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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梓钧     梦回大明春txt下载     梦回大明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779【大明制霸殷洲与日耳曼尼亚王国建立】

    关中大地震,受灾地区为101个县,西安小雁塔被直接震掉两层。

    似乎世界线被收束了,这次遇难的最高官员,依旧是致仕的尚书韩邦奇。韩阁老正在家里睡觉,地震把火炕给震裂了,整个人掉进炕坑里被烧死。

    王渊是一年之后,才知道韩邦奇的死讯,特地写了一篇悼文送去陕西。

    历史上,此人因得罪地方太监遭罢官,复起之后又被各种排挤。他做官期间,从不公款吃喝,就连买肉,都是用禄米到市场上交换。其人尤擅数学,经史子集皆通,还研究天文、地理、音乐和兵法。

    而在这一个时空,韩邦奇最初为杨党,比王渊早一届中进士。

    直至王渊开始大范围改革,韩邦奇才迅速展露头角,一步步走进改革派核心圈子。王渊出海之时,韩邦奇为右都御史,负责督理全国河道水利,干了几年便因病辞职归乡。

    没成想,居然死于地震。

    田秋全面接手朝政之后,震后重建工作迅速推进,足足调派近百位改革派官员,拨款三百万两白银到晋、陕、豫三省。除了重建和赈灾,还有就是控制瘟疫蔓延,死于震后瘟疫的百姓,数量已经超过地震死难者。

    因为涉及无数朝廷拨款,期间还要搞摊丁入亩,弹劾奏章如雪花般飘往京师。

    田秋表现出让人刮目相看的铁腕,他把这些奏章全部扛下来,并直接在朝堂上许诺,干完这一票他就辞职走人。

    可惜,震后工作刚走上正轨,田秋就心力交瘁而亡。追加太傅,谥号“文穆”。

    刚进内阁不久的史道,同样累死在任上。追加太子太师。

    朱载堻郁闷至极,召见严嵩、夏言,二人立即请辞。三请三辞,允之。

    大明首辅变成湛若水,甘泉心学的开山鼻祖,王阳明的至交好友。

    大明次辅变成夏邦谟,杨慎的至交好友,一个公开与杨廷和闹翻的旧杨党,但又不肯融入王党的改革实干派。

    王阳明的亲传弟子聂豹,核心改革派成员,被皇帝调回中枢,紧急入阁辅政。

    新一届的内阁三驾马车形成,随即爆发剧烈冲突。

    夏邦谟和聂豹,都是改革实干派,而且都是火爆脾气,两人还不是出自同一派系的。他们都提倡深化改革,具体施政却又矛盾重重,经常在内阁吵得面红耳赤。

    好在首辅湛若水是谦谦君子,总要站出来平息争吵,结合二人意见制定政策。

    湛若水已经九十岁了,很快被搞得身心疲惫,只当了半年首辅就闹辞职。皇帝还不好意思挽留,只能批准。

    夏邦谟自动晋升为首辅,但他根基不深,斗不过王党首领聂豹,大部分时候还是聂豹说了算。

    作为聂豹的亲传弟子,徐阶顺利上位执掌礼部,很快被言官疯狂弹劾贪污。

    经查,徐阶自己没有贪污,但其家人却疯狂兼并土地,而且使用的手段不甚光彩。当初聂豹在华亭县开垦的万亩良田,已经有一大半成了徐家的田产;聂豹在华亭县疏通的三万条水渠,约有四分之一被徐家长期霸占。

    聂豹大怒,那些都是他的起家政绩,居然被自己的学生悄悄吃掉!

    徐阶就此罢官为民,徐家被罚没十万亩土地。

    此后,夏邦谟被迫妥协,开始跟聂豹联合执政。

    夏邦谟提出在全国推行“摊丁入亩”,聂豹予以默契配合。

    聂豹提出改革市舶司制度,夏邦谟也交口称赞。就此,海贸实行“商社制”,只有在各地市舶司注册商社,并且每年运输足额粮食回大明,才能获得市舶司颁发的进出口执照。

    聂豹的商社制,其实就是公司制,而且每年颁发的公司牌照有限。

    许多小规模的海商,只能合伙组建商社,因此诞生无数“股份制进出口贸易公司”,极大的方便了朝廷对海商的管控,同时也催生了许多民间走私团体。

    夏邦谟和聂豹领衔的内阁,被民间戏称为“豹子内阁”。

    “谟”取谐音“貘”,《尔雅》释义为“白豹”。

    夏邦谟是豹子,聂豹是豹子,岂不就是“豹子内阁”?

