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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吱吱     以和为贵txt下载     以和为贵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九十六章 鸿雁传书(中)

    “懋生,前两天周夫人带了郑氏来给我请安,我听郑氏说,高昌蚊虫很多,而且毒性很大。你可要小心,千万不可大意,如果被蚊虫叮了,一定要记得看大夫。

    说起来,这还是我和郑氏第一次正式的见面,她说话的口音有点怪,语气很铿锵,据周夫人说,郑氏说话是带着高昌的腔调,看来,高昌人说话不太好让人懂啊,不知道那里都有些什么土特产,到时候可别忘了带一些回来,家里的亲戚那么多,到时候一家送一点,大家也图个新鲜……”

    ******

    “懋生,我收到了齐潇转来的一份谍报,是关于‘荣养膏’的调查。谍报里说,这剂所谓的‘荣养膏’,实际上就是民间所说的‘十全大补丸’,只是制成了膏状,用了粉彩细瓷小罐一装,就从原来的十八两买到了三百两。

    我看了,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单从这一点上就可以窥见我们对红鸾的疏忽。

    她每天就用这些珍贵的药材吊着性命,哪里还有力气走路,能够自己站着,都已是非常坚强的孩子了。

    有时候,孩子有问题,我们要找一找自己的原因。

    懋生,这全是我们的错……”

    ******

    “懋生,你不必沮丧,孩子这样,也不是哪一个人的责任。

    你知道为什么人类一次只能生一个孩子,而且一般的妇女生平只能生三至五个孩子?那是因为人类的生长期慢,需要父母亲付出很多的精力!

    懋生,现在还不算晚,我们一点一点的来改进,总有一天,红鸾能够独立的生活。

    你要相信你自己才是,红鸾,身上可流着你的血……”

    ******

    “懋生,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红鸾身边有一个叫栀子的小姑娘,我有一次去看红鸾,随口跟她提起,说,如果红鸾继续这样不走路,以后恐怕就再也不会走路了,结果,那个小姑娘竟然就经常围着红鸾爬,我问她为什么,她说,红鸾最喜欢模仿别人的动作,她这样,就是希望有一天能引起红鸾的注意,跟着她爬,免得总是坐着不动,把手脚都给搞废了。

    我开始还不以为意。

    有一天,贞娘和方少芹两人在暖阁里切磋画艺,我实在是看着无聊,就趁机去看了看红鸾,想知道雷嬷嬷单独带着她,会不会哭闹。

    结果我刚走到晚晴轩,就发现红鸾跟着栀子在晚晴轩的花丛里,象小狗似的撅着屁股在那里爬来爬去,头上是凌乱的花瓣,脸上是黄黄的花粉,把我看得惊呆了。

    那样的红鸾,真是可爱极了!

    雷嬷嬷在一旁扭捏的笑,说,我们把孩子看得太娇贵了,在草丛里爬一爬,不要紧的。

    她的话,让我灵机一动。

    懋生,我们不如把齐潇的两个小丫头邀到家里来做客吧,还有,我想把槐园小厨房的王嬷嬷调过来专门帮红鸾做菜,她的是自幼看着你长大的,手艺高技,口风又紧,一定能象对待你一样对待红鸾的……”

    ******

    “懋生,我现在需要你的安慰与支持!

    红鸾的事,比我预期的阻力大很多。

    首先是贞娘。她不愿意配合。每次我们喂饭给红鸾吃的时候,她总是泪眼婆娑的望着红鸾。红鸾见她这个样子,就黏在她身上不下来,谁碰一下她,她就哇哇大哭,有一次,贞娘甚至求我,说荣养膏,又不是吃不起,何必为了几个银子断了红鸾的性命。

    说得我目瞪口呆。

    我觉得她在这件事上一点也不符合她才女的行事风格。

    为此,我找贞娘好好的谈了一次。

    贞娘说,吃荣养膏,是叶夫人在世的时候千方百计求来的,如今孩子已经吃习惯,要她突然间改变,孩子太痛苦了,她不忍心你的孩子遭受这样的对待。还说,能不能等你回来了,再做决定。

    再就是魏夫人那里。

    我去借王嬷嬷,魏夫人也没有多说什么,很直爽地就答应,可当她听说是为了红鸾的事,立刻就改了主意,还说,这样宠着孩子是不对的,红鸾如果真的不愿意吃东西,那就让她饿着好了,一天不吃,两天不吃,难道十天也不吃?

    我只好唯唯诺诺的,赖在一旁不走,魏夫人这才勉强同意,但只愿意把王嬷嬷借给梨园三个月,三个月后,让我们自己想办法。

    还有就是红鸾。

    她真不亏是你的女儿,敏感、固执都和你有得一比。

    荣养膏的量每十天减少一点,就这样,她竟然还吃得出来,张着大大的眼睛瞪着雷嬷嬷。

    雷嬷嬷说,那眼神看得让她心惊。

    所以她拿调羹的手都有些颤抖。

    看来,仆妇就是仆妇,真遇到让主子厌的事,还是会本能是产生惧怕的心理,难怪那些富家子弟,通常都有些颐使气指,原来就是这样惯出来的。

    我却担心红鸾把这帐算到了雷嬷嬷头上,以后对雷嬷嬷产生了排斥,怕贞娘因私事不在的时候没人哄得住她。所以,现在每天早上我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晚晴轩给红鸾喂荣养膏。

    她到好,抿着嘴巴不吃。

    我就对她说,我举着汤羹数一百下,你如果不吃,那就收走,今天都没得吃了。

    第一天她哭了一整天,嗓子都哭哑了。

    第二天,继续不吃,我数到一百,继续收拾走人。

    贞娘跑到梨园来给我磕头,我就让她在那里跪着,还叫雷嬷嬷把红鸾抱来看着。

    一大一小,就在我梨园里闹开了,如果不是方少芹来下午来看我布置的暖阁,恐怕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收场。

    第三天的时候,我再喂红鸾,她就一边哭,一边吃,原来看我很茫然的眼神带着忿然地望着我,真是让我哭笑不得。

    原来,恨比爱的情绪更强烈。

    懋生,你看,我现在都变成了可恶的后母了……”

    ******

    “懋生,我现在的遭遇让你觉得很好笑吗?

    你再写信来打趣我,我就撒手不管你们父女俩的事了!

    你问方少芹的反应,说起来真让人丧气。

    她当时一看,就站在旁边掩嘴而笑,还劝贞娘,你也真是的,孩子不懂事,和大人闹,你可是孩子的养娘,负着教导之职,怎么也和孩子一样不懂事,这让国公爷如何放心地把孩子交你!

    一句话,就把贞娘的眼泪给堵在了眼睛里。

    红鸾看见贞娘不哭了,也渐渐不再哭泣。

    自那以后,贞娘见到了方少芹,还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懋生,我觉得好奇怪哦,为什么贞娘在方少芹面前和在我面前就是两个样子。

    她见到方少芹,就好象见到了师长似的,整个人都精神起来,说话做事也毕恭毕敬的;可在我面前,她就象我的姐姐似的,什么都要指点我一下。

    懋生,我看上去就真的那么小,给人的感觉就真的让人那么不放心吗……”

    ******

    “懋生,我今天见到了齐潇家的碧鸾和紫鸾。

    你们家的人长得都好象啊,‘三只鸾’站在一起,就象嫡亲的三姊妹,根本看不出来是堂兄妹。

    而且,我觉得你们家里人的人对孩子的态度都好奇怪。

    带碧鸾和紫鸾来的,是她们的母亲郑氏,可郑氏在两个孩子的面前,却有一点畏手畏脚的样子,两个孩子对她也不是很亲,反而时时拉着各自养娘的手。

    她们对红鸾的事可能都有所耳闻,见到红鸾,两姐妹并没有露出惊诧的表情。

    我让几位嬷嬷带着三姐妹和栀子一起到晚晴轩的花圃里去玩,我和郑氏、贞娘就坐在屋檐下打叶子牌。

    风轻云淡,鸟语花香,孩子们荡着秋千,踩着跷跷板,银铃般的笑声响彻在林间,人间的天堂,也不过如此。

    这天,红鸾玩得最高兴。

    两个姐姐都愿意让着她,小心翼翼地和她玩跷跷板,我把红鸾用布带缠在栀子身上,然后让栀子带着她荡了秋千。

    一个下午,红鸾的小脸儿红仆仆的,晚饭的时候,吃了三调羹白米稀粥。

    看来,运动,是小孩子最好的补品……”

    ******

    “懋生,你别生气,昨天我不是有意不给你写信的,实在是太累了。

    梨园的暖阁现在都快要成茶社了。

    自从那天郑氏带了碧鸾和紫鸾来家里客后,红鸾就经常指着屋外的秋千吵闹,可如果你真的把她带去荡秋千,她又哭闹不休的,刚开始,我不明白是为什么,后来,我又邀了郑氏来家里做客,这才发现,原来,红鸾也喜欢热闹的气氛。

    王嬷嬷来梨园后,七天做了一百三十四道菜,可她却只是只对其中的六道菜感兴趣,其他的,任你怎么哄,就是不吃。

    不吃就不吃,我也不是要她一天之内就把所有的陋习都改变的。

    所以就吩咐王嬷嬷,她愿意吃什么就给做什么菜。

    尽管如此,她吃的还是很少。经常是我板着脸站在一旁,她也板着脸看着我,两人对峙片刻,她才开始吃饭。

    现在我就改变的方法。

    如果她按照我的要求吃饭,我就会在下午邀了碧鸾和紫鸾过来做客。

    我这样只做了两次,红鸾就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开始一日三餐正常进食了,虽然每餐还只是吃两、三调羹的饭,但总比每天吃燕窝煮粥要好的多。

    这样一来,郑氏就成了梨园的常客,梨园小厨房的点心开支节节攀升。

    另一个常客是方少芹。

    每次我们去徐夫人那里请完安,她一定会到梨园来吃早饭的,然后就会留下来盘桓一整天,有时候兴致高涨,还会给几个孩子画几笔小鸡、小鸭之类的东西,或是抚琴唱着小调,她的声音清脆婉转如黄莺,样子又活泼开朗亲切,真象个大姐姐。

    孩子们都很喜欢她,争着在她身边打转。

    有一次,碧鸾弹了一曲小调,方少芹大为赞赏,就亲了亲她的面颊,谁知道,离方少芹只有两步距离的红鸾竟然趄趄趔趔地仆到了方少芹的怀里,一把就推开了碧鸾,大声哭了起来。

    虽然是个坏习惯,可是懋生,你不知道,我当时多高兴!

    我们这里还有一个不速之客,你猜猜,是谁……”(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七章 鸿雁传书(下)

    “懋生,你一点幽默感也没有。

    那个不速之客是你三堂兄齐江的妻子李氏啦!

    前两天,她去给徐夫人请安,遇到了我和方少芹。

    李氏本准备和方少芹一起出府的,后来听说方少芹要到我这里来吃早餐,就笑道,选日不如撞日,九弟妹,我今天也讨个客来做做。

    我当然是笑着满口答应。

    懋生,我这才发现,原来你在这一辈的兄弟中排行第九,齐潇排行第十一,以后可不可以喊齐潇做潇十一郎!

    李氏是个性格开朗活泼的人,她自我介绍说,她出身关外郡白水李氏,我虽然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但她说这话时脸上闪过骄傲神色,相信应该是燕地有名的士族吧!

    方少芹在这方面比我强多了,她马上接口和三嫂说起李家先祖的事情来,三嫂看方少芹的目光立刻有些不一样了。

    我们一起在梨园吃了早饭,她对梨园小厨房里做的一道‘什锦咸菜’非常感兴趣,我就写了菜谱给她,结果第二天,她就带着她娘家的弟媳李石氏来给我请安,据三堂嫂介绍,她的弟弟也就是李石氏的丈夫是你手下的一位总兵。

    又过了两天,齐淇的妻子崔氏也来了,她是和郑氏一起来的,给我带了新鲜的玉簪花,我自然也要热情的接待一番。

    然后你就可以想象的到。

    她们隔三岔五的就来一次,每次来,都是嬷嬷婢女一大群,不仅我觉得累,就是梨园的婢女嬷嬷们也都累得不行了。

    还有,这个月,我们梨园的伙食费首次突破了二百两的大关,而且,我有理由相信,这个记录总有一天会再次打破……”

    ******

    “懋生,你说话可要算话啊,一回来,就把超支的银子补给我。

    梨园的暖阁已装饰完毕了。

    我让人在四周的墙壁镶上了木板,然后凿了大小不一,形状各式的格子,可以放书、放笔墨纸砚,还可以放一些小玩意,然后在东、南、西三面各放了一床做工精细的大塌,铺了秋香色的坐垫,又做了很多大迎枕供大家休息时靠靠。

    大家看了都说好,只是窗户的帘子用什么质地的颇有争议。

    方少芹说湘妃竹帘好,大堂嫂却说金丝藤红漆竹帘好,三堂嫂却认为挂竹帘不好,就糊上天青色的软罗纱。

    大家就问我的意思,我含含糊糊地应了过去。

    湘妃竹帘是一两银子一副,金丝藤红漆竹帘却是一两八钱银子一副,软罗纱,更就那贵了。不过,如果除去这些因素,我个人就是觉得软罗纱更好。

    暖阁前面种着几株蕉芭树,到了夏天,肯定有小蚊子,用软罗纱,一定又透亮又干净。

    现在既然你愿意把超支的银子补约我,我决定就用软罗纱了,虽然贵些,可是能保护我们柔嫩的皮肤啊,相信你也不会反对的吧!

    方少芹给暖阁起了一个名字,叫‘珠玑馆’,还说,要成立一个‘珠玑社’,以后大家可以在一起弹琴做画,喝酒聊天。

    大堂嫂、三堂嫂还有李石氏,贞娘都说这名字起得好。

    郑氏是个沉默的妇人,她很少发表意见,大家说话的时候,她总是笑着坐在一旁,问她什么,也只是低低的应一声是。就连她,也很赞成方少芹的提议,还说,如果真的要成立‘珠玑社’,她愿意出五十两银子的分子钱。

    只有我,婉转地表示了反对。

    免费提供地方,免费提供茶点,还免费提供仆妇。

    可现在的情况是五票对一票,我的反对无效。

    所以,在大堂嫂的主持下,我们的‘珠玑馆’于六月二十八日开馆了。

    有了郑氏的前言,四十两,五十两、六十两不等,大家都各出了几份力,李石氏出得最多,拿了一百两出来,我当时还以为她搞错了,结果三堂嫂说,李石氏娘家是做钱庄生意的,有的是钱,让我放心的收下就行了。

    我和少芹都出了一个中间数,四十两。

    这样一来,我们合起来也收了个二百多两银子。

    我把这银子交给大堂嫂身边的闵嬷嬷,让她另立帐管着,以后珠玑社的开支,就从这上面划拔,大家都称好。

    尽管如此,我们梨园的柴米油盐酱醋茶估计是白贴了!

    那天红玉整了一桌酒菜,我们把各家的姑娘也带上了,红鸾高兴极了,栀子背着她到处跑,还不小心和大堂嫂家的彩鸾撞到了一起,孩子们起了哄,吵了起来。我还担心大人们会有什么想法,谁知,她们只顾自己说话,根本就没有谁注意到,嬷嬷们见我在场,自然也不敢吭声的。偏坦了红鸾也不好,可说了红鸾,我又怕打击她和姐妹们一起玩乐的积极性,正发着愁,几个孩子嘻嘻哈哈又玩到了一起。

    难怪人家说,孩子的气,来的快,去的也快。

    白让我担心了!

    只是可怜了晚晴轩的花圃,被糟蹋的不成样子了。

    那天最有趣的是郑氏。

    只是喝了两三盅,舌头就有点直了,看见方少芹抚琴唱歌,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扯着喉咙喊了起来,唱得什么,我们一个字也听不懂,可能是高昌的民谣之类的,但调子高亢,音色绵长,把大家听得都呆了,没想到那么腼腆的一个人,竟然能发出那么大的声音来。

    郑氏的激动,带动了气氛。

    方少芹唱了梁地的小令,贞娘唱了江南的小调,崔氏唱了燕地长调,大家说说唱唱,喝酒行令,都很开心。

    只有我,一会要关心茶和点心,一会要去花圃看看孩子们怎样了。

    为什么大家都可以放开一切的玩,只要我,象老妈子似的,担心完这些又去担心那些呢……”

    ******

    “懋生,收到了你厚厚的一叠信,激动了半天,结果打开一天,竟然是你和高昌人签定的一个条约副本。

    你是想我帮你把他存放好吗?你觉得我把它放在家里的什么地方好……”

    ******

    “懋生,不是我误会你,是你从来不愿意和我好好的说嘛!

    说实在的,对于税赋方面的事,我也不是太懂,所以那个条约我也提不出什么实质性的建议来。但我相信,你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会列出的这些条款的。

    唯一让我有点担心的是,双方怎样去诚守这个条约,毕竟,没有一个有约的管束机制,什么条约都不可能自动生效的……”

    ******

    “懋生,我们办‘珠玑社’的事被徐夫人发现!

    今天一大早,我和少芹还有大堂嫂,都被徐夫人叫到了贤集院,还没有等我们站稳,徐夫人就劈头盖脑地把我们训了一顿,什么‘行不为俭’、‘附庸风雅’、‘妄自尊大’了,一股脑地扣在了我们的脑袋上,特别是我,不仅‘铺张浪费,而且还助纣为虐’,最后要求我们立刻停止那些‘不守妇道的轻浮’行径。

    参加珠玑社的人没几个,除了郑氏和我,都是没有婆婆管束的。松贞院徐夫人不能来,魏夫人就是知道,也不可能去告诉徐夫人,而郑氏是得到了周夫人的同意的,哪到底是谁泄漏了消息呢?

    我们一出贤集院,就开始各自查各自的人。

    可能是我们这边闹得太凶了,徐夫人有所耳闻。但最后让她证实消息的,却是少芹身边的一个嬷嬷。

    我心里暗自庆幸,还好和梨园的人无关,要不然,可真要大开杀戒了!

    不过,少芹的手段也够狠的了,听说一回到花生胡同,立马找了个错把那嬷嬷仗毙了。

    下午的时候,大堂嫂就来商量我,说,珠玑社就这样散了,她实在是有些舍不得。她有一座陪嫁的小庄园,就在雍州城外不到二里的地方,如果我们同意,大家不如把以后聚会的地点改在那里。

    我有点拿不准,准备商量你以后再作答复。说实话,段缨络‘病’着,我觉得哪里也不如家里安全。

    其她的人却很兴奋,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都颇为赞同大堂嫂的提议。

    可我望着笑靥如花、大方开朗的少芹,却心时隐隐觉得不妥。

    她,在齐府逗留的时间也太长了一些……”

    ******

    “懋生,来信收到了。知道你们准备在高昌和燕地原交界处立一块碑,在碑上写明双方应尽的责任和义务,以此为条约的见证,我觉得挺好的。就是不知道定先生是个什么意见?这样会不会引起熙照方面的注意?

