我请求舰队在利马索尔靠岸补给,维修以及休整,以天父的名义,愿上帝的光芒永远照耀你们。”

    港务长的办公室内,面对态度不卑不亢的英诺森,当知道了对方乃是罗马一名尊贵的枢机主教,利马索尔的希腊港务长也不敢托大。他先恭敬的朝着年轻的红衣枢机行礼,然后忙不迭的说道:“尊贵的枢机冕下,请放心,您和您的舰队必将得到最好的照顾和招待;请让我去安排,我现在就去安排!”

    身着红衣的英诺森终于松了口气。他起先还有些担心这里的希腊人是否如同君士坦丁堡的正教修士一般傲慢,现在看来,毕竟是靠近圣地的塞浦路斯,毕竟要直面新月帝国的威胁;面对不远万里前来的西方兄弟,这些希腊人还是非常识大体的。

    “全知全能的天父,愿你保佑英格兰人的王,让他在风暴之后不要出什么事情才好……”

    看着面前毕恭毕敬的港务长,英诺森朝他微笑着点了点头,内心却有着谁也看不出来的忧虑。在外海的那场风暴之中,其他的舰队都没有出事,但是偏偏全舰队最大的船,理查的坐舰,同时也是整支威尼斯舰队的旗舰消失无踪;如今英诺森勉力镇压着那些骄横的十字军,但是这并不是他所擅长的,因此他只有祈祷理查德没有出事,否则……

    突然之间,只听“砰!”的一声,办公室的房门被粗暴的踢开;而在两人目瞪口呆,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刚刚还在为英王祈祷的枢机主教,却惊愕的看到,被众人簇拥在中间的,不正是失踪了的理查德是谁?

    “可恶的希腊人,你们对朕的舰队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现在去地狱里面忏悔吧!”

    只见英王志得意满的大喝一声,然后他话音刚落,一旁又壮又勇的威廉.马歇尔立即跟进;他露出一脸残忍的笑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中的长剑直直的朝着港务长的胸膛刺去;在后者无法置信的眼神之中,又重重的一脚踢到他的胸膛上,顿时鲜血飞溅!

    希腊人甚至没来得及说一句话,他只眼睁睁的看着这个英国骑士倨傲的甩了甩剑刃上的血迹,然后缓缓纳刀入鞘;而他只能徒劳的躺在地上,任凭身下的血迹越来越大,而自己只能越来越大口和倾尽全力的呼吸着。

    港务长感觉自己快要死了。他用尽最后的力气转过头去,想质问刚才和自己还算相谈尽欢的枢机主教;他看到身穿红衣的英诺森也一脸的不可置信之色,脸色通红,呼吸粗重,手指指着闯进来的理查德一群人微微颤抖。

    “理查德!该死,你都干了些什么!这里是塞浦路斯,是基督荣光照耀之地,不是异教徒盘踞的大马士革和开罗!”

    “你难道真想被开除教籍么!”

第二百九十七章 欲加之罪(下)

    “啊,原来是枢机冕下。”

    英王满脸赤红色的胡须如同钢鬃一般挺立;他满不在乎的摆摆手,踏过了躺在地上,眼睛还直愣愣的睁着的希腊港务长的尸体,毫不在意自己的铁靴子粘上了无辜者的鲜血;他朝着年轻的英诺森发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冕下你看,朕和朕的舰队——为什么风暴之中,只有朕的坐舰触礁沉没,这果然是这些塞浦路斯的希腊人的阴谋啊!”

    “表面上这是一场天灾,但是实际上却是希腊人对东征的十字军的破坏,对教廷,对圣座冕下的蔑视!”

    一身红衣的英诺森深深地吸了几口气。他狐疑的扫视了环绕在理查德周围的骑士一眼,却分明感觉他们丝毫没有遭受袭击的模样,反而神色嗜血又满足,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残酷的劫掠。

    “你以为,我会相信么?”

    英诺森的脸色严肃而认真。他此时未尝没有后悔帮助理查德篡位成功——这家伙简直就是个惹祸精,仗着金雀花的家底丰厚,一路上居然把所有能得罪的人全得罪光了!至于理查德所说的遭受了所谓的“袭击”……你能相信一个前科无数,罪行累累的犯罪分子么?