    “豹子内阁”一反之前几届的温吞,对内锐意改革,对外积极扩张。

    中美洲之主陈立,被封为“东海伯”,中美洲被划为好几个县,皆由朝廷派遣流官担任知县。

    陈立却不怎么听话,接受伯爵封号,称病拒不回朝。

    朝廷派去的知县,陈立也礼敬有加,但将知县给架空,每年又交税运回大明。

    如此配合而又不配合,让朝廷毫无办法,只能默认陈立的半独立地位。

    “豹子内阁”执政的第三年,大明与西班牙爆发“殷洲海战”,随即殷洲总督开始进兵墨西哥,陈立被迫率军跟着一起北伐。

    墨西哥、巴拿马、哥伦比亚、委内瑞拉、圭亚那、哥斯达黎加,皆入大明殖民版图。印加帝国(秘鲁和智利北部),则被大明经济控制,成为大明的商品倾销地。

    墨西哥铸币厂,连带许多座金银矿,都被大明殷洲总督笑纳。

    西班牙的殖民势力,被赶回古巴和海地岛。

    至于陈立,实控墨西哥西南部沿海、危地马拉、萨尔瓦多、洪都拉斯和尼加拉瓜,正册人口16万,副册人口8万,余册人口25万,可随时调动数万大军打仗。但是,他的海军很弱,依旧得听朝廷的话,至死都不敢公开列土称王。

    西班牙为何那么不经打?

    因为,西班牙已经裂开了。

    法国国王亨利二世,不断挑衅西班牙,大量屠杀西班牙的边境平民。

    债台高筑的西班牙,短时间内没钱打仗,竟然选择步步退让。

    亨利二世得寸进尺,用从王渊那里赊购的几千滑膛枪,组建了一支强大的火枪部队。历史上,这货只占领了西班牙三个主教区,而今一口气占领五个主教区(这些地盘靠近德国,后世多为法国领土,但此时归属于神圣罗马帝国)。

    西班牙国王查理五世,终于坐不住了,率领六万大军亲征。

    在梅兹围城半年不克,西班牙军队粮草耗尽,查理五世自身又痛风加重。西班牙被迫撤军时,被法**队追击,伤亡四万余人,查理五世威严尽失。

    法国领土扩张,西班牙严重衰落。

    就在此时,德意志新教贵族趁机闹事,西班牙根本无力应付,只能与新教贵族缔结合约,承认新教在神罗的合法地位。

    教皇大怒,将查理五世斥为异端。

    先是被法国吊打,接着又被新教贵族欺负,而今再内教皇打成异端,自己又整天痛风难忍,查理五世终于撑不住了。

    这位宣布退位,躲进修道院侍奉上帝,将西班牙本土和尼德兰交给儿子,将神罗和奥地利分给弟弟。他的儿子继任西班牙国王,他的弟弟继任神罗皇帝和奥地利大公。

    腓力二世刚刚继任西班牙国王,尼德兰七省就开始闹独立,西班牙无敌舰队都调去封锁尼德兰了。

    就在此时,大明在殷洲与西班牙爆发海战,西班牙根本就没有几艘战舰可用!

    大明在疯狂抢夺西班牙殖民地的时候,欧洲“第二次北方战争”爆发。

    伊凡雷帝一边搞改革,一边疯狂扩张,已然征服阿斯特拉罕国,将整个伏尔加河盆地纳入治下,又将北高加索地区变成自己的附庸。这货回身就打“波兰-立陶宛”,并与“北欧之王”王骥结为同盟。

    种田十年的王骥,出兵征讨勃兰登堡和萨克森,逼得德意志新教贵族组建联军。

    双方在莱比锡展开决战,德意志联军伤亡近三万,勃兰登堡公国、萨克森公国被吞并。紧接着,王骥挥师南下,一直打到瑞士边境。沿途贵族要么投降,要么兵败被处死,只剩巴伐利亚公国和哈布斯堡王室地盘未遭战火。

    再接下来,当然是征讨巴伐利亚。

    巴伐利亚公国,给西班牙当了十年狗腿子,早就被德意志贵族们孤立。面对王骥的入侵,只能寻求神罗皇帝救援,但神罗皇帝自身难保啊。

    这位神罗皇帝兼奥地利大公,正是查理五世的弟弟斐迪南一世,他的主要精力都在应付奥斯曼——法国与奥斯曼正在谋夺意大利,双方甚至互相免收商税。另外,英国、尼德兰和王骥也加入进来,共同对抗西班牙和神罗帝国。

    面对王骥吞并巴伐利亚公国,斐迪南一世保持沉默,连口头谴责都欠奉,生怕激怒了王骥跑去打奥地利。

    南边,法国也在打仗,一举击败米兰军队。

    法王亨利二世,兼任米兰大公,但米兰暂时没有并入法国。

    北方,俄罗斯跟波兰打得如火如荼,双方互有胜败,伊凡四世催着王骥赶紧帮忙。

    王骥很快就去攻打但泽,波兰主力都在跟俄罗斯打仗,被捅了菊花之后难以应付。但泽地区被王骥杀穿,立即入侵普鲁士——此时的普鲁士公国,并不在后世的德国境内,而是跟后世俄罗斯的加里宁格勒州大致重合。