    至于去不去大堂嫂的庄园,你让我自己拿主意,那我就看着少芹行事吧。不管怎样,责不罚众嘛!

    红鸾这段时间好多了,虽然还是不开口说话,但有时候和姐姐妹妹们一起玩,大家互不相让抢东西的时候,急了,自己会走上一两步。我觉得这样挺好,大家身份地位差不多,又都是贵胄之女,免得有人总是宠着她,把她给惯坏了。而且有忠心的栀子陪伴在她身边,我相信她会越来越好的。你就不用担心。

    荣养膏的事,我看还是别这么急着断,也不用和那个什么鲁秦去砍价,有时候,人买的就是一个心情,你总得让红鸾有个精神支柱吧!

    再说了,正如贞娘常唠叨的,我们又不是吃不起!

    还是过段时间再说吧。

    听你的口气,在高昌的事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你什么时候会启程回雍州,我很想念你……”

    ******

    “懋生,今天柳眉儿来看我了!

    这还是我们婚后头一次见面,她比结婚前更漂亮了,整个人都洋溢在新嫁娘的羞涩喜悦中。

    我很高兴见到她,陪着她去给魏夫人请了安,本想留她在梨园过夜,可她掂记着丈夫,最后只在我这里吃了晚饭,就回王家在清平胡同的寓所了。

    她告诉我,说这次是陪丈夫南下参加今年熙照的秋闱路过雍州,特意来给看看我的,还说,如果崔公子顺利考中了举人,那等到明年春闱结束,他们就会转回燕地了;如果崔公子落榜了,他们可能会在熙照住个两、三年,等来年科考。

    可惜我在熙照已无所托之人,只好拜托少芹。

    少芹很热心,写了一封信给她的堂哥方少昶,还说,方少昶是个热心的人,如今又在吏部任给事中,虽然职务小,但他人缘好,也许给帮得上忙。

    柳眉儿自然是感激了又感激。

    我抽空问了柳眉儿,问她手里的钱可充裕。

    柳眉儿偷偷跟我说,他们一共带了五万两银票,如果不够,家里还会再送过来。还说,让我放心,去拜会方少昶的时候,不会象土财主似的拿钱砸人的。

    我听了直冒汗,和她开玩笑,说,难道我就是拿钱砸人的主!

    她嘻嘻笑不作声。

    我就问她,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这些了?

    她说,是崔公子说的。

    难怪有人说,女人象琴弦,遇到知音,才会调出悦耳动听的曲调……”(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八章 逢魔时刻(一)

    “懋生,对‘珠玑社’设在大堂嫂庄园的事,我们一直没有定下来,这次,大堂嫂邀请我们去那里做客,我准备带着红鸾去庄园住几天,你来信说已从高昌启程,正在回雍州的路上,我就不和你啰啰嗦嗦了。

    等着你回来……”

    这是齐懋生高昌之行收到的最后一封从雍州来的信,那时候,齐懋生正在回雍州的路上,他中途他断断续续地给顾夕颜报了几次行程,顾夕颜都没有回信。

    可能是去了大堂嫂的庄园,不方便写信吧!

    不管怎么说,这样利用军是谍报传递书信,就算是夫妻,被人知道了,都会引起诟语。

    齐懋生没有在意,日夜兼程地往回赶。

    顾夕颜也的确是不方便回信。

    八月初二,她留了端娘、红玉、云裳在梨园管家,带着红鸾、墨菊、栀子、雷嬷嬷、王嬷嬷、翠玉、嫣红、夏晴、杏雨还有本应该躺在床上的段缨络等人去了崔氏位于雍州城外的庄园,和她们同行的,还有方少芹和她身边的婢女嬷嬷们。

    有一点,顾夕颜并没有在信中和齐懋生提起,这次出行,不仅仅是受了大堂嫂崔氏的邀请,还得到了徐夫人的批准。

    因为,七月末,花生胡同那边传来消息,说魏士英怀孕了。

    燕国公府第一个知道消息的,是顾夕颜。

    当天晚上,方少芹就赶到了梨园。

    她脸色如常,姿态依旧端庄,举止依旧优美,但那挺得直直的背脊却漏露了她的忿然。

    方少芹笑着对顾夕颜道:“婶婶,魏士英怀孕了,我为了避嫌,只得来求婶婶,收留我几日。”

    当时顾夕颜就傻了眼,问道:“有多少时间了?”

    方少芹嘴角浮出一个讽刺的笑容:“说有两个多月了!”

    两个多月!

    顾夕颜在心里算了一下。

    那岂不是在他们新婚之时……

    她说不出一句话来,忙点头:“你先安心住下就是……”然后叫了云裳服伺方少芹盥洗。

    跟她而来的石嬷嬷含泪向顾夕颜道了谢。

    顾夕颜趁着这机会去找了端娘,把情况跟她说一遍,道:“把少芹安置在珠玑馆,她最喜欢那里的气氛。你亲自在旁边服伺着,吩咐厨房做几道她平时喜欢吃的菜送来,我去徐夫人那里一趟。”

    端娘满脸的唏嘘,顾夕颜带着翠玉转身去了贤集院。

    徐夫人刚躺下,听说顾夕颜来了,思忖了片刻,才让人迎她进来。

    顾夕颜给徐夫人请安后,径直道:“少芹在我那里,说是大少爷屋里的魏姨娘怀了孕,怕惹起什么闲言闲语,所以想到我那里歇几天。媳妇也不敢拿主意,特意来禀告母亲!”

    徐夫人当时两眼一黑,就昏了过去。

    屋子一阵混乱,易嬷嬷又是用凉水给徐夫人敷头,又是掐仁中,好容易,徐夫人张开了眼。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易嬷嬷,派人去,把那个小贱人肚子里的孽种给我踢下来!”

    易嬷嬷就看了顾夕颜一眼,道:“夫人说胡话了吧,魏姨娘怀的可是齐家的血脉……”

    “我呸!”徐夫人脸色狰狞,眼神焕散,“那小贱货,嫁进来不到三个月,就有了五个月的身孕……他为什么护着她不让她来给我请安,不就是怕她在我面前立规矩,把那孩子给立没了……别以为我不作声,就把我当傻子……”

    易嬷嬷惊恐地望了脸色煞白的顾夕颜一眼,狠狠地就在徐夫人的胳臂上拧了几下,口中急急地道:“夫人,夫人……”

    满屋子里的人,却静得死一般寂。

    光亮一点点地聚集到了徐夫人的眸子中,渐渐化成明亮如利刃般的眼神。

    “你们给我收拾收拾,我去看看少芹!”说完,犀利的目光落在了顾夕颜的身上。

    顾夕颜还没有那徐夫人的支言片语中回过神来,她的表情还有些僵硬,道:“爷不在家。如果母亲一定要去松贞院,我看还是一个人去为好……”说完,意味深长地撇了易嬷嬷一眼。

    徐夫人“腾”地跳下了床,身手矫健的完全不象一个年逾六旬的老人,伸起手就朝着顾夕颜的脸上扇来。

    “她们去得,我就去不得……”

    顾夕颜直觉猫了猫身,侧着脸,躲过了徐夫人手掌。

    尽管如此,她还是被吓得连退几步,直到腰身挺到了桌几上,无处可退才停了下来。

    徐夫人见状,还有追过来,易嬷嬷却适时拦住了徐夫人,不停地道:“夫人,夫人,您冷静些……少夫人说的也有道理,你还是看去看看玉官吧,大少奶奶那里,有石嬷嬷,还有少夫人,不会怎样的……”说着,挥了挥手。

    屋子里的婢女嬷嬷得到了明确的指示,七手八脚地上前,有的扶徐夫人坐下,有的给徐夫人递茶,有的给徐夫人穿鞋。

    徐夫人则脸色灰白地坐在炕沿边,目光阴霾地望着顾夕颜。

    顾夕颜看见有人拦住了徐夫人,自己又离她有了十来步的距离,人渐渐冷静下来。所以当徐夫人的目光望过来时,顾夕颜不由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徐夫人的神色。

    目光冰冷,带着风霜般的寒意。

    顾夕颜心里直打鼓。

    松贞院住燕国公,德馨院里住燕国公嫡夫人,这可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懋生为了保护自己,还不知道在暗地里使了多大的劲,这才有了今天的局面。所以,就算徐夫人再怎样,在这一点上,也是绝不能让步的。

    看来,正面的冲突是不能避免了的!

    既然如此,不如先发制人。

    心间流转间,顾夕颜上前几步,正欲说话,却突然发现,徐夫人的目光,依旧停在自己原来的位置上。

    她心中一动,顺着那目光望去。

    原来,在挺住自己腰身的茶几旁边,是一架博古架子,架子上放着大大小小的玉料、石料、木料雕塑,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尊身高约有两尺的玉石芙蓉盆景,粉红色的花瓣,碧玉的叶子,发出灼灼光华,华丽之极。

    是在看博古架的东西吗?

    顾夕颜再次移了移脚步。

    徐夫人的目光依旧直勾勾的。

    看来,真是在看博古架上的东西。

    顾夕颜不由好奇地转头,想知道徐夫人到底看的是什么。谁知道,易嬷嬷已带着歉意的笑容迎了上来,挡住了她的目光:“少夫人,这里面的前因后果,您都是知道的。夫人这是气糊涂了,您可千万别往心去。我知道,您是好心,那金嬷嬷,就是前车之鉴……夫人是没想明白,让你受委屈了。我在这里代夫人向少夫人陪不是了!”说着,就跪下来要给顾夕颜叩头。

    “嬷嬷快起来!”顾夕颜忙搀了易嬷嬷,“惹得母亲生气,说起来,都是我的不是,嬷嬷这样,可真是折煞我了。”

    易嬷嬷对顾夕颜并没有话中说的那么恭敬,她顺势就站了起来,笑道:“既然如此,少夫人还是早点回梨园吧!大少奶奶那里,还望少夫人仔细开导才是。不管怎么,她毕竟是从熙照来的,我们燕地,仰仗熙照的地方多着呢……”

    顾夕颜眉目顺和地听着易嬷嬷唠叨完了,然后给徐夫人曲膝行礼后带着翠玉她们回了梨园。

    梨园里,方少芹已梳洗完毕,歪在珠玑馆的大榻上,云裳和嫣红跪在她的身后,正用毛巾给她绞干头发。

    她看见顾夕颜,笑道:“回来了!”

    顾夕颜不想和她说些虚伪的应酬话,点了点头,道:“我让小厨房里做了春饼,你要不是吃一点!”

    方少芹大笑:“要,总不能为这事,就不活了吧!”

    笑容是那样的璀璨,眸子里那样的悲伤,象早春的花,虽然尽力开放,可最终也敌不过转瞬即来的倒春寒。

    少芹,也是努力过的吧!

    顾夕颜叹了一口气,叫人端了炕桌上来。

    方少芹大口地吃着东西,笑道:“婶婶,你有一次煮了牡蛎粥给我吃,是想把我吓跑吧!”

    面对这样聪明伶俐的女子,顾夕颜畅然地笑:“是啊!怕和你处出感情来了,有一天,会不忍决断……”

    方少芹添着指头上沾着的甜面酱:“我在梁地,还吃过烧蝎子……牡蛎粥,算什么……婶婶,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

    顾夕颜挑了挑眉。

    方少芹目光幽幽地望着她:“因为你总是微笑!”

    “哦!”顾夕颜微笑着望着她。

    “不管是在什么情况下,不管是在什么时候,你总是微笑!”方少芹笑容苦涩,“我们谈诗论画的时候,红鸾把你的衣裳弄脏的时候,贞娘挑衅你的时候,我窥视你的时候……不管什么时候,你总是微笑,好象这一切,都只是掠过你耳边的风,都只是照在你身上的光影,你总能从中找到值得你欣赏的地方,然后用包容的心态去看待……在你身上,我总能感觉到熨贴般的舒适。”

    透过那些光影斑驳,看到隐藏在心底最深的自我,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顾夕颜有一瞬间的惶恐。

    望着顾夕颜有些僵硬的笑容,方少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逗你玩的!我呀,是仗着自己是小辈,可以到婶婶这里来撒撒娇……”

    顾夕颜望着的目光却是悲哀的:“少芹,博弈开始了吗?”

    方少芹微怔。

    “我们之间的博弈开始了吗?”顾夕颜望着方少芹修长入鬓的眉,挺直俏丽的鼻,喃喃地道,“我们的友谊,竟然消失的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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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 逢魔时刻(二)

    “我听见歌喉如黄莺般清脆婉转的少芹,我看见笑容如夏花般灿烂动人的少芹,现在,我是不是要开始渐渐熟悉一个有着天使美丽魔鬼般心肠的少芹了呢?”顾夕颜目光迷离,“一个从此让我觉得畏惧,让我觉得害怕,让我觉得悲哀的少芹呢……”

    嫣红和云裳忙蹑手蹑脚地溜了出去。

    屋子里只除下了方少芹和顾夕颜。

    方少芹笑容勉强:“婶婶,你在说什么呢?”

    “选择在第一时间跑到梨园来,告诉我魏士英怀孕的消息。”顾夕颜望着方少芹的目光全是悲伤,“明明知道我碍于身份的原因,不能当家作主,不能随便留客……利用我,把这件事告诉徐夫人,又利用齐府‘内院妇人未经国公爷招唤,不得随意进入松贞院’的祖训把愤怒的徐夫人引到花生胡同去……少芹,以你的立场,你没有错。可是,你想过没有,为什么聪明伶俐,算无遗策的你,却在花生胡同处处被动……”

    方少芹目光炙如烈日地盯着顾夕颜,好象要把她烧着似的。

    “因为你从来没有把毓之当成你的丈夫,因为你从来没有把花生胡同当成你的家。”顾夕颜目光中有着瞭然,“你争的,是一时的意气,你算盘的,是自己的高傲……少芹,也许有人很迟钝,也许有人很愚蠢,但是,真诚的心,是能让人慢慢体会到的……少芹,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帮你走一趟贤集院吗?”

    方少芹如遭雷殛般地愣愣地望着顾夕颜。

    “因为我希望你去争,希望你去算盘,”顾夕颜凝视着方少芹,“去争你的丈夫,去算盘你的家庭……而不是成为齐府第八个熙照来的夫人,然后承载着四百年的痛苦,象徐夫人那样活着……”

    “你凭什么批评我!”方少芹猛地挥手把身前小几上的杯碟全扫在了地上,痛苦地喊道:“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什么……我是和亲的女子,我没有选择……”

    顾夕颜狠狠地抓住了方少芹的肩膀,修剪的整齐圆润的指头深深地掐入了她的衣裳里:“这是借口,少芹,这是借口……而且是最让人轻视的借口。你可以选择,问题是,你愿不愿意选择……”

    方少芹迷茫地望着顾夕颜。

    “就象你透过层层的迷雾看到我心底的本质一样,少芹,用你的一双慧眼,也看清楚,你到底要的是什么……”

    “我要的到底是什么?”方少芹目光迷离,喃喃低语。

    “是,少芹!”顾夕颜语气铿锵地道,“看清楚,你自己,到底要的是什么……就算有一天,我们反目成仇,背道而驰,也不会因当初的选择而后悔……到时候,你有什么招术,我都会毫不留情地反击过去,因为,我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她目光税利地望着方少芹,毫不回避,毫不退缩,毫不畏惧。

    在这目光中,方少芹突然间就打了一个寒颤。

    这,是一个她不认识的顾夕颜。

    ******

    那天,顾夕颜把方少芹安排在了敞厦另一边的暖阁里休息。

    第一次,她有着无法排遣的深深无奈,失去了给齐懋生写信的心情。

    一整夜,她辗转反侧,不能入眠。徐夫人、魏夫人、方少芹还面目有些模糊的周夫人,她们的脸,如走马灯似的在她的脑海里旋转……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一夜没有睡好的顾夕颜带着几份憔悴去看了方少芹。

    屋子里,点着七八盏灯,不知道是整夜没有熄,还是刚刚点燃,照得屋子里明亮而温暖。

    方少芹神色怏然地歪在迎枕上,看见顾夕颜进来,木着脸看了她一眼,然后继续盯着床头的立式宫灯昏黄的光芒发着呆。

    坐在炕沿的石嬷嬷忙起身曲膝给顾夕颜行了礼,低声道:“夫人,我们家姑娘……不是有意失礼,实在是……”说这里,眼睛一湿,掏出衣袖里的帕子抹了抹眼角。

    顾夕颜却心中松了一口气。

    她真怕看到一个仪态万方,笑靥如花般的方少芹……能在她面前坦露真我,是不是已经少了几份谋划,多了几份真情呢!

    顾夕颜就安慰似的拍了拍石嬷嬷的手,轻声道:“昨天晚上,睡了没有?”

    石嬷嬷就摇了摇头。

    顾夕颜思忖了半晌,轻声道:“嬷嬷,我和少芹有些体己的话,想私下说说,你看……”

    石嬷嬷忙道:“好,好,好。少夫人,你们说话,你们说话……”说着,竟然感激地望了顾夕颜一眼,这才走出屋子,把空间让给了她们。

    顾夕颜走到炕边坐了下来,帮方少芹掖了掖被角。

    方少芹猛地回头望着顾夕颜,语气尖酸地道:“我现在还有什么体面,用不着避人!说起来真真好笑,你上有婆婆,下有姨娘,梨园却如铁箍水围似的,什么消息也露不出去,我那里,离齐府还有半个钟头的路,怕是我早饭还没有吃完,菜谱子就到了别人的手里了……”

    顾夕颜有些吃惊。

    没想到,方少芹的处境竟然已是这样的艰难。

    方少芹露出自嘲的笑容:“也不知道那些下人是从哪里听到的,话都传到石嬷嬷耳朵里了。说玉官喜欢的是魏士英,结果为了和熙照联姻,只得委屈她做了姨娘……说起来,那位魏姨娘,婶婶的表姐,可真真是位妙人。我和玉官新婚之夜,她就在榆梅园的壁影前站了一整夜;第二天,她穿着一身湖色的褂衫给我敬茶,我刚说了两句话,她就‘虚弱’地昏了过去;自从我进了门,先是查出来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拉肚子,后来又闹出有人拿了贴着她生庚八字的小人做巫术的事……这次,更是过份,她怀了身子,竟然当着玉官哭诉,说愿意自请出府,只求留她们母子一条性命……偏偏玉官看见我前两天仗毙了个嬷嬷,竟然劝我,‘你就消停消停吧’……”说到这里,方少芹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地流了下来,“你说,要我去争丈夫,要我去盘算家庭,我怎么去盘算,怎么去争啊……我每天在婶婶在这里混着,他还要我怎么‘消停’才满意啊,我不避到您这里来,要是她再有个病啊痛啊的,那我还洗得清吗……”

    顾夕颜汗颜。

    有能力帮魏士英做出这种事的,除了魏夫人,还有谁?

