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梦回大明春TXT下载梦回大明春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梦回大明春全文阅读

作者:王梓钧     梦回大明春txt下载     梦回大明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644【王莽的警示作用】

    浙江清田虽然闹出许多乱子,但浙江左布政使蒋瑶,却没有受到任何责罚,反而被王渊提拔为右都御史。

    因为杭州港非常重要,蒋瑶一直在治理钱塘江河道。他强令毁弃西湖、湘湖的新圩之田,把圩田重新又变成湖泊,被杭州士绅豪右骂得狗血淋头。接着招募二十万役工,加固钱塘江入海口的海塘,并且对钱塘江中下游进行大规模治理。

    如此大工程,蒋瑶只用了一年零四个月,并且没有请求中央财政拨款,全靠杭州市舶司出钱,还向商贾进行民间集资。

    说起来一两句话的事情,但能让市舶司老实给银子,能让诸多商贾自愿集资,没有点高明手段是不可能的。

    蒋瑶回京述职之后,立即被王渊请来文渊阁。

    “拜见王相!”蒋瑶长揖道。

    王渊开门见山道:“吾欲大治黄河,你有什么方略没有?”

    蒋瑶回答道:“在下曾知淮安府,若欲大治黄河,不可再用老法子。”

    “你有什么法子?”王渊问道。

    蒋瑶说道:“以前治黄河,都是筑堤加分流。黄河分流越多,则水势越缓,泥沙沉积越严重。不但不可分流,还应约束河道,使水流更加湍急。”

    “束水攻沙?”王渊身为一个土木工程狗,虽然不是专业治水的,却也知道大致方法。

    蒋瑶眼睛一亮,赞道:“便是此法!”

    束水攻沙,历史上是个秀才提出的,这人连名字都没有留下。

    此法被河道总督万恭采用,治着治着就因政斗而罢官,于是潘季驯接着继续搞,并获得张居正的大力支持。

    可惜,张居正死后一年,就遭到政敌的反攻倒算。

    潘季驯被打为“张党”,削职为民。没人再敢碰黄河工程,直至到了清朝,束水攻沙才被重新翻出来,这玩意儿到了现代依旧还很管用。

    王渊问道:“束水攻沙只是主张,具体该如何做?”

    蒋瑶说道:“当趁河枯水浅之时,在淤滩之上筑堤,因此让河道更加狭窄,让河水流速更加迅疾。但这样一来,水涨之时更容易溃堤,当想法子加固堤坝。为以防万一,该在更远的地方,再加筑一两道堤坝,就算内堤溃了,外堤依旧可以阻挡洪水。这只是思路,具体该怎么做,请恕在下难以回答,必须实地考察之后再说。”

    “很好,”王渊赞许道,“你便以右都御史的身份,出任河道总督,解决黄河泛滥大患!”

    蒋瑶立即抱拳:“此事利国利民,在下万死不辞!”

    王渊笑道:“不让你万死,银子给足,人手给足,尽管去做。惟贤兄(顾应祥)经常提起你,说你刚正清廉又能任事,之前让你做浙江左布政使,便是惟贤兄推荐的。”

    “惟贤过誉了,实在汗颜。”蒋瑶说道。

    顾应祥是王阳明的早期弟子,在京城跟王渊私交甚密,还帮助王渊在家中打造第一个实验室。

    如今,顾应祥是物理学社成员,兼职数学家,正职是福建左布政使,主导福建全省的清田改革工作。

    蒋瑶和顾应祥是同乡,年轻时便认识。

    蒋瑶此人,就如顾应祥所说,刚正清廉又能任事。

    历史上,正德南巡扬州,蒋瑶硬刚过江彬,被太监用铁枷拷住,一直非法抓捕到临清才放人。嘉靖年间做工部尚书,京畿各种工程全是他负责,把大兴土木的嘉靖搞得舒服至极,因为蒋瑶搞工程又快又好还省钱。

    嘉靖朝的政斗那么厉害,却谁都不敢对蒋瑶下手。蒋瑶为了降低工程花费,甚至把权贵私役的军士,全部搜出来做役工,得罪权贵无数都安然无恙,就连弹劾都没遭过一次。

    原因很简单,此君不掺和政争,一心一意做事,嘉靖对他信任到极点。

    有一次西苑宴会,嘉靖见蒋瑶坐在殿外,竟把皇亲国戚移出去,把蒋瑶请进来坐最前面,座位排名仅次于首辅。

    这种人,上位者用起来很舒服。

    蒋瑶拜别离开,王渊就在文渊阁吃饭,是鸿胪寺送来的标准工作餐。

    经过王渊改革,京城各衙门的工作餐,全都是统一制式的。官员一荤一素一汤,都用小碗装着,四品以上还有一杯黄酒。吏员也有荤有素,但肉明显更少,这种差别被视为正常。

    胃口大的,可自带零食,反正工作餐就那么点儿。

    吃过午饭,王渊前往西苑,小皇帝今天要开经筵大会。

    一个司礼监小太监,躬着身子给王渊带路,很快就来到豹房附近的小殿。豹房里依旧养着豹子,但豹房勇士却没剩几个,大多数都进了军队,少部分不堪用的被扔去修铁路。

    皇帝还没来,内阁、六部和翰林院官员,已经有数十人到场。

    见王渊登场,众臣立即起身恭迎。

    就连王渊的着装喜好,都被文官们争相模仿。以前,大家腰带松垮垮的,现在都跟王渊一样,把腰带收束得很紧,看起来就更加精神。

    这几个月,皇帝每天都能收到赞表,赞美皇帝,赞美首辅,赞美绍丰盛世。

    太仓库2000多万两银子的财政储备,四方安定,人民富足。在清田变法的同时,进行京城增筑、编撰大字典、编撰广舆图、大修黄河水利,这是何等让人激动的盛况!

    很快,皇帝来了,群臣拜见。

    去年底就开讲《资治通鉴》,姚镆的状元儿子姚涞,上前给皇帝诵读相关篇幅。

    很不巧,这段时间讲到新朝,大贤臣王莽篡汉自立。群臣在讲书的时候,都显得小心翼翼,生怕哪里表露错误,让王渊感觉是在含沙射影。

    今天的内容是昆阳之战,刘秀以数千兵力,大破新军四十二万,位面之子终究战胜了穿越者。

    朱载堻显然第一次知道此战,惊道:“真是天命使然吗?竟有陨星落入敌营,又起狂风暴雨摧溃敌军?”

    毛纪说道:“篡汉自立者,逆贼也,天诛之。光武自有天命。”

    朱载堻问王渊:“老师觉得呢?”

    王渊反问:“陛下,是否天命,臣实不知。甚至那流星和暴风雨,也可能是夸大其词。但是,若没有流星坠营,也没有狂风暴雨,陛下觉得谁能获胜?”

    朱载堻想了想说:“以数千对阵四十二万,恐怕光武帝难以取胜。”

    “非也。”

    王渊摇头:“光武必胜。”

    朱载堻问:“为何?”

    王渊说道:“且只论此战。新军统帅昏招迭出,守城将领愿意投降,本可兵不血刃而夺城,他却偏偏不接受投降。甚至围三缺一都不做,四面堵得死死的,让城里一群乌合之众,团结起来有了必死之志。哪有这样打仗的?”

    朱载堻点头说:“新军统帅确实昏庸。”

    王渊说道:“新军的部队构成又复杂,是临时绑到一起的,他们既不信服统帅,又可能互相之间有矛盾。看似四十二万大军不可力敌,其实就是一盘散沙而已。新军围困城池多日,久攻不下,士气自然大跌。但他们人多,没把敌军放在眼里,因此肯定又军心轻漫。”

    “光武帝则不然,他也带着一帮临时拼凑的乌合之众,深知自己部队的弱点。因此,他没有一上来就全力进攻,而是只带一千骑兵袭扰,充分发挥骑兵的速度优势。敌人如果来太多,他肯定就跑了。敌人只来几千,他立即杀上去。虽然每次只能杀敌几十人,却是不断的打胜仗,让手下的乌合之众对他新任有加。”

    “如此,光武的军队越打士气越旺,新军的四十二万大军却士气低迷。”

    “光武又散播谣言,说宛城已破,友军即将来援。则光武麾下士气更旺,新军部队更加惶恐。”

    “不是谁都能韩信点兵、多多益善,新军统帅的能力,顶多能指挥上万人。决战之时,新军统帅很可能已经无法约束部队,只能自领一万余人出战,命令其余四十万大军结阵自守,没有军令不得离开各自的大营。这场决战的双方,只是几千对阵一万余而已,新军的四十万大军,以及义军的城内守军,全都在旁边看热闹。”

    “光武帝手下的几千人士气如虹,新军出战的万余人士气低迷,光武怎能不胜?”

    朱载堻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真正的战斗,只是数千对万余,并非数千对四十二万。”

    王渊转开话题:“王莽的败北,其实在变法。西汉积弊已深,不得不变,但王莽变得太厉害了,变得太不合时宜。只说币制改革,七年时间变了五次,每次都以小易大。”

    朱载堻问:“如何以小易大?”

    王渊笑道:“可以如此比喻,用劣币代替良币,再宣布良币作废。改到最后,劣币都作废了,相当于印宝钞。也不是真的宝钞,依旧属于铜币,但他一枚就要当钱多少。如此,全天下的财富,都被五次币值改革盘剥,全都进了改革官员和朝廷的腰包。百姓没了活路,天下皆反矣,就算没有光武,也会出来别的天命之子。”

    王莽那个做法,有些类似民国常校长,用银圆券代替法币,用金圆券代替银圆券,导致百姓手里的财富凭空蒸发。

    王渊郑重说道:“陛下,变法改革,切记反复,不能朝令夕改,否则于国于民无益。臣离开朝堂之后,必然有人反攻倒算,请陛下坚持变法不要动摇。”

    此言一出,群臣皆惊,许多人连忙低头装没听见。

    朱载堻点头说:“朕记下了。”

645【安娜】

    九月,秋高气爽,獐硕鹿肥。

    顾太后召集京中命妇,一起前往南海子郊游。

    这郊游的阵仗有些大,不但带了禁军兵马,太后自己也骑马背弓,肩上还蹲着一只海东青。

    好吧,太后憋坏了,好几年没出宫,现在也管不得那么许多。

    来到南海子皇家猎场,黄峨与其他命妇宴饮耍乐,顾太后和宋灵儿则骑马打猎,朱厚照留下的海东青总算派上用场。

    “砰!”

    宋灵儿勒马瞄准,一枪命中麋鹿的头部。

    顾太后赞道:“好铳法!”

    宋灵儿笑道:“前两年在吕宋,整天无所事事,只剩下练习火铳了。太后,火铳比弓箭好用,你平时也可以多练练。”

    “紫禁城里,还是不闹动静为好。驾!”

    顾太后挥鞭策马狂奔,朝着海东青盘旋的反向而去,宋灵儿和一众侍卫立即跟上。

    南海子距离京城挺远,按照后世的地理位置,已经在南五环以外了。打猎当天别想回城,命妇们跟着太后,要在那里的行宫住上一晚。

    宋灵儿不在,夏婵也跟着黄峨玩耍,家里只剩香香、绮云、孔芙和安娜四个异族姬妾。

    如此,王渊才敢去安娜房里,自从黄峨打翻醋坛子之后,他已经好几月不敢碰这个拉丁少女。

    “老爷!”

    见王渊来了,安娜顿时大喜,忙让丫鬟张罗酒食。

    王渊稍微有些尴尬,他醉酒把小姑娘上了,也没有亲热几天,就将近半年不再过来。当即说道:“坐吧,别忙活。这几个月可好?”

    “还好。”安娜有些拘束,但很快放下矜持,没有坐板凳上,而是主动坐到王渊怀里。

    这妖精!

    拉丁裔美女,似乎身上都有种野性。眼前这个,是西班牙和古巴混血,肤色有些类似象牙白,皮肤有着亚洲人的细腻。腰细胸大不说,两条腿也修长得夸张,颜值完美得简直不像话。

    王渊真的扛不住,这几个月怪怀念的。

    此时此刻,安娜一坐到他腿上,王渊不由自主就起了反应。

    王渊转移注意力问:“你这房里还缺什么?”

    安娜说道:“不缺,就是缺点人气。”

    王渊问道:“平时没跟姐姐们走动吗?”

    安娜说道:“也有走动,但没什么话说。”

    几个妻妾,宋灵儿、黄峨亲如姐妹,夏婵是她们的小跟班。香香和绮云是一伙的,孔芙以黄峨为尊,都不怎么搭理安娜。

    丫鬟端来酒食,王渊抱着美妾张嘴便是,安娜非常乖巧的喂他吃酒。

    说实话,做首辅挺累的,看似啥都不管,却也啥都要管,整天脑子里全是算计。

    也就回家能放松,由着性子可劲儿嗨皮。

    一阵耍乐之后,安娜犹豫道:“老爷,能不能求你个事情?”

    王渊笑道:“说吧。”

    安娜求人时也不装可怜,而是笑得很灿烂:“我的父母和弟弟还在殷州,也不知道他们过得怎样。能把他们接来大明吗?”

    王渊问道:“你父母是做什么的?”

    安娜说道:“我父亲是西班牙工匠,破产之后就去了殷州,在古巴娶了我的母亲,当时我母亲是他的奴隶。我们家在古巴有一大片庄园,有很多奴隶帮忙种甘蔗,我父亲自己会酿朗姆酒,连古巴总督都喜欢喝他酿的酒。”

    “那你怎么被抓住的?”王渊问。

    安娜回忆道:“古巴突然流行瘟疫(天花),庄园里好多奴隶都死了,正好听说有冒险者建了墨西哥城,那里大片的土地没人要。于是,我们全家就去了墨西哥,但第一年就遇到土著暴动。我们又跟着一位冒险者南下,那位冒险者征服了玛雅,土地都是白送的,只需给他交税就可以建庄园。然后,那位陈……陈将军(陈立),他摧毁了我家的庄园。父亲带着我们躲到镇里,陈将军又把小镇攻破,我们全家藏在酒窖里也被搜出来。”

    王渊问道:“你恨陈将军吗?”

    安娜想了想:“也说不上恨,毕竟他没杀我家的人,我的家人被他安置在大胜湾。如果老爷能把我的父母和弟弟接来大明,我还要感谢陈将军呢,殷州的日子太艰苦了,哪有大明住着舒服?”

    殷州不仅艰苦,而且枯燥乏味,除了酒馆之外,几乎就没有别的娱乐场所,整天来来回回就吃那几样食物。

    安娜被强行带到大明,虽然失去了自由,但生活质量成倍提升。

    如今,她可以跟丫鬟聊天解闷,偶尔还能出去逛街购物。最近,她迷上了听曲和看球,足球联赛一场不落,还有了自己支持的球队和球员。

    王渊仔细思考片刻,说道:“可以把你的家人接来,但不是接来大明,而是接去天竺。我打算入股天竺棉会,在天竺购置十万亩土地,全都交给你的父亲打理。土地太多,我怕他管不过来,会派几个助手过去帮他。”

    “天竺就是孔姐姐的家乡吗?”安娜问道。

    王渊点头说:“对,就是孔芙的老家。你那位孔姐姐,以前是天竺阿难国的公主,今后我们全家都可能会搬过去。”

    “老爷你真好!”安娜笑着抱上来,在王渊脸上吻了一下。

    天竺虽远,却比殷州更好,家人也算能享福了。

    王渊也有自己的打算,安娜的家人也算“外戚”,帮忙在印度扎钉子很合适。

    王渊自搬到城西之后,就挑选家奴子女进行教育。将近二十年时间,已经教出好几批家生子(家奴后代),总共有200多人,个个都能写会算。

    这些家生子,最差的送去天津工厂,可做基层管理人员。稍微好些的,在天津和江阴工厂,做中高层管理者。

    最顶尖的那些,王渊留在身边听用,同时让他们在物理学院进修。

    这200多家生子,谁都没当回事儿,却是一股可控的力量。他们都是贱籍,离开王渊只能做游民,偏偏他们又有文化知识,甚至眼界和思维都优于大部分普通人。

    王渊今后想去海外开国,大部分物理门人,很可能不会追随,因为他们在大明有家有业。

    真正能指望的,便是这些家生子,以及物理学派中出身不好的弟子。

    让安娜的父亲在印度发展,是借用其“岳父”的身份。再派一些忠诚可靠,且有能力的家生子过去,把印度那十万亩地牢牢控制,免得到时候一点基础都没有。

    安娜满心欢喜的报恩,在王渊怀里磨磨蹭蹭,用小嘴渡酒越河越燥热。

    两人妖精打架的时候,远在大洋彼岸,陈立跟西班牙人再次开战,而且这次的战争规模要大得多!