    普鲁士军队闹着撤回去阻击王骥,与波兰、立陶宛产生巨大矛盾。

    伊凡四世趁机发动进攻,普鲁士军队直接开溜,“波兰—立陶宛”全线溃败。

    然后就是和谈,“波兰—立陶宛”割让但泽地区给王骥,割让波尔塔瓦3万平方公里土地给俄罗斯。普鲁士公国,从“波兰—立陶宛”的统治下独立。库尔兰和瑟米利亚公国,从“波兰—立陶宛”的统治下独立。

    如今王骥的地盘,按后世的行政划分,拥有挪威、丹麦、瑞典、芬兰、德国、波兰西北部沿海。

    “北欧联合王国”肯定不符合王骥的身份,征集国内学者的意见,遂改国号为……日耳曼尼亚。

    不要发笑,这是最具法统的称呼,也最能彰显王骥现在的地盘。

    这破名字最先是凯撒提出的,意为“邻居”,用以称呼莱茵河地区的蛮族。随即,开始出现所谓的“日耳曼人”,从广义而言,丹麦人、挪威人、瑞典人、德意志人、奥地利人、瑞士人、荷兰人、卢森堡人、弗拉芒人……甚至连盎格鲁-撒克逊人,严格来说都属于日耳曼人。

    别看王骥占据那么大地盘,但语言其实非常接近,北欧三国语言与德语同出一源。

    所以,没毛病,王骥今后就是日耳曼尼亚国王。

    如此广大的国土,自然威震欧洲,但也就那样了。除了德意志地区还算可以,北欧又冷又穷人还少,各国贵族都将王骥视为“德意志国王”。

    西班牙丧失大片殖民地,又在欧洲接连失败,提前跌落霸主宝座。

    在王骥和亨利二世的支持下,尼德兰七省宣告独立,正式组建尼德兰共和国(包括荷兰、比利时、卢森堡和法国东北部少量地区)。

    三王联盟依旧存在。

    法国想向南扩张,试图吞并瑞士和热那亚。

    王骥要向东扩张,蚕食哈布斯堡和奥地利。

    英国则是统一英伦三岛。

    俄罗斯也在跟王骥结盟,王骥想吃掉普鲁士,俄罗斯想获得波罗的海出海口。

    法国还在跟奥斯曼结盟,前者想夺取两西西里,后者想蚕食哈布斯堡。

    教皇?

    没人鸟他!

780【脑袋抽风的波斯皇帝】

    大明绍丰二十九年,天竺咸宁十五年,开元4258年,西元1560年。

    这几年来,奥斯曼一直在调整战略。

    奥斯曼先是跟波斯休战,获得两河流域下游及入海口,以及巴格达和波斯湾部分地区。而萨非波斯帝国,也从奥斯曼手中收回大不里士(十年前的波斯首都)。双方承诺互不侵犯。

    接着,奥斯曼又与哈布斯堡停战。

    东线和西北线得到和平之后,奥斯曼帝国立即出征北非,占领除摩洛哥以外的马格里布地区。西班牙的北非地盘遭受重创,腓力二世只能组建远征军,双方在的黎波里(利比亚首都)展开决战。

    西班牙远征军,全军覆没。

    王骥和法国国王亨利二世,趁机瓜分洛林公国,法国获得其三分之二地盘。

    波斯皇帝很有意思,靠割让大片国土,才收回曾经的首都。可这家伙不知所谓,跟奥斯曼休战之后,突然大举入侵阿富汗地区。

    王渊被搞得一脸懵逼。

    阿富汗可是天竺的属国,虽然各部落高度自治,但每年提供大量宝石和矿产(半交易半进贡性质)。

    而且,汉人商贾在波斯沿海,设有好几处贸易站,波斯帝国靠中转贸易得到无数钱财。

    波斯突然攻打阿富汗是什么鬼?

    就算把阿富汗全境占领,波斯所获取的利润,也无法弥补天竺海军切断商路的损失。

    王渊一直沉迷于种田呢,莫名其妙被疯狗咬了一口。

    当他得知消息的时候,阿富汗三分之一地盘,都已经被波斯给占领。就连王渊派去坎大哈的汉人总督,都被波斯军队给俘虏了,扬言索要千两黄金才肯放人。

    另外,波斯也派遣使者到天竺,说明了自己的出兵理由。

    却是莫卧儿皇帝胡马雍,当初流亡波斯的时候,承诺将坎大哈及以西地区,作为回报赠送给波斯皇帝,以此换取波斯的支持——即波斯皇帝,允许胡马雍在波斯征兵,并免费赠送大量苏非派战士,反正这些苏非派教徒在波斯属于驱逐对象。

    波斯皇帝好几次想要获取报酬,都被阿富汗的汉人总督拒绝。如今,波斯与奥斯曼休战,便腾出手来武力夺取坎大哈。

    “陛下,臣愿远征波斯!”戚继光毛遂自荐。

    尹秉衡说道:“臣亦愿往!”