    可人家是她正正经经的婆婆,别说背后议论了,就是听到了名字脸上露出不恭之意,说不定哪天就成了挑拨关系的利刃了……

    所以顾夕颜叹了一口气,道:“少芹,你跟我说实话,齐毓之这样,你,还准备和他过下去吗?”

    方少芹就吃惊地望着她:“婶婶何出此言?”

    顾夕颜本想问方少芹,这种三人行的日子,她是否能忍受。可想到自己现在所处的环境,她就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道:“魏士英……在你先头怀了孕……你介意吗?”

    尽管如此,方少芹也听出期中的几份意思来,她脸色通红,忿然道:“婶婶难道也和玉官一样,认为我是那容不得的人……枉我把您看得重……”

    顾夕颜汗颜,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她忙补救似地打断了方少芹的话:“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误会了……”

    方少芹却不能释然地盯着顾夕颜,胸脯一起一伏的喘着气。

    “我的是意思是,”顾夕颜鬓角有汗,“我的是意思是,既然如此,你何必如此忿然。难道你被狗咬中了,还要争口气,转过头去咬狗一口吗……”

    顾夕颜有点胡言乱语了。

    方少芹听得一怔,随后却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爽朗快乐,听得出,有了些开怀。

    “婶婶每有奇言,但总是一语中的。”方少芹眉眼间舒展了不少,“我实在是气糊涂了……”

    顾夕颜就不由地擦了擦额头。

    这种事,对女人的伤害有时候是致命的,现在自己的几句劝慰虽然让方少芹消了不少怒气,但谁又真正知道她心里是否真的释怀了呢?

    所以顾夕颜提出来:“少芹,你既然出来了,索性到处散散心,也免得象你担心的一样,有个什么事,大家脱不着干系。虽然说不怕,但总是心里不舒服……”

    实际上,顾夕颜直觉的认为,魏夫人既然出了手,就不会这么简单的就收手。而且,还有一个和魏夫人唱对手戏的徐夫人还没有反击……何必让方少芹夹在中间为难,让本来就是勉强接受了熙照赐婚的齐毓之对方少芹又生出什么误会来。

    方少芹也是个聪明人,自然是明白顾夕颜的心思。她不由苦涩地笑道:“婶婶,我不比你们,我是没有娘家的人……”

    顾夕颜笑道:“你没有娘家,你有婆家啊!”

    方少芹脸上就有几份迟疑。

    顾夕颜知道她有了几份动心,索性就把自己的想法合盘托出:“红鸾的事,你是知道的。那天贞娘的态度,你也是看在眼里的。说实话,这段时间大家在‘珠玑社’里混着,红鸾的事,都是我一手一脚安排的。可如今,珠玑社散了,红鸾那边,贞娘又开始管事了……不管怎么说,她总是叶夫人托孤之人,有时候,我也要顾几份名声。”

    方少芹没有想到顾夕颜会把自己的处境这么直白的说出来。

    “少芹,我有一个主意,说出来你听听,看行不行?”顾夕颜目光中闪现着期盼,望着方少芹。

    方少芹不由道:“婶婶直管说来就是。”

    顾夕颜沉吟道:“大堂嫂不是说她在雍州城外有一个庄园吗?我想,不如我们去庄园里做几天客,一来你可以避一避,二来我可以带着红鸾到那里住几天,让她到陌生的地方去适应一下,你看如何?”

    方少芹低头沉思了半天,道:“我听婶婶的安排就是。”

    顾夕颜闻言,不由松了一口气。

    让少芹暂时远离这些是是非非,也或,她会有新的感悟也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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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章 逢魔时刻(三)

    两人决定了出行,就委托了端娘去大堂嫂崔氏那里走一趟。

    她们梳洗完毕,吃过早饭,顾夕颜就约了方少芹一起去晚晴轩。

    红鸾刚刚起床,还在穿衣服,看见顾夕颜和方少芹进了屋,脸上就露出不耐的表情来。

    顾夕颜视而不见,笑着和红鸾打了招呼,红鸾却侧过脸去,不理她。

    方少芹见了,不由低声道:“她这个样子,以后怎么得了……不管怎么说,规矩还是要守的,一次两次迁就她还可以,长此以往,红鸾的名声也会受损的。到时候,你也是脱不了干系的!”

    顾夕颜就给了她一个苦涩的笑容:“所以说,后母难为啊……”

    方少芹就无奈地摇了摇头。

    等红鸾穿好衣裳,梳洗完毕后,贞娘带着一个贴身的丫头出现在了红鸾的房间。

    她看见顾夕颜和方少芹,怔了怔,而红鸾看见她,却露出甜美的笑容,伸出手要她抱。

    贞娘给两人曲膝行了礼,然后抱了红鸾,石嬷嬷端了放着调羹的小碟子进来,调羹里,是黑呼呼散发着药香的养荣膏。

    顾夕颜接过碟子,拿起调羹来喂红鸾。

    红鸾就把头埋在贞娘的怀里。

    顾夕颜开始数数。

    如果是平常,红鸾早就用忿然的目光盯着顾夕颜了,这一次,她连头也没有抬。

    顾夕颜数到了一百,挥手让人拿走了调羹。

    红鸾竟然依旧不为所动。

    和我玩心眼!

    顾夕颜就笑着吩嘱石嬷嬷:“把那盛着养荣膏的罐子放到我屋里去。”

    “少夫人!”贞娘脸色有白,“红鸾是小孩子,偶尔也有闹脾气的时候,您不如再试一次吧!”

    顾夕颜笑而不答。

    方少芹却眉眼微动。

    贞娘神色间就有些激动,道:“夫人,你不能这样……”

    顾夕颜就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一眼,让翠玉去把养荣膏的罐子抱在怀里,然后和方少芹回了梨园。

    两人刚在珠玑馆坐定,方少芹就冷笑道:“这燕国公府,净出些妖蛾子!”

    “是啊!”顾夕颜叹道,“你说,照她这样一来,我这两三个月的心血岂不是白费了。我要是不把那养荣膏搬到我屋里……怕是我前脚走,后脚她就喂她一调羹……”

    方少芹眉头紧皱,道:“我看,得跟红鸾找几个有经验的教养嬷嬷来,才是正理……”

    顾夕颜苦笑道:“我何尝不知道。只是,红鸾的情况与别的孩子不一样……这,你也是知道的。怎么也要顾着孩子的情绪,这件事,只能慢慢来,急不得……”

    方少芹目光转流:“婶婶,你不会是想到大堂嫂那里去把‘珠玑社’重新开起来,好把贞娘拖着吧!”

    顾夕颜没有瞒着她,笑着点了点头。

    贞娘,对这类社交活动非常的热衷!

    一个人要是分了心,自然就有些事顾不到了……所以,顾夕颜才想出了这种两全其美的方法……

    她并没有和贞娘相争的心事,只是觉得贞娘明知自己对红鸾的影响力,还这番行事,颇有些让人被挟住喉咙般的不快而已。

    方少芹不由嘻嘻笑了起来。

    ******

    去崔氏庄园小住的计划,比顾夕颜想象的要顺利得多。

    首先是崔氏那里,上午端娘去一说,她立马就派了家里几个有头有脸的管事去了小庄园打点,下午就到徐夫人那里,正式邀请顾夕颜和红鸾到她那里做客。

    徐夫人一大早就去了花生胡同,据说魏士英正气若游丝地躺在床上,一大屋子的嬷嬷婢女围着服伺着,大夫说,魏士英身子骨虚,要在床上安胎,这安,自然也就请不成了。徐夫人转身就拉着齐毓之哭了起来。临走前,徐夫人让齐毓之去燕国公府把方少芹接回来,齐毓之跟了过来,遇见了方少芹,却喃喃无语。

    方少芹到看不出有什么异样,就提出来想和顾夕颜一起去崔氏的小庄园里住几天,说婶婶出门在外,跟前也要有个服伺的人才是。

    在这种情况下,徐夫人当然是立马就答应了。

    就这样,八月初二的一大早,顾夕颜她们浩浩荡荡十几辆车朝着崔氏的小庄园进发了。

    崔氏说的挺谦虚的,顾夕颜还以为是几亩地,然后中间起幢几进的屋子。到了地界,她这才发现,原来和她想象中的相差堪远。

    宽大平整的青石路旁,一幢挨着一幢的屋子,个个高屋建瓴,气势不凡。

    顾夕颜和方少芹不由交换了一个眼神:“这,这算是小庄园了!”

    方少芹凑到车窗边观看,掩嘴而笑。

    贞娘抱着红鸾坐在马车内,道:“这地方叫后湖,因有湖泊而闻名。燕地的富豪之家,都喜欢在这里修筑庄园,引湖中之水入园,仿熙照江南景致造园……”

    方少芹不由就打量了车窗外的景色几眼,笑道:“既然离得这么近,为什么不引了后湖的湖水入雍州城……说起来,燕国公府虽然大,景致也算秀美,但却没有湖景。想来雍州城里也没有哪家有吧!”

    贞娘就笑道:“好象说是,如果引了活水进府,工程颇大,还要拆了几片民居……这事就这样搁下来了!”

    顾夕颜却想起别一桩事来。

    既然如此,那叶紫苏跳河而亡,跳得是哪条河呢?

    “那你知不知道离雍州城最近的河在什么地方?”顾夕颜状似无意地道。

    “在春廓!”贞娘道,“离后湖也不过两、三两的路程,有条细缨河,向东流入缨河。”

    几个人说着,马车就停了下来。

    广亮门前立刻有小厮跑了过来,把高高的门槛御了下来,马车就噜噜地辗在青石板上驶进了庄园。

    崔氏早已领了一大群嬷嬷婢女在二门等侯了,马车刚停下来,她就迎了上来。

    大家下了车,自然是一阵寒暄。

    崔氏把顾夕颜和方少芹都安置在了东跨院,顾夕颜住的地方大一些,有后罩房,正好把贞娘和红鸾安置在那里,方少芹则住在她紧邻的院子。

    大家梳洗了一番,然后聚在了花厅。

    崔氏在花厅设了宴席,给顾夕颜和方少芹洗尘。

    酒菜没有上桌之间,崔氏朝着顾夕颜递了一个眼色,然后就非常热情地和方少芹聊开了,不时说些笑话,逗得方少芹哈哈大笑。

    顾夕颜端了茶盅静静地抿了一口,望着说话行事都比平常夸张的崔氏,不由心中暗叹。

    看来,崔氏已得到了消息,要不然,不会这般行事了!

    这期间,红鸾一直紧紧地抱着贞娘,神色紧张地打量着四周,片刻也不愿意离开,贞娘抱着孩子坐在太师椅上,不是地轻轻拍打着孩子的后背,安抚她的情绪。

    崔氏和方少芹说了几句话,红鸾突然间就闹起脾气来,在贞娘怀里挣扎起来,贞娘低声地哄着,也不管用。

    谁知崔氏却突然回头,道:“贞娘,红鸾既然不耐烦坐着,你就抱她到处走走才是……”

    贞娘腾地就红了脸,抱着红鸾站起身来,半晌才低低地应了一声,然后有些狼狈地抱着孩子出了花厅。

    崔氏看见顾夕颜有些惊讶地望着她,脸上浮起几丝冷意,道:“九弟妹,不是我说你,你年纪虽小,但好歹也是家里做主意的人……哪家的养娘象她这样,事事跟着主子进进出来的。你有时候,也要拿出点狠劲来才是。”

    顾夕颜怔住了,喃喃地道:“我看你们,和她玩得挺好的,所以……”

    崔氏快言快语地道:“我们这不是看在弟妹的份上吗?”

    顾夕颜不由心惊,但立刻就明白过了。

    不管贞娘以前是怎样的身份,但她现在是红鸾的养娘了,对于象崔氏她们来说,她就是个仆人了……还好自己是嫁给了齐懋生,他又是个能当家作主的人,要是嫁到蒋杏林那样的人家去,还指不定闹出什么笑话来……

    可如果崔氏排斥贞娘,那这段日子,贞娘只要日日和红鸾腻在一起了,这和自己的计划,岂不是南辕北辙了吗?

    她不由朝方少芹望去。

    方少芹虽然觉得崔氏说的有道理,但因先前答应了顾夕颜的。所以违心地道:“大伯母,贞娘出身高贵,对红鸾又一直尽心尽责,不同于一般的养娘,所以婶婶特别敬重些……”

    崔氏就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想要人敬重,先要自己敬重。放在好好的主子不做,要去做养娘,你让别人怎么敬重的起来!”

    顾夕颜和方少芹都觉得这话中有话,不由地道:“大堂嫂,可是,贞娘,有什么不……”

    “九弟妹是不知道啊!”崔氏就望着窗外正抱着红鸾走来走去的贞娘道,“她端着王公子的牌位嫁进了王家,王家上上下下,别说是妯娌了,就是婶婶们见了,对她也是毕恭毕敬的,老太君对她,比亲生的闺女还要亲,吃穿用度,都比照婆婆的。她到好,到府里来当了养娘,知道的,说她和叶夫人交好,重情守诺,不知道的,还以为王家容不下这个寡媳……可说出去谁信,哪有人不愿意做主子而愿意低眉顺眼服伺人的。你说,让我们这些做亲戚的怎么敬重的起来!”

    崔氏,是不是太激动了些。

    顾夕颜和方少芹不禁面面相觑。

    崔氏也是个伶俐人,直言道:“我母亲,姓王,说起来,是她嫡亲的姑母……”

    (因为女儿要去参加一个活动,所以文发的早了一点^_^。加更只能等到下午17点左右了,大家可别忘了投票哦!)(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一章 逢魔时刻(四)

    那天吃饭,崔氏根本就没有叫她的意思,方少芹也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顾夕颜当然也不会去坚持什么,毕竟,崔氏对贞娘的看法在这里摆着,一个搞不好,说不定还说出什么过激的话来,那就更是煞风景的事了……

    因为是下午三点多钟到的,赶了大半天的路,吃完饭,大家就各回各屋休息去了。

    顾夕颜回到屋里,先去看了红鸾。

    红鸾正睡着。

    后罩房里有点热,贞娘正坐在床头给红鸾打扇,看见顾夕颜进来,忙站了起来。

    顾夕颜这才发现,贞娘的眼睛红红的。

    想必是崔氏的一番话,让她有所感悟。

    顾夕颜笑了笑,朝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到床前看了红鸾。

    红鸾这段日子三餐基本上正常,小脸蛋粉粉嫩嫩的,侧着身子,撅着小嘴,白生生的小手枕在脸边,看得到蓝色静脉的鬓角沁出几粒细细的汗。

    顾夕颜的嘴角不由翘了起来,轻轻地摸了摸红鸾的乌黑发亮的头发。

    可能是感觉到什么东西掠过,红鸾就不烦恼在头顶挥了挥手,翻了一个身,又去睡了。

    顾夕颜无声笑了起来,朝着贞娘点了点头,然后起身回屋。

    谁知贞娘却跟了出来,两人站在穿堂上说话。

    “少夫人,这段时间多有失礼,还望海涵!”说着,贞娘半蹲着给顾夕颜行了一个福礼。

    她动作轻盈,姿态优美,让人赏心悦目。

    顾夕颜没有想到贞娘会选这样的时机,用这样的方法和她谈话。

    她笑道:“你们之间,往日无仇,近日无怨,就是有点小分歧,也都是为了红鸾,贞娘不必客气。”

    “夫人这样宽容,到是显得我小家子气了。”贞娘眼圈一红,“有些事,我本不欲多言,是怕夫人误会。如今看夫人确实是真心待红鸾,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说完,用手背轻轻地抹了抹眼角。

    顾夕颜看她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虽然心里不以为然,但出于礼貌,她还是递了帕子给她:“有什么话,大家好好说就是!”

    贞娘接过帕子,眼泪却象雨点似的落了下来:“我是个不详的人……但凡别人给几份脸色,就巴不得我感恩戴德似的……可我又比谁差了去,只是命运捉弄人而已……红鸾虽然不知事,却是真心诚意需要我……我也愿意服伺她……原来两个孤苦零零的人,互相挽扶着罢了。在我心里,红鸾,比谁都亲……我是舍不得离开她的……原先是打定了主意的,准备一直跟着她……如今,让少夫人这般的为难,却不是我的本意。我寻思着,爷也快回来了,到时候,夫人跟爷提一提,我,我还是出府去……”说完,就悲悲切切地哭了起来。

    顾夕颜就叹了一口气,道:“你也别多心。说实话,你对红鸾这样的溺爱,的确不是个好现象……但也不至于闹到要出府。如果人人都如你一般,但凡受点委屈,就要走,那家里成了什么样子了。我既然带你来,你就暂且安下心事,好好的玩几天……今天大家都累了,你也去休息吧!”

    贞娘就抽泣地曲膝给顾夕颜行了礼。

    可望着她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顾夕颜实在心软不起来啊!

    所以她转身就去找崔氏。

    婢女忙道:“少夫人,天气热,你歇着,有什么事,我去叫了太太来见您。”

    “哪能让你们太太来见我!”顾夕颜笑道,“你领我去就是!”

    就算是妯娌间,也会分个三六九等,在齐家,顾夕颜无疑是站在最高峰的。可越是如此,越是要做人低调恭敬。有时候,人与人相处,也就是个面子问题……

    那婢女自然是不敢善自做主的,忙小心翼翼地领着顾夕颜去找崔氏。

    她们跨过几道门槛,停在了卷帘竹棚下。

    不远的敞厦里,几个嬷嬷毕恭毕敬地垂手立着,崔氏坐在太师椅上正在说什么,因为是隔得远,顾夕颜只隐隐听到:“……用心服伺着……到时候,可不分旧人新人……自己卷了铺盖给我滚出府去……”

    那婢女却是知道的,这是家里的太太在嘱咐那些管事的嬷嬷,要是眼前的这位主在园子里有个不高兴的,大家的日子都别想安生。

    所以她脸上就带了惶恐的表情,轻道地道:“少夫人,我,您不用通传……”

    顾夕颜见她很紧张的样子,就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轻声地道:“你们太太正训话呢……我怎好冒冒然地就闯进去,还是通传一声吧!”

    婢女踌躇了一下,这才疾步进了敞厦。

    崔氏看见人进来,就停了嘴,抬头就看见了远远地站在卷帘棚下的顾夕颜,她忙起身:“九弟妹,你还和大嫂讲这个虚礼……快快进来!”

    屋子里的嬷嬷就有了很轻微的骚动。

    顾夕颜看见崔氏走了出来,马上迎了上去,笑道:“嫂嫂有事,我来的可真不是时候……”

    崔氏笑道:“我们这样的人,能有什么事……不过是家务上的几句嘱吩罢了!”

    两人说说笑笑地在屋里坐下,那些嬷嬷们给顾夕颜行了礼,退了下去,崔氏身边的婢女给顾夕颜上了茶,崔氏笑道:“弟妹找我,可是有什么急事?”

    顾夕颜就点了点头,目光在崔氏身后的婢女身上扫了一眼,却不作声。

    崔氏见状,立刻做了一个手势,屋子里服伺的人忙退了下去。

    顾夕颜这才开口,道:“大嫂,我一事请教!”