646【盛州】

    陈立,海盗陈双喜之子,大明的盛州指挥使。

    盛州是王渊命名的,取移民兴盛之意。

    但盛州到底有多大呢?不知道。如果陈立足够厉害,把整个中美洲全部占据,那么中美洲就是盛州!

    如今,盛州相当于后世的萨尔瓦多共和国,外加丰塞卡湾的周边地带。

    陈立摆明了要自立,其他股东毫无办法,因为他们派去的心腹,全都已经成了陈立的心腹。但是,陈立也没有过河拆桥,不但承诺归还股东本金,每年还付给足够的利息,甚至前两年还给股东分了红利。

    为了还债,陈立到处扫荡玛雅古庙,搜刮神庙里的金银物品,顺便把附近不听话的土著给灭了。

    现在,陈立的地盘约3.5万平方公里,比后世的北京市略大一些。

    汉人移民5000多人,大部分为青壮男子,也有几百个随夫而来的女子。地盘里有土著男**隶6000多,全分给汉人移民做农奴,也就是帮着种地而已。

    汉人移民,对自己的土著农奴很爱惜,即爱惜牲口那种爱惜。不干活要挨打,但也不故意虐待,而且每天还让他们吃饱。

    劫掠来的土著女子,漂亮的被首领们优先选走,剩下的分配给汉人移民做老婆。

    数年过去,这里诞生2000多移民后代,基本上都是汉土混血,只有百来个是纯种汉裔。

    另外,还有一些土著部落,愿意跟汉人移民和平共处,陈立对这些友好部落还算比较优待。最初投靠陈立的两个部落,甚至都开始逐渐汉化了,因为双方交流非常频繁,而且跟着汉民学习先进耕种技术。

    这些土著,使用大明运来的农具,穿着大明运来的布料,吃着大明运来的食盐,许多人用汉语交流毫无问题。

    另一个时空的丰塞卡湾,这个时空的大胜湾,河岸三角洲建起了盛州城。

    当然没有城墙,只在不靠海的那边,弄了一圈木篱笆围起来。

    几艘大船远航而来,驶进大胜湾,在盛州港停靠。

    陈立已经在码头等待,鲁芳抱拳说:“陈指挥,久等了!”

    陈立望着从船上下来的新移民,奇怪道:“这次怎会男女各半,而且还有孩童?”

    鲁芳一脸苦笑:“大明在王相的治理下,百姓似乎富足了许多,移民不像以前那么好召了。便有愿意出海的贫民,也是去南洋和天竺,谁来殷州这不毛之地?另外,王大公子(王策)占据吕宋,也在大规模接纳移民,咱们怎敢跟王大公子抢人?”

    “这些不是汉人?”陈立指着新移民。

    鲁芳解释说:“皆为占城、南蟠和华英百姓。这三个小国被大明水师灭掉之后,每年都要向朝廷运输大量粮食,再加上三国官员的盘剥,破家逃亡者不计其数。”

    陈立郁闷道:“你把他们移来作甚?都不会说汉话!”

    鲁芳辩解道:“虽不会说汉话,但这些移民当中,有许多夫妻皆来,甚至还带着孩童。让他们与汉民混居,过几年就会说汉话了。至少,这些人种地的手艺,比殷州土著更强得多。”

    “也行吧,至少会种地,”陈立颇为无奈,感慨道,“这王大公子也真是的,不在京城锦衣玉食,居然跑去南洋裂土开国,跟咱们这些苦哈哈抢人。他何苦来哉?”

    鲁芳笑道:“我倒是听到一个说法。”

    陈立问道:“什么说法?”

    鲁芳说道:“一个被流放南洋的官员,说自古变法者,都没什么好下场。咱们那位王相,估计在给自己留退路呢。”

    “对了,说起官员,有没有弄来几个读书人?”陈立忙问。

    鲁芳说道:“大明官员,发配殷州的很少。就算有,也是发配给探海侯,咱们哪里捞得到?自愿出海的读书人,都是去南洋和天竺,也不愿意来咱们殷州。”

    陈立不耐烦说:“到底弄没弄来?”

    鲁芳笑道:“弄来了,但连秀才都不是,只是一个童生而已。这童生如果生在别处,也算一个才子,偏偏生在浙江。考到二十多岁,秀才都没考上,反到把家人拖垮了。父母陆续病死,妻儿衣食无着,我花了二十多两银子,给他母亲买上好棺材,又选了一块风水宝地安葬,这童生才愿意带着妻儿一起出海。”

    “人呢?”陈立问道。

    “船上躺着呢,”鲁芳说道,“在海上晕船一直吐,吐了半个月才适应。接着又生病了,吃了几服药有所好转,按理说早该下船活动了。我估摸着,这童生似乎在摆谱,要陈指挥亲自去请才行。”

    “他《三国演义》读傻了吧,一个童生还想三顾茅庐?”陈立气得发笑,叹息说,“唉,这破地方,一个童生也算诸葛亮了,我又何妨做一回刘皇叔?”

    陈立登船进入船舱,果见一书生躺在床上,旁边还有妻儿在照顾。

    “大明盛州指挥使陈立,字德成,见过先生!”陈立姿态做足,甚至执弟子礼。

    那书生颇为惊讶,问道:“你读过书?”

    陈立说:“家师乃杭州凤仪先生。”

    书生噌的从床上起来,恭敬作揖道:“竟是凤仪先生高足,在下失礼了。鄙人姓黄,单名亮,字通明。”

    陈立抱拳道:“原来是通明兄。”

    黄亮问道:“德成兄可知,凤仪先生被流放南洋了?”

    “竟有此事?”陈立非常惊讶。

    黄亮说道:“去年底,海宁县有一商贾病故,只留下孤儿寡母在世。此人幼时穷困,族中并不救济,只能出海谋生,赚下不小的产业。可他病故之后,家产却被族人侵吞霸占,孤儿寡母告官无门,官府说这是家务事,当官的不便插手。凤仪先生单人执剑,杀了那黑心族长,又逼迫族中长老,将产业归还孤儿寡母。事成之后,凤仪先生便去官府自首,说杀人取义,投官则成仁,并让弟子门人不得因此怪罪官府。”

    陈立握拳赞叹:“壮哉!”

    黄亮说道:“济世派在杭州名望太大,知县竟不敢决断,便把凤仪先生送去杭州府。杭州知府也不敢处置,又把凤仪先生送去按察司。最后,按察使亲自断案,说凤仪先生为仁义杀人,其罪虽然当初,其请殊为可谅,于是判处流放南洋,终生不得返回大明。”

    陈立热血沸腾道:“男儿该当如此。”

    黄亮说:“此事轰动江南,官民皆知凤仪先生之名。今年初,《士林旬报》刊载清田冤案,济世派皆欲效仿凤仪先生。左布政使蒋瑶亲自出面劝阻,说他会妥善处理此事,济世派这才没有动手杀人。不久之后,朝廷便派人把冤案审理了,否则济世派又要出许多义士。”

    两人又是一番闲聊,陈立说道:“通明兄,盛州乃化外之地,请君在此传播圣人之道。”

    黄亮微笑道:“此乃我辈当行之事,义不容辞也。”

    陈立亲自把黄亮一家三口请下船,又给他们安排住处,真把这童生当成诸葛亮对待。

    黄亮则在观察盛州城,这座港口城市,实在太寒酸了。

    城里城外全是低矮的土木草屋,别说跟不上大明的城市,就连南洋的城市都不如。或者说,还比不上大明的普通小镇!

    但很奇怪,这里的人非常精神,而且一个个脸上挂着热情洋溢的笑容。

    原因非常简单,此地人口稀缺,官吏更是少得可怜,种地的赋税十年之内全免,种出来的粮食全都属于自己。

    他们很穷,但他们的未来希望无限,自然有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精气神。

    把黄亮一家安排妥当,陈立跑去问鲁芳:“你可知凤仪先生被流放南洋?”

    鲁芳点头:“知道啊。”

    陈立质问:“为何不请先生来盛州?”

    鲁芳笑道:“别说南洋,天竺都有无数人聘请凤仪先生。日本那个大内义隆,是凤仪先生的把兄弟,凤仪先生如今在大内家当军师呢。他能来咱们这里?”

    “这样啊,那就算了,”陈立问道,“纸壳弹药采购了多少?”

    鲁芳说道:“够咱们痛痛快快打一场,我还又弄来了三百支火铳。”

    “好,等雨季过了就出征!”陈立拍手道。

    盛州百姓不用交税,但必须免费服徭役。

    平常修建码头,修建围城的木篱笆,都是各家各户一起出人。

    这次打仗也是如此,不但每家都要出人,而且还自带三天的干粮饮水,剩下的军粮和弹药则由陈立负责。

    危地马拉,又有西班牙人聚集,还抓了许多土著开采银矿,陈立这次要去杀人抢银子!

    (这几天事多,明天盟主加更。)

467【移册法】

    陈立手下,亦有识文断字者,但都有各自的工作,且以账房、医生和阴阳师居多。

    对于领地的管理,他们照搬海盗老窝那套,陈立本人同样没有治政经验。

    黄亮也没有,你不能对童生要求太多。

    但黄亮这厮得知要去殷州,临行前买了几本书,《官箴集要》、《实政录》、《历代守令传》等等,都是大明官员的从政必读书籍。法令、诉讼、刑狱、治灾、农政、缉盗……内容包罗万象,且不说治国,治理一州一县之地已经足够了。

    农历九月,正是盛州雨季的末尾,隔三差五就要下雨,有时甚至一天下好几场。

    黄亮先是了解本地实情,接着挑选识字者,一起编撰盛州户籍黄册。

    他将汉人移民、汉人妻妾、汉人子女,统一编为户籍正册。又将西班牙人、本地土著,编为户籍副册。再将所有奴隶,不拘男女老幼,统编为户籍余册。

    最后统计出来,盛州共有一城一镇八村。

    主城为盛州城,就在大胜湾的河口三角洲,以农业和补给贸易为主。

    小镇距离挺远,即被陈立焚毁的苏哥托托镇。如今被改名为香松镇,因为那里盛产香胶松,特种松香卖到大明很值钱。

    八个村落全是土著,人口从几百到两三千不等,都是愿意臣服汉人的部落。

    包括从占城三国移来的非汉人,以及嫁给汉人的土著女性,全州正册人口共计12746人(其中2194人为孩童)。归顺汉人的土著和西班牙人,全州副册人口共计8719人。被抓为奴隶的土著,全州余册人口共计6553人。

    雨季结束,陈立开拔出发,半路在香松镇遇到黄亮。

    “连日奔波,通明先生辛苦了。”陈立抱拳说。

    陈立抱着三本户籍册,呈上道:“幸不辱命,陈指挥请过目。”

    陈立首先翻开正册,此册以家庭为单位。哪家共有多少人,男丁几何,女眷几何,孩童几何,甚至还有相貌简述,各家的情况在正册上一目了然。

    副册和余册内容差不多,但是余册上的奴隶,注明了分配给哪家。

    陈立高兴道:“先生大才,有此三册,则盛州尽掌于心。”

    “陈指挥谬赞了,些许治民手段,便是县中文吏也会。”黄亮无比汗颜。他其实不知道该先编户籍,在太平洋航行三个月,看了那些治政书籍才明白的。

    “先生不必谦虚,”陈立说道,“我手下都是些粗人,今后盛州的民政事务,就要多多仰仗先生了。”

    黄亮说道:“在下有个建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陈立拱手:“先生请进。”

    黄亮说道:“吾尝在杭州,听凤仪先生讲学。凤仪先生说,大明之痼疾在户籍。人为分出隶户、乐户等贱籍,既束缚了人力,又产生了矛盾。便是凤仪先生,也是乐户出身,才高八斗却不得科举。”

    陈立点头道:“确实如此。”

    黄亮说道:“盛州奴隶有6000多人,今后有可能更多。现在自然不怕什么,但百年之后呢?届时,奴隶若有十万人,都学会了说汉话,不再是这般蒙昧模样,他们会不会想造反?便是不能造反成功,也足够让人头疼的。”

    “先生有什么建议?”陈立问道。

    黄亮说道:“当定下奖惩制度,若奴隶作战勇猛,或者为汉民耕种多年,可以还他们自由之身。把他们的户籍,从余册移往副册。副册之人,若作战勇猛,或者归化多年,可将他们的户籍,从副册移到正册。今后若要征税,正册之民税轻,副册之民税重,则人人都想入正册。如此,副册之民、余册奴隶,皆愿为陈指挥效死。”

    陈立仔细思考一阵,说道:“好法子,便称为‘移册法’。”

    分配给汉人移民的奴隶,本质上归陈立所有,给奴隶移册可以操作。

    今后,盛州就有三等人,一为汉民,二为自由民,三为奴隶民。

    底层奴隶民,效力若干年之后,就自动转为自由民。自由民归化若干年,又能自动转为汉民。如果他们立下大功,可突破固有年限,直接因功晋升等级。

    妻子儿女的户籍等级,随丈夫或父亲一起晋升。

    军队在香松镇驻留当日,陈立就宣布了移册法。并当场把最先顺服的两个部落,一共2000多土著自由民,集体移到正册做汉民,一切待遇等同于汉人移民。

    全军震动,士气冲天!

    汉民可以免税五年,之后逐年增税,直至增加到正常水平。

    而臣服的土著部落,每年都要纳贡,也就是变相收税。这两个部落归化为汉民,等于今后五年都不用纳贡了,自然高兴得手舞足蹈。

    其他六个部落,全都蠢蠢欲动,想在接下来的战争中立功。

    奴隶士兵同样如此,而且积极性更高。他们若是立下战功,直接就能转为自由民,说不定还能分到一个老婆。

    “为陈指挥效死!”

    一百多个西班牙人,齐刷刷跪在地上,他们是几年前的战俘,现在的身份全是自由民士兵。

    他们,也想做汉民。

    原因很简单,汉人移民规模太吓人,以平均每年1200人的速度增长。反观西班牙殖民者,移民数量增涨十分缓慢,长此以往下去,西班牙将被彻底赶出殷州!

    在熟悉双方情况之后,这些西班牙战俘,自然愿意站在汉人那边。

    国家?民族?

    抱歉,他们没有这个概念,反正谁厉害跟着谁混。

    为了避免汉人士兵心理不平衡,陈立又做出规定。此次出征,汉民可分享战利品,自由民和奴隶民不得分享战利品,且战利品必须由长官统一分配,严禁私藏!

    于是,汉人士兵也高兴起来,欢呼着要去跟西班牙人打仗。

    看着气势如虹的杂牌军队,陈立心里非常激动,也对黄亮的才能彻底认可。

    黄亮出的那个主意,可非什么小计谋,而是给盛州制定了“国策”。

    移册法,后来甚至传到整个殷州,被各地的头领们采用施行。

    也就闪金河、流金河畔的移民不管这些,他们是被打包流放过来的山东流贼。他们不断侵略土著部落,耕种、生产、战争、杀戮、俘虏人口,每个头领名下都有大量奴隶,再从奴隶当中培养家丁私兵。为了验证土著私兵的忠诚,还喜欢搞投名状那套,让土著私兵去杀土著百姓。

    他们也不主动从大明移民,后代几乎全是混血儿和纯种土著,最后纯种土著的数量,甚至超过了混血儿后代。

    他们唯一的作用,就是在北殷州传播汉话,被他们征服的土著全被强迫改说汉语。

468【炮灰攻城法】

    阿兹特克帝国的灭亡者、墨西哥城的创建者、冒险家科尔特斯,已经被变相驱逐出墨西哥,西班牙国王派来贵族取代他的职位。

    没办法,墨西哥陆续发现银矿,银子多到国王都坐不住,甚至打算直接在墨西哥建铸币厂。

    而更南边的危地马拉,西班牙国王同样不放弃,因为这里的银矿明显是富矿。

    城市被陈立焚毁之后,几年时间过去,西班牙人又重建危地马拉城。现任危地马拉总督,是以前的墨西哥城总督,全名叫做米格尔·洛佩斯·德·莱加斯皮。

    莱加斯皮出身于西班牙小贵族家庭,父母死后,哥哥霸占家产,只分给他一丢丢。

    感觉在欧洲混着没意思,莱加斯皮主动横渡大洋。他拥有贵族的身份,还能写会算,一到墨西哥就受重用,担任墨西哥城总督,兼新西班牙总督区财务部门理事。

    历史上,此人后来率领船队前往亚洲,为西班牙开拓菲律宾殖民地,并成为第一任菲律宾总督。

    菲律宾的国名,便是莱加斯皮,以西班牙国王菲利普二世来命名。

    陈立这次要对付的人,便是另一个时空的菲律宾“国父”!