    王芳则没有说话,他的绰号是“马王爷”,与戚继光、尹秉衡并称“天竺三虎”。但是,王芳一向统领骑兵部队,如果坐船远征波斯,半路上战马恐怕就得损失许多。

    王渊说道:“世子为海军主帅,宁桓(宁搏涛之子)为海军主将,戚继光为陆军主将,即刻筹划远征波斯!切断与波斯的海上商路,大明商贾、天竺商贾若要做生意,可直接与奥斯曼进行交易!”

    奥斯曼已经占领两河流域,并控制波斯湾部分地区,只要商船再往前一些就能沟通。

    首相王崇提醒道:“陛下,葡萄牙为大明属国。当时签署的协定内容,汉人商贾最远只能到霍尔木兹,只能与葡萄牙和波斯进行贸易。若跟奥斯曼直接交易,等于破坏了大明与葡萄牙的外交协定。”

    “不撕毁还能怎样?”王渊冷笑道,“葡萄牙吃不下那么多商品,汉人海商又要赚钱,现在没了波斯贸易,必须跟奥斯曼做生意!大明那边,且去支会一声,若葡萄牙人有意见,就连葡萄牙海军一起打!”

    王渊没想过彻底夺去葡萄牙人的商路,因为……没必要。

    葡萄牙人绕过好望角,刚来到马六甲做生意的时候,往返一趟东西方做生意,船队的平均损失是三分之一。一次航行的建船、修船费用,占到王室一年收入的四分之三。因为途中变数太多,特别是好望角,堪称死亡海域。

    如今就算航海技术更加发达,从印度到欧洲一个来回,船队的平均损失也在五分之一左右。运气好屁事没有,运气差整个船队都要沉没。

    既然如此,大明和天竺商贾,把货物运到波斯湾出售即可,既能赚钱又能极大的避免损失,剩下的高风险航线便让葡萄牙人去跑。

    葡萄牙人也甘之如饴,就算往返一趟,平均沉没五分之一船只,照样能够赚取巨大利润。

    王骥因为特殊关系,也被允许跑这条航线。前两次贸易屁事没有,第三次遭遇大风浪,船队直接沉没一半,吓得王骥立即取消贸易——船沉了可以再造,船员可都是宝贝,他的地盘一直缺少人才,还不如主攻殷洲航线呢。

    顺便一提,天竺国有大量归化的葡萄牙人。

    这是被葡萄牙王室给逼出来的,因为葡萄牙的海上贸易,一切利润都要交给王室分配。风险奇高的航线,跑船者冒着生命危险,却只能吃到王室的残渣。谁特么心里舒坦啊?

    于是,葡萄牙海外总督带头,从上到下一起做假账。

    即便如此,普通船员还是风险高、好处少,很多人捞到一笔之后,就选择在印度或波斯湾定居。他们的信仰都是鬼扯,先是改信绿教、印度教,如今又改信佛教和道教,积极学习汉语归化为汉人。

    历史上,葡萄牙本就人口极少,平民留在国内生活困苦,参与贸易又风险巨大,于是大量移民印度,接着又大量移民巴西。如此搞了一百多年,葡萄牙国内已经没剩多少人,约翰五世只能下令禁止葡萄牙人移民海外。

    一个搞全球殖民的国家,居然禁止国人移民……

    七月,天竺王世子王铮,率领大小战舰43艘,装载陆军5000人驶向波斯湾。

    其中三条船很奇特,它们拥有传统的风帆,船体外侧镶嵌着铁板装甲,另外还竖立起一个奇怪的烟囱。

    此时的纯蒸汽战舰,虽然再次获得改进,但速度依旧被风帆战舰碾压。不仅如此,如果遭遇大风浪,蒸汽船的烟囱很容易被打坏,蒸汽机也非常容易进水。更致命的是,如果想要远洋航行,蒸汽船难以顺利补给煤炭。

    于是,风帆为主、蒸汽为辅的混合动力战舰,率先在天竺诞生!

    王渊还建议镶嵌铁板装甲,提升战舰的防御力。但是,铁板装甲造成重心上移,因此上层甲板的火炮全部拆除,战舰的火力遭到极大削弱。

    这种风帆蒸汽铁甲舰,由于必须节省煤炭,正常航行时速度很慢,跟普通战舰相比犹如龟爬。

    可一旦遭遇海战,风帆和蒸汽一起做功,外加铁板装甲提升防御,可以在煤炭烧完之前蹂躏风帆战舰。

    因为造价昂贵,天竺海军暂时只造了三艘,分别命名为:大秦号,大汉号,大唐号。

    贡布伦港,即后世的阿巴斯港。

    此港原为小渔村,大明商贾到来之后,迅速发展为波斯第二大港——第一大港是葡萄牙人占领的霍尔木兹。

    从东方运来的货物,主要运至霍尔木兹,其次便运到贡布伦港。

    波斯商人购买货物之后,一部分在波斯国内消化,一部分走私到奥斯曼帝国。两国休战之后,波斯是二道贩子,奥斯曼是三道贩子,威尼斯是四道贩子,由威尼斯商人运至意大利散货。就价格而言,转了四手的商品,自然竞争不过葡萄牙人。

    波斯皇帝是个神经病,居然为了夺取阿富汗,跑来招惹拥有强大海军的天竺!