    崔氏忙道:“你说,你说,我是知无不言!”

    顾夕颜沉吟道:“我听嫂嫂言辞间,王家和贞娘好象颇有些误会,那您知不知道,如今王家可还照顾贞娘的生活起居?”

    崔氏怔道:“弟妹何出此言?可是那贞娘在您面前说了些什么?”

    “不,不,不,”顾夕颜忙道,“您别误会,贞娘在我面前什么也没有说。是我自己多心了。说起来,如今贞娘的月例钱是在我这里领的,数目也不小。前段时间,我屋里端姑姑涨了月例钱,我还以为王家……所以她的没涨。如果她和王家断了关系,我寻思着,也要照着端姑姑的名份给她涨起来才是!”

    这当然是一个借口。

    崔氏沉吟了一会,才道:“原来是有的。后来老太君去了……就没再过问了!”

    顾夕颜就点了点头,颇有愧意地道:“说起来,都是我疏忽了!”

    崔氏听顾夕颜这么说,就颇有点为她解围的意思,笑道:“您也不用愧疚……原来叶夫人在世的时候,赏得也不少了。搞不好,比你我的私房钱还多!”说罢,掩嘴笑了起来。

    顾夕颜也笑了起来。

    难怪敢提出府。

    如果自己真的跟懋生提出来,怕是要被人戳断脊梁骨了。

    好好的一个世家之女,受了去世的嫡母所托,帮着照顾有疾的姑娘,为此得罪了夫家,有家不能归……如今却凭白无故地被赶出了府……到时候,就是崔氏,怕都要在背后嘀咕自己几句吧!

    ******

    燕地的夏天,是温和的。

    没有刺眼的阳光,没有炙热的气流,连风吹过,都是平平淡淡,温和柔顺的。

    顾夕颜非常的喜欢。

    崔氏给她安排的院子,墙角种着一丛竹,有条潺潺的细流绕过,水流缓慢,清澈见底。栀子正扶着红鸾在小溪里淌水玩。

    顾夕颜远远地望着被嬷嬷婢们簇拥着的两个小小身影,脸上不由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方少芹在一旁看着,笑道:“婶婶用了什么手段,怎么让那贞娘消停下来了……昨天几位婶婶过来,我拉了贞娘一起去饮酒,她说要照顾红鸾,给推了……原来在梨园,她不是很喜欢的吗?”说完,她用疑惑的目光望着顾夕颜。

    顾夕颜笑了笑,道:“我有什么方法……怕是听了大嫂的话,有些不舒服吧……”

    方少芹就撇了撇嘴:“总算明白了些!”

    两人说着话,就看见贞娘行色匆匆地赶了过来,红鸾远远地望见贞娘,就露出甜美的笑容,手臂张得大大的,要贞娘抱。

    贞娘温柔地微笑,把红鸾从溪水里抱了出来,两人头颅相交,贞娘在红鸾的耳边低低的细语,红鸾就仰起五官分明的小脸,嘻嘻地笑着,说不出来的快活。

    顾夕颜就叹了一口气,喃喃地道:“真是养了一只白眼狼……和她爹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刚住下来的时候,红鸾的确很害怕,就算是顾夕颜减了她养荣膏的份量,她连脾气都不敢发。有一次,贞娘被方少芹拉走了,雷嬷嬷和栀子又不在身边,她竟然靠在了顾夕颜的怀里。

    顾夕颜以为她们的关系会改善一些,谁知道,等贞娘一回来,她又仆到了贞娘的怀里。

    根本就养不家!

    顾夕颜再一次被这感觉给击倒了。

    所以现在,只要贞娘不干涉她渐渐第减养荣膏的事,她也就懒得理会那些事了。

    方少芹看见顾夕颜望着贞娘和红鸾脸上流露出来气愤,不由掩嘴而笑:“婶婶,我看啊,你有这功夫,还不如自己生一个……”

    顾夕颜就转头瞪了方少芹一眼。

    有本事在这里说风凉话,怎么没本事去生一个……这话溜到了嘴边,却让顾夕颜咽了下去。

    方少芹却象是想

    起了什么似的,愉悦的笑容渐渐淡去,流露出惘然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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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二章 逢魔时刻(五)

    顾夕颜和方少芹两人都没有达到去崔氏小庄园小住的初衷。

    自从崔氏一句话,好象把贞娘从绮梦中震醒了似的,她每天规行矩步地照顾着红鸾,凡是顾夕颜要求的,她都尽心尽力地做好,顾夕颜心里就有些不自在,商量贞娘:“得想办法让红鸾开口才是!”

    贞娘连连点头:“少夫人说的是,是得想个法办让红鸾开口说话才是!”

    顾夕颜提起旧事:“有一次栀子说红鸾会算术,你说,是教了红鸾数数。她不开口,这个数,是怎么一个数法?”

    “用了筷子。问她是几,她就抽几双筷子出来。”贞娘笑道,目光中颇有些自豪,“只告诉她几遍,就会,只是大一点的数就不行了。”

    顾夕颜点头:“红鸾的事,还烦请贞娘多多费心!”

    贞娘站起身来,恭谦地道:“少夫人客气,这原也是我应该做的,只是一直没有做好!”

    等贞娘走后,方少芹就在一旁有些幸祸乐灾地笑:“齐府的妙人,真是不少啊!”

    方少芹嘴里的“妙人”,通常是个贬意词,顾夕颜置若罔闻。方少芹却不愿意这样放过顾夕颜,笑道:“婶婶,我一直有点想不通。说起来,魏士英和你还是亲戚,你为什么帮着我!”

    为什么呢?

    顾夕颜自己也有片刻的迷茫。

    “或许是,觉得你很孤单……脱下熙照那层耀眼的光华,你、我还有郑氏,都一样,都是没有娘家的人……”

    方少芹笑容僵在了嘴角。

    这位比自己还要小一岁的婶婶,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吧!

    她没有娘家,是因为她娘家的人不在……而自己、郑氏,没有娘家,是因为她们一边被要求为家族昌盛作贡献一边却被当作牺牲品抛弃在这偏远之地……认真的说话起,自己、郑氏,比她更可怜,更可悲,更寂寞……

    她抬头,就看见了顾夕颜眼中的不忍。

    “有选择,就有痛苦。而我们,只不过是在两种痛苦中选择了一种,并不知道,哪一种选择更让人痛苦……”顾夕颜喃喃低语,象在为自己感叹,又象是在劝慰方少芹,“有些事,已经不可以回头了,我们却可以改变……我希望从我们开始,改变……”

    方少芹,眼角滴下一滴晶莹的泪珠。

    ******

    有些事,说的时候很激动,听得时候很感动,可真要去实践它,却又往往觉得很被动。

    方少芹开始失眠。

    住在隔壁的顾夕颜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方少芹,整夜整夜看着她在小庄园的湖泊边徘徊。

    两个人,都被选择折磨着。

    段缨络打着哈欠,语气含糊地道:“你下巴都尖了……齐灏马上就要回来了,你还是别管她了,早点休息吧!”

    “我怎么睡的着。”顾夕颜苦笑,“明知道有一个危险人物在自己身边,总得想办法减轻下杀伤力吧!”

    段缨络迟疑道:“你也不是个管闲事的人……再怎么说,这也是花生胡同的事,你,还是别管了,可别到时候,吃力不讨好……”

    “人本来就是群居动物,有谁真的能够独善其身啊!”顾夕颜无奈地笑道,“现在不趁着方少芹对未来还有着几份憧憬的时候把她给拉过来,难道眼睁睁地看着她变成第二个徐夫人,然后我们两人不死不休地斗着……最后遭殃的是谁,还不是我……我可不希望我的孩子遇到什么危险,也不希望,有一天,我变成一个连孩子也能下手的人……恨,总是比爱更能让人感到快意……难道你喜欢一直生活在血腥的环境里啊……”

    “那到也是!”段缨络道,“什么事都怕万一,万一你们争执起来,真的伤了孩子……后悔也来不及啊!”

    顾夕颜沉默良久,轻声地道:“我也仔细想过了。魏士英的孩子,肯定是保不住的……既然如此,何必再把方少芹牵进去……我尽力去做,能做到哪一步是哪一步吧!”

    段缨络大惊,道:“既然怀了孩子,齐毓之应该对魏士英还是有点感情的吧。就算没有感情,毕竟是他的亲肉骨,又是第一个孩子,徐夫人总要给几份面子他……应该不至于如此吧!”

    顾夕颜摇头:“就怕是魏夫人,容不得这孩子?”

    段缨络略一思忖,额头就冒出汗来。

    如果这个时候魏士英肚子的孩子出了什么事,那把徐夫人请到花生胡同的方少芹,还有对魏士英怀孕极度不满的徐夫人,都会被怀疑……那齐毓之和方少芹、徐夫人之间的关系,就将变得很微妙了!

    顾夕颜苦涩地道:“那天在贤集院,徐夫人听易嬷嬷说魏姨娘怀了孕,一下子昏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却说,进门三个月,却怀了五个月的身孕……我记得分明,魏士英是二月间抬的姨娘,算起来,应该有五个月,而且,少芹也说,魏士英只有两个月的身孕。当时,易嬷嬷不停地偷窥我的脸色,还不顾尊卑使劲地拧徐夫人……徐夫人一定是气得心神失宁,想起了以前的事。把这个魏姨娘当成了另一个魏姨娘……齐瀚、懋生和齐潇是前前后后出生的,如果水姨娘、周夫人是一起抬举做的姨娘,那还说的过去,如果不是……那懋生之前,魏夫人就应该还怀过一胎……”

    段缨络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了。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徐夫人和魏夫人之间恨意……”顾夕颜沉吟道,“段姐姐,你帮我打听一下,看魏夫人是不是和水姨娘、周夫人一起进的门……”

    第二天下午,段缨络就脸色惶恐地对顾夕颜摇了摇头,道:“这是人人都知道的……魏夫人进门的第七年,齐煜才收了水姨娘和周夫人……”

    顾夕颜的脸色也一下子变得煞白起来。

    ******

    没有几天,方少芹和顾夕颜都呈现出疲惫不堪的倦色。

    只有红鸾,越来越开朗,越来越活泼,脸色也越来越红润……有一天,她甚至捉了一条毛毛虫丢在顾夕颜的裙子上,结果却惹得顾夕颜一阵开怀的大笑。

    红鸾不明所以,瞪着眼睛望着她良久,然后气呼呼、跌跌撞撞地跑走了。

    方少芹站在屋檐下,目光迷离地望着红鸾:“我小时,也曾经象红鸾一样,天真烂漫、不谙世事,得到父母的庇护……”

    站在她身边的顾夕颜无语。

    一边是疼爱自己的父母,一边却是对自己避之不及的丈夫。可世事就是这样捉弄人。最爱自己的人,却不能共度一生;避之不及的人,却必须和他创造一个未来……

    “祖父说,九叔父有少昶堂兄,以后日子不用愁……父亲却没能生出好儿子来,如果我嫁到燕地来,为了我的体面,朝庭少不得让父亲晋几级……父亲是个老实人,一直靠着家里余荫生活,我远嫁之事,他心里虽然不同意,可也不敢说什么……我想,也好,姑娘家,总归是要嫁人的,如果在仕途上对父亲有所帮助,也不枉他疼了我一场……”

    “我比少莹堂姐小四岁。”两人沿着曲曲折折的抄走游廊缓缓而行,“有一次,我们姐妹几个都在敞厦里练大字。先生教导极严,各人的墨,各人磨。我那时只有四岁,手劲不够,一不小心,就砚台打翻在了少莹堂姐的衣襟上……下学回到家,母亲知道了,忙带着我去给少莹堂姐赔礼。六叔说,小孩子家,是常有的事,不必挂怀。

    母亲这才松了一口气。

    可我们刚走出门,就听见少莹堂姐在那里抱怨,说,母亲,怎么办好,这身衣裳,是太后娘娘赏的,还说,让我下次进宫穿给她看看。六婶就说,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穿出来显摆,自己捅的篓子,自己收拾去……当时,母亲拉着我的手就发起抖来。

    回到家里,母亲到处托人,想弄一条和少莹堂姐当天穿的一样面料的裙子,可怎么也没找到。

    又过了几天,少莹堂姐要进宫给太后娘娘请安了,母亲就红着眼睛去了六婶家。我知道自己撞了祸,很害怕,就偷跟了过去。

    结果,我看到少莹堂姐穿了一身和那天一模一样的衣裳。

    母亲望着少莹堂姐身上的那身衣裙,就有些结结巴巴起来。

    少莹堂姐却得意地说,四伯母,我让内务府的又重新给我做了一件,这样,太后姑奶奶就不知道少芹妹妹把我的衣裳弄脏了……

    母亲当时就泪眼婆娑地搂住了少莹堂姐,嘴里喃喃地不停说着多谢……

    没多久,父亲就卖了母亲陪嫁的一个小庄园,谋了份梁地的差事,我七岁的时候,母亲就带着我和哥哥去了梁地,一去,就是九年……”

    崔氏小庄园湖泊不大,学着江南的景,种着几植荷花,不知道是不是气候的原因,却只有绿叶没有花蕾。

    两人坐在湖边的太湖石上,头顶是如伞的浓浓绿阴。

    “梁地的冬天很冷,却没有燕地冷,夏天很热,却比江南还要热,春秋之季反而感觉不到。我们习惯穿一种左右交衽齐臀的小袄,然后在衣缘裤摆领口袖边绣上色彩艳丽,凹凸有致陇花。”说到这里,她朝着顾夕颜回眸一笑。“我是绣陇花的高手。我们用的绣花针和盛京用的绣针不一样,针孔在针端,一针扎下去,很快回手,线就形成一个凸点。有的女孩子,手不够快,力道不够准,线就会长短不一,就需要用剪刀把线修剪平整。可我不一样,我的陇绣,从来都是起手无回,针角一致……加上我又会画画,大家都喜欢找我画花样子……我穿着裤子在城里到处跑,大家都笑嘻嘻地望着我,就是有人指指点点,也是在说,瞧,那小丫头,长得可真水灵……”

    方少芹断断续续地唠叨着,顾夕颜却觉得胆颤心惊,不知道她是为了忘记而怀念,还是为了铭记而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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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三章 逢魔时刻(六)

    随着日子一天天的溜走,顾夕颜就有些烦燥起来。

    方少芹没有任何迹象表现她到底准备如何进行选择,而秋夕节马上就要到了,齐懋生快要回来了……可她又不想马上就回齐府,总希望能在这个相对安静的环境里让方少芹的选择少受些干扰。

    一日中午她正睡着午觉,四平突然来了。

    顾夕颜大喜,以为是齐懋生回来了,忙让翠玉把四平迎了进来。可当她看到四平的时候,人一下子就瘫在了榻上,嘴角微喃,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四平的腰间,系着一条白布带,那是带孝的模样。

    旁边的嫣红看着顾夕颜的模样不对,忙上前掺了她。

    四平也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但还是很恭敬地给顾夕颜行了礼,道:“少夫人,夫人让我接您和大少奶奶回府里去……说是太后娘娘殡天了,我们府里要设灵堂,让您快回去。”

    她还以为是齐懋生……

    半晌,顾夕颜才回过神来。

    这才发现自己全身都在发抖,人象脱虚了般的无力。

    等她冷静下来,第一句话问的就是“爷知道吗”。

    熙照真正意义上的统治者去世了,政治将会出现怎样的格局,这个时候,可是一点点错也不能出啊!

    四平看着顾夕颜嘴唇都有点发白,忙道:“回少夫人的话,小人不知!”

    顾夕颜在炕上静坐了片刻,这才理出一些头绪来,道:“翠玉,你去吩嘱嫣红她们收拾东西,少夫人那里,暂时不要作声,等我回来。嫣红,你随我来!”

    嫣红应了一声,随着顾夕颜出了门。

    顾夕颜先去了崔氏那里,把情况说了一下,崔氏也是世家之女,怎不知道这其中的凶险,而且她的丈夫,还在西北大营没回来。她脸色有点发白,亲自去督促人帮着顾夕颜她们收拾东西。然后顾夕颜去了方少芹那里。

    方少芹刚躺下,石嬷嬷见顾夕颜来了,还以为只是平常的探望,笑盈盈地曲膝给她行了礼,然后亲自斟了茶,顾夕颜和石嬷嬷聊了几句,方少芹醒了。

    她梳洗了一番才出来和顾夕颜坐定,笑道:“我们还是回雍州吧!”

    顾夕颜微怔。

    方少芹掩嘴而笑:“不是快过秋夕节了吗……婶婶可真沉得住气啊!二叔可让说了具体什么时候回来不?”

    顾夕颜脸上就有露出犹豫的神色。

    方少芹笑着叹了一口气,道:“我再不回去,婶婶的那位表姐要是有个什么三岔两短的,我这个把祖母引到花生胡同借刀杀人的妻子,只怕是更让玉官不喜了!”

    这是顾夕颜第一次听到方少芹直言齐毓之不喜欢她。

    方少芹看到顾夕颜对自己的说词有些意外,笑道:“婶婶放心,我心里明白,魏姨娘那里,我一定派人好好服伺,让她顺利诞下麟儿的!”

    顾夕颜却暗暗叫苦。

    如果是在昨天或是今天上午,方少芹这么说,自己会多高兴啊,她终于选择和齐毓之共度余生……可现在,方太后去世了,方少芹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呢?

    她就苦笑了一下,然后正襟危坐地道:“少芹,我们马上就回雍州……太后娘娘,她殡天了!”

    方少芹表情僵硬,半晌才道:“你,你说什么?”

    顾夕颜声音柔和却清晰地又说了一遍:“太后娘娘殡天了。四平刚刚来报信,说府里设了灵堂,让我们赶回雍州。”

    方少芹目光有些呆滞,好半天也没有吭一声。

    石嬷嬷那边却已低低地小泣起来。

    顾夕颜就唤了方少芹身边带来的一个叫满香的婢女:“给大少奶奶收拾东西吧!”

    满香也满眼含泪,哽咽着应了一声。

    方少芹就慢慢地站了起来,目光锐利而明亮,象出鞘的刀,充满了霸气。

    顾夕颜就叹了一口气。

    看样子,一切努力都白费了!

    ******

    她们在黄昏时分赶回了燕国公府,路过府衙的时候,发现屋檐门楣上已挂上了白布,在府衙门前设了祭案,不知道是因为天色太晚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除了在祭案前轮值的士兵,她并没有看见有人在祭案前焚香。

    进了府里,到处挂着白布,平添了几份悲伤的气氛。

    等见到徐夫人的时候,顾夕颜心里就有点吃惊了。

    徐夫人脸色憔悴,身上洋溢着浓浓的哀痛,就好象,她的亲人去世了似的。

    她看见方少芹进来,神色怏然地道:“你都知道了!”

    方少芹点了点头。

    徐夫人道:“去祭了太后娘娘,就回府里去吧!”