    莱加斯皮不愧是贵族出身,他来到危地马拉之后,对待土著软硬兼施,并对土著进行内部分化。现在,他手下只有千余名西班牙士兵,却有超过五千的土著仆从军。

    这些土著仆从军,平时分散在危地马拉各处,以部落的形式自然存在。莱加斯皮为他们提供铁质武器,支持他们征讨其他部落,抓来的奴隶则对半分,一有战事他可以召集仆从军打仗。

    “总督阁下,中国人又杀来了!”一个轻骑兵狂奔而回。

    在西欧人眼里,不分什么大唐、大明,中国都是用瓷器来代称。

    莱加斯皮惊立而起,问道:“来了多少?”

    “好几千人,还带有火炮。”那哨兵回答道。

    莱加斯皮的性格非常沉稳,他来到危地马拉之后,先是征服、拉拢、分化土著部落。接着抓来大量奴隶,一边修建城堡,一边开采银矿。同时在南方的几座山上,分别建有哨所,哨兵持千里镜轮换观察敌情。

    莱加斯皮喝令道:“银矿停止开采,银子全部搬进城堡,所有士兵立即集结。快去召集玛雅士兵,还有,到古铁雷斯(墨西哥南部城镇)求援!”

    如今的危地马拉,没有西班牙平民,清一色的全是军人。

    一千二百西班牙士兵,有三百属于正规军,归莱加斯皮直接统率。另有九百士兵,则是招募的水手、混混、恶棍、流放者、流浪汉。

    这些人都不事生产,他们围绕着城堡,建起公共庄园,勒令奴隶耕种粮食。又强迫奴隶去开采银矿,强迫奴隶修建城堡,西班牙士兵平时都是监工。

    仅半年时间,因为开矿和修城堡,就已经打死累死2000多奴隶。

    这些奴隶属于消耗品,不够再去抓便是。

    由于南方有中国人虎视眈眈,莱加斯皮甚至不准士兵组建家庭。为此他在城堡附近搭房子,抓捕土著女性组建妓营,全体士兵可以轮换着去妓营消费。

    当陈立来到危地马拉,顿时犹如牛啃南瓜,根本找不到地方下嘴。

    周边的庄园和银矿都不要了,粮食和银子全部搬进城堡,1200西班牙士兵也躲到城堡里。妓营里的土著女性,矿山、庄园里的土著男性,都被扔在城堡外面自生自灭。

    而在深山密林中,十多个西班牙殖民者,正在慢慢召集土著仆从军,同时跑去北边向墨西哥城镇求救。

    “指挥,城堡外全是土人,西班牙人都躲起来了。”周洪跑来报告。

    陈立对此头疼不已,他的军粮只剩二十天。

    若二十天内无法破城,回去的路上就得饿肚子。没办法,盛州初创家业,只能筹集这么多粮食,毕竟士卒们的妻儿还得过日子。

    西班牙人的城堡也修得很刁钻,两面临水(孔特雷拉斯河),陈立想要攻城还得渡河绕过去。

    当天下午,陈立远离城堡十里渡河,继而砍伐树木打造攻城器械。

    陈立举起千里镜观察敌情,发现这座城堡由碎石垒成,甚至还修建有炮台,显然早已准备着火炮。

    陈立吩咐道:“垒土为丘,咱们也搭炮台。”

    城堡四周,被西班牙人抛弃许多土著,以前都是他们的奴隶和营妓。这些土著非常茫然,他们失去了部落与领地,身上没有丝毫口粮度日,竟然集体赖在这里不走,只有极少数趁机逃到深山密林。

    陈立用一点点口粮,就招来几千土著,命令他们负土垒成小丘。

    “轰轰轰!”

    垒土地点,已在火炮射程之内,城堡上四门大炮齐齐开火,临时募集的土著吓得一哄而散。

    陈立也不吃亏,反正粮食没发下去,土著们必须先干活才有工钱。还有监工在统计,每个土著,必须负土二十筐,方能领到一块玉米饼。

    为了填饱肚子,总有土著愿意卖命。

    渐渐他们就发现,西班牙人的火炮不可怕,打了好半天只造成二十多人伤亡。

    打到最后,西班牙人都懒得开炮了。这么远的距离,瞄准一群土著奴隶,实在太过浪费弹药了。

    第二天,近万饿肚子的土著,被陈立召集起来。

    一个盛州归化土著跑去做宣传,对那些奴隶说:“我来自海边的部落,奴役你们的是西班牙人,而我们臣服的是大明汉人。西班牙人很凶恶,让你们每天干活,还不给你们吃饱饭,有危险就不管你们的死活。大明汉人很好,跟着他们能填饱肚子……”

    近万奴隶,有男有女,靠后的甚至听不清楚。

    但传来传去,奴隶们总算弄明白了,跟着城外的人,去打城里的人,就能吃饭不饿肚子。

    陈立随即下令:“今日负土最多的人,奖励十块玉米饼!”

    大多数土著奴隶不识数,十块玉米饼堆在那里,等着负土最多的人去领。

    奴隶们踊跃负土垒丘,箩筐不够用,但矿山里有啊,纷纷跑去矿山拿箩筐。

    三天时间不到,城堡外已经垒起高台。

    很可惜,大多数奴隶,每天无法负满三十筐土,按理是不能获得工资的。好在陈立心善,负满十筐土的给半块玉米饼,负满五筐土的给四分之一块,如此依旧有四五千人啥都没领到。

    第四天,许多土著奴隶已经饿得发晕,靠啃草根树皮勉强存活。

    陈立对这些人说:“现在你们去攻城,只要把城堡攻下,就没人发十块玉米饼。最先登上城墙的人,可以做盛州自由民,给你们发土地和女人,给你们发吃不完的粮食。”

    这些土著奴隶,已经饿得脑子不利索,听说攻城可以给吃的,竟然真的愿意去送死。

    临行之前,大善人陈立先生,还给他们每人分一口玉米饼。

    有几个饿红了眼的,胆敢抢夺明军食物,被陈立下令当场打死。

    于是乎,好几天土著奴隶,扛着非常简陋的云梯,就这样朝西班牙城堡冲去,有的甚至跑半路上就饿得昏倒。

    “轰轰轰!”

    西班牙和大明火炮,同时进行炮击,同时向对方的炮台开火。

    但双方火力不对等,西班牙只有四门大炮,而陈立拥有二十四门!

    不过嘛,全是小炮,双方都没有大口径火炮。

    一阵对轰之后,一门西班牙火炮被毁,两个汉人炮兵被击中。

    数千奴隶冲到城堡之下,两百多架云梯准备搭墙。城上的西班牙士兵,顶着汉人炮火,朝着下方的奴隶放排枪。

    “砰砰砰!”

    瞬间就有上百个奴隶倒下,有些甚至是被友军炮弹击中。

    饥饿与死亡,究竟哪个更可怕?

    不同的奴隶,做出不同的选择。

    有些奴隶,被吓得扭头就跑;有些奴隶,还在继续搭云梯;有些奴隶,干脆坐在原地不动,也不知是被吓傻了,还是实在饿得没有力气。

    甚至有土著勇士,因为又累又饿,爬得老高却体力耗尽,竟然趴在云梯上休息,然后被西班牙士兵把云梯推翻。

    危地马拉总督莱加斯皮,此刻的脸色非常难看。

    他不管自己奴隶的死活,全扔在城堡外自生自灭,结果奴隶们变成敌人的攻城先锋。虽然奴隶肯定攻不下城堡,却能消耗西班牙士兵的体力和弹药。

    城堡两面临水,汉人只攻一边,剩下一边是留给西班牙人逃跑的。

    莱加斯皮站在没有战事的那面城墙,举起千里镜遥望远处山丘。墨西哥援兵是别指望了,距离太远暂时来不了,他在观察自己的土著仆从军。

    一千二百常备军,由上万奴隶供养,已经是危地马拉的极限,偶尔缺粮还得去掠夺土著部落,并且运银子前往墨西哥买粮。这种情况之下,不可能再养五千仆从军,只能让仆从军各自生活在部落,以现有的交通状况,至少得用十天时间才能召集起来。

    从探知汉军动向,到现在已经过去六天,估计外面已经集结了一批土著仆从军队。

    不理会火炮的声响,莱加斯皮继续观察远方,那里是预定的两大集结点之一。

    奴隶们的攻势已被打退,陈立正在给活下来的奴隶吃饼。莱加斯皮脸色一喜,他通过手中的千里镜,看到远处山丘竖起两面旗帜,一面旗帜代表一千仆从军,那里已经集结了两千土著大军!

469【破城】(为盟主“往事成烟”加更)

    “陈指挥,有个土人报信,说东北方埋伏着土著军队。”

    “带他进来!”

    巴卡鲁吃着饼子被带进军帐,他的名字原意为“盾牌”,来自危地马拉东部一个部落。曾经部落里最强大的壮汉,如今瘦得不足九十斤,两边脸颊都凹陷下去了。

    陈立问道:“你说东北方有埋伏?”

    巴卡鲁叽里呱啦一阵言语,陈立也听不懂是啥意思。

    玛雅语言有好几十种,大都比较类似,一些词汇是互通的,可以理解为同语种的不同方言。

    土著翻译在旁边解释道:“陈指挥,他说他叫巴卡鲁,来自东边的一个部落。他被西班牙人抓来挖矿,前几天西班牙人放弃他们,于是他就想逃回自己的家乡。但是在密林中,他遇到了敌对部落,那个部落早已投靠西班牙人。他们有很多很多人聚集起来,就埋伏在那边的大山密林里面。”

    “有点意思。”

    陈立见此人骨架子颇大,虽然瘦得不成样子,但也能看出一条好汉模样,他笑道:“你很不错,以后跟着我打仗,先赐你自由民身份。立即奖励你十块饼子,等回到盛州,再给你分地分女人。”

    土著翻译立即转述,巴卡鲁愣了愣,突然匍匐跪地,叽里呱啦又是一通鸟语。

    土著翻译道:“他说感谢陈指挥,请陈指挥杀死西班牙人,为他的部落报仇,他今后一定听话。”

    “我会给你报仇的,”陈立笑着说,“你先下去休息吧。”

    等这些人离开,陈立连忙招来手下,安排今天晚上的部署。

    他将大营分为两个区域,外围全都是空营。所有士卒持武器,穿好衣服睡在大营中心,并隔出一块防火地带。

    当晚,没有遭到夜袭,敌人似乎还在继续聚兵。

    翌日大战,土著奴隶继续攻城,只为混一口饼子吃。但他们也学精了,慢吞吞跑到城下,听到枪声立即逃跑。反正只要能逃回去,陈立就会给他们一口吃的,吊着性命让他们继续攻城。

    整个战斗场面异常滑稽,一群饿得发晕的奴隶,跟散步一样来到城下,等着城上的西班牙人放枪。

    一阵排枪之后,倒霉蛋们倒下,幸运者回去吃饼。

    只准吃一口饼,便要进行第二轮攻城,于是又慢吞吞走回去。而且他们极度虚弱,想跑也跑不快,只能这样梦游般散步。

    多来几次,西班牙人都不愿放枪了。这些奴隶等待好半天,实在听不到枪响,便满心欢喜的回去领饼子吃。

    陈立大怒,不给饼子,让他们再去爬云梯。

    奴隶们扭扭捏捏,又这样走回去,慢吞吞打着梯子往上爬,然后云梯全部被西班牙人推倒。

    陈立无奈,只能给饼子。

    稀里糊涂又打一天,夜色降临,双方各自休战睡觉。

    半夜,两千多土著仆从军,悄咪咪从东北方摸来。

    玛雅勇士是可以夜战的,经常用于部落战争。若是夜战成功,火把往敌对部落一甩,引燃对方的茅草屋子,剩下的便是单方面屠杀。

    这次也是如此,想给陈立来个火烧连营。

    他们摸到营外,就地钻木取火,平均十多秒钟就能钻出火星,然后迅速引燃随身携带的火把。

    外围大营的帐篷猛烈燃烧,这些玛雅勇士没有立即冲进去,而是绕着营地继续放火。

    城堡里的西班牙人,见到汉人营帐起火,也在总督的带领下全军杀出。

    陈立这边早有准备,个个都穿好衣服睡觉,而且手里一直拿着武器。被火势惊动之后,不但没有慌张,反而因准备充分而士气大振。

    陈立笑道:“令士卒们原地待命,每个人都胡乱喊叫。”

    总督莱加斯皮骑马而来,身后跟着四十多名骑士。他听到汉人军营的惊慌叫喊声,顿时扔下步卒,只带骑兵全速往前冲。步卒们立功心切,想赶紧去抢战利品,也不顾体力消耗疯狂奔跑。

    “杀进去!”

    玛雅勇士已经借着燃烧的火光,从帐篷之间的空隙杀入,一路不断引燃其他帐篷,而西班牙骑兵随后便至。

    莱加斯皮仗着马速,竟冲到玛雅勇士前面,很快他就发现不对劲。

    前方竟然空出一大片区域,没有帐篷,没有物资,反而设有一道拒马屏障。

    “砰砰砰!”

    莱加斯皮都来不及减速,就听到一阵枪响,然后整个人失去意识。

    四十多个西班牙骑兵,瞬间被击倒一半,剩下的则撞在拒马上。也有几匹战马紧急刹车,把马背上的骑兵掀飞,扔下主人自己逃离战场。

    两千多玛雅勇士,一路放火冲进来,再次遭遇排枪迎接,瞬间崩溃得四散而逃。

    陈立分兵追击,撒出自由民和奴隶士兵,去追赶那些雅玛仆从军。他亲率仅有的二十多个骑兵,以及两千多汉人士卒,朝着城堡的方向杀去。

    西班牙步卒为了抢战利品,跑得腿肚子都在打转。刚刚接近起火的敌营,就看到玛雅勇士逃出来,黑灯瞎火的,他们还以为汉人士兵在逃跑,立即兴奋大叫着冲上去杀敌。

    “杀光这些中国人!”

    “叽里呱啦!(快跑,我们战败了!)”

    西班牙步卒和玛雅勇士,互相之间鸡同鸭讲,然后前者提起武器朝后者砍去。

    什么鬼?

    玛雅勇士们都懵逼,背后有敌人在追击,他们也没法解释,只能选择四散而逃。

    那些西班牙步卒却没放弃,还在逮着玛雅勇士狂追,从头到尾都不知道自己在追杀友军。反正汉语和玛雅土话,在他们听来都一个样,黄种人似乎长得也没啥区别。

    陈立带着骑兵,半路顺手砍死几个西班牙步卒,便马不停蹄的朝西班牙城堡奔去。

    半路上,他对身边一个归化的西班牙骑士说:“赚开城门,你立首功,今后就是汉民了。”

    西班牙骑士大喜,冲到城堡门口大喊:“快开门,中国人有埋伏,我们已经战败了!”

    城堡里已经没剩几个西班牙士兵,听到这话大惊失色,连忙跑来打开城门,顺手就被陈立提刀砍死。

    杀光城堡里仅剩的守军,陈立留几个心腹看守财物,自己带着骑兵出去追杀西班牙步卒。

    前段时间是雨季,足足半年交通困难。西班牙人开采半年的银子,此时全都堆在城堡里,等着国王的运宝队前来接收!