    世子王铮来到天竺之后,前五年一直住在锡兰岛北部,实际掌控天竺海军的财政和训练。

    曾经的文弱书生,已是合格的海军将领,虽然没有正儿八经打过仗,但对海军的战术和后勤非常熟悉。

    “封锁港口,炮击城堡,掩护陆军登岸!”

    霍尔木兹海峡是有炮台的,但炮台都被葡萄牙人占据。面对浩浩荡荡的海军,还打着天竺的白泽旗,葡萄牙炮台守军选择放行,并派人划着小船过来接洽。

    “伟大的印度王子,贵国是要跟波斯开战?”葡萄牙使者非常高兴。

    王铮说道:“波斯对天竺属国不宣而战,必须严惩不怠!”

    葡萄牙使者笑道:“是该痛揍这些该死的波斯人。”

    来自东方的商人太多了,葡萄牙无力吃下全部商品,只能让波斯也进来分一杯羹。但是,如果天竺跟波斯开战,东方商人肯定短期之内,不能再跟东方商人搞贸易。

    大量商品堆积在波斯湾,只能进行低价销售,葡萄牙正好可以趁机购进。

    这些葡萄牙人,巴不得天竺和波斯打仗,最好能打上几十年!

    天竺海军还没彻底封锁港口,就有30多艘波斯战舰前来迎击。都是些近海划桨帆船,但装备了大量火炮,纯以火力而论还很强大。

    王铮牢记自己的市民,下令道:“让三艘风帆蒸汽装甲舰出击,陛下要检验一下实战效果。”

    在葡萄牙使者惊讶的眼神当中,大秦号、大汉号、大唐号出击。三艘战舰张着风帆,又拖着奇怪的黑烟,以12节的超高时速,冲向30多艘波斯战舰。

    “轰轰轰!”

    波斯湾虽然“狭窄”,但三艘混合动力战舰,依旧完美发挥其灵活性,并借助射程优势吊打波斯舰队。

    一连击沉好几艘敌舰,王铮终于着急了,下令道:“靠近一点,让敌人打几炮,试试咱们的装甲性能以便改进!”

    此言一出,葡萄牙使者瞬间无语,这位老兄也是听得懂汉语的。

    三艘混合动力舰收到旗语,立即主动朝敌人靠拢,并且还降下大量风帆,犹如海上碉堡一般近乎静止射击。

    十多分钟之后,三艘战舰的桅杆被打断好几根,镶嵌装甲的船体却屁事没有,反而又把敌舰给击沉两艘。眼见大量敌舰围上来,王铮下令其余战舰全部出击,将波斯海军包圆了全歼于此。

    “这……这是什么战舰?”葡萄牙使者惊问道。

    王铮笑着说:“风帆蒸汽装甲舰,贵国海军想打一仗吗?”

    葡萄牙使者连忙摇头:“不,我国与印度为友邦,我们永远不会跟印度打仗。”

    天竺,印度,同一个词汇,音译不同而已。

    贡布伦港很快被封锁,在舰载火炮的掩护下,戚继光带着5000士兵登陆作战,刚码头附近的波斯城堡团团包围。

    此地的汉人商贾纷纷询问情况,王铮对他们说:“波斯无故入侵天竺,吾奉命远征至此。在没有谈拢之前,任何海商不得与波斯交易,你们可以再往前联系奥斯曼商人。葡萄牙那边,不予理会,他们不敢阻拦。”

    商贾们只等重新装载货物,驾船驶向波斯湾更深处——其实那里也有贸易站,而且能卖到更高价,波斯海军之所以还存在,就是专门防止这种情况发生,阻止汉人商贾直接跟奥斯曼交易。

    波斯帝国在波斯湾沿海平原,是没有多少驻军的。

    其主要兵力,都布防在北部边境,防备乌兹别克的入侵。其次布防在两河流域以东,主要防备奥斯曼帝国入侵。剩下的军队,则在阿富汗那边。

    王铮直接带兵攻打波斯湾沿岸,波斯对此毫无防备,只用了一个月时间,沿海平原就被戚继光全部攻克。

    波斯皇帝慌忙从两河流域以东调兵过来,因为那里的军队最近。

    波斯边防部队前脚离开,奥斯曼军队后脚就杀入。

    互不侵犯条约?