    而英王的旗舰在风暴之中触礁沉没……英诺森突然觉得,自己一定不能像那家伙一样,仗着自己的旗舰最为庞大,就生生往上面塞了一百名骑士和四百人的侍从步兵,再加上威尼斯的一百名水手,以及所有人的装备——运载量几乎是其他船只的两倍。

    “航线千万条,安全第一条;装载不规范,亲人两行泪。”

    想着无辜沉没在外海波涛之下的十字军战士,身穿主教红衣的英诺森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就会“相信”理查德的说辞了——英王的理由漏洞百出,而黎凡特远离西欧的大后方,这并不能说服他站到他一边。

    “不管你信不信,我反正是信了。”

    看到英诺森迟迟不表态,理查德双眼显示出倨傲和不耐烦的神色。而见势不对的威廉.马歇尔,则马上从英王身后挺身而出,一边向尊贵的红衣枢机满脸堆笑,点头哈腰的行礼,一边连忙陪笑着解释和帮腔道:“没错!我们好不容易在塞浦路斯的一片海岬登陆,不久之后却遭到了当地人的袭击!对,就是此地的统治者,塞浦路斯的领主伊萨克.科穆宁;而他现在甚至正在尼科西亚策划针对国王陛下的十字军的下一次袭击!”

    说着,言之凿凿的马歇尔骑士在内心为自己补充道:“我们在科洛西当然遭到了袭击!那些狗胆包天的希腊农民,他们不肯乖乖交出自己的最后一枚铜币,居然还在一个小小的什么狗屁队长的指挥下,胆敢反抗国王的大军?”

    “所以冕下,为了惩戒竟然胆敢对朕出手的伊萨克.科穆宁,朕已经决议要洗劫利马索尔——放心,这只是开胃的小菜;朕已经抓到了他的女儿当人质,只要他拿出价值二十万枚佛罗林的赔偿,朕马上就扬帆,前往阿克港为天父而战!”

    说罢,甚至没有等待英诺森的回复,理查德一摆自己金红之色的披风,转身扬长而去的同时,一边大声的朝着身边期待的强盗骑士们一边挥手一边大声说道:“给你们一天的时间找乐子!明天,我们将前往尼科西亚,将整座塞浦路斯岛——染成红色!”

    说着,英王转过头来,意味深长的对英诺森最后说了一句:“还请冕下明天在尼科西亚的前线,为我军战前赐福祷告。”

    “可恶……”

    紧紧攥住自己的拳头,英诺森突然感觉百般无力。他只是个主教,虽然贵为红衣枢机,但是整个教廷的红衣枢机何止上百,更遑论英诺森实质上是靠着新近当选为圣座的克莱芒三世冕下才能够身披圣衣。

    在许多红衣枢机都是花甲之年甚至年逾古稀垂垂老矣的教廷,如同圣座派往法王腓力二世麾下的霍诺留枢机一般四十余岁便已经算年轻新锐了,而英诺森今年才二十五岁……圣座此举实质上令教廷内部许多德高望重的长者颇有微词。

    英诺森深知现如今他的权势来源于他的叔叔,但是他不可能永远依靠他的叔叔。适逢耶路撒冷被异教徒攻陷,年轻的主教甚至因此欣喜若狂……

    英诺森深知,自己的机会来了。世俗的国王们眼红收复圣地的巨大功勋,而自己只要跟随那个最有可能战胜新月帝国的统治者,必将得到令人难以置信的巨大威望。届时,即便是下一任的圣座竞选……

    原本英诺森选定的目标是亨利二世,可惜这家伙不识抬举;因此他将目光投到了理查德身上。他从这个桀骜的年轻人身上看到了蓬勃的野心——理查德不止一次的宣称,他要在耶路撒冷加冕成为圣地的国王!其他人都为国王的万丈豪情所感动,只有英诺森敏锐的发觉了,英王是憋着劲要和法王一较高下。

    原本英诺森认为自己的选择完美无缺,直到他亲眼目睹英国十字军所过之处是如何哀鸿遍野……

    本来在年轻的主教看来,抢几袋贱民的小麦和风干肉无可厚非,天父的圣战士们毕竟要恰饭的嘛;但是公正的英王竟然将平民和贵族一视同仁,甚至连自己的妹夫也不放过——反正他们都是外国人。

    这是何等伟岸的胸襟,这是何等高尚的情怀!英诺森跟着理查德一路走来,和英王一起享受着所到之处众人的炽热目光,简直感动得要哭了。他不止一次的向理查德指出这个问题,但是倨傲的英格兰第一孝子依然是我行我素。

    “该死的理查德,我就是被剥夺枢机主教的职位,让圣座绝罚,我也不会再帮你做任何事了!”