    陈立这家伙早已算计多时,让西班牙人给他打白工呢。

    不过,今后西班牙人打白工的机会都没有。白捡现成的坚固城堡,陈立要在这里移民,附近的银矿自然也霸占了。

    那些攻城活下来的土著炮灰,可以分配土地慢慢吸收为归化民。顺便让他们当向导,前去征服投靠西班牙的敌对部落,不但可以抢到矿工和妇女,还能让这些土著奴隶感恩戴德。

470【出使墨西哥】

    危地马拉城,被陈立改为“银山镇”,取名当然是来自银矿。

    而真正的“银山”,其实就在陈立老巢的东北方,距离盛州城只有200多里,距离陈立的地盘边缘只有100多里。那里是洪都拉斯的首都,拥有中美洲最大的银矿,但如今还没有被人发现,只有一群玛雅土著繁衍生息。

    如果陈立知道真相,肯定会扇自己两耳光,放着眼皮子底下的银矿不开采,居然大老远跑去跟西班牙人打生打死。

    现在,盛州拥有一城两镇八村。

    盛州城,位于河流入海三角洲,不但土地肥沃适宜耕种,而且能跟大明商船做补给贸易。

    香松镇,特产香松胶,位于两条平行河流之间。此处土壤更加肥沃,周边堆积大量火山灰,连特么肥料都省了。而且小镇重建时,没有建在被焚毁的苏哥托托,而是西移数里地,夹在两河之间,极度的易守难攻。

    银山镇,特产白银,位于河流拐弯处,还有西班牙人留下的城堡。此地土壤同样肥沃,全是汉人眼中的上田,便是用原始耕种技术都有好收成。

    其实,盛州城以西的沿海地带,那里的土地更加肥沃,而且气候更适合农业种植,不会出现连续半年雨季的情况。可惜那里还是原始森林,只有以狩猎为生的土著,玉米等作物都没传过去,只因有一道山脉将其隔绝。

    至此,除了巴拿马以外,整个中美洲都是陈立和土著的地盘,西班牙殖民者已经被全部赶走。

    这些土地,陈立实控约八分之一,大大小小的土著部落,占有剩下的八分之七。

    陈立留下500士卒守御城堡,其他部队四面出击,带着向导扫荡周边的部落。抢粮食、抢奴隶、抢女人,土地反而没什么用,地盘太大根本无法有效控制。

    妓营的土著女子,全部被隔绝起来,让他们做一些轻巧工作。

    只因有西班牙俘虏透露,那些土著营妓全染上了梅毒。随后,一百多西班牙战俘,集体脱裤子检查,中了梅毒的被集中起来关押。

    参与攻城的炮灰奴隶,因为作战有功,被赐予自由民身份。扫荡部落抢来的土著女子,分配给他们组建家庭,围绕着银山镇耕种生息。同时再迁徙一批汉民过来,教导土著自由民种地,同时也教这些土著说汉话。

    城堡常驻五百守军,士兵的妻儿也会迁来,小镇周边土地由他们优先挑选。

    至于新俘土著,全部送去开采银矿。

    “陈指挥,咱们发财了。”周洪笑得合不拢嘴。

    陈立问道:“统计出来了?”

    周洪说道:“白银十二万两有余,粮食也挺多的,就是没有其他东西。”

    上次只抢到几万两银子,但弄到一大堆粮食、甘蔗、烟草和朗姆酒。这次却是大量银子和粮食,西班牙人似乎专心挖矿,看不上地里那点作物产出,种粮食纯粹是为了填饱肚子。

    陈立说道:“大老远的,就不用劳烦黄先生了。老李识字,让他编造银山镇户籍名册,你护送黄先生去墨西哥城做使者。”

    “使者?”周洪惊讶道。

    陈立笑道:“总不能一直打下去,跟西班牙人定个条约,就说这里是咱们的地盘,他们未经同意不得过来。打仗太费粮食了,咱们今后该做的,是开采更多银子,招募更多移民,建立更多村镇。十年二十年后,咱们有钱有人有地有粮,还怕那什么西班牙人?”

    “是这道理。”周洪嘿嘿直笑。

    周洪此人,军户出身。实在过不下去了,便去给海商当水手,偶尔客串一下海盗,渐渐成长为小头领。

    如今,周洪在南洋有一妻一妾、两子一女,有几百亩种植烟草和稻米的土地。而在盛州,他也挑了两个土著美人为妾,名下有三十多个奴隶帮他种地。

    黄亮定那什么移册法,周洪并不排斥。

    就算他的奴隶被移册,还能去抓新奴隶,中美洲遍地都是土著。这里毕竟诞生过玛雅文明,就算玛雅文明已经毁灭,但农耕技术却流传下来,大部分玛雅部落都以农耕为生,人口繁衍比狩猎部落更加快速。

    陈立班师回到盛州,黄亮立即来汇报情况。

    黄亮说道:“陈指挥,请定下规矩,不得刻意虐待奴隶!”

    “怎么了?”陈立问道。

    黄亮解释说:“移册法颁布之后,许多汉民对奴隶更加苛刻。反正数年之后,这些奴隶就会成为自由民,不再帮他们耕种土地,一个个都往死里使唤。”

    陈立问道:“该怎样定规矩?”

    黄亮说道:“奴隶耕种土地五年,可自动转为自由民。每个普通汉民,最多分配一个免费奴隶,想要更多就得给朝廷交钱雇佣。奴隶如果意外死亡,汉民必须缴纳罚金,如此可避免奴隶被虐待。另外,自由民除非立下战功,否则在转为汉民时,必须会说汉话才行。一户自由民,家长必须会汉话,否则耕地一辈子也别想做汉民!”

    陈立问道:“如何判定会说汉话?”

    黄亮笑道:“编一个小册子,列出几百个问题。移册之时,随便抽问五个问题,能够回答就转为汉民,回答不出就继续当自由民。问题不会太复杂,比如你叫什么名字,你家里有几口人,你家里有几亩地等等。”

    “可以,”陈立说道,“如何治民,皆要仰仗黄先生。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官职,黄先生便做盛州主簿如何?”

    黄亮也不挑剔,抱拳道:“全凭陈指挥安排。”

    随即,周洪带着四十名士卒,护送黄亮前往墨西哥城。

    他们路过银山镇的时候,还把百多个西班牙战俘带上。这些战俘,都有梅毒在身,礼送回墨西哥城,以彰显中国人的睦邻友好。

    陈立的失控地盘,大部分都是高原地形,境内火山遍布,有些还是活火山。北方平原仍在玛雅土著手中,黄亮这次沿着高原地带,一路观察地形前往墨西哥。

    往西北走四百里,遇一狭长大湖,此湖长约二百里。

    沿湖岸继续北上,有一大河汇入湖中。逆河而上,又走数日,已可见西班牙人的种植园,并于河谷地带发现西班牙殖民小镇。

    黄亮对周洪说:“当以大湖北岸为界。”

    周洪道:“漫天要价,落地还钱。”

    “吾知。”黄亮点头说。

    两个中国人,带着四十个士兵,以及一个归化西班牙人,押送一百多个患有梅毒的西班牙俘虏。这情形实在太抢眼,还没到小镇就被盯上,最终在镇外被数百殖民者围住。

    “列阵!”

    周洪一声令下,四十名士卒列队举枪。

    黄亮对身边的归化西班牙人说:“告诉他们,我是大明使者!”

    这西奸立即上前,昂首挺胸,语气自豪道:“我们是中国使者,要去墨西哥跟总督谈判。你们西班牙人,在危地马拉已经战败了,那里现在是大明的银山镇!”

    一个殖民者头子骑马过来,问道:“你也是西班牙人?”

    这西奸笑道:“我是中国人,我有中国名字,我叫秦汉。知道是什么意思吗?秦和汉,是中国最伟大的两个王朝。”

    秦汉这西奸,便是赚开危地马拉城堡大门的家伙,当场就被陈立移册为正式汉民。

    那殖民者头子说:“你背叛了总督,背叛了国王!”

    秦汉说道:“不是背叛,是投靠强大者。”

    西班牙和葡萄牙,从来不缺背叛者,那里被各种势力轮番蹂躏。曾几何时,还抱着绿经信奉真主呢,他们被绿教势力统治了七百年。

    那殖民者头子盯着秦汉看了几眼,对同伴说道:“放他们过去!”

    又途经两个大湖、数个城镇,黄亮终于来到墨西哥城。

    此城坐落于河谷盆地之中,附近遍布大大小小的湖泊。后世的墨西哥城,很多城区都是填湖而成,如今的陆地面积非常小。

    此城,以前是阿兹特克帝国的首都,西班牙殖民者杀来时都看傻了。没有城墙,湖泊水网就是天然城墙,双方第一次爆发武力冲突时,西班牙人最大的损失,就是全身挂满了财宝,掉进湖里给活活淹死。

    黄亮感慨道:“此城不可力敌,必须庙算智取。”

    周洪咋舌道:“攻城就那几条狭窄通道,其他地方全是湖水。西班牙人派兵把通道一堵,咱们再多人也杀不进去,至少得带几百条战船才行。”

    黄亮下令:“全军烧水,沐浴更衣!”

    众人搬出行军大锅,烧湖水就地洗澡,哪能一身馊味进城谈判?

    皂角泡胀再舂碎,是天然的洗发露。

    黄亮换上一身丝绸道袍(便服),对着湖水梳挽发髻,再用玉钗固定黄金小冠。这套行头,是出使之前,陈立临时送给他的。

    周洪则换上全套鱼鳞甲,头戴红缨铁盔,端的威武勇猛。

    西奸秦汉,以及四十名汉人士兵,则是全套带护心镜的皮甲。

    黄亮见过的最大官员,也不过是浙江提学使而已。你可以理解为中学生,遇到省教育厅长视察学校,就那么站在旁边围观。

    回忆并模仿浙江提学使的身形,黄亮踏出这辈子最风骚的步伐,高台阔步朝着墨西哥城走去。

    定要让那些红毛西夷,见识一下大明儒士的气度!

    周洪跟在后边,顿时满脑子疑惑,黄先生今天咋像唱戏的呢?

471【墨西哥条约】

    新西班牙总督,原则上管理西班牙所有海外领地。

    第一任新西班牙总督,叫做安东尼奥·门多萨,是一位西班牙王室血统大贵族。

    历史上,这哥们儿1529年就获得任命,但觉得美洲太荒凉没意思。于是在欧洲赖着不走,磨磨蹭蹭启程之后,到了古巴又停顿下来,死活不愿前往鸟不拉屎的墨西哥。

    直至1535年,门多萨终于抵达墨西哥,然后疯狂敛财贪污银子。

    如今,西班牙在危地马拉兵败,好几年前消息就传回欧洲。门多萨被国王严厉斥责,总算比原时空提前几年赴任,他还带来了一个戏班子,整天就窝在墨西哥城欣赏歌剧。

    前些天,危地马拉再度被袭击,银矿丢失的军情传来,总督门多萨总算稍微清醒了些。

    然后,继续听歌剧。

    人家是王室大贵族啊,哪愿意待在墨西哥?只想时间快点过去,带银子回欧洲享福,美洲这边实在太荒凉了。

    听说中国使者到访,门多萨瞬间来了兴趣,翻出华丽的礼服翘首以盼。

    等待好几天,中国使者终于来了。门多萨亲自出门迎接,他想看看遥远的丝绸之国,那里的人究竟长啥样子。

    只见远远一队人,从湖间通道而来,走得稍微近些,门多萨终于看清楚情况。

    使团首领穿着华贵的丝绸服装,带着异国情调的小帽子(束发小冠),踩着神气自信的步伐迎面而来。此人身边的武官,全身鱼鳞甲反射着阳光,一看就知道是高贵威猛的中国骑士。

    不愧是东方之丝绸国民,只这扮相就让门多萨心中折服,恨不得立即邀请对方去欣赏歌剧。

    双方亮明身份,黄亮抱拳作揖道:“大明使节黄亮,见过西国总督阁下。”

    听到秦汉翻译,门多萨也单手按着胸膛行礼:“新西班牙总督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安东尼奥·门多萨,非常高兴与中国使者会晤。”

    黄亮一脸疑惑,问翻译:“这么多人,谁是总督?”

    西奸秦汉只能解释:“在西班牙,名字越长,血统越高贵。”

    黄亮鄙夷一笑:“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门多萨好奇的看着秦汉,问道:“使者先生说什么?”

    秦汉也就能用汉语日常交流,那里听得懂这句,硬着头皮说:“中国使者说,总督阁下的血统非常高贵。”

    门多萨高兴道:“使者先生的全名是什么?”

    秦汉回答:“中国人的姓氏,只有一个字或者两个字。但他们的贵族,除了姓氏之外,还有字和号。这位使者先生,姓黄,名亮,字通明,号西海居士。”

    一长串中文字号说出,让门多萨不明觉厉,眼前的使者果然是一位中国贵族!

    黄亮问道:“你跟他说什么呢?”

    秦汉回答:“总督以为先生是大贵族,西班牙人讲究血统,贵族不会跟平民谈判。”

    黄亮笑道:“行吧,那我就是贵族了。呈上礼物!”

    一个士卒捧着盒子上来,交给门多萨的副官。

    秦汉说道:“总督阁下,这是使者先生送给您的见面礼。”

    门多萨当即打开,捧在手里一瞧,顿时眼睛都直了。

    盒子里装着一个花瓶,似金非金,似铜非铜,似瓷非瓷,雍容华贵,绚丽多彩。

    欧洲人对中国文化是很仰慕的,便是到了清朝乾隆时期,欧洲贵族都喜欢使用中国器物,没事儿穿汉服搞cosplay聚会。谁家若有一件顶级瓷器,绝对是贵族圈最靓的崽,那玩意儿相当于限量版的爱马仕、lv。

    门多萨这个西班牙大贵族,竟然因为一个瓶子激动得发抖,问道:“这是瓷器吗?”

    黄亮微笑道:“景泰蓝。”

    景泰蓝是中西结合的艺术瑰宝,刚开始只有皇宫里面才有,渐渐的民间富豪也会私藏把玩。

    这东西的价格非常昂贵,陈立也只购得三件,这次可算是下了血本。

    门多萨捧着景泰蓝瓶子爱不释手,随即又开始苦恼,他该拿出什么东西来回礼呢?若没有跟得上档次的回赠礼品,不免被这个中国贵族看轻,也严重影响了自己王室大贵族的脸面。

    思来想去,门多萨还是放弃了,因为就算回到西班牙,他也不知道拿什么回礼。

    这个瓶子,在欧洲值一座城堡!

    不是夸张,不是比喻,顶级瓷器在欧洲,真的可以换城堡。历史上,的确有贵族用城堡换瓷器,而瓷器的原主人还有些不乐意。

    门多萨变得更加恭敬和热情,不断感谢黄亮的见面礼。

    黄亮又指着身后那些身染梅毒的战俘,说道:“这些西班牙士卒,是我们在战场上俘虏的。大明乃礼仪之邦,并非蛮夷之国,特来将贵国俘虏送还。”

    听到秦汉的翻译内容,门多萨更加心悦诚服。

    果然是伟大而神秘的东方文明国度,即便在荒凉的殖民地,依旧保有如此的绅士风度。若是换成欧洲,送还战俘可以,但必须拿钱赎回。

    你看人家中国多文明,不但赠送价值连城的瓶子,还分文不收把俘虏送来。

    门多萨热情备至的邀请黄亮入城,让属下准备最丰盛的食物招待。用餐时间未到,也不搞什么外交谈判,黄亮被拉着去欣赏歌剧。

    一场歌剧演完,门多萨献宝似的介绍:“使者先生,这些歌剧演员,都是我从米兰高价聘请的。他们本来不愿跟我到墨西哥,为此我还付金币安顿他们的家人。使者先生对这场歌剧还满意吗?”

    黄亮点头说:“非常厉害的戏班子,唱那么高亢都不带喘气儿的。”

    秦汉翻译道:“使者先生说,总督阁下的剧团非常完美。”

    门多萨高兴道:“中国有这样的歌剧吗?”