    方少芹什么也没有说,然后和徐夫人一起去了旁边的厢房,顾夕颜想了一下,还是跟了过去。

    厢房空荡荡的,设了一张香案,香案上供着一个牌位,竖着写了长长的一条字,因抬头直视有些不敬,顾夕颜只是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只,依旧有什么慈、寿、安、温、和、敦等字,想来是写着太后方氏的谧号了。

    方少芹很恭敬在香案前上了香。

    顾夕颜也跟着上了香。

    徐夫人就语气疲惫地吩嘱顾夕颜:“你代我送送少芹吧!”

    顾夕颜应了一声,送方少芹出了贤德院。

    一路上,方少芹都没有吱声,等嬷嬷们坐马车上抽踏凳放在她脚边时,她姿态优美地转身上了车。

    只有顾夕颜听到,上车之前,方少芹低低地跟她说了一声“多谢”。

    顾夕颜沮丧极了地重新回到贤集院,徐夫人问了方少芹这几天的情况,顾夕颜只把崔氏是怎么热烈招待她们的事说了,徐夫人没有再说什么,挥手下顾夕颜退下了。

    她怏怏然地回了屋,发现身边的人已是人腰一根白布条缠在身上,大家都没有什么太特别的,该干什么的还是干什么,就好象这白布条是东家发的一根腰带似的。

    吃了晚饭,盥洗后出来,却发现给她铺床的是端娘。

    顾夕颜一怔,端娘却是满脸笑容,掀开了被子一角,示意顾夕颜可以休息了。

    “太后娘娘终于殡天了,大姑娘总算是熬出头了!”

    顾夕颜微笑不语。

    上了床,端娘还在那里唠叨:“说起来,大姑娘今年都二十六、七了,不知道还能不能生养……不过,宫里多的是秘方古方,说不定真能找出一副有效的呢……如果大姑娘真的生了皇子,你说,皇上会不会疼爱幺儿些……”

    顾夕颜还没有从方少芹那句“多谢”的惊恐中回过神来,现在又听到端娘的絮道,不由有些浮燥地道:“你管那么多事干什么……她生儿子,以后和我的孩子争啊……你到时候帮着哪边……”

    端娘就怔住了,她帮着顾夕颜把床头的立式宫灯的灯芯拔小了一点,道:“又说什么傻话了……快睡吧!”

    在崔氏的小庄园时住了十几天,担惊受怕的,却什么收获也没有。

    顾夕颜烦了,任性地道:“我们两个,你必需选一个……是向着我,还是向着顾朝容……”

    这样的顾夕颜,不由让端娘微微地笑了起来。

    就好象回到了从前,那时候,她的夕颜还只有五、六岁,看见她给大姑娘绣兜兜,就扯着绣绷子嚷:“不许给她绣,不许给她绣……”

    顾夕颜在端娘慈爱却又带着揄挪的笑容中笑了起来。

    自己在方少芹那里受了挫折,就象小孩似的拿端娘撒的气。

    她就有些不好意思地蒙了被子,沉沉地道了一声“睡了”。

    顾夕颜的话音刚落,就听见一阵“吃吃”的低笑声。

    醇重低沉,象大提琴似的优美动听。

    顾夕颜一下子就跳了起来。

    高大伟岸的身姿,轮廓分明的五官,敦厚亲切的笑容……不是齐懋生还有谁。

    顾夕颜飞奔而至,跳着就攀上了齐懋生的身上,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双腿盘着他的腰肢,大声地叫道:“懋生,懋生……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好想你的……”

    齐懋生望着顾夕颜那张因喜悦而显得艳光四射的脸,这段时间的疲惫一下子都飞到了九霄去外,他不由紧紧地抱住了顾夕颜,低低说了一声“刚进门”,就对着那丰润的唇狠狠地吻了下去……

    男性温暖的气息包围着顾夕颜,一直埋在心底的思念被它深深地吸引着释放了出来。

    顾夕颜热情地回应着齐懋生,和他唇齿相交,饥渴地纠缠着,好象只有这样,才能真真切切地感觉到,懋生真的回来了,重新回到她的生活中来了。

    明明是那么的疲惫,可身体却亢奋得让人疼痛。

    那紧紧地缠在身上的软躯,那甜蜜的女人芳香,还在耳边低低的轻喘声。

    齐懋生心里象团火在烧,火苗却找不到出口,象在炸了似的在他心里乱窜。

    痛苦中,他猛地就把顾夕颜抵在了落花罩旁的重重叠叠的帷幄上,手急切地探朝她身上探去……

    粗鲁的动作让顾夕颜眉头微皱:“懋生,别……”

    齐懋生置若罔闻,一口就咬在了顾夕颜白生生的耳垂上,尖指已熟悉地找到了深藏的珠珍……

    “懋生!”顾夕颜喘息着娇嗔,“到,到床上去……”

    她的话音刚落,就觉得腰间一松,下身一凉,顺滑的丝绸亵裤如水般地落在了地上。

    顾夕颜就不悦地喊了一声“懋生”。

    齐懋生却踩了亵裤把她的双腿架在了自己的双臂间……

    身体悬空着被懋生强悍地打开到了最大,显现在他的眼前。

    真是……漂亮……

    顾夕颜却大窘。

    齐懋生却在她耳边低低地问:“想我不?”

    顾夕颜还没有来得及回答,齐懋生已迫切地把自己深深地埋进了顾夕颜的身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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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四章 雍州秋韵(一)

    湿度还不够,但温度能把人焚烧。

    双手抓着缕空的雕花把夕颜大开的身体狠狠顶在落地罩上,眼角的余光却可以清晰地看到自己在顾夕颜的身体里进进出出,让人心惊动魄般的黯然消魂……

    齐懋生觉得自己口干舌燥不说,心好象就要跳出口腔了似的,他喉节滑动,想把心中那团火咽下去,换来的却是更加灸热的感觉。

    鬓角有细细的汗沁出来。

    象要把那些让他心疼都泄泻出来似的,齐懋生不由大力地开始搅动着口中含着顾夕颜的软软耳骨。

    下半身悬空着被顶在落地罩的帷幄上,硕大灼热强悍地撑开了她的身体,剧烈的抽动……

    这样的夕颜,只能双手紧紧的攀在齐懋生的肩旁上,以免让自己的身体滑得更低,以免让齐懋生的身体进入的更深入。

    深深浅浅间,滚烫的熨热着她最私密敏感的地方,酥酥麻麻的快感迅速从那里节节攀升直到她的脑门。

    顾夕颜就战粟着喊了一声“懋生”,因动情而显得朦胧的大眼睛如春水般滟滟地望着齐懋生。

    娇腻的让他骨蚀魂消……

    齐懋生低低地应了一声,更猛地刺了进去……

    涨痛和快乐交织着,顾夕颜原来就甜糯的声音里带着撩人的妩媚:“嗯,懋生,轻,轻一点……慢一点嘛……”

    齐懋生就低低的“嗯”了一声,动作不仅没有轻缓,反而挪动了身子,上前半步,紧紧地贴着夕颜的身体把她抵在了落地罩上,以便自己能完全品尝那紧窒湿热。

    顾夕颜似嗔非嗔地吟哦了数声,无力的挂在齐懋生臂弯的腿挣扎绷了起来……

    齐懋生就吐着热气在她耳边吃吃地低笑起来:“夕颜,你太敏感了……”

    高潮后的余韵让顾夕颜无力地靠着身后的落地罩上。

    望着依旧沉醉在她身体里的齐懋生,顾夕颜拉开了他肩上的衣带,轻轻地抚在了如钢般硬却又如绒般细腻的肌肤上……

    向下俯视,可以清晰地看到夕颜如水蜜桃般的丰盈因身体的起伏宕荡出美丽的波浪,可以清晰地看到洁白如玉细腻如脂皮肤被一点点的晕染成迷人的玫瑰色……齐懋生心旌摇拽不能自己之时,就感觉到有凝脂般的手伸进了衣襟里在他的胸前的茱萸间轻柔的搓捏着。

    是夕颜,在抚摸他……

    念头闪过,背脊一麻,他低吼着快速刺了进去,释放着自己的快感,闭着眼睛享受着消魂的瞬间。

    三个月不见,思念已如溃堤的河在顾夕颜身体里肆无忌惮的乱撞。

    她眼中满是喜悦地望着因得到满足而全身洋溢着惬意气息的齐懋生,轻轻地抚着他微湿的鬓角,轻轻地抚着他深邃的轮郭,轻轻地抚着他肌肉贲张的肩头。

    感觉到她的爱怜,齐懋生张开眼睛,眸中噙着笑,俯下身来,薄唇温柔地徘徊在她香香软软的红唇,引诱着她张开口,在她温暖的小嘴里探索、撩拔、摩挲、移动着……如暴风雨后的宁静,顾夕颜全身放松,舒服地享受着这被人当成珍宝般小心翼翼的温情。

    “贞娘,少夫人现在有事,您等会再来吧!”

    端娘带着一丝恼怒的声音在屋檐下响起。

    带着幸福滋味的甜蜜氛围被一下子打破了。

    齐懋生皱了皱眉,立刻就感觉到还温柔包裹着自己的顾夕颜瞬间就变得僵硬起来。

    屋檐下响起贞娘甜静的声音:“端姑姑,我听说国公爷回来了,特带了红鸾过来请安的!少夫人有事,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再来合适……红鸾现在会磕头请安了,我,我这才有些等不及,想让国公爷看看……”

    齐懋生就轻轻地退出了顾夕颜的身子,亲啄着她的面颊,把她放在了一旁的镜台上,开始己速地整理着自己的衣衫。

    顾夕颜两腿就有点软。

    什么时候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顾夕颜腹诽着,低头捡了被齐懋生丢在地上的亵裤。

    “爷要见三姑娘的时候,自然就会派人去请了来……”端娘的声音有点严厉,“说起来,您也是高门大户出来的,爷们进了二门,内院的嬷嬷婆子就要回避着些……姑娘以后还是别自拿主张才是。”

    屋檐下,贞娘的脸色绯色,态度谦和地应了一声“是”,然后软语轻言地道:“红鸾,我们先回去,等会再来看爹爹,你就别哭了……”

    齐懋生已整好了衣襟,看见顾夕颜红了脸跳下了镜台,捡了丢在地上的亵裤。他的眼睛就不由瞄了她的裙子一眼。

    顾夕颜的脸色涨得通红,立刻瞪了齐懋生一眼。

    齐懋生眼角眉梢都含着愉悦的笑,张臂弯腰把顾夕颜抱起来绕过了座屏:“别人看不出来的……我们先见红鸾……”

    “不要!”顾夕颜就嘟了嘴,“太,太丢人了!”

    齐懋生看她手里还拿着那件亵裤,觉得自己的心好象又活络起来。他就咬着顾夕颜的耳朵轻轻地道:“我们先见红鸾……然后我服伺你洗澡……”

    顾夕颜的嘴揪得高高的。

    齐懋生就轻轻地吻她:“乖,嗯!”

    顾夕颜就再次瞪了齐懋生一眼。

    齐懋生低低地笑了起来,然后把顾夕颜抱到了外间临窗的炕上,高声地道:“端姑姑,请红鸾进来吧!”

    端娘听见,一怔,贞娘低垂着眼睑,嘴角却轻轻地翘了起来。

    尽管如此,端娘还怕有什么不该让贞娘看见的东西,先朝着杏雨使了一个眼然。杏雨就机灵地凑到帘子缝里打量了几眼,看见齐懋生正讨好地捧着顾夕颜的脸啄着,就轻轻地咳了一声,这才朝着端娘点了点头。

    端娘顿了顿,领了抱着红鸾的贞娘进了屋子。

    顾夕颜已略略收拾了一下,和齐懋生一左一右地盘坐在炕上。

    贞娘进了屋,把红鸾放在了地上,红鸾就撞撞跌跌朝顾夕颜和齐懋生走去。

    顾夕颜含笑望着红鸾,眼角却扫了一下齐懋生的表情。

    齐懋生脸上有掩饰不住的惊讶,他低低地叫了一声“红鸾”。

    虽然不稳,但还是一步步朝着端娘早就放在了炕前的团圃走来的红鸾,听到齐懋生喊她,就愣在了原地,在大家不明所以的目光中,她突然就抽抽泣泣地哭了起来,还一边哭,一边转身去找贞娘的身影。

    贞娘忙上前几步蹲在了红鸾的身边,声音温柔,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耐性,道:“红鸾,别怕,别怕,那是爹爹,爹爹是最喜欢你的……”

    红鸾就好象蜗牛似的,又缩回了自己的壳里,只是低低地哭泣着。

    齐懋生的眉头就在额间皱成了一个“川”字:“贞娘,你抱着红鸾下去吧!”声音里,有着浓浓的失落。

    贞娘忙抬头望着齐懋生,张口欲言,眼角却看见到了全身都散发着慵懒气味的顾夕颜。

    那分明是……

    她不由就狠狠地咬住了丰艳的唇,低下头去,闷闷地应了一声,曲膝给顾夕颜和齐懋生行了礼,然后抱着红鸾走了。

    屋子里虽然只剩下了齐懋生和顾夕颜,却再也没有了刚才的甜蜜气氛。

    齐懋生就叹了一口气,对顾夕颜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让嬷嬷们抬水进来吧!”

    自己是继母,红鸾这样,也是理所当然,可齐懋生是生父,也得到这样的对待……顾夕颜心里觉得好受了不少。

    对齐懋生生出几份怜悯的顾夕颜就做了一回贤妻,给齐懋生擦背。

    齐懋生头枕着手臂,目光有些黯然的伏在木桶边上搭着的帕子上,一动也不动。

    谁不希望自己被人喜欢。

    懋生心里,一定很难受吧!

    顾夕颜擦背的动作都着了爱怜。

    水渐渐凉了。

    八月的燕地,到了晚间已经有些冷了。

    顾夕颜出去帮齐懋生拿了衣服进来,发现他还是一动不动地伏在木桶边。

    这家伙,在想什么呢?

    顾夕颜就摸着齐懋生乌黑的头发喊了一声“懋生”。

    齐懋生猛地抬起头来,目光锐利地望扫了顾夕颜一眼,把顾夕颜吓了一跳,笑道:“你这时怎么了?”

    齐懋生“哗”地就从木桶时站了起来,拿了一旁小几的帕子胡乱擦身,趿了鞋往外走:“刚才睡了一下……等会还要去给徐夫人请安,我到床上去躺半个钟头……记得把我叫醒。”说着,就那样赤身裸体地走了出去。

    顾夕颜就溺爱地笑着摇头,急急跟了上去。

    齐懋生也不顾身上没有擦到的水珠,倒头就躺了下去。

    顾夕颜又赶过去散了床薄被到他身上,齐懋生却反手把顾夕颜拉上了床:“来,陪我睡一会。”

    顾夕颜笑着打了他的手:“陪你睡了,等会谁叫你起床……”

    “不是还有丫头们吗!”齐懋生坚持着。

    “等会,我出去嘱咐几声了,就来陪你。”

    齐懋生嘟呶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顾夕颜笑着走出了内室,喊了端娘来:“懋生一路兼程的……想睡一会。去查了,看还有谁知道爷回来了……回来没有先去给徐夫人请安,反而回了内室。可别传出什么闲话来才是。”

    端娘眉目含笑地望着她,应了一声“是”。

    顾夕颜心虚,脸腾地就红了。

    回到屋里,她梳洗了一下,也想抱着齐懋生歇一会。

    她刚坐到炕边,闭着眼睛的齐懋生又长臂一伸,把顾夕颜抱在了怀里。

    顾夕颜打趣道:“你这家伙,小心抱错了人!”

    齐懋生的手伸进了顾夕颜的衣襟中,握住了他最喜欢的丰盈,带着点手劲地捏了捏手里的那团暖香,喃喃地道:“我还会认错人!”

第二百零五章 雍州秋韵(二)

    齐懋生回来的消息,大家都知道了,只是他回了松贞院,除了梨园和晚晴轩的人,没有别人知道。

    端娘放下心来,让两人多睡了一会,到了快午夜的时候才去叫了顾夕颜。

    两人起来又整理了一下,然后去了贤集院给徐夫人请安。

    因为时间太晚,徐夫人已经睡下了,他们站在屋檐下问了安。这次没有顾夕颜的提醒,齐懋生就和她转道去了槐园。

    魏夫人披着件薄薄的单衫见了他们。

    顾夕颜看着,不由就撇了撇嘴。

    这就是亲妈和嫡母的区别,人家徐夫人,敢穿着单衫见齐懋生吗?

    两人原准备端起茶来应应景就告辞的,谁知道魏夫人却问顾夕颜道:“听说你们开了个珠玑社?”

    顾夕颜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忙恭敬地道:“是。”

    魏夫人就点了点头,道:“你可会打马吊?”

    顾夕颜怔了半天,才道:“不会!”

    魏夫人轻轻地“嗯”了一声,道:“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都是密不可分的。有时候,和她们在一起玩乐玩乐,听听她们说些家长里短的,可以知道不少的事,也可以学到不少的东西……要是有空,喊了她们来乐呵乐呵。”

    是希望她能走夫人路线,帮齐懋生稳定人心吗?

    顾夕颜就恭顺地应了一声“是”。

    然后魏夫人的目光又转到了齐懋生的脸上,冷冷地道:“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净想些七七八八的事……这次太后去逝,还好只定了三个月内禁婚嫁,如果定个半年一载的,原来也不是没有过……你可别说我没有提醒你,到时候……”

    话说到这里,齐懋生就横眉怒目地站了起来,态度生硬地道:“我们回去了!”

    顾夕颜觉得魏夫人的话还齐懋生的态度,都很让人遐想……

    她低眉顺目地跟着齐懋生站了起来,曲膝给魏夫人行了礼。

    魏夫人却对齐懋生的态度不以为意,似笑非笑地撇了半蹲着身子的顾夕颜一眼,道:“我一向不耐烦应酬,你以后,别让贞娘带着红鸾来给我请安了!我看着那孩子一副瑟瑟缩缩的模样,就不喜欢……”

    顾夕颜一怔,修长细致的黛眉很快地蹙了蹙,然后恭顺地应了一声是。

    齐懋生却忿然地望了魏夫人一眼,拂袖而去。

    顾夕颜见状,忙跟了出去。

    宝娘就拿了红漆托盘收拾茶盅,抱怨道:“夫人,您也真是的,有什么事,好好说了就是。现在到好了,把爷给气跑了不说,还让少夫人一头雾水……”

    魏夫人就笑着捋了捋肩头乌黑发亮的一把青丝,带着揄挪地口吻道:“宝娘,你可别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睛。我们家这位少夫人,精明着呢!”

    宝娘就怔了怔。

    魏夫人躺下身去,拉了拉被角,道:“她自己就能整一桌子好菜,还无缘无故地借了王嬷嬷去……不就是想告诉我,她在红鸾的事上没有一点小心眼么!”

    宝娘就笑着帮着魏夫人掖了掖被角:“她毕竟是后娘,小心翼翼谨慎些,也无可厚非!”