    看着扬长而去的英王一行人,英诺森的拳头狠狠的砸在了门框之上,嘴里不断的咕哝着。

    第二天,在坚固的尼科西亚城堡之外,满脸严肃的英诺森,正在为准备攻城的英军一丝不苟的赐福。

第二百九十八章 人质

    “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理查德一向喜欢兵行险着。就在他登陆塞浦路斯的第二天下午,绝大部分的英国十字军还在已经遭到英王洗劫的利马索尔休整的时候,理查德就已经带着不到两千人的精锐,一人双马,长途奔袭,仅仅数个小时便赶到了尼科西亚城下;而这时,伊萨克甚至没来得及集中整个塞浦路斯的兵力——虽然原本就少得可怜。

    看着城下张牙舞爪的金狮旗和殷红如血的十字旗,伊萨克的双手都在颤抖。

    好在尼科西亚城防坚固,城内给养丰裕,水源充足,而斥候也及时的送到了英国人长途奔袭的情报,因此小皇帝现在唯一的堂兄还能够多少做点应对之策——至少尼科西亚周边的平民都已经躲入了城堡之中,而伊萨克也在居伊的辅助之下,从这些人当中选出了四百名青壮武装起来。虽然他们握着武器的双手还在微微颤抖,但是好歹躲在城墙后防御的工作勉强能够胜任的。

    “殿下,从城外大军的旗帜与纹章来看,包围尼科西亚的军队是来自英格兰的十字军。”

    一身白盔白甲的居伊双手抱胸,紧皱眉头,不断磨挲着自己下巴上青色的胡茬;其实对于从小在吕西尼昂长大的居伊来讲,他对城下的旗帜无比熟悉,甚至早年的时候还曾经在这面鲜红的金狮旗下为它的主人浴血奋战过。

    甚至于,当年居伊作为一名年轻气盛的骑士,犯下了截杀伯爵的大罪,还是时任阿基坦公爵的理查德亲自出面,将他送上了去圣地的客船——如今十年过去了,但是居伊依旧一眼就认出来了,那个头顶金色王冠,胡须如同火焰一般赤红,仿佛钢针一般挺立的年轻男子,正是当初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理查德。

    “殿下,那里,英国人的阵营之中出来了一名使者!”

    如临大敌的尼科西亚城头,双手微微颤抖以至于要扶着城垛的.伊萨克.科穆宁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看着那个单人策马往前的年轻骑士。那是一个体格健壮的年轻人,戴着一顶诺曼样式的铁盔,造价不菲的法兰克锁子甲外面是一套鲜红的罩袍,上面绣着金雀花家族的金狮纹章。

    “我是理查德国王的特使,让你们的首领出来!”

    看着英国人的使者并没有携带诸如弓箭或者十字弩一类的远程武器,内心惴惴不安的伊萨克努力从城垛后面探出头来,大声说到:“我就是塞浦路斯的领主,曼努埃尔大帝之侄,皇帝的堂兄,罗马帝国的塞巴斯托拉克伊萨克.科穆宁;无敌的阿莱克修斯陛下和他的大军此刻正在安条克驻跸,正在为了收复圣地的宏伟目标殚精竭虑;你们这些西方的强盗,为何要兴无名之师,犯我罗马疆界?”

    说到这里,皇兄的腰杆甚至自觉的挺直了不少;他看着城下寒风中猎猎作响的白底红十字军旗,心里却对这些西方人说不出的厌恶。

    “一百年前的阿莱克修斯一世陛下,他面对那些打着同样旗帜劫掠色雷斯的法兰克人,内心大约也是十分厌恶的吧。”

    伊萨克内心默默想到,而听到了他的质问,城下的使者,喜欢自称24岁的威廉.马歇尔则嗤笑一声,内心轻蔑道:“古板而奇怪的希腊人,总是沉溺于过去的辉煌之中,明明已经自顾不暇却依然高傲的歧视着他人——现在已经不是六百年前拜占庭傲视群雄的年代了,即便是你的靠山,安条克的那个可怜的被篡位者,他有什么能力抵抗理查德陛下的无敌大军?”