    黄亮暗叫一声土包子,说道:“在中国,便是平民百姓,都能去赶场看社戏。”

    秦汉翻译道:“在中国,平民也能欣赏到歌剧。”

    门多萨惊叹:“马可波罗说得果然没错,中国是满地黄金的天堂,就连平民都那么富庶。”

    门多萨拉着黄亮,在墨西哥城玩了足足半月。

    其实也没啥好玩的,就总督的戏班子还算可以,城里除了妓院、赌场和酒馆之外,根本没有什么像样的娱乐设施。

    估计门多萨也觉得丢脸,终于主动提出外交谈判。

    双方东拉西扯一通,黄亮终于狮子大开口道:“我已经了解过了,西班牙最南边的小镇叫古铁雷斯。我们双方就以古铁雷斯为界,北方是西班牙的土地,南方是大明的土地。如何?”

    门多萨招来副手,问道:“古铁雷斯镇那边有金银矿吗?”

    副官回答:“暂时没有发现。”

    门多萨立即说道:“那好,古铁雷斯以南3法里,全都是中国的殖民领土。”

    法里?

    西奸秦汉傻了,他不知道该怎么翻译,也不知道该怎么换算。

    双方干脆在桌子上比划,先确定1法尺有多长,再来换算1法里有多远。最终黄亮搞明白,门多萨说的3法里,大概相当于大明20多里地。

    小镇以南十里,全是大明殖民地?

    这已经超过黄亮的预期,但门多萨说得太轻松了,让人忍不住想去敲竹杠。

    黄亮表情严肃的摇头:“总督阁下,我的意思是说,古铁雷斯镇归大明所有。”

    门多萨愣了愣,随即无比惭愧,人家赠送他价值连城的艺术品,他居然连一个殖民地小镇都舍不得。门多萨尴尬改口:“小镇以北3法里,归西班牙所有。当然,小镇上的西班牙人,不会交给中国,他们可以向北迁徙。”

    黄亮有些怀疑人生,感觉自己太心善了,连忙说:“小镇以北10法里。”

    “可以。”门多萨爽快点头。

    黄亮偷偷掐自己大腿,早知道就说100法里了!

    副官则焦急道:“总督阁下,不能这样谈判!”

    门多萨反问道:“你难道不知道,那个景泰蓝瓶子,就足够买下无数土地吗?这里是殖民地,有着无限广阔的土地。就算中国人要了南面,我们也可以向北发展,北方还有望不尽的土地、数不清的土著,等着我们去征服。我是总督,我说了算,反正那里也没有金银矿。”

    双方随即签署条约,中文和西班牙文,一式两份。

    大家都没啥地理概念,也没有中美洲的详细地图。门多萨和黄亮都不知道,这份扯淡的条约,把尤卡坦半岛也划给了中国。那里还有西班牙港口呢,中美洲挖来的金银,都从那个港口运去古巴,再从古巴运回西班牙。

    当然也无所谓,等换一个总督过来,肯定不会承认这份条约,也肯定不愿交出港口。

    但至少,在门多萨的任期内,古铁雷斯镇的西班牙人,必须集体往北搬迁,把他们开垦好的熟地然给陈立。

    都是土地,但生地和熟地有区别,开垦生地需要花费大量的人力和时间。

    于是,盛州的第三个小镇也有了,取名“通明镇”,是为了纪念黄亮做出的贡献。

    黄亮觉得自己坑了门多萨,门多萨也觉得自己对不起黄亮。

    在门多萨心中,那个景泰蓝瓶子,可以在殖民地买好多个小镇。

    为了彰显自己的贵族风度,门多萨解下自己的佩剑,郑重无比的赠送给黄亮作为回礼。

    半年之后,这份条约的内容传回西班牙,国王气得想亲自游过大西洋,徒手把门多萨这厮给活活掐死。

472【巴拿马姓朱】

    战后,鲁芳率领船队南下,船上满载着各种盛州产品。

    有皮毛、烟草、剑麻、棉花、红糖、香松胶和朗姆酒,特别是剑麻和香松胶很紧俏,都是盛州独有的特产物。香松胶量少,主要作为奢侈品;剑麻却可以大量出口,能制作机器传送带、海船缆绳和港口滑轮索,后世飞机汽车的轮胎内层都有这玩意儿。

    剑麻是从墨西哥传来的,陈立除了种粮食之外,让移民大量种植剑麻和棉花。

    至于皮毛,则属于土著进贡物品,同时土著还采集香松胶进贡。

    归化的西班牙战俘,喜欢种植甘蔗,并酿造朗姆酒。朗姆酒是个好东西,平时可以压舱底,缺水时可以代替淡水饮用,运到南洋还可以卖了换钱。

    船队很快来到南殷州的妈祖湾,即另一个时空的瓜亚基尔湾。

    湾内东平岛已经开发成熟,遍地都是房屋和农田,仅岛上的汉民及家眷就有三千多。

    岛对岸的妈祖港,城市面积再次扩大。仅城内居民就有两千,并呈扇形朝着外围辐射,周边到处是汉人耕种的农田。城市以北十多里外,甚至兴起了一个城镇,妈祖城与小镇之间还有两个村落。

    探海侯朱海的地盘,远远没有陈立那么大,但汉人移民数量,却是陈立的三倍有余。

    这位太监出身的侯爷,从来不跟印加土著打仗,都是靠贸易、外交和宗教手段发展。他的地盘,要么是印加王赠送的,要么是自己花钱买来的。

    而印加王也乐意看到朱海壮大,因为妈祖港是北印加仅有的海贸窗口,他可以从这里获得武器、布匹和各种奢侈品。

    鲁芳的船队在妈祖港停靠补给之后,又继续往南边航行,不日便来到林石屹的鄱阳港。

    印加帝国被彻底一分为二,朱海支持北印加,林石屹支持南印加。各自给两位印加王,提供铁质武器和牛痘疫苗,渐渐榨干印加帝国的财富。

    二人都以大明贵族自居,指责对方是大明叛逆,其实就是演戏给两位印加王看。

    如今,两位印加王已经休战,因为实在打不动了,战线反复垃圾之下,都无法快速灭掉对方。这个情况,让朱海和林石屹很头疼,正琢磨着该如何挑起战争,不然他们没法继续做军火贸易。

    北印加王的地盘,大概相当于后世的秘鲁北部、厄瓜多尔和哥伦比亚。

    南印加王的地盘,大概相当于后世的秘鲁中部和南部,以及智利的中北部地区。

    在丝绸、瓷器、玻璃、香料等奢侈品的腐蚀之下,两位印加王都失去了雄心壮志。打仗似乎变成例行公事,全部交给手下去做,他们在王城享受便是。

    在两位国王的血腥盘剥之下,印加土著纷纷逃到大明殖民领地。

    甚至有一个部落首领,正在悄悄跟朱海接触。他们想要背叛北印加王,整个部落集体投靠朱海,承诺信仰妈祖、学习汉人语言,老老实实给朱海交税。那个部落首领,还带着全家改了汉名,将自己的女儿送给朱海做妾。

    朱海看着部落首领的女儿,实在是无力吐槽,他完全鸡动不起来啊,顺手许配给一个还未成亲的士卒。

    至于历史上,征服印加帝国的皮萨罗,如今已不知道躲哪儿去了。

    这货带着殖民者,最初从巴拿马入侵,进攻北印加的边境要塞,打了好几次都无功而返。得知印加帝国内战,又悄悄坐船卖兵器给南印加,船队直接被朱海击沉大半。

    皮萨罗又回西班牙找国王帮忙,国王资助他一些军队,还给他提供好些火炮,并命令巴拿马总督帮着打仗。

    仗着火枪、火炮和骑兵,皮萨罗顺利攻占北印加边境要塞。

    北印加王紧急求救,朱海亲率汉军支援,把皮萨罗的军队近乎全歼(几百人而已)。

    ……

    “侯爷,苏龙国王(北印加王)的军队,已在北方边境集结!”

    “!”

    朱海安稳多年,终于要打仗了,他要去攻打巴拿马城。

    西班牙人在北边搞小动作,让朱海心里非常不爽,这次非拔掉钉子不可。

    好吧,战争的根源还是利益,西班牙在巴拿马建了个造船厂。皮萨罗的海船,就来自于那个船厂,朱海想连工匠带船厂一起抢过来。

    十八艘武装商船从妈祖港出发,向北逆流航行数日便至。

    巴拿马城,并非建在大西洋岸边,而是建在太平洋岸边。西班牙船队无法支援这里,因为得绕过整个南殷州,朱海的船队却可以直接炮击巴拿马城。

    朱海首先封锁整个海湾,其实也不用封锁,这里的西班牙海船,早就被他全部击沉。

    “开两炮听听响。”朱海下令说。

    “轰轰轰!”

    十八艘武装商船,每船朝着巴拿马开两炮,把城里的西班牙殖民者吓得惊慌乱跑。

    为了防备大明,巴拿马不但建了船厂,还建了一座坚固堡垒。

    在战船火力掩护之下,大明士卒成功登陆,迅速杀进没有城墙的巴拿马城。

    西班牙士卒和平民,纷纷逃进城堡躲避。可城堡太小,塞不下那么多人,剩下的全被朱海给俘虏。

    没办法,袭击太突然了,城内根本来不及集结部队。

    朱海亲领1500线膛枪兵围困城堡,让其余部队去扫荡殖民地,去抓捕西班牙种植园主及其奴隶。

    整个巴拿马地区,只有太平洋岸的巴拿马城,以及大西洋岸的科隆港,其他地方全是西班牙种植园。

    “侯爷,造船工匠都抓住了。”

    “船厂如何?”

    “只能造两百料的小船,那里的船坞造不出大船。”

    “蚊子再小也是肉,咱们把船坞扩大,再从大明弄来些工匠,至少得造出四百料海船才行。”

    又过数日,北印加王的军队赶到,他们是攻打城堡的主力,只因朱海不愿用汉军攻打坚城。

    为了让北印加王出兵,朱海付出了三百条滑膛枪。

    北印加王早就对火枪眼红,也搞不懂滑膛枪和线膛枪的区别。一听说朱海愿意赠送三百条枪,立即答应出兵一万,帮着大明攻击西班牙城堡。

    当然,北印加王也不想部队送死,于是沿途抓捕巴拿马土著。

    攻城战开始,数千土著被逼着率先冲击,消耗城堡内的弹药和体力。连续进攻五日,土著死伤过半,宁死也不肯再攻城。

    没办法,北印加军队只能亲自上阵。

    每天就是大明战船先炮击一通,北印加军队不要命的冲击城堡,偶尔大明海船晚上也要打几炮。

    城堡内的西班牙人,被这样搞得疲惫不堪。而且弹药也消耗过快,指挥官下令放近了再打,不准胡乱开枪浪费弹药。

    足足十六天,城堡内弹药耗尽,西班牙守军累得站着都能睡着。

    于是,城门大开,总督举白旗投降,但只愿向朱海投降,他们怕被印加军队给杀了。

    朱海用西班牙语问道:“是谁巴拿马总督?”

    一个贵族走上前,非常优雅的行礼说:“尊敬的中国指挥官,我是西班牙巴拿马总督埃……”

    “砍了!”

    巴拿马总督还没来得及报出名字,就被拖到海边砍头,把投降的西班牙人吓得瑟瑟发抖。

    朱海又下令:“审问甄别,匠人留下,女人留下,其他全部砍头。”

    “孩童呢?”手下问道。

    朱海说:“女童留下,男童全部阉了!”

    这死太监,心理有些阴暗变态,便是蒙古人都不会对小孩子下手,而是抓回去当奴隶慢慢培养。

    不多时,被派出去大明士卒回来,报告说科隆港已经拿下。

    后世的巴拿马运河两端港口,就这样被朱海收入囊中。这两个港口,也是西班牙在巴拿马仅有的城市,等于将西班牙人彻底赶出巴拿马地区。

    如果朱海在科隆港建造船厂,那么他的海船,能够直接进攻古巴。

    再配合陈立在北边的行动,西班牙的美洲殖民地,只剩墨西哥、古巴和海地。倒是葡萄牙人,正在巴西那边探险,已经建起了一个殖民据点。

473【新航道】

    朱海攻打巴拿马的时候,鲁芳没有去凑热闹,而是顺着海流前往南洋。

    沿途都是在荒岛补给淡水,到了全程的中心位置,便遇到一大片群岛,即后世的基里巴斯共和国。这片群岛的正北方2000多公里,便是夏威夷群岛!

    以目前的航海技术,只能顺着洋流航行,估计还要上百年之后才能发现夏威夷。

    基里巴斯群岛,如今被命名为海顺国,是被大明皇帝正式册封的太平洋藩国。

    国王刘顺,是第二个在海上建国的汉民。这货是主动要求留在岛上的,一通装神弄鬼,获得岛上土著的认可,以禅让方式成为岛主。

    此后,每当船队在返航途中,生病严重的船员,都会留在岛上修养,是生是死全看运气。

    几年下来,岛上的汉人和殷州土著,已经累积到30多人。另外还有一个西班牙人,以及两个南洋爪哇土人,这些外来者都是刘顺的统治基础。

    他们甚至用食物和淡水,换来一艘漏水严重的远洋海船。

    认真修补之后,这艘老旧的远洋海船,就成了附近群岛的无敌战舰。刘顺驾船四处征讨,已经征服了十四个小岛,还有十多个小岛等着他去征服。

    与此同时,刘顺弄来许多种子,教会岛上土著耕种。通过与大明商船做补给贸易,岛上土著都穿上了衣服,日子过得比以前好无数倍,所有土著都视刘顺为神灵。

    各方势力的船队,也都非常支持刘顺。

    有了刘顺在太平洋中间建国,今后返航的船员们,都能吃上新鲜的瓜果蔬菜。

    害怕刘顺的统治被土著推翻,朱海甚至主动赠送二十条枪。来往船队除了正常贸易之外,还会特地给刘顺带礼物,有人甚至送了他一个拉美少女。

    “王爷,你又胖了。”鲁芳抱拳笑道。

    刘顺哈哈大笑:“吃得香,睡得好,怎能不胖?鲁首领也发财了。”

    鲁芳拿出一个木盒,说道:“混口饭吃而已,这是鄙人给王爷带的礼物。”

    不是啥稀罕物品,一件丝绸短衣而已。

    但是此地比较靠近赤道,每天热得吐舌头,清凉单薄的丝衣非常实用。

    “客气了。”刘顺笑着把衣服收好,招呼土著给船队搬运蔬菜、瓜果和饮水。

    这里不收银子,只做实物交易,岛民很喜欢各种肉类。

    鲁芳在殷州准备了一些腌肉,沿途遇到荒岛,也会射杀岛上动物,在甲板上晒成肉干,运到这里交易食物和淡水。此外就是盐,殷州的福山湾和妈祖湾,如今都可以自己煮盐,运到此地同样能换取补给物资。

    还有就是干鸟粪,这里的群岛土地贫瘠,必须施以大量肥料才有高产出。

    许多船员都在岛上登陆,去木架草顶的房子里休息,能够安安稳稳睡上一晚舒服觉——刘顺这位国王,甚至做起了旅店生意。

    刘顺本人居住的屋子,同样是用几根木头立起来,然后以茅草盖顶来遮风避雨。他的王妃,是一位西班牙、古巴混血美女,侧妃则是岛上的土著女子。

    就这生存条件,还不如大明乡下的土财主。

    刘顺把鲁芳请到自己的王宫,两位王妃热情接待,满桌菜肴都跟鱼有关,好歹还炒了一盘青菜。

    鲁芳拿出两瓶朗姆酒,一瓶自己喝,一瓶递给刘顺。

    两人喝得兴起,聊得颇为如巷。

    鲁芳醉醺醺问:“老刘啊,你也离开大明快五年了,就没想过回去看看?”

    刘顺拎着酒瓶躺地上,满脸苦涩:“回去作甚?当年一场大水,全家出去逃难,如今就剩我一个。探海侯仁义,给我求了个国王封号,我就老老实实在岛上当国王呗。”刘顺指着混血美女,笑道,“我一个土里刨食的庄稼汉,哪想到有天能封王,还能娶这么漂亮的婆娘?知足了。”

    “是啊,就跟做梦一样。”鲁芳也开始回忆往昔艰难岁月。

    刘顺说:“还得多谢王相公,要不是他努力开海,要不是他请先皇派出探海侯。哪里有咱们的今天?”