    魏夫人就点了点头:“要不是这样,我还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她把我绕进去拽着玩!”

    宝娘就掩嘴笑了笑,道:“知道你心痛媳妇,既然如此,你何不就索性帮她一帮……”

    魏夫人就冷冷地“哼”了一声,道:“如果她连个养娘都没有办法,那也不配做我的媳妇!”

    宝娘犹豫道:“少夫人的心,太慈了些!”

    魏夫人声音更冷了:“慈!慈有什么用……能活下来,再谈慈不慈的事。她还只是新婚,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妻妾争宠,嫡庶之争,多的是让人伤心的事。她要是现在都想不明白,那我以后也不用在她身上浪费心血了,趁早让那个什么赵嬷嬷给副药她喝断了生育了事,免得到时候连累我孙子死得不明不白……”

    宝娘的脸色就有点发白,勉强地笑道:“看夫人说的,爷不是那种沾花惹草的人,性情也固执,不会随随便便就是惹得这是非的。就是当年叶夫人……大家都劝他另娶燕地贵女,他当时不也说了,就算是命定的,也要争一争才甘心……”

    魏夫人听着这话,脸色就有点迷茫,半晌,才低低地道:“死的,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啊……做父亲的,哪有不心痛的,哪有心甘情愿的……哪一任国公爷,刚娶熙照世女的时候,不是想争一争的……可最后怎么样,人家不和你一条心,你凭什么争……一年两年下来,八年十年下来,几辈几代下来,心就越来越硬了……想着以前,老祖宗的时候也是这么干的,到了我手里,只是遵了旧例罢了……借口找着了,下手就心安理得了……你不知道,懋生答应了熙照的婚事时,我,我是多伤心啊……以后,那些孩子的身上,可也流着我的血啊……我连吃了徐蓉的心都有……”

    微弱的灯光下,魏夫人艳丽的面上就有晶莹的泪光在闪烁!

    ******

    还有两天就是秋夕节了,月明星稀,光华如练。

    齐懋生就牵着顾夕颜的手缓缓地走往松贞院去。

    “夕颜,魏夫人的话,你别放在心上。”齐懋生语带歉意,“她一向就不喜欢红鸾,可能是因为这段时间因为你的照顾,红鸾有了起色,贞娘想把她抱到魏夫人那里走动走动,改善改善她们之间的关系……”

    这个笨蛋齐懋生!

    顾夕颜就目光闪烁的望着他掩嘴而笑。

    月光下的顾夕颜,精致到极致的眉眼噙着笑意,如一株在夜间悄色绽放的昙花,净白无暇,洋溢着盛放的愉悦。

    齐懋生就觉得自己心跳得厉害,刚才的盛宴就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他手一紧,声音有点暗得有点嘶哑,道:“我们快回去!”

    顾夕颜看见齐懋生的目光明亮得灼人,心里哪有不明白的!

    她就笑得更厉害了。

    齐懋生拉着她急急住梨园去。

    走到穿堂的时候,顾夕颜就下意思地朝着晚晴轩撇了一眼。

    半明半暗的月洞墙脚,她竟然看到了一双纤尘不染的蝴蝶鞋,在月光下发出刺目的光华。

    顾夕颜惊愕地停下了脚步。

    齐懋生被带着的身子一滞,回头道:“怎么了?是不是我走得太急了!”

    高大伟岸的身材,挡住了顾夕颜的视线。

    或者,是她看错了,或者,是另有她人?

    顾夕颜猜测着,顺势就抱住了齐懋生的腰朝他身后探头,想看个分明。

    软软的身体紧紧地贴着他,说不出来的舒服……夕颜,难得的主动……可这是在穿堂,而且,身边还跟着一大群嬷嬷婢女……

    齐懋生低头,就把看见了顾夕颜乌鸦鸦青丝下如凝脂般的一截脖子。

    他心一动,就想起夕颜那身欺霜赛雪,腻白如瓷的肌肤来……如果在月光下……怕就是尊玉美人……

    齐懋生低低地笑了起来,伸臂就把顾夕颜横抱了起来,在她耳边低语道:“是不是累了,我抱你回去……”

    顾夕颜无暇理会齐懋生那暖昧的语调,搂了他的脖子探出半个头来朝月洞望去。

    天青色的裙摆翻飞,露出白色的鞋子,轻盈地消失在了夜色中……

    顾夕颜突然间就理解了方少芹的心情和感受。

    ******

    那天后半夜,梨园的正屋里就不时传来顾夕颜的娇嗔:“不行不行不行,我做不来……”

    “怎么不行了,你看,这样不是好好的……”齐懋生的声音里,就透着满足。

    “你,你给我,给我老实交待,”顾夕颜声音不稳地道,“去,去高昌,是不是,是不是有人招待,招待你了……学了乱七八糟的东西,就回来折腾,折腾我……”

    齐懋生吃吃地笑,声音里有着动情后的昧暖。

    他不作声,顾夕颜就娇纵地喊他的名字:“齐懋生……你欺负我嘛……”

    齐懋生就含含糊糊地道:“小傻瓜,我不欺负你,嗯,欺负谁……”

    “可不能这样啊……”顾夕颜的声音里就带着点委屈,“我做不好……”

    “真的!真的不行,”齐懋生声音里露着狡黠“可我喜欢这姿势……”

    不一会,就传来顾夕颜低低的呻吟:“齐懋生,齐懋生,你这混蛋……”

    站在屋檐下的端娘就露出欣慰的笑容来,她轻手轻脚地朝前走了几步,站在了穿堂里。

    月光斜斜地照进来,半明半暗地打在她的脸上。

    她等了一会,才等到一个女子的身影匆匆而来。

    端娘冷冷地道:“杏雨,怎样?”

    那女子正是杏雨。

    她歇了一口气,高整了一下呼吸,才不缓不急地道:“回姑姑的话问清楚了,说是让人一直盯着这边的动静……所以才闯了进来的。”

    端娘就望着无门的月洞隐入了沉默。

    杏雨垂手站在她身边一动也不动。

    过了良久,端娘才冷冷地道:“下去吧……记得把人看好了……明天一早,就招了两边的人过来看着,给我慢慢地打,打到断气为止……”

    杏雨犹豫道:“三姑娘屋里突然少了两个人……要是爷问起来……要找个说辞才是啊!”

    端娘就淡淡地笑了笑,道:“何需那么麻烦,直接打了就是……不知道的人,不需要知道,知道的人,自然就知道了!

    “是!”杏雨恭敬地曲膝行礼,然后转身离开。

    待进了翠拥居的二门,她这才觉得背心有冷。

    原来,早已湿透了背脊。

    粉红票啊粉红票,你在哪里……(含泪低头溜走)(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六章 雍州秋韵(三)

    “我没接受别人的招待!”齐懋生很认真地道。

    顾夕颜怔了怔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在回答自己那句抱怨。

    懋生愿意向她解释,心里还是对她有几份在意的吧……

    顾夕颜心里就有些甜滋滋的。

    齐懋生爱惜地摸了摸她的面颊:“别胡思乱想了,快睡吧!明天一早,还要去贤集院给徐夫人请安了!”

    “嗯。”顾夕颜就低低地应了一声,翻身滚到了齐懋生的怀里。

    齐懋生嘴角轻翘,手很自然地伸进了她的衣襟里……

    温暖的手……顾夕颜就舒服的吟呻了一声。

    齐懋生就在她耳边打趣:“你好歹也要让我歇会!”

    顾夕颜反手就拧在他的大腿上。

    齐懋生哈哈地笑了起。

    顾夕颜却脸色一红。

    两个人见面,总是这样……分别了这么久,却连句互相问候的话都没有说,直接就……而且,明天要去贤集院请安,也不知道懋生知不知道花生胡同的事。

    她强打起精神,道:“懋生,魏士英怀孕了,你知道吗?”

    齐懋生一怔,道:“我不知道……他怎么做出这么没谱的事来了……方少芹可还好?”

    顾夕颜就把自己去崔氏小庄园的事说了一遍。

    “一朝天子一朝臣,可方家已是骑虎难下之势。危巢之下,焉有安卵……如今的少芹,不管是为了自己也好,为了家族也好,怕都不能不争了……不管怎么说,她能在燕地站住脚,也算是为家族在庙堂之上增加了一份筹码……”顾夕颜语气怅然。

    齐懋生正好也有一件事准备找个机会和顾夕颜说说。现在借着方少芹的事,正好提一提:“夕颜,皇贵妃娘娘差人给我带了一个小匣子过来,说让我转交给你……”

    顾夕颜愕然:“她,怎么知道我嫁到了雍州?”

    齐懋生犹豫了一下,把那天和定汉治分析皇帝能力的话说给了顾夕颜听,然后道:“没想到后来发生了德馨院的事……我先寻思着,最好能让朝庭给个赐婚你,所以就……指点了一下皇贵妃娘娘的局势……也透露了你在燕地的事……朝庭先封你一个一品夫人,后来突然按照我的爵位封了一个有封号的封诰……大家就有些心照不宣了……”

    顾夕颜就翻身抱住了齐懋生的腰。

    没有一丝赘肉,韧柔有弹性,手感一流。

    “东西呢?”顾夕颜摸着齐懋生的腰,“带回来了吗?”

    “没。”齐懋生道,“是熙照的谍报机构送来的,我得了信,还没有看到东西,应该这两天就到了。”

    “也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顾夕颜有些担忧地道,“政治是最残酷的,我真怕她……”

    齐懋生很中肯地道:“只要她不急功进利,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但愿如此。”顾夕颜无奈地道,“不管怎么说,她也是顾家的姑娘,到时候,说不定还会连累了母亲和盼兮……”

    齐懋生没有吱声。

    夕颜是非常敏感和有远见的。

    政治是最残酷的斗争,如果顾朝容失败了,顾家的命运,是谁也无法预料的。

    他不想顾夕颜为这些事不高兴,就转移了话题:“你去了大堂嫂的庄园,喜不喜欢那里?”

    懋生刚回来,谈这些沉重的话题也的确不合适。

    顾夕颜配合着齐懋生转移了话题:“我还是觉得梨园好。”

    “哦!”齐懋生有些意外。后湖,又有小江南之称,景色怡人,顾夕颜竟然会不喜欢。

    齐家在后湖也有一府小庄院,他还准备过段时间带顾夕颜去住几天。

    “我不喜欢湖景。”顾夕颜瑟缩了一下,“觉得很呆板。燕国公府好,都是树……”

    齐懋生不由笑起来:“就会哄我高兴!”

    顾夕颜就嘻嘻笑了起来:“那你高兴不高兴!”

    齐懋生望着月光下那张娇俏的脸,不由把她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躺在齐懋生的怀里,有着无法言喻的安全感,顾夕颜很快就睡意朦胧,迷迷糊糊中,就好象听到齐懋生说了一句“很高兴”。

    ******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去贤集院给徐夫人请安了,方少芹早就到了,神色看上去还比较平静,反到是徐夫人,不仅脸色憔悴,说话的语速比平时慢了很多,有时候,手还时地颤抖一下。

    该不会是中疯的前兆吧!

    顾夕颜心中暗忖。

    夫妻俩和徐夫人说了一会话,徐夫人就留了顾夕颜,说是等会家里的一些内眷会到贤集院来祭拜太后,让顾夕颜和方少芹帮着招待一下。

    齐懋生虽然觉得徐夫人这样作做了些,但他一向在徐夫人表现得都很恭顺,说了几句“母亲不要过于操劳”之类的话,然后回了松贞院。

    他刚走到穿堂,就听见晚晴轩那边传来一阵阵沉闷的声音,期间还夹杂着一个清脆的女声,正一板一眼地报着数:“二百二十三、二百二十四、二百二十五……”

    这种声音,齐懋生是很熟悉的……

    他就皱了皱眉。

    正在梨园边等齐懋生的四平就急急赶了过来,解释道:“说是晚晴轩的一个婢女,冲撞了端姑姑……”

    齐懋生脸色冷竣:“红鸾呢?”

    “仗责前让端姑姑让雷嬷嬷和栀子陪着去了梨园的小花园,说是后面一株桂花开了,让三姑娘去摘桂花了。”四平忙应道。

    齐懋生点了点头,去了勤园。

    中午时分,顾夕颜让翠玉带信回来,说几位婶婶、堂嫂、堂弟妹都来了,恐怕不能回来吃午饭了,让齐懋生别等,自己先吃。

    齐懋生应了一句“知道了”,就上了炕。

    端娘指挥嬷嬷们端了炕桌上来,又亲自在一旁帮齐懋生布菜。

    吃完了饭,端娘给齐懋生上了茶,请示齐懋生道:“爷是在屋里歇会,还是到勤园去歇会!”

    齐懋生有午睡的习惯,一般在哪里吃饭,就会在哪里歇会,但有时也会根据情况调节。

    “就在这里吧!”齐懋生道。

    端娘就叫了夏晴和杏雨进来给齐懋生铺了床。

    齐懋生就和端娘说话了一会话。

    “夕颜有一次跟我说,让我给您敬杯茶!”

    端娘一怔,忙恭敬地道:“夫人性子散漫,又知道您宠着她,不免说些僭越的事来,还忘爷不要放在心上。”

    齐懋生就笑了笑:“这话虽然僭越,可也不是妄言。你既然知道她对你好,以后,还要是多帮衬着些。”

    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因为早上的事……

    端娘就笑道:“我是顾家的家生子,后来又做了夫人的乳娘。虽说年纪长些,但也是没有多少见识的,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望爷不吝指点才是。”

    齐懋生见端娘的神色间有些拘谨,就笑道:“今天早上的事,做得对。以后,夫人有什么想不到的地方,你给她拿主意就是了,不必事事都去回了她……正如姑姑说的,她性子散漫,虽聪慧,但行事间多少就带着一些不经心,姑姑,以后还多操心才是。”

    端娘就松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她直接处置了三姑娘屋里的人,按道理说,是有些僭越了……但也不能否认,她的确有点试试齐灏的意思,看他对自家姑娘,到底能容到几份。

    这话一出口,她心底的一颗石头终于落了地。

    转念间又想起姑娘的伶俐来。

    难道敢拿金嬷嬷行事,想来她心里也清楚自己在齐灏心里的份量吧!

    端娘就毕恭毕敬地向齐懋生行了一个礼,然后轻手轻脚地退了下去。

    在高昌,每天睡不到四个钟头,又日夜兼程地往回赶,太后一死,很多事件需要重新部署,重新衡量……的确需要好好的休息休息。

    夏晴和杏雨帮齐懋生更了衣。

    躺在松松柔柔的被褥上,齐懋生就舒服的吟呻了一声。

    还是家里舒服啊!

    想到这里,齐懋生就叹了一口气。

    以前,可是到哪里都能倒头就睡的人。现在到好,只要是躺在床上,就巴不得夕颜陪着就好……

    他有些烦燥地翻了一个身,很快地进入了梦乡。

    杏雨轻手轻脚地放了沙帐,然后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

    夏晴正在屋檐下等,看见她出来,拉着她到藤架下站定,笑道:“还是你行,我不管怎么小心,走路间总是有点声响。”

    杏雨就掩嘴而笑:“我这可是练了好久的……你以为是那么容易的。”

    夏晴就若有所思地道:“真没有想到,端姑姑就那样打了三姑娘屋里的人,爷不仅不过问,而且还说打得好……看来,就算是我们,以后都要少和晚晴轩的人往来才好!”

    杏雨就点了点头,道:“知道就好!”

    两人说着话,等齐懋生睡来好服伺他梳洗。

    远远地,就看见贞娘朝这边走来。

    杏雨就忙得夏晴使了一个眼色,道:“快,快去叫端姑姑去!”

    夏晴应了一声,急急地朝拥翠居跑去。

    杏雨就迎了上去,笑着曲膝给贞娘行了礼,道:“姐姐这是往哪里去?爷刚歇下,端姑姑让我们守在这里,免得惊了爷的觉。”

    “姐姐!”贞娘水灵灵的眸子中就闪过一道阴霾。

    杏雨笑得更甜了:“是啊,姐姐。这个时候,您不陪着三姑娘在屋里歇着,可是有什么急事!”

    贞娘沉默半晌,才道:“我找端姑姑有事!”(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七章 雍州秋韵(四)

    “找我,”她身后,传来端娘冷竣的声音,“找我有什么事?”

    贞娘转身,就看见端娘正严厉地望着自己。

    她勉强地笑了笑,道:“我屋里如今少了两个人,怕是人手有些不足,你看,要不要跟夫人说一声,给我添两个人。”

    端娘笑道:“你还不知道吧。去年江中群打仗,误了春耕,如今的粮食,从八十文一石涨到了一百二十文一石……少夫人正头痛着怎么节省呢,我看,这事还是拖一拖再说吧。”

    贞娘的脸色煞白。

    端娘就笑道:“不过,三姑娘的屋里也不比别处,我看这样吧,暂时就让杏雨过去帮几天忙,等过段时间,我瞅空到少夫人面前提一提,你看如何!”

    话说的挺客气,调气也很温柔,可看她的眼神,却象刀子似的利。

    她望了望就在自己几步之远的正屋,轻轻摇了摇头:“我怎好使唤少夫人屋里的人……既然如此,我们那边就先将就将就。”

    ******

    到了下午,顾夕颜抽空回了一趟梨园,叫了端娘问话:“怎样,查出来是怎么回事了吗?”

    端娘点了点头:“查出来了……让人盯着小厨房,看见我们这边升了灶,就抱着三姑娘过来试试……”

    顾夕颜就皱了皱眉:“把人给撵出去吧!”

    被燕国公府给撵了出去的人,等于在人品上打上了一个不良的烙印,以后就管做什么,都很难得到认同了……这样的惩罚,也是很重的了!

    端娘犹豫了一下,道:“夫人说晚了些……我做主,把两个丫头给杖毙了……”

    顾夕颜傻了眼。

    端娘苦笑道:“夫人要是怪,就怪我吧!”

    事已至此,怪有什么用……而且,端娘也是为了自己好。

    顾夕颜就苦笑道:“懋生那边,可听到消息了!”

    端娘就点了点头:“知道了……”

    “那他怎么说……如果问起来,你就说是我的主意吧!”

    端娘见她心痛自己,怕自己被齐灏责怪,又想到刚才齐灏说,顾夕颜曾经说过要齐灏给她端茶的事,只觉得心时说不出的熨贴。她眼角一湿:“爷说了,今天早上的事,做得好!”

    顾夕颜又是一怔。

    “爷心里,可是有事的人,”端娘此刻对齐懋生有说不出的欣赏,“不象夫人,糊里糊涂的……既然如此,夫人且放宽心就是,只管到爷身边用功夫就成……”

    顾夕颜对贞娘的确有点不放心,可被端娘如此一说,又觉得自己太小家子气了,她不由就红了脸。

    端娘见状,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顾夕颜就想到了昨天晚上自己的顺从,更觉得心虚了,有些慌乱地转移了话题:“我心里有数……我们能用的人只有梨园的这几个小丫头,她们不管怎么说,年纪轻,见识少,还需要您好好的磨练磨练,以后,我们就要依仗她们接手徐夫人的人了。至于晚晴轩的人,只要不和徐夫人坐到一条船上去,我们能用就用,也别浪费了……”

    现在的齐府,各种势力交织着,顾夕颜唯有合纵联横,先把徐夫人接下马再说。

    这才是姑娘的打算吧!