    想到这里,永远24岁的威廉.马歇尔轻蔑一笑,他娴熟的控制着胯下脾气暴躁的战马,右手朝后挥了挥,马上,一个哭的梨花带雨的,十来岁的小姑娘被推搡着带到了马歇尔的面前。

    看着那熟悉的面容,伊萨克顿时大惊失色;而威廉.马歇尔则大笑一声,用马鞭指着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小萝莉,对城垛上的伊萨克大声叫道:“瞧啊,多么惹人疼爱的一名小姑娘;愚蠢的伊萨克,看看这是谁!”

    “不!海伦妮,我亲爱的女儿,我的心肝宝贝!”

    看到女儿被英国人绑做了人质,伊萨克顿时方寸大乱。他和他的妻子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平日里自然是极尽宠爱;而女儿昨天去科洛西的蔗糖庄园游玩,结果竟然一去不回;原本勃然大怒的伊萨克认为是一群胆大包天的土匪绑架了尊贵的拜占庭公主,但是他万万没想到,动手的居然是英国十字军。

    “不,不要伤害我的女儿!你到底想要什么?我发誓,你要多少,我给多少!求求你……”

    伊萨克的情绪十分干脆利落的就崩溃了,而他一番痛哭流涕的行为,对尼科西亚守军原本就低迷的士气的打击简直是毁灭性的。居伊环视四周,看到士兵们原本就惴惴不安的脸庞此刻错愕的看着他们眼中高不可攀的塞巴斯托拉克阁下,已经有不少人左右注视着,无助而彷徨,居伊敢保证,一旦英国人发动进攻,他们马上就会陷入恐慌。

    “愚蠢的伊萨克,交出尼科西亚城堡,向伟大的英格兰国王陛下献出塞浦路斯的土地!否则——”

    连自己都没料到效果这么好的马歇尔连忙跟进,他毫不留情的狮子大开口,甚至忙不迭的下马来,拔出匕首抵在了海伦妮的脖子上;而这更是让小女孩不住的挣扎着,哭得更厉害了。

    “抱歉,小姑娘,可惜这是国王陛下的命令。”

    马歇尔咧了咧嘴,铁钳一般的双手将海伦妮挟持住,然后抬头准备欣赏城垛上那个父亲无比惊恐的神情。虽然他没有第一时间看到伊萨克的身影,但是他确定这家伙已经方寸大乱,不足为虑了。

    想到最近那个叫威尔逊的炼金术士最近经常在理查德的王帐中进进出出,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搞什么东西,马歇尔就有些吃味;他现在正充希望的注视着尼科西亚的城头,等待着伊萨克的投降,好压过那个只会花言巧语的凯尔特人的风头。

    “为什么?明明是我先来的!这次,我要为陛下兵不血刃的拿下尼科西亚,我要证明,我才是理查德陛下麾下的第一勇士!”

    马歇尔恨恨的想到。

第二百九十九章 宣言

    “弱国,是没有外交的。”

    看到自己最疼爱的女儿被英国十字军绑架成了人质,尼科西亚城头的伊萨克冷不丁的想起了这句话。这是他在安条克觐见阿莱克修斯的时候,在只有两人的私密情况下,小皇帝仰头望着天花板的吊灯上面摇曳的烛火,仿佛非常疲惫,又感触颇深的说道。

    彼时的伊萨克却对此有些不以为然。他和所有君士坦丁堡的希腊人一样,沉湎于曼努埃尔大帝如同太阳一般耀眼的功绩之中;即使如今已经是太阳落山之前的余辉,但是他们依然为晚霞的瑰丽而赞美,却浑然不知黑夜即将来临。

    “罗马,天下无敌啊!陛下只是遭受小挫,很快便能够重新登临布拉赫奈宫的黄金御座,那些边鄙野蛮的法兰克人,充满羊膻味的突厥牧奴,埃及和叙利亚的异教徒以及异端们,他们都不足为虑;只有君士坦丁堡的篡位者,才是我等的生死大敌!”

    想起自己之前无比幼稚的想法,伊萨克顿时有些悲哀得想笑。他低低的垂下头颅,双手紧紧攥住风霜斑驳的尼科西亚城墙,听到城下女儿撕心裂肺的哭声,长长的喘着粗气。

    “我的兄长,塞浦路斯是朕如今最重要的收入来源,现在朕就将它交到你手里了。”

    “我一定竭尽全力,为陛下守护塞浦路斯!”