    鲁芳说:“王相是当世圣人,是天上的星君下凡转世。我可是听说,便是妈祖元神转世,都要托梦求王相帮忙照拂。”

    刘顺笑道:“这个我知道,我就是湖州人,妈祖请王相公帮忙的事情,在浙江早就已经传遍了。”

    对于海上讨生活的汉民来说,不管是海商还是水手,第一要拜是妈祖,第二要拜的就是王渊。在一些船队的主舰上,专门有供奉神位的船舱,妈祖神位摆在中间,文曲星神位摆在旁边。

    文曲星,就是王渊!

    虽然王渊没有出过海,但他若到南洋、印度或殷州,绝对可以做到一呼百应。

    在岛上休整两日,鲁芳带着船队继续航行。他们没有直线向西,而是向西的同时稍微偏北,哪里的前方有马绍尔群岛。岛主名叫林春,是大明在太平洋册封的第一位国王,马绍尔群岛也被称为“广海国”。

    过了广海国,一路全是小岛,就连关岛都已经被发现。

    鲁芳走的是新航道,从关岛直接去吕宋北部,那里有王策建立的港口城市。交易大量农产品之后,再购买吕宋的商品,前往台窝湾(台湾南部)进行补给贸易。

    接着绕过台湾岛,直奔福州大港,把船上的货物全部售出,再从福建买货运到杭州或天津,然后走日本前往北殷州。

    盛州特产的香松胶,在福州已经被抢疯了。

    刚开始,只是崇信佛道的信徒,用来添加到信香之中燃烧。渐渐的,这玩意儿被文人看上,作为极品墨条的添加品,写出来的字儿带有沁人心脾的香味。

    香松胶的价格,已经超过同等重量的黄金。

    鲁芳带着船队在天津港靠岸,又亲自押送银子去北京。

    陈立打算每年给皇帝进献二万两白银,换取一个伯爵的封号。有了这层身份,就能得到更多的高级流放犯人,至少能弄到一些流放殷州的工匠。

    盛州已经发展到瓶颈状态,管理人才和技术人才奇缺,这些都必须朝廷支持才行。

474【岁入破两千万】

    绍丰三年,西元1533年。

    冬,今年最后一次朝会,奉天殿里喜气洋洋。

    王渊手持笏板出列,汇报着年度工作成果:“陛下,一条鞭法已在山东、山西、四川、湖广、浙江、江西、福建、广东、云南、南北直隶推行,其余省份正在加紧清田当中……”

    户部尚书严嵩随即报告:“绍丰三年,重造天下户籍黄册,大明共有人丁九千三百五十八万又四千三百六十二人!”

    “为大明贺,为陛下贺!”群臣大呼。

    另一个时空,大明数百年江山,人口巅峰是在成化十五年。

    当时,在一代昏君朱见深的统治下,大明人口达到罕见的7100多万,明朝任何皇帝都没有超过这位昏君。

    而今,小皇帝登基只三年,大明的人口就已经9000多万。

    明年很可能破亿!

    户部尚书严嵩又说:“绍丰三年,不含地方进项,朝廷岁入折白银二千一百九十六万八千四百三十三两五钱七厘。”

    “为大明贺,为陛下贺!”

    群臣再次高呼。

    几年前,杨廷和曾经因为岁入破千万而震惊,可现在竟然突破了两千万大关!

    朱载堻跟父亲朱厚照一样,平时都喜欢读书,也清楚祖上几代的财政。他喜不自禁道:“诸卿辛劳,朕亦有赏赐。宣旨!”

    内阁首辅王渊,加官太保,兼加少师。

    内阁次辅毛纪,加官太子太傅。

    内阁大臣王琼,加官少师。

    内阁大臣王宪,加官太子少傅。

    内阁大臣汪鋐,加官太子少保。

    内阁重臣的封赏宣布完毕,朝会班次立即变动。

    王渊上前排到文臣第一位,王琼排在文臣第二位,毛纪排在文臣第三位,其后依次是王宪和汪鋐。

    “仓场尚书聂贤,历仕三朝,劳苦功高。督理仓场期间,清廉无私,出入有度。特授东阁大学士,预机务!”

    聂贤颇为激动,他一把年纪了,居然还能入阁为相。当即出列跪拜道:“谢陛下隆恩。臣今年八十有三,来年便是八十四岁。得此恩荣,不胜欣喜。但臣老迈昏聩,请求致仕归乡。”

    朱载堻说:“卿虽年迈,却宝刀未老,还请留在内阁辅政。”

    聂贤没再言语,三请三辞,他还得再辞职两次。

    聂贤算是改革派官员当中,年龄最大的一个。小皇帝的爷爷刚刚登基,聂贤就已经考中进士,但直至王渊做首辅,他才有机会实现政治主张。

    杨廷和主政那会儿,聂贤一直在南京当侍郎,无非就是扔到那边闲置养老。是王渊把聂贤召回北京,两年多时间,便从侍郎跳进内阁,升迁速度快得惊人。

    千金买马骨,聂贤就是那匹马骨。

    此人的资历深厚得吓人,又一贯主张改革变法。虽然八十多岁干不了太多事,但管理仓场已经足够,拉进内阁也算家有一老。

    疯狂提拔聂贤,就是在对天下官员说,老老实实支持改革,就肯定有政治前途!

    聂贤则真的想退休,他年纪太大了,能进内阁便再无追求,改革变法交给年轻人便是,他就希望带着荣耀回家养老。

    继续宣布封赏,翰林院、都察院和六部大佬,勋阶集体提升一档,有的甚至连升三档。

    比如在南直隶,对徐达后人开刀的陈雍,虽然仍旧是左都御史,但散阶直接提升为“特进荣禄大夫”。正一品大员!

    而王渊,终于以太保身份,真正的位列三公,也是绍丰朝目前唯一的三公大臣。

    更扯淡的是,王渊位列三公的同时,还兼三孤的少师头衔。翻遍整个明代历史,三公兼三孤仅一人,即嘉靖皇帝的发小陆炳而已。

    “陛下,臣请去少师衔,三公兼三孤,未闻有此制度。”王渊说道。

    朱载堻笑道:“先生可以变法,朕就不可以改制吗?”

    王渊回答说:“法可因万民而变,制不可因一人而改,还请陛下三思。”

    朱载堻想了想:“便去少师衔,升授先生特进荣禄大夫,再受左柱国。先生不必再推辞,便这样定下来。”

    王渊欲言又止,不再多说。

    此刻他的全部官职是:左柱国(正一品勋阶),特进荣禄大夫(正一品散阶),太保(正一品加官),礼部尚书(正二品虚职),谨身殿大学士(正五品首辅),翰林院学士(正五品虚职)。

    勋阶已经升无可升,再继续封赏下去,就只能破例升为“上柱国”。

    散阶也已经升满了,但真要再次封赏,也可以专门发明一个散阶。

    三公还能继续升,太保之前,还有太傅和太师。

    另外,阁臣身份还能升,谨身殿大学士之前,尚有一个华盖殿大学士。

    王渊早有打算,等所有职务满级,他再坚持干一年,就跑去印度换地图,免得君臣之间积累太多矛盾。

    虽然权倾朝野,虽然加官飞快,但没人敢提出异议,每年两千多万白银的岁入,全国九千多万的户籍人口,可以让绝大多数人闭嘴。

    大明何时有过这样的盛世图景?

    大量刚刚入仕的年轻官员,就算暂时没有受到重用,也不妨碍他们崇拜王渊,心里充斥着一种汉唐再现的骄傲之情。

    随之而来的,是文化艺术的兴盛,以及文化艺术的风气大变。复古派的分支盛唐派,隐隐已经占据主流,诗词歌赋的格调变得蓬勃大气。

    就连杨慎的文学风格都变了,这位本来是六朝派的代表,现在写诗作词也越来越倾向盛唐。他的作品不再婉转悱恻,不再伤感怀古,而是带着一种李白式的浪漫。

    现在的文坛,不再称什么复古派,因为这玩意儿已经统治文坛。最新的说法,是分南派和北派。

    北派文人主推盛唐,南派文人主推六朝,《春江花月夜》估计也没法再受到追捧。这首诗直至明中期,风评都还普普通通,根本没有“孤篇压全唐”的说法,到了明末才被一次次推上全新高度。

    这次大封赏,杨慎也获得赏赐。

    杨慎现在是翰林院学士(有资格入阁的虚衔),兼礼部右侍郎分管文教(正三品),兼詹事府少詹事(正四品),此次被授予散阶“光禄大夫”(从一品)。

    现在的甲骨文研究,也分为南派和北派。

    北派以杨慎为首,南派以文征明为首。

    文征明被特授南京国子监学正,因为这个超擢提拔,在充满“反王渊”舆论的南京,文征明坚决为王渊摇旗呐喊。

    同时,文征明还创办《甲骨学报》,一边传播甲骨文研究成果,一边为王渊的改革变法正名。

    至于唐伯虎,已经病逝了。

    临死前,从兄弟那里过继一子,也算延续了自己的血脉香火。

    散朝之后,百官纷纷前来道贺,王渊抱拳互相道贺。

    下午,王渊召集大臣在文渊阁开会,制定明年的全国发展规划。

    首先是继续推进田政改革,总结各省变法的得失,在实行一条鞭法的时候,尽量根据各省实际情况,因地制宜的做出一些微调。

    其次,勒令兵部尚书张璁整兵备武,明年一定要收复交趾!

    再次,勒令户部尚书严嵩改革盐政。之前,王渊、杨廷和的盐政改革,没有涉及到军队问题,这次要彻底把盐政改过来,兵部那边必须予以配合。

    最后,勒令工部尚书凌相,在山西铁路建设的同时,把京蓟铁路延伸到辽东地区。

    青海那边的战事已经结束,河套副总兵郑虎,率3000火枪骑兵出征。甘肃副总兵张彦,率1500边骑协同作战。关西七卫,共同出兵2000骑,从西北方杀入青海边境。

    他们抵达青海的时候,西海蒙古已经回军,并且征服了除后藏地区之外的整个乌斯藏。

    双方激战月余,关西七卫大败,损兵折将而回。

    郑虎与张彦,则追上西海蒙古的迁徙部众,西海蒙古骑兵被迫进行决战。三千火枪骑兵,给这些蒙古人上了一课,乖乖把吞下去的乌斯藏吐出来。

    随即,王渊设置青海都司,郑虎担任青海都指挥使,治所设在河州(甘肃临夏回族自治州)。

    西海蒙古部落,被再次一分为二,设海西卫和海东卫,皆归青海都司管辖。两卫各置一活佛,活佛下达重大命令,必须与青海都指挥使商议。

    再置乌斯藏都司,调集宁副总兵、武进士卢静,前往西藏担任乌斯藏都指挥使。

    乌斯藏被一分为三,乃东王朝不复存在,设羌塘、前藏和后藏三卫,每卫各置一活佛。活佛下达重大命令,必须与乌斯藏都指挥使商议。

    至此,西藏和青海,进一步纳入大明统治,不再像以前那样毫无管束力。

    开年之后,大明就要进攻安南,收复大明的交趾布政司!

475【你他娘真是个人才】

    安南统治者叫莫登庸。

    黎朝大臣阮淦在老挝起兵,扶持王子黎维宁重建后黎王朝,盘踞在老挝和安南边境山区。时不时要出山闹腾一下,被打痛了又缩回去,莫登庸也没法将阮淦给消灭。

    纯粹站在安南百姓的角度而言,莫登庸其实是一位有为之君。

    他结束了安南的多年内乱,收缴全国兵器整顿治安,加强中央集权,改革兵制、田制、禄制和官制,使得安南的财政和军事都大为改观。

    但是,这一切改革,都是篡位者使用武力推行的。

    朝野上下,怨声载道!

    大量前朝遗臣,纷纷逃到大明,每年都有请求大明皇帝出兵的邦国奏疏。

    安南,宜阳县,祥光殿。

    安南太上皇莫登庸,自诩打渔为生,其实是在遥控朝政。他在国内名声太烂,不得不传位给儿子莫登瀛,以此来缓和旧朝大臣的怨气。

    “太皇上,大事不好了!”

    莫登庸正在祥光殿读书,听到传报略微抬头,问道:“阮淦老贼又闹事了?”

    太监说道:“大明打来了!”

    莫登庸吓得双手发抖,他最担心的就是这个,但总算还能强自镇定,若无其事道:“莫慌,说得仔细一些。”

    太监说道:“细作置书来报,大明以林富为领军总督,沈希仪为征南总兵官,率军三十万准备南下。”

    “三十万大军?”莫登庸顿时口干舌燥。

    当然不可能有三十万,真正主力,只有一万新练火铳兵,剩下三万全是广西卫所兵和土司兵。

    自从莫登庸篡位以后,就一直请求大明皇帝册封安南国王。请封无果之下,又大量派间谍去广西,希望能够探听一些大明动向,甚至出钱贿赂广西地方官员。

    在另一个时空,大概再过三年,嘉靖就会出兵征讨安南,但被严嵩和张瓒劝说阻止。随即,大明官员抓到安南间谍,嘉靖皇帝勃然大怒,下令按照原计划出兵。吓得莫登庸带领四十多名大臣,跑到镇南关自缚请降,并割让部分边境土地给大明。

    莫登庸此刻有些六神无主,甚至比历史上吓得更凶。

    只因南边的占城、华英、南蟠三国,被大明水师就给灭了,听说北边的蒙古人也被打服了,安南小国如何能够阻挡?

    莫登庸立即派出间谍,想要联络广西地方官员,使银子让他们帮忙说好话。

    贿赂无果,广西官员不见客,也不承认跟莫登庸有关系。

    绍丰四年,三月初三。

    广西兵马还未正式出动,占城、华英、南蟠三国联军,共计五千杂牌藩属部队,就开始袭扰安南的南部边境。

    随即,大明老挝宣慰司,出动五千土司兵马,屯兵驻扎在安南西部边境。

    国力强盛了便是这样,老大还没动手呢,一群小弟就跃跃欲试了。

    此时的老挝,比后世的老挝地盘还大,小半个泰国都归老挝所有。名义上,老挝也是大明的国土,在当地设置土司进行管辖。平时老挝土司们互相攻击,也是请云南沐家协调,历代沐公爷多次跑去老挝平乱。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祥光殿内,莫登庸无能狂怒,恶狠狠道:“大明出兵也就罢了,这老挝、占城、华英、南蟠算什么东西?传令,聚兵,先荡平老挝土司兵再说!”

    一个太监大呼狂奔:“太皇上,大事不好了!”

    莫登庸听得心惊肉跳:“又怎么了?”

    那太监焦急道:“伪朝阮淦,在哀牢作乱了!”

    此哀牢,并非云南的哀牢山,而是越南和老挝的边境山区。

    “先荡平阮淦!”莫登庸大怒。

    攘外必先安内,大明、老挝、占城、华英、南蟠,这些都只是外敌入侵。阮淦却是前朝遗臣,还拥立了前朝王子,这是必须除去的心腹大患。

    大臣杜世卿问道:“太皇上,大明那边如何应付?”

    莫登庸说道:“你带着地图和户籍,护送文明(莫登庸的侄儿)去广西献给大明。就说,就说请求大明饶恕,我愿割让高平所有土地!”

    此时的安南高平,大约有8000平方公里土地,比后世的越南高平省要大一些。

    大臣武如桂劝道:“太皇上,高平自古为我国疆土,实在是割不得啊。若是割地求和,前朝旧臣就要诋毁陛下!”

    “不割地求和,你还想怎样?”大臣邓文值冷笑,“你去抵挡大明天兵吗?”

    莫登庸发火道:“好了,不要再说,就这么定了!”

    “太皇上……”

    突然又有太监奔进来。

    莫登庸已经有些麻木,颓然问道:“有话快说。”

    那太监说道:“紧急军情,广平遭到大明水师炮击,汉人商贾开城迎敌,广平守军也跟着降了。”

    莫登庸瘫坐塌上,就那样失神良久。

    四面夹击,这真是四面夹击啊!