    抱歉,条约就是用来撕毁的。

    王铮攻打波斯的同时,还派使者联系奥斯曼苏丹,以两国通商为条件,换取奥斯曼出兵支援。

    奥斯曼早就觊觎东方贸易,以前只能做三道贩子,现在做二道贩子的机会摆在面前,他们能不心动吗?而波斯皇帝昏了头,居然敢调走边防部队去打王铮,奥斯曼趁虚而入简直轻松快乐。

    于此同时,由于波斯军队横征暴敛,被占领的阿富汗地区部落,也自发掀起了反抗运动,只能继续调兵进行镇压。

    就在波斯国内空虚之时,被长期压迫的苏非派教徒,联合其他教派搞农民起义,因为波斯农民过得也很惨……

    内忧外困,波斯皇帝都傻了,连忙调集北线部队镇压起义。

    北线部队调走没多久,乌兹别克骑兵疯狂劫掠边境,波斯皇帝只能送去大量金银,请求乌兹别克汗国不要趁机捣乱。

    波斯皇帝欲哭无泪,我只是入侵阿富汗而已,并且占领三分之一地盘就停止了,那是莫卧儿皇帝许诺给我的报酬。咋就突然四面皆敌了呢?

    更可怕的是,由于贸易断绝,波斯商贾和贵族也闹起来,逼迫皇帝赶紧跟天竺议和。

    其实,王渊至今也没想明白,波斯皇帝为啥脑抽入侵阿富汗?

    老老实实当二道贩子不好吗?

781【欧陆风云】

    波斯的战事先不提。

    西班牙远征军,在北非战场全军覆没之后,国王腓力二世随即宣布国家破产,德意志银行家们也跟着一起破产。

    此事带来一连串的后果。

    那些银行家,许多住在日耳曼尼亚境内,由于投降速度太快,王骥攻占的时候都找不到理由抄家。

    现在被西班牙搞得集体破产,王骥顺势出资接收银行业务。

    王骥手里的金银也不是很多,在接收德意志各大银行之后,立即组建日耳曼尼亚国家银行,强行要求全国以银币、铜币为日常流通货币。虽然金融混乱了好几年,但国民也渐渐接受铜币,瑞典铜矿终于可以直接变现。

    西班牙破产的时候,墨西哥等殖民地被大明夺取的消息,暂时还没有传回欧洲这边。

    于是,热那亚商人愿意接盘,大量贷款给西班牙缓解财政危机。条件是从新大陆获取的金银,必须直接送到热那亚储存,相当于西班牙在给热那亚打工——历史上,热那亚就靠这个而再度兴起,甚至反过来把威尼斯给压住。

    可现在嘛,热那亚商人直接哭了,他们放给西班牙的贷款收不回来!

    大明夺取新大陆的消息,让整个欧洲为之震惊,随即带来白银紧缩问题。各国纷纷仿效王骥,铸造铜币以缓解缺口,铜币瞬间成为流行辅币。但是,各国铜币互不流通,只能在自己国内交易,国际贸易还得靠金银才行。

    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再度宣布王室破产,一堆热那亚商人跟着破产。

    法国亨利二世闻风而动,悍然出兵热那亚共和国,轻轻松松把热那亚全境占领,顺便把热那亚商人给抢了一遍。

    这种情况,在几十年前有过一次,热那亚曾被法国统治整整三十年。是当时的西班牙国王查理五世,把法国人给赶走,并保证热那亚的独立地位。

    法国如今占领热那亚,立即造成热那亚饥荒。

    因为热那亚本身不产什么粮食,全靠从两西西里进口,热那亚商人已经垄断两西西里的粮食贸易。

    而两西西里,又被哈布斯堡统治,神罗皇帝不准卖粮食给敌人法国,包括不卖粮食给法国统治下的热那亚。

    热那亚、两西西里,同时爆发商人农民起义,前者对抗法国,后者对抗哈布斯堡。

    热那亚的起义,被法国血腥镇压。

    两西西里的起义,则获得了意外成功,商人和贵族宣布建立“西西里共和国”,并愿意继续卖粮食给热那亚商人。

    法国占领热那亚的同时,王骥也没有闲着,出兵攻打哈布斯堡的地盘。

    神罗皇帝斐迪南一世欲哭无泪,他先是被夺取德意志大片土地,接着又被奥斯曼暴打。靠承认奥斯曼对匈牙利的统治,才勉强换来短暂和平,一口气还没缓过来呢,王骥居然又跳出来找他麻烦。

    缺钱,缺兵,缺粮,除了防守布拉格,神罗皇帝没有别的办法。

    王骥也对布拉格束手无策,这座城市太难打了,他没那么多粮草长时间围城。

    双方很快议和,哈布斯堡割让奥地利西南部土地,即列支敦士登和因斯布鲁克地区,换取王骥二十年之内不得再度入侵。

    王骥的日耳曼尼亚王国,就此直接与威尼斯接壤,可以从威尼斯商人那里,购买不知转了多少手的东方商品。

    沙皇伊凡四世,再度进攻“波兰—立陶宛”。

    由于这次是撕毁停战协定,沙皇没好意思拉着盟友王骥一起打仗。

    刚开始,俄**队连战连捷,随即迎来两场大败,俄军总指挥库尔布斯基直接叛逃到立陶宛——没办法,俄国扩张过度,同时还在搞改革,稳定度一直很低,前线总指挥叛逃也不算啥稀奇事儿。