    自己言之凿凿的承诺言犹在耳,伊萨克突然之间便发现,所谓罗马的强大,对于如今的他而言,分明就是水中之月,稍微触碰便被击打得粉碎;而自己平日隐藏在骨子里的,身为罗马皇族的倨傲,此刻却一文不值。

    伊萨克默默地看着城下的英国十字军。他们善战而蛮勇,一如他们曾经窥伺罗马的蛮族先辈们。甚至于那个英国人的国王,竟然不屑于找一个入侵塞浦路斯的借口,直接就兵发尼科西亚——这不仅比恶臭的突厥人还要野蛮,更把伊萨克虚假的自尊击打得粉碎。

    “陛下能从安德洛尼卡的魔爪中逃出来,白手起家到现在的规模,想必是早早就正视了自己罢;可笑我比陛下痴长十岁,反而却如同一个纨绔一般浑浑噩噩。”

    城下的威廉.马歇尔看到伊萨克陷入了沉默,他也不着急,只是又用力在海伦妮的胳膊上掐了掐,确保后者的嚎哭能够被她的父亲听到;而良久之后,马歇尔果然看到,沉默不语的塞浦路斯领主竟然下楼了!

    “不会是要投降了吧?以神之名,我竟然单骑威压得一座险要的城堡投降!”

    不理会喜形于色的威廉.马歇尔,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的伊萨克在城门塔楼之内,竟然单膝朝着白盔白甲的居伊跪了下去!

    无视了周围所有人惊诧的目光,伊萨克悲泣的说道:“居伊将军,请聆听一位父亲的诉说,这是我一生一世的请求!”

    作为地位显贵的“塞巴斯托拉克”,皇帝的堂兄平日里对阿莱克修斯麾下的法兰克封臣们并没有刻意结交,当然更不会无缘无故的去激怒他们。

    不过对于居伊,伊萨克知道这是一名武艺高强,身经百战的伟大战士,又被皇帝派往塞浦路斯作为自己的同僚,因此平日里双方也算相处得不错。

    居伊此时内心正在踌躇——阿莱克修斯对他恩重如山,但是理查德早在十年前对他也有救命之恩;况且,英王的十字军,乃是为了打萨拉丁来的,是西方的盟友;如今兄弟阋墙,这让居伊十分痛心和不解的同时,一度打算弥合双方的分歧。

    但是很显然双方都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而他又对自己身份缺乏信心——在耶路撒冷的先王鲍德温四世还未驾崩的最后时光,自己只是一个被剥夺了领地,靠着妻子接济的家伙;而后虽然爱妻西贝拉继位成为耶路撒冷女王,但是在她短短数月的执政时间之内,自己却在皇帝麾下奋战……

    而如今的埃德萨小朝廷中,自己虽然也算得到重用,但是爵位直到现在也只是个空头伯爵而已……

    伊萨克的行为算是打断了居伊的思绪。他不敢接受地位清贵的科穆宁的大礼,慌忙侧过身躲开的同时,却被前者哀恸的眼神深深打动。

    “居伊将军,这是一个父亲最后的心愿——请救回我无辜的女儿,她今年才不满十岁!”

    虽然和西贝拉并没有生育,但是居伊依旧被那双名为父亲的眼睛深深震撼。他扭头看了看城外耀武扬威的英国人,想起耶路撒冷在新月教徒四面围攻的暴风骤雨之中苦苦挣扎的时候,直到圣城沦陷之前,诸国的统治者总是不为所动;而现在在萨拉丁已经几乎定鼎圣地局势的情况下,教廷反而组建了声势庞大的十字军——

    看着马歇尔手中无辜的拜占庭公主,想起无故遭受洗劫的利马索尔,心中的正义感顿时让居伊对这所谓以神之名进行的战争充满了怀疑。

    “真的是以神之名么?”

    伊萨克并没有注意到居伊陷入了自己灵魂的拷问。他声音低沉的说道:“只要将军从那个英国绑架犯手中救回了我的女儿,请您马上以最快的速度北上法古马斯塔港,将英国人悍然对塞浦路斯动手的消息,以及我可怜的女儿,送到海峡对面的安条克,送到陛下身边去……”

    “但是尼科西亚怎么办?塞巴斯托拉克殿下怎么办?这里是整个塞浦路斯的统治中心,这里还有两千余人的无辜平民!”

    居伊还没有说完便沉默了。他看着抬起头来的伊萨克,那平静的眼神仿佛已经做好了最后的决定。

    “我是曼努埃尔大帝的侄子,皇帝的堂兄,以及他钦定的塞浦路斯总督!”