    北边,有广西的大明军队;西边,有老挝的土司军队;南边,有占城三国的藩属军队;东边,还有大明水师从海上进攻。

    莫登庸心灰意冷,也不管割让多少土地了,只求能够保住自己的狗命,他说:“割……割高平、广源、谅州、苏茂,北方边境全割给大明,请求大明天子饶恕。”

    大臣杜世卿问:“陛下,若大明不答应呢?”

    莫登庸紧握双拳,双眼通红道:“那就打,玉石俱焚,也要跟明国硬碰硬!”

    大臣武如桂苦笑:“陛下,您刚才说的这些地方,皆为我国北方屏障。若全部割让给大明,就算这次侥幸讨饶,下次也是任人宰割,汉人军队可以直取升龙府。”

    “如之奈何?如之奈何啊?”莫登庸涕泗横流。

    君臣痛哭一场,都感觉天要塌下来。

    主要是莫登庸篡位自立,在国内大失人心,接着又力行改革,得罪了太多既得利益者。他靠退位做太上皇,莫氏王朝才勉强获得认可,遇到外敌大兵压境之下,根本无法调动地方军队,只能调动自己有限的直属部队。

    随即,太上皇莫登庸出山,亲率大军征讨前朝旧臣阮淦。

    莫登庸的侄儿莫文明,带着安南地图、户籍黄册,前往广西求见大明官员。请求割让北方国土,再献上地图和户籍,向大明俯首称臣。

    林富接到莫文明献上的“国书”,顺手递给沈希仪:“沈将军,你怎么看?”

    沈希仪非常识时务,抱拳说:“全凭林总制做主。”

    突然,跟着莫文明一起出使的杜世卿,突然跪地磕头:“林总制,大明遗臣有话说!”

    林富笑问:“谁是大明遗臣?”

    杜世卿说道:“交趾自古为中国疆土,谋逆自立不过数十年而已。吾身为交趾之臣,自然是大明遗臣。请求林总制、沈将军,立即发兵出征,让交趾重归大明治下。在下能做大明一忠犬,亦胜过做安南逆臣无数。呜呼,在下夜夜魂牵梦绕,总算是等到这一天了!”

    林富和沈希仪对视一眼,都被这安南使臣的无耻给惊到了。

    安南国王派这人出使求和,这厮却要当带路党?

    杜世卿高声说道:“莫登庸在交趾倒行逆施,已经搞得天怒人怨,臣民皆苦不堪言。只要大明王师一至,交趾百姓必箪食壶浆相迎。请两位不要迟疑,应当速速发兵为上!”

    正使莫文明听不懂汉话,他疑惑道:“杜先生,你在说什么?我刚才好像听到陛下的名讳?”

    杜世卿回答道:“我在威胁大明官员,如果他们不答应何谈,安南万民就跟他们玉石俱焚。”

    莫文明顿时肃然起敬,说道:“先生真乃国之柱石!”

    杜世卿又用汉语对林富说:“林总制,请速速发兵,我会在升龙府做内应。只要大明天兵一至,升龙府立即城门打开。”

    林富感慨道:“君乃人杰也。”

476【都安排上】

    杜世卿既然想要卖主求荣,自然希望能卖个彻底。他继续说道:“林总制,沈将军,其实在下还有一条上册,可助大明兵不血刃收复交趾!”

    “哦,说来听听。”林富脸色平静,似乎并不感兴趣。

    林世卿突然站起,不再下跪,用最强硬的语气厉声献策:“两位,我身边此人,乃莫登庸之侄。此计须得骗过他,莫怪我现在说话比较大声,请两位即刻做出愤怒之状!”

    沈希仪立即配合,怒喝道:“狗胆包天!”

    林富却只冷笑一声:“呵呵。”

    莫文明被吓了一跳,忙问:“又如何了?”

    杜世卿转身解释:“我跪下求他们,又威胁他们,都没有任何作用。刚才我站起来,声言安南君臣上下一心,若明国真敢大兵压境,我等必定与之玉石俱焚!”

    莫文明慌忙劝阻:“不要冲动,此次是来求和的,把北方疆土献给大明便可。”

    杜世卿一身正气道:“割地也得讨价还价,哪能一割到底?今日吾便是死在这里,也不会尽割北方土地!”

    莫文明又是崇敬,又是心惊,当即劝说:“还是该好好说话,莫把大明官将惹急了。”

    杜世卿于是缓和语气,对林富和沈希仪说道:“逆贼莫登庸,想尽献交趾北部与大明,以此求得大明息兵罢战。我等可演上一出戏,就说在下竭力回旋,大明可以只要广源和谅州。但是,莫登庸必须自缚镇南关请降,届时便可将这老贼擒住!”

    沈希仪心中大喜,装作一脸平静的样子,抱拳道:“林总制,可尝试此计。此计不成,再行出兵亦可。”

    林富摇头,叹息道:“本督也不想多造杀孽,但内阁有密令,此次南征必须见血。”

    沈希仪和杜世卿同时发愣:“可以用巧,为何还要用力?”

    林富死盯着杜世卿:“我不管你是贪生怕死,还是真心仰慕大明。但你听着,大明此次出兵,是要恢复交趾布政司。若用卑劣计谋擒杀莫登庸,必有人不服,必有人邀功,不利于今后朝廷对交趾的统治。王相说了,要堂堂正正攻下升龙府,胆敢螳臂当车者杀,不服大明王化者杀,阴谋叛乱者亦当杀尽!王相要的不是军功,而是大明对交趾的万世统治!”

    杜世卿如坠冰窟,他就是想邀功弄赏,为自己家族谋得利益。

    待大明军队离开,安南名义上变成交趾布政司,却可沿用流官加土官的混合制度,杜家今后世世代代都是交趾土司!

    可大明首辅王渊,竟要彻底统治交趾,根本不愿设大土司,任何心存侥幸者,都是明军铲除的对象。

    设计擒杀莫登庸,看似轻轻松松收复交趾,其实对今后的统治后患无穷。总有当地官民会觉得,大明的征服胜之不武,一旦有居心叵测者挑拨,就多半要闹出各种叛乱。

    那就简单粗暴些,提兵杀进去!

    沈希仪听到林富这段话,也总算明白了朝廷用意,心中不免暗自叹息。作为统兵将领,他非常愿意打仗,可他更不愿见到部下牺牲。

    林富瞟了莫文明一眼,笑问:“你会汉话,是吧?”

    莫文明瞬间表情僵硬,吓得连忙摇头:“不会。”随即反应过来,“莫杀我!”

    杜世卿目瞪口呆,指着莫文明哆嗦道:“你……你什么时候会说汉话的?”

    如果林富没有表明朝廷态度,莫文明还会选择死撑。但现在,莫文明吓得魂飞魄散,噗通跪地磕头:“林总制,我愿开城迎接天兵,请在升龙府饶小臣一命!”

    什么鬼?

    莫登庸的亲侄子,竟直接叛变了。

    杜世卿大怒,指着莫文明唾骂:“无耻之尤,你居然想抢功,还假装不会说汉话骗我!”

    莫文明反驳道:“你能投效大明,我为什么不能?”

    两人当着大明官员的面,就这样用汉话吵起来,吵着吵着就变成安南土话。

    林富和沈希仪对视一眼,都有些忍俊不禁,也完全明白安南究竟是啥情况——权臣篡位,人心不稳。

    林富端坐在太师椅上,咳嗽道:“咳咳,两位不要再吵了。”

    杜世卿、莫文明这两个二五仔,立即噤声不语,乖乖跪在林富面前。

    林富问道:“你们且说说安南政局。不要抢着说,一个一个来,杜兄请先说。”

    杜世卿觉得立功的机会到了,连忙竹筒倒豆子回答:“安南伪朝,实际由太上皇莫登庸掌控,军队也是由他掌控。其余政事,则由武如桂、邓文植以及在下分管。武如桂此人,对逆贼莫登庸忠心不二。至于邓文植,或可劝他归降大明。”

    林富又问:“若大明恢复交趾布政司,在交趾设流官治理,谁会反对得最厉害?”

    莫文明连忙抢答:“当然是黎朝旧臣。阮淦此人,必杀之。伪王黎维宁,也必须杀了。”

    杜世卿补充道:“阮淦和黎维宁,不能死在大明手里,否则不利于大明统治。”杜世卿想了想,突然指着莫文明,“让他去杀!”

    莫文明大怒:“狗贼,你又害我!”

    杜世卿讥讽道:“你还说自己愿意效忠大明,却帮大明杀灭心腹大患都不敢。”

    莫文明反问:“你若终于大明,为何不自己去杀?”

    杜世卿坦然道:“我是文臣,只动唇笔,不动刀剑。”

    林富微笑道:“这样吧,杜先生杀阮淦,莫小友杀黎朝伪王。”

    见把杜世卿一起拖下水,莫文明顿时高兴起来,磕头说:“全凭林总制做主。但请林总制给个承诺,我杀了黎朝伪王,安南……不,交趾恐怕待不下去了,请在大明其他地方,给我一个小官做,我带着妻儿躲得远远的。”

    杜世卿却浑身哆嗦,不敢应承这件差事。

    他是文官,自小熟读儒家经典,包括大明的各种史书。

    他若杀了黎朝旧臣阮淦,必然背负千古骂名,旧朝遗臣和百姓都会戳他脊梁骨。这个时候,林富只要再把他杀了,即算为旧黎朝报仇,立即就能获得安南臣民认可。

    这是个必死之局,只有莫文明那傻子敢答应!

    林富笑问:“杜先生冷吗?为何全身颤抖不止?”

    杜世卿咬牙道:“请林总制,以父母之名义立誓,事成之后莫要卸磨杀驴。”

    沈希仪呵斥道:“你这厮是什么身份?竟敢让林总制拿父母来立誓!”

    “又有何妨?”林富笑道,“我便以父母立誓,此事若成,必定保你性命。但是,总得做做样子,南洋你可愿去?”

    杜世卿虽然万般无奈,但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保住狗命才是正经。他点头说:“我愿举家被流放南洋,但请大明水师,在南洋给杜家划一片土地立业。我有一子,聪明好学,希望能到北京国子监读书。”

    “可。”林富点头。

    莫文明总算反应过来,他负责铲除黎朝流亡小皇帝,黑锅远比杜世卿那口更大。此刻手脚冰冷说:“林总制,请……请给一条生路。”

    林富笑道:“流亡万里去殷州如何?”

    莫文明也知道殷州,哭丧着脸说:“殷州莽荒之地,听说全是茹毛饮血的野人。能不能在南洋给个官做?”

    林富说道:“对于黎朝旧臣而言,你犯下的可是弑君大罪,流放殷州已是最轻的处罚。当然,如果海船半路遭遇风浪,将你全家遗留在吕宋也是有可能的。吕宋国主,如今乃是大明首辅之子,王大公子不会亏待你的。”

    “那还好,那还好。”莫文明喃喃自语。

    王策在吕宋当国王的事情,大明内部许多官员都知道,甚至有人以此来弹劾王渊。

    林富就更是门儿清,林家乃是福建望族,正好做吕宋的海贸生意,林家甚至还帮着王策招揽移民。

    仗还没开打,收尾工作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不但要杀死篡位者莫登庸,还要杀死黎朝的流亡君臣!

    为啥杜世卿、莫文明被吓成那样子?

    主要还是大明军力太过强盛,这些年几乎无往不胜。就连大明的海商武装,都能在南洋小国横着走,被灭掉南方三个邻国的安南,怎么可能不害怕大明这条巨龙?

    等两个安南二五仔离开,沈希仪问道:“林总制,他们会老实听话吗?”

    林富笑道:“他们听不听话,是他们自己的事,我们该怎么打还怎么打。就算他们不敢杀黎朝君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把黎朝君臣押去北京便可。”

    沈希仪点头道:“也是。”

    林富突然表情严肃道:“管好你手下的广西兵,咱们是去收复失地,若谁敢滥杀无辜、军纪糜烂,你这个广西总兵也别想当了!”

    大明卫所兵,军纪非常坏。

    广西土司兵,名声尤其臭!

    正德年间,江西匪患严重,曾调周边各省兵马剿匪。其中,广西土司兵形同饿狼,已经不仅是兵过如匪,而是比土匪更加凶恶没人性。

    自此之后,历任总督在西南平叛,轻易不敢再使唤广西土司兵,因为留下的烂摊子太让人头疼。

    沈希仪单膝跪地:“广西兵若有恶迹,无须林总制亲自动手!”

477【四面捅刀】

    一万新练火铳兵,三万土司、卫所兵,将近八万运粮民夫,全部在太平千户所附近停驻。

    “押上来!”

    沈希仪一声号令,立即有三百多士卒被押到将台之下。

    沈希仪冷笑道:“可以啊,开拔之前,我就三令五申,各部不得违抗军令。这还没出国境呢,你们就已经开始不听军令。本人向来赏罚分明,就按军法处置吧!”

    “总兵饶命!”

    将台下哭声一片。

    军法官首先念了一批名字,二十多人被拉到台上,啪啪啪集体打五军棍。

    接着又念一批名字,四十多人被拉到台上,啪啪啪集体打十军棍。

    打到第四批时,已经杖毙八人、重伤十七人,就连运粮民夫都被吓得双股战战。

    而最后一批,杀头!

    六十多人挨着砍头,砍到一半浑身都软了,受刑时连跪都跪不稳。

    全军肃然。

    沈希仪又让人抬来银子,抓起一把银元说:“这一仗,朝廷银子给得足。你们都知道我沈希仪治兵,从不克扣士卒粮饷,这个月的行粮提前发放。老子亲自站在这里,看着你们领行粮,就看哪个军官还敢贪墨!嘿,贪污开拔粮的,刚才都被老子砍了。还有漏网之鱼没有?士卒可检举将官,你们谁还没领到开拔钱?”

    一阵沉默之后,有个卫所兵咬牙举手:“我们只领到一半。”

    “你是哪个卫所的?”沈希仪问。

    那卫所兵似乎已经豁出去了,趁机告状说:“我是武缘千户所的,不光开拔钱只领到一半,这个月的月粮也没给。”

    “很好,”沈希仪冷笑,“武缘千户、副千户,全部砍了!武缘兵,暂归宾州千户来指挥。”

    又是一阵哀嚎和求饶,几个军官掉了脑袋。

    由于部队人数实在太多,靠后的军官士卒,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营一营的传下去,驻地瞬间变成菜市场,许多中层军官吓得面色发白。

    “弟兄们,莫要乱说话,回营便把所有军饷发齐。”

    “哥哥求各位了,自家事自家处理,这次打仗绝对不扣饷、不冒功。”

    “你们都是我的活祖宗,这回好赖莫说话……”

    无数军官私底下许愿,沈希仪也任他们传话,总不可能把所有军官都杀完。

    有罚就有赏,聚兵以来,没有出现任何违纪情况的两个营,从将领到普通士卒,奖励银元一角到铜钱五十文不等。奖金虽然不多,却个个喜滋滋,军官们更是笑开了花,因为他们被沈希仪记住了。

    “出发!”

    越北地区属于亚热带山岳丛林,深山密林非常难走,小部分山林甚至属于热带雨林气候。

    这次明军最大的敌人,并非安南军队,而是地形和气候。

    因此,王渊只派广西兵出征,新练一万火铳兵,也是从广西兵里征召,至少水土不服现象不会那么严重。

    另外,云南也有出兵五千,从安南的西北部进攻,主要目的是骚扰牵制敌方兵力。云南统兵之人,乃当代黔国公沐绍勋,就是赠送王渊犀照弓、龙雀刀那位沐公爷的儿子。

    明军主力从广西出发,兵分三路而行——就那破地形,兵多了也无法展开。

    一路由林富亲自率领,一路由沈希仪统率,一路由土官岑璋带兵。

    岑家,曾经是广西最大的土司,而且分出两支皆为大土司。

    有一支岑氏土司,是真刀真枪立功获赏而来。

    那位土司叫岑瑛,清明廉洁、忠贞爱国,甚至主动举报儿子叛乱,然后带兵去征讨逆子,吓得儿子直接上吊自杀。不但如此,他还大兴教化,推广汉人文化语言,在他治下的举人、进士数量,排在全广西土司地盘第一。

    可惜,不肖子孙太多。

    岑瑛死后几十年,岑氏内部,你杀我,我杀你,上演各种宫斗伦理剧。

    前些年的广西叛乱,就是岑氏子孙闹出来的,被姚镆、林富给一勺烩了,全部进行改土归流操作。

    这次的领军主帅之一岑璋,亲手毒杀女婿岑猛,把女婿的脑袋割下来献给朝廷。其实,这货也在密谋叛乱,但见势不妙就收手了,将罪责全都推到女婿岑猛头上。

    而岑猛也不是啥好东西,他身为幼子非常受宠,导致大哥弑父夺位。自己被祖母带出抚养,又受到朝廷的格外恩遇,长大之后却拥兵数万搞叛乱。

    岑璋手下全是土兵,由于被改土归流,这些士卒名义上不再是私兵,但依旧由他实际在掌控。

    之前沈希仪砍了那么多脑袋,除了整肃军纪之外,更是为了敲打岑璋!