    端娘就点了点头,道:“您放心,几个小丫头我盯着呢,全按照管事的嬷嬷在教导。”

    顾夕颜又交待了几句“凡是先忍一忍,把自己身边的人教导得能独挡一面了,才有资本翻脸”之类的话,然后才匆匆赶到贤集院。

    徐夫人屋里,正招着几个长辈在说话,崔氏等妯娌都在院外等着,不过,没有看见方少芹,可能是在里间服伺一帮老一辈的。

    她们共有七、八人人,就聚在屋檐下低低的说话。看见顾夕颜来了,都迎上前来和她打招呼。

    顾夕颜累得不行,但还是露出了甜美的笑容和大家行礼,然后和大家一起站着说闲话。

    真如魏夫人所说,通过和这些夫人们打交道,真的可以很快了解各家都发生了些什么事。

    大家说的起兴,崔氏就朝着顾夕颜使了一个眼色,两人渐渐退出了说话的圈子靠在了一起。

    崔氏低声道:“怎么脸色这么差,眼圈都是青的。”

    顾夕颜就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

    崔氏就露出戏谑的笑容:“该不会是爷回来的原因吧!”

    顾夕颜大窘。

    还以为崔氏有什么正经话和她说,原来却是……

    她极力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可脸却不听使唤地红了起来。

    “看嫂嫂说的,实在是今天起得早了些。”

    崔氏就若有所思地笑了笑,转移了题话,说起了方少芹来:“我听说,是九月初二的生辰,我们不如趁着这机会,去花生胡同讨杯酒吃。”

    就在崔氏和顾夕颜两人靠到一起说话的时候,顾夕颜的几位妯娌就察觉到了,她们一边说着话,一边注意着这边的动静,后来听到崔氏说起什么“生辰”之类的话,就再也忍不住了,三堂嫂李氏反应最快,她高声笑道:“是谁的生辰,大嫂就知道和九弟妹嘀嘀咕咕的,是不是怕我们去讨杯酒喝啊!”

    几个妯娌也跟着起起哄来。

    崔氏就别有深意地撇了李氏一眼,笑道:“过几天,就是少芹的生辰了,我正商量着九弟妹……”

    大家都很意外,气氛就变得有些冷起来。

    顾夕颜抬头就看见石嬷嬷站在堂屋里,正和一帮嬷嬷婢女在等各家的主子。

    她忙清了清嗓子,道:“说起来,这可是少芹到我们燕地的第一个生辰,可偏偏又遇到了国丧期间。期间不能大肆庆祝,但这生辰礼物还是要准备的!”

    崔氏微怔。

    她原是受了丈夫的嘱咐,想用方少芹要过生辰之事试一试顾夕颜两口子对方少芹的态度,现在看顾夕颜说得情真意恳,颇有些意外。

    意外的,不仅仅是崔氏和围着顾夕颜的这帮妯娌,还有一直支着耳朵听着外面动静的石嬷嬷。

    真是没想到……这个时候,顾氏还顾着她们姑娘……

    “九弟妹,您可不能只记得大嫂一个人,”李氏机灵地接了话,“我们这里,还站着好几个人呢……”

    “是啊,是啊……”

    大家七嘴八舌地,纷纷发表着自己的意见,其中还有人提出来,到时候,让少芹摆几桌,大家去花生胡同乐呵乐呵。

    顾夕颜不由苦笑。

    这正主子还不知道呢,旁边的人倒把什么都安排好了。再说了,如今是国丧期间,禁止宴乐,一旦提出来,还不知道徐夫人是什么态度呢!

    趁着晚饭人多事杂无人注意之时,石嬷嬷把这件事告诉了方少芹。

    她冷冷地一笑,道:“去就去吧,反正,要是她们高兴,还可以请了戏班子来唱一折……”

    石嬷嬷就劝她:“姑娘,这可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方少芹就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

    晚上回到屋里,齐懋生正在灯下看公文,看见顾夕颜回来,抬头撇了她一眼,心不在焉地道:“吃了没有!”

    顾夕颜满身疲惫,脱了鞋上炕,道:“还没呢!”

    一旁服伺的夏晴忙出去传饭了。

    齐懋生看了一会公文,没听到动静,一抬头,发现顾夕颜就那样歪在炕边睡着了。

    红艳艳的嘴微微地嘟着,浓密的睫毛在眼脸投下阴影,随着呼吸颤颤巍巍的……

    齐懋生望着,脸上就露出温和的笑容来。

    还是个孩子呢?

    他的手就不由地覆在了顾夕颜的腹上。

    昨天晚上,魏夫人说的话就又响在了他的耳边。

    人人都对他有要求,就夕颜的要求最简单,只要他不看别的女人一眼,就能满足……

    两个人的孩子,他做梦都想……

    顾夕颜迷迷糊糊地感觉到齐懋生的手放在自己身她,她就不烦恼地翻了一个身,嘟呶道:“……我好累,要睡会……”

    齐懋生就叹了一口气。

    还是等明天开春吧……那个时候,满了十六岁,在十七岁里头了……花生胡同的事也应该有个了断了,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把徐夫人给绊住,不能让夕颜这么熬着了,要不然,就是怀上了,也怕是保不住……

    撩了帘子进来的夏晴看着齐懋生眼目含笑地望着酣睡的顾夕颜,温馨甜蜜的如同一幅画般的美好,她不由就有些踌躇。

    齐懋生听见动静抬头,见是去叫饭的夏晴,道:“不用忙着上饭,给夫人煮参果汤来。”

    夏晴应声而去,很快就端了一个煲盅进来。

    齐懋生尝了一口汤水的温度,然后抽起顾夕颜的上半身,道:“来,喝一口汤,然后再睡一会。”

    顾夕颜闭着眼睛就一咕噜地喝了,倒头又睡去。

    齐懋生望着她嘴角的汤渍,不由笑着摇了摇头。

    拿了帕子给顾夕颜擦了嘴,他又看了一会公文。

    太后方氏是七月二十二日去逝的,可熙照高层已混成了一锅弱了。

    以方继贤为首的外戚党拿了太后的懿旨,要求皇上退居英华殿,由皇太子杨余监国,统领朝政,而以文华殿大学士雷鸣之首的士林党却直斥方继贤假借太后懿旨行窃国之实,双方引经据典,太和殿都成了菜市场了。

    就在这乱哄哄的时候,梁国公郑鹏飞又上书,说妻子重病,希望一直在熙照太学学习的独子郑言能回梁地在母亲床前奉药……(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八章 雍州秋韵(五)

    顾夕颜醒来时,发现屋子里没有点灯,月光透过纱帘照了进来,明亮的落在她身上。

    “醒了!”懋生特有的醇厚嗓音,顾夕颜听着就觉得很安心。

    “干嘛不点灯?”顾夕颜坐起身来,薄薄的夹被滑落在炕上,“黑灯瞎火的!”

    “在想事情呢!”歪在炕上的角落,整个人都溶在黑暗里。

    顾夕颜就爬到了齐懋生身边,搂着他的腰:“是不是熙照那边出了什么事!”

    是出了事,却不想告诉顾夕颜。

    夕颜,太敏锐,而且有种天生的直觉,能很快看到事物的本质。

    现在赞同皇上退居英华殿的大臣越来越多,而且方继贤得到了来自军方的支持,形势对雷鸣等人已是非常严竣。如果顾朝容安分守纪的做她的皇贵妃,那自然是什么事也没有的,可问题是,顾朝容是那种人吗……

    齐懋生不想因为这些事让顾夕颜担心。

    他希望她能在自己的羽翼下愉快的生活,就算是有烦恼,也只是为了每天要不要去徐夫人那里立规矩而烦恼……

    齐懋生按下心中的这些思绪,就喊了夏晴。

    站在屋檐下的夏晴应了一声,不一会,就带了两个小丫头进来点了灯。

    他从迎枕下摸出一个匣子,道:“来,我们看看皇贵妃娘娘都给你带了些什么来!”

    “咦,这么快就到了!”顾夕颜对顾朝容有着本能的戒备,望着那匣子,“还是找个人打开吧,免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我以前看到一本书,说有人把毒涂在书上,看书的人手指碰了,就会中毒……”

    齐懋生哈哈大笑起来,就揉着顾夕颜的头发:“累成那样了,脑子咋不歇会!”

    顾夕颜就嘟了嘴巴:“我这不是怕皇贵妃娘娘打着我的旗号暗算你嘛!”

    齐懋生听着,就怔住了,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起来,轻轻地把顾夕颜抱在了怀里。

    他下颌顶着顾夕颜的头顶,轻声地道:“我会很小心的……”

    顾夕颜也很好奇顾朝容会给她带些什么来。

    她挣扎着想坐起身来,齐懋生的手臂却如铁箍般的紧紧把她抱住,道:“夕颜,别动,让我抱一会!”他的声音低沉醇厚,语气中有几份感动。

    顾夕颜安静地让他抱着,心里暗忖道,我好象没有做什么事啊,齐懋生这又是怎么了!

    两人静静地拥抱了一会儿,齐懋生这才放开顾夕颜,声音愉悦地道:“好了,我们来看看皇贵妃娘娘的礼物。”

    匣子用一把小小的金锁锁着,齐懋生轻轻一拧,就把金锁给拧断了,他打开匣子,顾夕颜就看见红色绒布铺成的匣了里面,放着一封信,信封上什么也没有写,但封口用火漆封着。

    两个人都觉得有点奇怪。

    顾夕颜就用手肘轻轻地拐了拐齐懋生:“打开看看!”

    齐懋生犹豫了一下,道:“怕是专门给你的……”

    “我和她之间,没有什么可以隐瞒你的!”顾夕颜望着那匣子道。

    “夕颜,”齐懋生笑了笑,“我相信你,你自己打开看吧!”

    顾夕颜马上明白过来。

    原来自己的这番举动在齐懋生眼中变成了一种对他的坦白。

    她不由得满脸黑线。

    实际上,她是觉得象顾朝容那样的人,决不会为了姐妹情深而千里迢迢地给自己送一封信来的……齐懋生毕竟比她见多识广,又是职业政治家,应该比她更能看出问题来。

    顾朝容越是想这样一番行事,顾夕颜就越希望让齐懋生来帮她解决这个问题。

    所以她很坚持地道:“妻子有其事,丈夫代其劳。快,打开看看!”

    齐懋生看见顾夕颜满脸的认真,不由笑着摇了摇头,打开了信。

    信只有薄薄的两张纸,他快速地流览了一遍,脸上就露出惊讶之色。

    能让齐懋生都觉得惊讶的事……

    顾夕颜忙道:“说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

    齐懋生就把信递给了顾夕颜。

    普通的白纸,秀丽挺拔的簪花小楷。

    顾夕颜很快就读完了。

    她惊讶地抬头,道:“她说的这个东西,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啊!”

    不过,也许真的顾夕颜有印象,可她,真的一点印象也没有。

    齐懋生沉吟道:“怕是那时候你年纪小,没有放在心上。”

    顾朝容来信,说,顾家有一个放着历代先祖的珍藏孤本的精钢铁箱子,她现在需要查点东西,让顾夕颜把钥匙借她一用。

    顾夕颜把信又看了一篇,只得猜疑地道:“或者,问问端娘,也许她帮我收着了也不一定……可是,为了一把钥匙,犯得着这样兴师动众吗?”

    齐懋生猜测道:“或许是出于安全考虑吧!”

    这个时候,熙照庙堂已是风声鹤唳,顾氏做为内命妇,结交外蕃,就这一条,就可以让她陷入万劫不复之境……既然如此,她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这么迫切地联系夕颜呢?还有,这个紧急关头,她要查的资料,到底是什么呢?

    齐懋生望着那两页薄薄的纸,也不由陷入了沉思。

    ******

    第一年的秋夕节,被桂官差点给掐死了;第二年秋夕节,惶惶不安地逃婚;今年的秋夕节,顾夕颜还以为能够和齐懋生出去逛逛,谁知道,因为方太后的去逝,燕地所有的庆祝活动都取消了。

    燕国公府也只会在晚上邀了齐毓之夫妇过来赏赏月。

    顾夕颜起床后就一直在哀叹。

    齐懋生已穿好了衣服,准备去练功了,看见顾夕颜老太太般絮絮叨叨的样子,不由笑道:“要是实在是闷得慌,我们去春廓住两天,我们在那边,有庄子……”

    “好啊!”顾夕颜精神一振,但马上就想到了叶紫苏的失踪,脸上就不由露出几分奇怪的表情来。

    齐懋生见状,笑道:“怎么了?”

    顾夕颜忙道:“能不能就我们两个人去?”

    齐懋生就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到时候再说。”

    顾夕颜就绽开了笑容。

    齐懋生这种口气,通常就是表示他会努力的,而齐懋生的努力,通常都代表着成功。

    两人正说着,端娘进来了。

    “你等会!”顾夕颜就拉着齐懋生的手:“这事是你引起的,你得负责解决!”

    齐懋生笑道:“怎么怪到我的头上来了……”

    顾夕颜就嘟了嘴:“是你告诉姐姐我在这里的……当然要负责善后了!”

    她的话说的不明不白的,到把端娘吓了一跳。

    她脸色有点白,顾不得尊卑,急急地问齐懋生:“国公爷,可是,可是我们家大姑娘知道了……”

    顾夕颜怕端娘责怪齐懋生,忙道:“这件事以后再说。现在有桩棘手的事。”说着,就把顾朝容的信拿给了端娘,“您看看……要是要,直管给她就是。反正我也不会回熙照了,也用不着了……免得受了怀璧之罪的牵连……”

    端娘忙接过了信,匆匆地看了起来。

    齐懋生望着一脸迫逼的顾夕颜,不由笑道:“你到真有士林之风……富贵如云烟,金钱如粪土啊!”

    顾夕颜娇笑:“我这不是有齐懋生吗?”

    虽然端娘在跟前,但这话还是让齐懋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夕颜,有时候真的很有趣……竟然调戏他……就象,就象那些不谙世事的玩纨子弟在街上看到了美人不带龌龊的调戏一样……只是角色有点转换……

    想到这里,齐懋生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夕颜,是很喜欢他的吧!

    端娘很快就看完了信,但她还是装作凝视的样子,借这个机会思考了半天才抬头。

    “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了!”顾夕颜有些心虚地道,“姑姑记得不记得……”

    端娘认真地道:“我也好象没印象了!”

    顾夕颜脸上就不由露出失望之色来。

    齐懋生劝慰道:“不记得就算了……我会让人带个口讯给她的……她现在在大内,如果真的需要,可以让工匠把精钢的箱子撬开就是。虽然有点麻烦,但也不是不可能的。”

    端娘也道:“是啊,夫人。如今大姑娘在内廷,那里,有的是能工巧匠。”

    因为等一会还要去给徐夫人请安,今天又比往常起的晚些,时间紧迫,顾夕颜就点了点头,喊了秋实进来给她梳头。

    端娘就送了齐懋生出门。

    “爷,那钥匙在我手里呢!”端娘低低地道。

    齐懋生一副我早就知道了的表情。

    端娘吁了一口气。

    这宝,终于又押对了。

    “这钥匙有两把。老太爷死的时候,交给了连夫人。在连夫人心里,大姑娘虽然是继女,但和亲生的一样亲……所以连夫人死的时候,一把给了大姑娘,一把给了夫人,”话说到这里,端娘就顿了顿,“大姑娘如今富贵滔天了,还掂记这东西。我寻思着,怕是不简单……要是大姑娘真的得了势,这东西,说不定还有个用处,留着总比白白送了的好……那时候,夫人才三岁,爷不如就说记不清楚了。燕地和熙照路途遥远,这书信一来二去的,没有个三年两载的,怕也是说不清楚。”

    齐懋生沉思片刻,就点了点头。

    端娘就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齐懋生的脸色:“等会,我就把钥匙给爷。”

    齐懋生一怔,顿了顿,才道:“不用了,你就帮夕颜留着吧!”

    端娘笑道:“既然进了齐家的门,就是齐家的人。再说了,这东西,可是当年连夫人留给夫人的,也算得上是陪嫁了。爷就放心收下吧!”

    齐懋生就在心里感叹了一声。

    要是我真收下了,那就象个把柄给这个姑姑捏在了手里……要是哪天一个不小心,给我在夕颜面前穿穿小鞋,那可是小菜一碟。难怪父亲当年那么容忍魏夫人的乳娘了,看样子,是有道理的……

    (这个星期下班后要参加单位的学习,所以只能周六和周日双更了。抱歉!抱歉!)(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九章 雍州秋韵(六)

    秋夕节没过几天,顾夕颜小日子来了。

    本来身体上没有任何不适,可顾夕颜就拿着这做借口没去给徐夫人请安,想和齐懋生腻在一起。

    齐懋生自然是知道她的心事,就顺着她,把公务搬到了梨园来处理。

    两人各占半边炕,顾夕颜在西头歪在看闲书。

    书是四平从外面买回来的,全是些才子佳人的爱情故事。

    言情小说,古今皆同。

    顾夕颜边看,边嘻嘻的笑。

    齐懋生正认真的看着公文,听见她笑得欢快,不由抬了头:“看什么呢?”

    顾夕颜听见齐懋生问,就绕过炕桌爬到齐懋生的怀里,指着书中的内容道:“你看……”

    齐懋生看了两眼,就笑着捏了顾夕颜的面颊:“谁给你买的书……”

    顾夕颜就掩着嘴笑。

    那边就有二门的嬷嬷进来让嫣红通传,说是崔氏求见。

    顾夕颜说了见,齐懋生就笑道:“快收起来,小心大嫂看见了。要是在亲戚间传开了,我们两可一辈子没法抬头了。”

    顾夕颜目光流转:“我这算什么,不过是写的露骨些……我就不信了,大嫂就没见过!”

    齐懋生就板了脸:“快收起来。”

    顾夕颜一向觉得齐懋生是个纸老虎,就笑嘻嘻地在他脸颊“叭”地亲了一口,这才穿了鞋下炕。

    她刚走出敞厦旁的穿堂,就看见崔氏珠环玉翠地走了过来。

    崔氏远远地看见顾夕颜,就走露出了高兴的笑容:“你出来干什么,这大热天的……”

    顾夕颜就不由抬头望了抬天。

    已经是仲秋了,太阳虽然刺目,却一点也不让人觉得热。

    她笑道:“我这不是掂记大嫂吗?”