    伊萨克的声音无比坚定,此时仿佛有阳光照在他身上,让塞巴斯托拉克阁下沐浴着闪耀的光辉。他最后掷地有声的说道:

    “我可是阿莱克修斯一世皇帝的后裔,我绝不能辱没了科穆宁荣耀的姓氏!”

第三百章 师与徒

    “亚诺,我的兄弟。”

    策马站在城门之后,等待厚重的橡木大门缓缓开启的居伊,他此时已经全副武装,甚至披上了久违的耶路撒冷白底金色十字的战袍;而他则扭头对着旁边一名全副武装的圣殿骑士郑重说道:

    “亚诺,塞巴斯托拉克阁下已经鼓起了自己的勇气,但是我对他的能力依然表示怀疑。在我走后,你要尽力辅佐他,等待陛下的援军到来。”

    名为亚诺的圣殿骑士抱着自己的头盔,狠狠拍了拍居伊的马鞍,露出了一个矜持的笑容:“我的兄弟,你应该相信我的能力——虽然敌我力量悬殊,可是尼科西亚地势险要,补给充足;即便长期坚守很难做到,但是在对方的攻城器械搭建好之前,防守一两周的时间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说着,他朝居伊递过去一个小小的口袋,亲自给他挂到了马鞍上:“如果我没有记错,对面的那个名为威廉.马歇尔的骑士,是一个拿到过整整一百零三次骑士比武冠军的狠角色;我想,你应该需要这个东西。”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

    有些疑惑的打开了这个布袋,居伊顿时对里面的东西哭笑不得。他笑着和亚诺对了一拳,然后拉下了头盔的护面;当耶路撒冷的前王夫转过头去,正好看到了沉重的铁闸门被绞盘拉上去,而门外的吊桥也被缓缓放了下来。

    “来了,那个希腊人来投降了!”

    看到沉重的吊桥缓缓落下,原本已经快要失去耐心的威廉.马歇尔顿时大喜;他满是倨傲,一脸嫌弃的策马过去,准备接受伊萨克的投降,却忽然看到出来的并不是塞浦路斯的总督,而是一名耶路撒冷的精锐骑士。

    “你们在搞什么东西!”

    感觉自己受到了愚弄,马歇尔有些愤怒的吼道;而他看到那个全副武装的骑士竟然不理他,而是径直策马而来,不由得重新将长剑架到了人质的脖子上。

    “你在干什么?你不要过来!要是这个可爱的公主殿下出了点什么事,那可全是你的责任!”

    不知道为什么,沉默的居伊总是觉得马歇尔的语气有点色厉内苒。他在后者前方十来米的地方站定,然后气定神闲的掀开了自己的护面,朝着焦躁不安的威廉.马歇尔震声说到:

    “维尔,我曾经教过你,不管什么情况下都要稳重;可是我曾经的侍从,你现在让我很失望。”

    听到这记忆深处仿佛陌生又熟悉的声音,永远24岁的马歇尔有些不可置信的掀开了自己的护面;而对面那个骑士的身影,却和记忆之中的某人快速的重合起来。

    那时的马歇尔还是一个被父亲残忍抛弃的流浪儿。他从小在亲戚家寄人篱下,受尽冷落,但是却从小就立志要干一番大事业。彼时,一名流浪骑士从阿基坦来到了诺曼底,非常漂亮的赢得了当地的领主举行的骑士比武大会冠军,年仅十二岁的马歇尔对此十分羡慕,便哀求他将自己收为侍从——

    那个流浪骑士就是居伊。

    那时候的居伊因为自己帅气的外表和高强的武艺在整个阿基坦声名鹊起。但是他并没有如同许多同类一般寻找一名强大的领主效忠,而是遵从本心在法国到处打击强盗,行侠仗义。他曾经享受弱者的崇拜与爱戴,甚至多次拒绝过村民的馈赠;直到他伏杀一名在众人口中贪婪残忍,臭名昭著的伯爵之前,居伊的名字一度是阿基坦许多吟游诗人口中的传奇。

    居伊训练了马歇尔整整两年,为他的武艺打下了坚固的基础。而在他被迫前往圣地流亡之后,马歇尔则开始走上了自己的道路;他牢固的基础以及经过实战血腥磨炼的技巧,让他总是能在充斥着许多傲慢贵族的骑士比武大会之中胜出,也为他挣下了偌大的名声与不菲的财富,直到被阿基坦女大公埃莉诺看中。

    “我的剑只为我自己而挥,我之身亦只为我自己而战。”

    曾经目睹居伊仓惶流亡圣地,并且自认为洞悉缘由的威廉.马歇尔,在那时候就从来没有做帮助平民这种“毫无意义”的事了。他热衷于提升自己的名望与财富,以此作为自己向上爬的晋升之阶;而经过了十年的奋斗,他也成功的看到了自己光明的未来。

    “只要在英王麾下的十字军当中立下耀眼的功勋,回去之后再和女伯爵伊丽莎白完婚,那么我就是安茹帝国的重臣,位高权重的彭布罗克伯爵了!”