    岑璋吓得够呛,分兵之后也不敢造次,从东路进入安南国的苏茂州。这地方是唐朝的安南都护府辖地,治所在后世越南的广宁省东北一带,煤炭资源极为丰富且易开采,早就被广东那帮工厂主给看上了。

    岑璋刚刚带兵从北方进山,苏茂州的沿海河口(芒街),就被大明水师炮击并登陆,接着顺河而上再拔一个寨子。

    其实,这股登陆兵力仅800人,但枪炮齐发之下,毫无防备的安南士卒望风而逃。安南将领为了推脱责任,便说大明水师有万人登陆,吓得苏茂州守将魂飞魄散,因为他面对的是腹背受敌之窘境。

    “安南蛮子跑了?”

    苏茂州城之下,岑璋有些傻眼,随即又是满心狂喜。

    他带着万余土兵作战,途中只拔了几个小寨子,没想到敌将竟然放弃州城逃跑。岑璋不知道大明水师在海岸登陆,还以为自己兵锋锐利,活生生把敌人给吓跑的。

    “快,快回去报捷!”

    岑璋接着又传令:“沈总兵说了,这次要严肃军纪,都不准进城大掠。点五百士卒随我入城,其余部队就在城外驻扎!”

    严肃个屁的军纪,也就比以前好一些,这些土兵在城外抢夺平民粮食,入城的五百人也是各种乱来。

    好在,没有杀良冒功,只是抢了些钱粮,侮辱了一些妇女。

    沈希仪的中路军,才是真的军纪严明。

    这一万新练火铳兵,是他亲手训练出来的,甚至可以做到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抢粮。没别的原因,赏罚分明、从不克扣,主将能做到这一点,大头兵们自然愿意听话。

    但是,沈希仪遭到的抵抗,也最为顽强,那里有莫登庸的心腹主力!

    谅州,也即后世的越南谅山,城池并不高大却五脏俱全。

    沈希仪在尝试性攻城之后,便感觉敌人有些棘手,遂选择围城不攻,分兵攻打附近的土寨子。

    然后,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土寨子里的少数民族,箪食壶浆喜迎王师。

    只因莫登庸为了打仗,强征各部青壮入伍,又因之前的改革积累矛盾,这些土寨子都痛恨篡位者莫登庸。而沈希仪的军队,则一路秋毫无犯,甚至还注意不踩坏百姓的庄稼。

    两相比较,土寨子里的安南少数民族兄弟们,竟然自发组织起来帮沈希仪攻打谅州。

    这些土兵在城外一阵呼喊,瞬间引发谅州城兵变,该城守将被绑着出来投降。

    城内兵变,不仅有安南少数民族参与,还有谅州城的大族在怂恿。这些地方大族,被莫登庸搞土地改革坑惨了,早就想推翻这位篡位者的统治。

    说是土地改革,其实就跟刘瑾一样,打着改革的幌子盘剥而已,因为当时莫登庸跟前朝势力打仗严重缺钱。

    林富那边的西路军,进展同样非常顺利。刚刚兵临城下,广源州守将主动投降,因为此城距离大明边境太近,安南将领和士卒早就被吓破了胆。

    好吧,说得更实在一些。

    广源州城,紧挨着大明边境不远,从地方士绅到守城将领,全都跟大明有利益往来。广东产的各种工业品,从广西不断流入安南广源州,这里的敌人早就被金钱给腐蚀了,甚至他们的流通货币,都是昆明铸币厂制造的正德通宝。

    莫登庸的死活,他们不管;谁来统治安南,他们也不管。

    他们,只怕得罪了大明官员,今后不能再这样做生意。

    顺便一提,广源州才是莫登庸的基本盘,他的宗族势力大部分都集中在这边。可是,这里却是投降最干脆利索的,因为莫氏族人盘剥太严重,边境贸易他们都要来抽成。莫登庸倒台,对广源州的商贾、士绅而言,简直可说是普天同庆的大喜事。

    广西方向的安南三大州城,就这样全部沦陷,快得完全出乎莫登庸预料。

    黔国公沐绍勋,率五千云南兵马,从安南的西北部攻入,刚开始的军事行动并不顺利。

    但在北方三州沦陷之后,莫登庸慌忙调兵北上,安南黎朝流亡小朝廷,立即没有了军事压力。小朝廷的君臣,还以为大明天兵,是来帮他们复国的,欢天喜地与沐绍勋合兵,双方合力攻打宁远州。

    宁远州守将,看到旧朝皇帝来了,直接选择向他们的皇帝投降。

    老挝的杂牌军趁虚而入,从西边一路烧杀抢掠。这些家伙的行为,根本不是来打仗的,而是仗着大明爸爸威势,跑到越南来趁火打劫的!

    随着大明水师炮击顺州,安南的尾巴等于被砍掉,华英、占城、南蟠三傀儡**队,从南边也一路烧杀抢掠。

    莫登庸完全傻了,他想举起双臂,阻挡前方砂钵大的拳头,谁知却是四面八方都刺来匕首。

    正考虑着是否要自缚请降,升龙府突然传来消息:心腹大臣杜世卿、亲侄子莫文明,杀掉大臣武如桂、邓文植,绑了皇帝莫登瀛,在首都宣布归附大明……

    莫登庸直接吐血昏厥。

    没办法,莫登庸为了篡位自立,几乎把全国地方势力得罪干净。就算大明不打过来,等他死了以后,旧朝老臣也会复国成功,他在越南的统治本来就不稳。

478【林富的乱国之谋】

    安南,太原。

    林富和沈希仪成功会师,两人的兵力仅五万(含运粮民夫),随同他们打仗的本地义军,却滚雪球般迅速达到八万人!

    而且这八万义军,还自带干粮和武器,不需要浪费大明一分钱。

    他们是来勤王的,勤安南旧朝皇帝。

    四年前,有个姓黎的清化人,都不说自己是宗室,只称是旧朝宗室的外孙。他起兵恢复黎昭宗年号,旧朝遗臣便纷纷投奔,一个月时间发展到数万兵马。莫登庸亲自前往征讨,屡战屡败,直到对手自己腐化堕落,他才终于靠偷袭一战而胜。

    可想而知,莫登庸的军事实力有多糟糕,他在安南又究竟有多不得人心。

    安南旧黎朝,就如同汉室,虽然衰败却占据大义。莫登庸则如董卓,看似独掌朝纲,却天下人共逐之。

    战事节节胜利,林富却眉头紧皱:“王相所虑,终于应验了。”

    沈希仪说道:“王相庙算千里之外,令人佩服之至。”

    “此事棘手。”林富说道。

    沈希仪建议道:“让他们去攻打升龙府。”

    林富摇头:“升龙府已经投降。”

    沈希仪道:“升龙府投降的是大明,而非安南旧朝。”

    林富说道:“或许可行,且试试看。”

    安南战局,如今非常诡异。

    各地勤王大军,加起来已经超过二十万人,许多纯粹就是扛着锄头扁担的农民。

    他们有些跟着明军打仗,有些跟着安南旧朝皇帝打仗,想要推翻莫登庸,恢复安南黎朝统治。这些义军,占据了大量城镇,军中的旧朝老臣多达三百余人。

    明军若是进攻莫登庸势力,这些勤王义军自然积极相助。

    可一旦明军要收复交趾,二十万安南义军恐怕立即炸锅,估计至少一半会选择反抗,明军瞬间就要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

    偏偏,明军还没法立即动手,毕竟双方此时属于友军。

    而且下手之后,大明将在安南人心尽失,不利于今后的长期统治。

    林富当即手书一封,派人火速送去宁远州。

    ……

    宁远州。

    年仅三十岁的沐绍勋,已经加官太子太傅,而且还是自己打出来的功绩。

    十年前,他在云南平定土司叛乱,擒斩数千,降服两万余人。接着,又调停平息川滇、滇黔边境土司的多次纷争。

    “总府,”一个文士递上书信,“林总制送来密信。”

    沐绍勋拆信一看,顿时头疼无比:“林总制让我离间安南旧朝君臣,撺掇阮淦篡位自立。”

    那文士名叫周逢春,举人出身,是被流放到云南的。周逢春摇头说:“莫登庸篡位不得人心,阮淦又如何敢再篡?”

    “那该怎么办?”沐绍勋问道。

    周逢春说:“总府可冷落黎朝国王,多多亲近阮淦及其心腹,透露出扶持阮家为王的意思。如此,黎朝国王必定惊恐,再加上阮淦‘独揽朝纲’,甚至控制着国王的军队。黎朝国王还敢不动手吗?一旦安南王杀了忠直大臣,大失人心且不论,安南旧朝遗臣也会互相猜忌,甚至是自相残杀!”

    沐绍勋大笑:“先生妙计,犹如诸葛孔明再世也。”

    翌日。

    沐绍勋请阮淦到自己军帐宴饮,对阮淦说:“莫登庸自杀了。”

    “此话当真?”阮淦猛地站起。

    莫登庸在做太上皇之后,就退居益阳古斋社,即后世的越南海防市,随时可以回到升龙府(河内)。

    面对北方战事的接连失利,又怕大明水师从海上进攻。莫登庸选择离开益阳,亲自提兵去支援前线,结果走到半路上,就听说升龙府发生政变。老窝被亲侄子端了,莫登庸腹背受敌,吐血晕厥之后,醒来就拔刀自尽。

    沐绍勋笑道:“自然是真的,我还骗你不成?莫登庸之侄莫文明,连同大臣杜世卿,绑了伪王莫登瀛举城投降。”

    阮淦惊喜不已,抱拳说:“请公爷莫要在此逗留,宜速速发兵前往升龙府!”

    沐绍勋摆手道:“不急。我观安南王懦弱不堪,非人君之相,黎氏还有没有别的子嗣?”

    阮淦惊愕:“公爷为何如此发问?”

    沐绍勋似乎懒得演戏,直接问道:“阮先生想不想做安南国王?”

    阮淦愤怒道:“公爷莫要再说,身为人臣,怎可背弃主上!”

    沐绍勋笑道:“阮先生虽然六十多岁了,可阮大公子才四十岁啊。阮大公子正当壮年,难道不能开创万世基业吗?而今,安南王麾下兵马数万,皆为阮先生掌控在手……”

    “公爷,告辞!”阮淦愤而离开,不愿再听这种话。

    不要觉得阮淦有多忠心,越南的广南阮氏,就是在他手里大兴的。历史上,此人虽然成功复国,却一直独揽军政大权,安南国王完全成了他的傀儡。

    若非阮淦被降将毒死,越南后来的国王,很可能不姓郑,而是从此姓阮!

    为何姓郑?

    阮淦死后,女婿郑检接手其政治遗产,再次当权臣控制国王,最后郑检的儿子篡位自立。

    离开沐绍勋的军帐之后,阮淦没有立即去见安南王,而是找到自己的女婿郑检。开口便说:“切记提防明军,当心他们突然翻脸?”

    郑检疑惑道:“明军为何翻脸?”

    阮淦眯眼道:“大明朝廷,很可能想恢复交趾省!”

    “不至于吧?”郑检心中另有计较。

    “反正你小心一些!”阮淦说道。

    郑检是安南流亡朝廷的头号大将,背后还有郑氏宗族为依靠。就在沐绍勋宴请阮淦的时候,文士周逢春也宴请了郑检,撺掇郑检借刀杀人,弄死国王和岳父之后自立。

    很拙劣的计谋,却又是很毒辣的计谋,因为权力**会腐蚀人心。

    郑检明知是计,但总是忍不住去想,他能否真的干翻国王和岳父?流亡朝廷的根据地,是他一刀一枪打下来并壮大的!

    周逢春的那句话,一直萦绕在郑检耳边:“以君之功绩,令岳能容你乎?以令岳之功绩,安南王又能容他乎?假以时日,令岳必定谋朝篡位。安南王已是必死之局,安南王一死,你就是下一个。因为你功劳太大,阮淦想传位给儿子,必须杀死你这个女婿!只需给沐公爷白银万两,沐公爷就扶你做安南王!”

    大明云南方面军,与安南流亡朝廷的军队,一起朝着升龙府进发。

    半路上,沐绍勋直接给傀儡国王甩脸色:“你这厮懦弱不堪,哪里有点国王的样子?依我看,不如禅位给阮先生。”

    傀儡国王黎维宁大惊,随即召集心腹商议。

    因阮淦独揽大权而不满的旧臣,纷纷跳出来说阮淦的坏话。最后他们想了个计策,派人跑去接触林富,想要出银子贿赂大明主帅,以获得大明军队的支持。同时,又封郑检为国公,让郑检与阮淦爵位相同,以此来拉拢大将郑检,并离间翁婿二人的关系。

    走着走着,又给莅国公郑惟暖加官太傅,再给福兴侯郑惟悦升官。

    阮淦是太师兼兴国公,郑惟暖是太傅兼莅国公,如此郑家和阮家就平起平坐了。又兼郑检手握大军,阮家甚至还有些不如郑家。

    阮淦如坠冰窟,就算知道这是大明的计策,但他却不得不被动拆招。

    如果阮淦不做出反应,郑家很快就能夺去大权。

    距离升龙府还有二百里,安南流亡朝廷的傀儡国王,突然遭遇刺杀,幸好只受了轻伤。经审问,刺客正是郑检派去的,阮淦带兵将女婿团团包围,又让儿子带兵抓捕郑氏大臣。

    “逆贼,我跟你拼了!”

    郑检提刀冲向岳父,却被数百士卒围上,直接乱刀砍死当场。

    随军的郑氏官员,包括郑检在内,一夜时间就死得精光。

    阮淦毕竟是流亡朝廷的创建者,女婿郑检的军权,也是他授予的。再拖下去,军权肯定无法掌控,但现在却可以痛下杀手。

    安南王黎维宁被彻底软禁,学刘备传衣带诏被搜出,旧朝大臣们也吓得噤若寒蝉。

    于是,沐绍勋和周逢春,又悄悄跟大臣们接触,痛斥阮淦狼子野心,让大臣们想办法“清君侧”。大臣们纷纷请求沐公爷,希望沐公爷提兵将阮淦抓住,就地正法将安南王解救出来。

    于此同时,东北方向的安南义军,跟岑璋统率的广西土兵打起来。南部方向的安南义军,跟老挝、占城、华英、南蟠的杂牌军打起来。

    这些家伙一路烧杀抢掠,彻底把安南义军给激怒了!

    整个安南,莫登庸的势力全部覆灭,但战场却变得更加混乱不堪。

    而在清化,大明水师找到一个黎朝宗室,宣称阮淦扶持的国王血脉有问题,他们找到的这个宗室才是正统。

    这一切乱相,都是明军主帅林富,亲手策动给整出来的。

    万众一心的安南复国大军,被林富搞得一地鸡毛。就算明军现在动手,安南君臣也不会再齐心协力,甚至中兴大臣阮淦都成了乱臣贼子。

    大明文官,蔫儿坏,心肠都是黑的!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1104/ 第一时间欣赏梦回大明春最新章节! 作者:王梓钧所写的《梦回大明春》为转载作品,梦回大明春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梦回大明春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梦回大明春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梦回大明春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梦回大明春介绍:
穿越到大明朝,考科举是黑户,想读书又没老师。好在隔壁就是流放王阳明的龙场驿,不过还得等几年,那就先抢一个老师回家凑合着学吧。梦回大明春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梦回大明春,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梦回大明春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