    两人有说有笑的,顾夕颜就把崔氏领到了珠玑馆。

    待婢女们上了茶退下后,崔氏商量顾夕颜:“少芹那里,去还不不去。去吧,怕她觉得我们对太后不敬,不去吧,那天的话又说出了口……”

    顾夕颜沉吟道:“低调些,带了礼物过去,坐会,吃顿便饭就回来。”

    崔氏想了一会,道:“行啊。把我们珠玑社的人邀上,也显得亲近。”

    两人又商量了一下礼物的问题,然后崔氏就要起身告辞:“你是有婆婆的人,不方便,这事,就由我来操办吧!”

    顾夕颜忙说了几句感谢的话,起身送她。

    刚走出门,崔氏就看见翠玉端着漆盘往梨园的正屋走。

    她定眼一看,漆盘里竟然装的是西瓜。

    难道是……

    崔氏就笑道:“爷可在家……既然来了,少不得要拜见一番才是。”

    顾夕颜笑道:“在。正歪在炕上看公文呢,怕吵着他,所以才在珠玑馆里接待的嫂嫂……”

    说着,就领了崔氏去了正屋。

    崔氏去拜见了齐懋生,大家说了几句家常务,留着崔氏吃了两块西瓜,崔氏就告辞了。

    一回到家,她就提笔给远在燕州西北大营的丈夫写信:“……大白天的,国公爷竟然在后院处理公务,面颊上还留在淡淡的胭脂印,与叶夫人之时,不可同日而语。你就不用担心了,我以后自会和她常来常往,任何事情都以顾氏马首是瞻……”

    ******

    又过了几日,崔氏到贤集院给徐夫人请安,就说起了方少芹生辰的事。

    徐夫人也是快六十的人了,自从得到方太后去逝的消息后,就开始多思少眠,加上秋季又是日灸夜凉的气候,人就有点不舒服。秋夕节的晚上,看到齐懋生夫妇举止透着的亲昵,又看到齐毓之夫妇客气中透着的疏离,她不由多喝了几杯,到了早上,就开始头痛脑涨的,请了大夫来问诊,说是秋干气燥,上了虚火,吃些发散的病就好了。偏偏这个时间,齐毓之来向徐夫人讨参果,说魏士英怀相不好,吃什么吐什么,人都瘦得只见骨头不见肉了。

    徐夫人听了,就一句话,没有!

    齐毓之脸色灰白,跪在了徐夫人的面前:“祖母,我知道是我不对。可请您看在孩子的份上,就不要再计较这些了。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待少芹的……”

    徐夫人冷笑道:“好好待她,好好待她你就亲自来向我为那小贱人要参果……你想要也可以,叫了你媳妇来要!”

    齐毓之依旧沉默不语地蹲着。

    徐夫人只觉得心口发闷,头昏目眩的。

    想到这个孙子自己是怎么一手一脚地带到了这么大,又想到他干的这些荒唐事,她真是气也不是,恨也不是,手指着齐毓之就气得说不出话来。

    嬷嬷婢女都战战兢兢地跪了下来,只有易嬷嬷看出了异样。

    徐夫人的嘴是歪的,而且唾沫不由自主的流了出来。

    她自幼在徐夫人身边长大,知道徐夫人一向是个讲究仪容的,何曾出过这种事情。

    她就做主把满屋子的人都赶了出去,留了齐毓之,道:“玉官,祖母看样子情况不妥……”

    齐毓之仔细一看,发现徐夫人脸色发红,目露哀色,全身发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两人忙把徐夫人扶着躺下,易嬷嬷偷偷去叫了大夫进来,大夫一看,道:“还是回了国公爷吧!”

    易嬷嬷一听,当场就瘫在了地上。

    齐毓之毕竟比妇孺之类多些见识,拉了大夫到一边祥问。

    大夫含糊地道:“这是风寒引起的肢体疼痛,手足麻木之症……”也就是民间所说的偏风瘫。

    他请了大夫开药,然后嘱咐易嬷嬷:“我去二叔父那里……”

    易嬷嬷含着泪点了头,却发现衣袖被人拽着。她一看,竟然是徐夫人,口歪嘴斜地哆嗦着朝她使劲地眨眼睛。

    两人在一起多年,自然是心有灵犀的。

    易嬷嬷忙上前就拉住了齐毓之,道:“你不能去!”

    齐懋生一怔,然后很快就明白过来,他铁青着脸:“你让我做个不孝之人吗?”

    易嬷嬷哭道:“你去了,才是不孝之人。”

    两人正对峙着,就听见徐夫人喉咙里发出咳咳之声。

    齐毓之扑到了徐夫人的病前,就看见徐夫人伸出拘挛的手拉住了他。

    易嬷嬷厉声道:“你想让祖母活活死气吗?”

    齐毓之就愣在了那里。

    易嬷嬷见他不闹了,叫了身边的丫头去花生胡同请了方少芹过来。

    方少芹进来,就看见齐毓之满脸内疚地握着徐夫人的手在跪在炕边低泣,而徐夫人口嘴歪斜地颤抖着,立刻知道情况不妙。

    易嬷嬷忙道:“夫人喊了玉官来,正责骂他,谁知道……”

    正说着,大夫在外室开好了药方,道:“不可再惹得夫人生气,要注意按摩四脚,多吃蔬果……”

    方少芹忙一一应了。

    易嬷嬷送了大夫出门,又塞了一个大大的封红给他,道:“今天之事,还望先生暂时不要支声……”

    这位大夫,算得上是齐府供奉的,徐夫人有个头痛脑热的,一向是他出诊,受得恩惠也不少,接了封红,自然是唯唯诺诺地应了。

    回到屋里,方少芹已指挥了婢女去熬药。

    本来中风的病人,最忌人搬动,易嬷嬷和齐毓之无意之间,做了最好的处置,加上徐夫人意志坚强,药煎好的时候,已可以断断续续说几个字了。

    “玉官,要,待少芹,好!”

    齐毓之含着眼泪只点头,端药进来的方少芹望着徐夫人花白的头,听了这话,也不由眼角一湿,悄悄侧过脸去了。

    齐毓之亲手服伺徐夫人喝了药,药还有安眠的作用,徐夫人就缓缓睡去。

    易嬷嬷拉了两口子商量:“这事,可不能让国公爷知道……顾氏那边,就暂时别让她来请安了。”

    方少芹点了点头:“就说祖母忧思过度,需要静养……我来床前待疾。”

    齐毓之就感激地撇了方少芹一眼。

    三个人忙了十来天,徐夫人虽然不能恢复如常,但已能缓缓地说几个字了,象三五岁的小孩子似的。

    平时如果有人来回事,就由方少芹用纸写了,然后易嬷嬷隔着帘子传,到也没有看出什么异样来。

    顾夕颜正被齐懋生闹腾着,听说这段时间不用去请安,只招了方少芹在跟前服伺,还以为她又想玩什么花招,自然乐得逍遥自在,也没有发现什么。

    所以崔氏提起给方少芹过生辰的事,躺在炕上的徐夫人就很欣慰地笑了起来,缓缓地道:“好,我出一百两银子,也来凑个份子。”

    徐夫人说话的语速非常的慢,神色间,也没有了往昔的精神。

    崔氏就不由心生疑惑。

    莫是得了什么病,可又没有听说?要是平常,这合府的女眷都应该来给问疾了……

    家里出了这么多的事,方少芹哪里有这心情。可越是如何,越要表现的镇定自若,风轻云淡的。

    她笑道:“既然祖母心疼孙媳妇,孙媳妇也不好推辞。初二那天,我就在花生胡同静侯各位婶婶了。”

    徐夫人自然不会多留崔氏,而崔氏得了准信,转身就去了梨园。

    齐毓之满脸歉意:“少芹,国丧期间……实在是对不住你!”

    徐夫人却露出满意的笑容:“这才是我们熙照士族家的好姑娘!”

    齐毓之闻言,眼神一暗,低下了头,喃喃地道:“少芹……我不是有意的……”

    方少芹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来。

    槐园的魏夫人却冷着个脸:“这样,太便宜她了!”

    宝娘就犹豫道:“魏士英那边……”

    魏夫人就冷冷地哼了一声:“把实情告诉透露给她就行了……齐毓之和方少芹因徐蓉的病走到了一起,她要是知道了……嗯,我们就等着看戏吧!”

    而去梨园的崔氏,却觉得尴尬得不行。

    没想到,顾夕颜身边的那个乳娘,竟然说不见。

    崔氏脸上就露出忿然之色来。

    端娘只得苦笑道:“大太太,不是我拿乔,实在是……爷还在内院没走……”

    崔氏惊愕地抬头望了望天。

    这,这都日上三竿了……

    (晚上0:00左右还有一更,请大家别忘了投**哦!)(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章 雍州秋韵(七)

    到了九月初二,顾夕颜特意起了一个早床,好好的收拾了一番,然后带着段缨络和墨菊去然了花生胡同。

    齐懋生回来,望着空荡荡的屋子,还真有些不习惯。

    他一个人吃了早餐,看了一会公文,听着屋子里滴滴答答的钟摆声,只觉得心躁意乱的。

    要是夕颜在家,看到他不舒服,一定会笑嘻嘻地逗他开心的。

    念头闪过,公文也看不下去了。

    齐懋生索性丢下了手里的卷宗,起身去了勤园。

    勤园是个非常朴素的园子,四周植树,正屋是幢五楹两耳房的平房,一明四暗,明间在西头,旁边有一耳房,布置成了一间卧室,住着值夜的小厮。东边连着四间屋子打通了成了一间,是齐懋生的书房兼处理公务之所,满架满桌堆着书,有点凌乱。另一个耳房也就成了齐懋生临时休息之所。

    和梨园的奢华不同,耳房里只有一床一桌两椅及盆架等物。

    原来在雍州的日子,十天倒是有九天宿在这里的,现在到好,自从回来,还没有在这里睡过一宿。

    许是自己久未在此留宿了,耳房里竟然有股清冷之气。

    齐懋生笑着出了耳房,然后在临窗的大炕上坐下,四平进来上了茶,道:“定先生来了!”

    齐懋生点了点头,四平就出去迎了定治汉进来。

    定治汉给齐懋生行了礼,两人分左右坐到了炕上。

    四平上了茶,蹑手蹑脚退了出去。

    宝治汉的脸色一贯的温和,道:“已经得了消息,皇上同意退居英华殿,圣旨会有九月初十左右颁布,兵部分有新的任命,如今得到证实的是方继贤、史吉平和左小羽。方继贤将任文渊阁大学士兼户部尚书、尚宝司聊;史吉平任武英殿大学士兼兵部尚书,左小羽任禁卫军统领。”

    齐懋生的脸色端凝,望着炕几上的茶盅沉思了片刻,道:“郑言的事,朝庭是怎么回复的。”

    “留中不发!”定治汉道,“不过,近日郑家与沈家联系频频。”

    “凤台呢?”

    “好象也没有什么动静。”定治汉道。

    齐懋生又沉默了一会,道:“要注意凤台的动静。他们在兵力上不可能给杨余什么实质上的帮助,但可能会派幕僚去。”

    定治汉身躯一震,道:“爷提醒的是。我这就去查查。”

    “还有,皇贵妃娘娘那里,也要打声招呼,”齐懋生继续道,“让她别轻举妄动,现在不是时候。最要紧的是,要保持皇上的安危……”

    听了这话,定治汉也不由的鬓角生汗,道:“是。”

    “熙照不稳,短期内都会对几家国公府采取安抚的政策。但我们也不可大意,要收敛羽翼,小心行事,切不可当了出头鸟。郑鹏飞这十几年也过得憋屈,独儿子被人当质子似的困在盛京,如果没有沈家在背后支持承诺,他也不敢太后一逝世就提出了这样一个敏感的要求。梁地早已被熙照掏空了,晋地孤儿寡母的,成不了气候,我们这段时间表现太过耀眼,强悍,又得了高昌都督府的世袭,要是我估计的不错,沈家或是郑家近日就会派使者来燕地,和我们谈合作之事。在这件事上,我们切不可急进,隔岸观火好了。高昌那边的协议已定,明年一开春,就会有收益,到时候,我们再做打算。”

    两人又商量了燕军的布控:“把**峰调回来,现在把他放在那里,简直是大材小用。那个刘右诚能力超众,的确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他以三十两一匹的价格和魏家成交,竟然在黑市上买出三十八两一匹,比原来每匹高出三两……刘家的家主过几天回来雍州,你让齐潇亲自接待他。他们不会无备而来,到时候,你也参与宴请,摸摸他们的来意。”

    定治汉频频点头。

    他们一直谈到午饭时间,齐懋生就留了宝治汉吃午饭。

    定治汉微怔,道:“爷,不回梨园吗?”

    齐懋生道:“哦,夫人去参加方少芹的生辰宴了。”

    难道是因为这个,所以才留我吃饭的!

    定治汉暗诽道。

    那时候的人,讲究吃不言睡不语,所以两人静静地吃完了饭,四平又上了茶,齐懋生却没有任何去午休的意思,定治汉只有继续陪着,两人又说了一些这段时间雍州城里发生的事,到了下午,定治汉委婉地表示出还要去布置齐懋生交待的一些事项,齐懋生这才恍然大悟般的点了点头,放了定治汉走。

    齐懋生一个人回了梨园,翠玉和嫣红服伺他擦了脸,又给他脱了鞋,他歪在炕上看了会闲书,抬头就看见翠玉低眉顺目地站在落地罩旁的帷幄前,他就有些烦燥地道:“夫人说了什么时候回来没有?”

    翠玉曲膝行礼,声音清脆地道:“回爷的话,没说。”

    自从两人结婚以来,不管自己什么时候回头,夕颜总在自己的身后,象今天这样的情况,真的是让人不习惯。

    齐懋生就把书丢到了炕上。

    翠玉吓了一跳。

    “你们都退下去吧!”齐懋生皱着眉,“晚饭的时候再叫我!”

    翠玉应声而去。

    齐懋生望着因被自己丢在炕上而书页凌乱的书,就叹了一口气。

    自己现在的忍耐力好象越来越差了。

    他无奈地去捡书,眼角就瞟过西头的多宝格格子。因是夕颜常常歪的地方,都放着她的一些小玩意,其中还在几本书。

    齐懋生就随手翻了翻。

    全是些野史绘本,其中还有几幅被里翻红之类的插图。比起燕国公府那些专为男子启蒙的珍藏绘画不管是从尺度还是程度都相差堪远。

    齐懋生就想到了顾夕颜那带着讶然的笑。

    他就笑着把书放回了原处,然后头枕着手臂靠在迎枕上,望着屋檩发了一会呆。

    国丧其间,办什么生辰会啊!说起来,夕颜还是长辈……

    想到这里,他更觉得心烦意乱的。

    他叫了四平来:“繁生在干啥?”

    四平忙一溜烟地跑了出去,过了好一会,才进来回道:“在家里呢!”

    “给我换件衣裳。”齐懋生起身,“我们去蒜苗胡同吃晚饭去。”

    四平的神色间就有些慌张:“要是夫人回来了不见爷……”

    也是!夕颜一不见到自己,好象就很紧张似的……

    齐懋生嘴角就轻轻地弯了起来:“叫人去看花生胡同侯着,要是夫人那边散了,就赶紧来回我!”

    四平一下子就傻了眼。

    这,这岂不是又多了一桩事!

    他忙叫了小厮给齐懋生备车:“让赶车的慢点!”又叫自己身边贴身服伺的小厮:“快去点春堂找三爷,说二爷要去蒜苗胡同吃饭!”

    一帮人轻车简从去了蒜苗胡同。

    管事们已得了消息开了中门,看见齐懋生,还是忍不住鬓角生汗。

    在外面,齐懋生是很警惕的。

    他望着神色慌张的管事,沉声道:“繁生呢?”

    管事手如汗浆,低声道:“爷,在点春堂……”说话间,就觉得有冷寒光落在自己身上,他心中一紧,忙高声解释,“是,是四太爷给叫去的,三爷也说不去,可四太爷是长辈,实在是推脱不了……已叫人去找了……”

    大白天的,就去了妓院!

    齐懋生沉着脸,神色间越见冷竣:“还有谁?”

    管事哆嗦了一下,小声道:“还有二太爷家的六爷,五太爷家的十六爷……”

    齐懋生就沉默了片刻,对四平道:“我们也去吧!”

    在场的人一片愕然。

    四平就战战兢兢地服伺着齐懋生去了点春堂。

    因是下午,所以点春堂面门还冷冷清清的,只有几个相貌普通的汉子在半开的门前说话。

    看见齐懋生的马车,其中一个身材短小的汉子就迎了上来,朝着四平低头哈腰道:“这位爷,你可来早了些。”

    四平就皱了眉,道:“我们是来找前街齐家四太爷的。”

    那人也是眼利的,看见四平虽然穿着平常但衣料名贵,马车旁的几个护卫都气质冷凛,又是来找齐家四太爷的,自然是不敢慢惹,忙道:“四太爷在后院,爷从那边入吧,僻静些!”说着,就朝着东边一个巷子指去。

    四平顺手一看,就见自己的贴身小厮满头是汗地从那里跑了出来。两人目光交错,四平就迎了上去,小厮带着哭腔:“都喝多了……我找了三爷,一脚把我给踹出来了……”

    这个时候,说什么也晚了。

    四平朝身后的马车招了招手,那汉子看见哭着出来的小厮,再看看四平,知道人来定是齐家四太爷的熟人,忙招来人过来轻声嘱吩了数句,自己则一路小跑着进了东边的巷子。

    马车不缓不急地驶进了小巷,那汉子已以一旁垂手恭立。

    进了院子,齐懋生真觉得自己大开眼界了。

    曲幽通径,栏庭回旋,甚至还有湖景,雅致得如后湖那些富贵人家的园林。

    他走走停停,看了看风景。

    齐潇他们喝酒的地方,叫做春暖阁,是点春堂用来招待贵客的,不仅布置得不带一点风尘味,而且在春暖阁外的庑房里设了专门用来招等小厮护卫的雅室。所以齐懋生一露面,就有人几个正站在庑房屋檐说话的护卫认出了他。

    大家都有些尴尬。

    国公爷是有名的不近女色,如今突然出现在了妓院里……如果是真不近女色,那他来干什么,如果只是担了虚名,这被人看见了,自然也是不妥的……真是上前行礼也不是,不上前行礼也不是……

    一时候,空气就有些凝结。

    齐懋生对此视而不见,依旧不缓不慢地走着。

    到是在前面领路的汉子,看出了些门道。

    知道来客身份尊重,可没有想到……如果能让此人满意,那点春堂的名声怕就是要更盛一步了……

    所以他一把齐懋生带到了春暖阁的花厅,就一溜烟地跑了。

    (姊妹们,别忘了投**啊!)(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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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和为贵介绍:
平凡的城市白领顾夕颜因为一件偶然的救助事件穿越到了一个陌生的时空,她没有改变这个世界的能力,也没有统治这个世界的野心,只想老公孩子热炕头的平凡生活,可生活从来都是不如意的,命运自有它的安排……搬家了,大群。群号:62133879新文《庶女攻略》已开坑,欢迎姊妹们捧个人场。以和为贵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以和为贵,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以和为贵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