    东征之路上的马歇尔一直秉持着这样的理念,这也是他无怨无悔的执行理查德的每一条命令的原因。但是现在,早以为自己内心已经坚若铁石的精英骑士,却发觉自己根本无法对对面的老上司刀剑相加。

    “骑士的责任是什么?保护教堂,对抗叛变,敬畏神职人员,为穷人伸张正义,维护地方和平,为兄弟流血,如果必要的话,放弃自己的生命。”

    一边策马缓缓走向自己曾经的侍从,居伊的脸色看起来无喜无悲。

    “我已经听说了发生在利马索尔的暴行,而现在我在这里看到了你;老实说,维尔,我对你相当失望。”

    “看来都是我的错;当时我应该在教导你武艺的同时,让你多读一读圣经。”

    说话间,居伊已经策马来到了马歇尔身前,而后者在他气势的威压下,额头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马歇尔现在感觉自己的双手都在颤抖,他曾经以为自己在竞技场上所向无敌,在战场上所向披靡,此生已经无所畏惧了;可是当他再一次看到自己眼中曾经崇敬和仰慕的师父,虽然在他被迫流亡之后不止一次的腹诽和蔑视他“幼稚”的所作所为,但是当他再次面对居伊严厉的双眼,内心顿时想起了当初被正义游侠的教鞭所支配的恐惧。

    “我现在是英王的侍从,你,你凭什么训斥我!你这是,这是对陛下大大的不敬!”

    几乎能够将居伊湛蓝的瞳孔看得清清楚楚,马歇尔顿时有些失态和歇斯里底。他手忙脚乱的松开挟持的海伦妮公主,将她推下马去,便喘着粗气,摸向了身侧的剑柄,呐喊着朝着居伊刺了过去!

第三百零一章 师与徒(下)

    “你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

    只听“噌”的一声,马歇尔的长剑被居伊轻易的荡开;而这时突然爆起的两人,却无暇顾及旁边被一条绳子捆缚在威廉马鞍上的拜占庭公主了。

    惊恐万分的海伦妮在地上毫无形象的滚了几圈,不断的挣扎着,但是却被绳索拖住无法逃跑;居伊自然将这个情况看在眼里,但是当他沉默着和马歇尔双剑相交,两人的目光近在咫尺的时候,英国十字军的本阵出动了。

    理查德并不是一个傻子;当他看到马歇尔和一名耶路撒冷的骑士开始交手的时候,他大手一挥,便和数十名骑士纷纷越阵而出;看到对方增援几乎要顷刻而至,而自己短时间也拿不下自己曾经的徒弟,居伊顿时有些焦急了。

    在战场的中央,曾经亲密无比的两人对视的眼神尽皆无比复杂。可是就在这时,马歇尔忽然收力,任凭自己被居伊推了一个踉跄,居伊自然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他迅速策马越过威廉身旁,目标正是那条捆缚着海伦妮,但是现在已经被狠狠绷紧的绳索!

    “刺我一剑,然后带着那个小妞儿快跑!”

    就在两人错身而过的时候,居伊有些不可置信听到了一句极低的声音。电光火石之间,曾经的正义骑士没有犹豫,他一剑斩断了已经绷紧的绳索,然后一把将海伦妮揽到自己马上;而这时,他又听到了身后震天的咆哮!

    “你休想救走她!”

    居伊的前方,理查德带头的数十名法兰克骑士已经开始策马狂奔;他迅速调转马头,然后看到状若疯狂的马歇尔气势汹汹的拦在自己前面;想起刚刚那句莫名其妙的话,以及认为马歇尔不可能如此轻易就被自己推开,居伊决定做个大胆的动作。

    他向着马歇尔的方向策马狂奔的同时,右手伸到了马鞍上的一个袋子当中,里面是一小袋石灰——那是他在出城之前,已经成功加入圣殿骑士团的发小亚诺送给他的东西;原本居伊以为自己永远不会用到,但是现在却是一个时不我待的好机会。

    两人转瞬之间便擦肩而过,而就在同时,已经看出了马歇尔的剑故意挥舞得破绽百出的居伊,抓起一把石灰粉就朝着他的眼睛扔了过去。

    “啊!!!”