    “波兰—立陶宛”也很神奇,在击败俄罗斯之后,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宣布两国正式合并为“波兰—立陶宛联邦”,还把独立出去的库尔兰和瑟米利亚公国再次吞并。

    这个公国,是在上次停战协定中独立的。

    波兰立陶宛联邦吞并此国,等于撕毁跟王骥的停战协定,王骥立即向“波兰—立陶宛”宣战。

    当然,只能宣而不战,王骥暂时有些粮草不够。

    北欧战事就此陷入僵持,各国都属于战争状态,却又一直不真正打仗。

    直至两年之后,大家都已经缓过劲儿来,立即抄家伙准备开瓢。

    俄罗斯率先出兵,王骥也跟着东征,“波兰—立陶宛”陷入两线作战的窘境。

    打了足足半年,“波兰—立陶宛”选择求和。

    王骥吞并普鲁士公国,即后世俄罗斯的加里宁格勒州。

    俄罗斯吞并库尔兰和瑟米利亚公国,即后世的拉脱维亚和爱沙尼亚,沙皇终于获得波罗的海的出海口。

    仅仅过了一年,克里米亚汗国在奥斯曼的支持下,毫无征兆的进攻俄罗斯。

    由于俄国主力部队在征讨高加索地区,其余部队又在防备“波兰—立陶宛”,克里米亚军队一路攻城略地,竟然打到俄罗斯首都莫斯科!

    俄国边境部队回援首都,“波兰—立陶宛”立即趁虚而入,再次撕毁停战协定选择打仗。

    王骥宣战,又是宣而不战,等着俄罗斯先扛一阵再说。

    期间,王骥派出使者敲竹杠,让“波兰—立陶宛”支付十万金币,换取王骥这次只宣战不出兵。波兰大喜,痛快付款,终于不用再两线作战了。

    克里米亚军队首先遭殃,被俄罗斯回师击败。

    但是,俄罗斯过度扩张的问题再次暴露,大量新占领土开始出现起义。

    内忧外患之下,“波兰—立陶宛”连战连捷,重新夺回波罗的海沿岸地区,俄罗斯的出海口又给整没了。

    沙皇伊凡四世非常硬气,死也不肯认输,这场战争持续了八年,生生把波兰国王给熬死。史称“第三次北方战争”。

    期间,王骥一直宣而不战,认认真真种田谋发展,消化自己的新占领土。伊凡四世被搞得毫无脾气,还不敢单方面退出同盟,害怕王骥调转枪口去打他。

    打到最后,俄罗斯和波兰都打废了,两国被搞得民生凋敝、债台高筑。

    直到波兰国王去世,双方各下一个台阶,维持彼此的实控地盘签订合约,俄罗斯等于承认失去了出海口。

    王骥大怒,指责俄罗斯单方面求和,这属于背叛盟友的行为!

    伊凡四世:?????

    俄罗斯和波兰还是议和了,因为各自国内已经撑不下去。

    王骥则趁机发动战争,封锁“波兰—立陶宛”沿海港口,并迅速包围其首都华沙,等着敌人回军好围城打援。

    这个时候的日耳曼尼亚,已在主要城市实行三年义务教育,兵员素质大大提高。

    而且在中央集权之后,废除贵族、教会的一切特权,又引入中国的先进农业技术,还在沿海城市大力发展工商业。

    各种软硬实力,可谓全方面碾压,“波兰—立陶宛”的勤王大军被全歼。

    双方随即议和,波罗的海的沿海地区,全部割让给王骥,“波兰—立陶宛”变成内陆国家。波兰公主,嫁给王骥为妃,并且正式宣告结盟。

    沙皇伊凡四世都快被气死了,实在是王骥这个盟友太不地道!

    连续打仗十二年,王骥都宣而不战,等到沙皇议和的时候,突然杀出来抢夺战争果实。这还不算什么,王骥居然跟敌人结盟!

    俄罗斯今后想要获得出海口,就得跟王骥打仗才行!

    真打了。

    王骥前脚跟波兰结盟,俄罗斯后脚就出兵。伊凡四世咽不下这口恶气,就算榨干国力,也要让王骥见识一下厉害。

    “波兰—立陶宛”也加入战争,跟王骥一起打俄罗斯。史称“第四次北方战争”。

    这场战争虎头蛇尾,由于沙皇穷兵黩武,大量贵族带着农奴叛乱。

    死撑半年之后,伊凡四世只能求和。

    王骥这次一寸土地都没要,因为短期之内不想再扩张,只要了30万金币的战争赔款。俄罗斯没那么多钱,只能以各种矿产抵账,承诺十年之内肯定连本带利付清。

    至于“波兰—立陶宛”,一口从俄罗斯咬下6万平方公里土地!