    居伊只来得及听到一句痛苦的嚎叫;他现在只能够将海伦妮横放在马鞍上,甚至来不及解开捆缚着她的绳索;唯恐被后方成群的英国骑士追上,他狠命的鞭策着自己的战马,沿着城墙的方向,朝北面迅速狂奔。

    眼睛一时不能视物的威廉.马歇尔狂乱的挥舞着自己的手臂,任凭坐骑就在原地到处转圈圈,而这甚至阻挡了理查德追赶居伊的道路;再加上城楼上的圣殿骑士亚诺已经带人开始朝他们警告射击,理查德只能悻悻收兵;他有些恼怒的看了看紧闭着双眼哀嚎的马歇尔,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周围的人都能看出,国王陛下现在非常生气。

    有人回头望了望尼科西亚城头,却发觉上面的士兵现在士气大振;是啊,大家都知道,一旦对面的指挥官拒绝投降,英国十字军将耗费大量的时间攻击这座要塞——而这并不是喜欢使用精锐骑兵运动歼敌,快速突击的英王所希望看到的。

    这时,一个穿着灰色的修士长袍的中年男子满脸堆笑着朝着理查德唯唯诺诺的走了过来,正是被马歇尔无比怨念的,绰号“阿姨”的威尔逊。他引人注目的地中海头发中央闪亮得简直令人无法直视,他走路的姿势宛如一名最下贱的小丑优伶;他佝偻着背,缓缓走到理查德耳边,朝他悄悄说到:“陛下,请允许我试验我们新式武器的威力——我保证,尼科西亚的石头城墙在它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另一边,居伊则不敢停留,拼命的向北策马狂奔;辛亏他胯下的坐骑乃是一匹神骏的良驹,再加上不到十岁的海伦妮并不是太重,居伊一口气跑的老远,甚至几乎已经看不见尼科西亚的城墙了。

    他并没有如同伊萨克计划的那般直接北上法古玛斯塔,他害怕那座港口也如同南边的利马索尔一般被英国人所攻占;他准备先跑进尼科西亚北面的森林,彻底甩掉英国人的追兵和斥候,然后去找一座更北边也更偏僻的小港口出海。

    “公主殿下,已经没事了。”

    终于自认为暂时安全的居伊,小心翼翼的把海伦妮从马鞍上抱下来,解开了她身上的绳索;而后者经过长时间的颠簸,此时头晕脑胀,只知道自己终于获救了。她缓缓睁开眼睛,声音微弱但是充满了最诚挚的感激:

    “谢谢……谢谢你救了我。”

    “请暂时忍耐一下吧。公主殿下,我会用最快的速度将您送到安条克去,到了那里才真正的安全了。”

    年幼的拜占庭公主紧紧抱住居伊的后腰,仿佛获得了无与伦比的安全感;而这两天的经历,对她来说亦宛如噩梦一般。她原本在科洛西无忧无虑的玩耍,却被一群突然出现的恶匪绑架;作为人质的过程令人沮丧而又痛苦,这对海伦妮幼小的心灵简直造成了巨大的伤害。

    三天后,两人终于回到了安条克;而面对自己的将军带来的血淋淋的现实,以及大侄女伤心欲绝的啜泣和哭诉,阿莱克修斯当时就愤怒到失态了!

    “马拉卡!”

    激愤之下,愤怒的皇帝把面前堆放的文件直接掀到了地上,而周围的侍从亦都义愤填膺。“不行,必须救援塞浦路斯!”他一边皱眉思索,不久之后便斩钉截铁的说道;但是,正当他派出信使前往阿克港的前线,准备请法王居中调停的时候,却看见本应坚守塞浦路斯的伊萨克,满脸狼狈,跌跌撞撞的跑到自己面前。

    “陛下!臣在尼科西亚百折不挠,屡败屡战,但是奈何英国佬实力太强……”

    “所以你只守了不到两天?”

    居伊一脸惊愕的看着垂手而立,站在伊萨克身后一言不发的亚诺.多里安,很是不解的询问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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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0910/ 第一时间欣赏他改变了罗马最新章节! 作者:一毛家二毛所写的《他改变了罗马》为转载作品,他改变了罗马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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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改变了罗马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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