    步入晚年伊凡四世,自此不敢西进,转而全力攻打克里米亚汗国,试图从那里获得黑海的出海口。

    打服俄罗斯之后,王骥开始对哈布斯堡下手。

    哈布斯堡王室已经一分为二,一个是西班牙系,一个是奥地利系。

    而且,神罗皇帝也再次换人了,由费迪南一世的儿子继任。这货志大才疏,想要搞中央集权,被捷克贵族一阵死怼。他还想染指波兰国王,在波兰老国王去世时,跳出来宣称自己拥有继承权。

    就是这个宣称,给了王骥出兵借口,波兰新国王也愿意一起打仗。

    王骥和波兰联合出兵之下,跳得很欢的神罗皇帝,居然直接选择投降议和,把整个波西米亚王国(捷克)割让出去。

    至此,神罗皇帝只剩四分之三的奥地利地盘,却还不打算消停,再次宣称自己是匈牙利国王,其实匈牙利早被奥斯曼占领多年。奥斯曼因此出兵,神罗皇帝立即服软,不但取消自己的匈牙利王位,而且还陪了一大笔钱给奥斯曼帝国。

    王骥则很郁闷,神罗皇帝答应割让捷克,捷克贵族们却不愿意投降,因为他搞中央集权早被贵族视为公敌。

    整整用了两年时间,王骥才彻底征服捷克,将波西米亚王国给吞掉。

    至此,日耳曼尼亚王国的领土,按照后世的行政版图划分,包含丹麦、瑞典、挪威、芬兰、爱沙尼亚、拉脱维亚、波兰和立陶宛的沿海地区、俄罗斯的加里宁格勒和圣彼得堡区域、德国全境、捷克全境、奥地利西南部国土、法国洛林少量区域。

    法国亨利二世,因为没有意外死亡,比历史上活得更久。

    法国彻底吞并热那亚共和国,接着又吞并米兰(之前只是兼任米兰国王),再然后又吃掉摩德纳公国。托斯卡纳公国、西西里共和国,全部宣誓成为法国的附庸。

    除了教皇国和威尼斯之外,整个意大利地区,全都成了法国的势力。

    这也是亨利二世和王骥,一直没有翻脸的原因。

    别看王骥占领那么大地盘,其实都没有意大利值钱,人口也没有意大利那么多。法国向南扩张,王骥向东扩张,双方互不干涉。

    不过嘛,王骥虽然女人很多,但一直都励精图治。

    亨利二世则渐渐飘了,开始大兴土木,沉溺于各种奢侈品,还把大明的戏曲、足球引进法国。甚至,他斥巨资聘请大明乐师和球员,漂洋过来到法国发展音乐和体育。又请来一些大明士子,结合法国传统制定宫廷礼仪。

    巴黎,由此成为欧洲艺术中心。

    抱着意大利这个下金蛋的母鸡,法国竟然开始债台高筑,法国农民的生活苦不堪言。

    对了,法国王后已经跟国王闹翻,带着儿子跑去日耳曼尼亚定居,期间还悄悄生下一子一女。

    至于英国的玛丽女王,还在致力于统一英伦三岛,顺便派了几艘船去北殷州搞殖民。

    因为过于血腥残暴,玛丽女王遭到刺杀,儿子继位成为亨利九世。

    亨利九世,明显带有东方血统,他自称是大明皇帝的私生子,极度崇尚中国文化,重金请来一个大明秀才(其实是童生)做宫廷顾问。

    这个老童生居然有两把刷子,建议国王大力发展工商业,英国的财政情况,远远好于极盛状态的法国。

    亨利九世打心眼里看不起欧洲蛮夷,求娶日耳曼尼亚公主为妻,高高兴兴做了王骥的女婿,也即是王渊的孙女婿。

    自此,亨利九世张口大明皇帝爸爸,闭口印度皇帝爷爷,勒令英国贵族改穿大明服饰,勒令自己的大臣都要取一个汉名。

    亨利九世还在伦敦搞了一条中国街,虽然不伦不类,但也算是英伦小中华了。

    西班牙,一蹶不振。

    葡萄牙老国王的孙子塞巴斯蒂安,继位之后开始侵占西班牙的北非属地。接着,干脆直接入侵西班牙本土,两国陆陆续续打仗十多年。

    最后签署合约时,西班牙被迫割让安达卢西亚地区。葡萄牙获得直布罗陀海峡的北部沿海,国土面积扩张了三分之一。

    不过嘛,葡萄牙的巴西殖民地丢了,全都被王骥给抢走,只因那里出产天然橡胶!

    整个欧洲,法国、日耳曼尼亚、俄罗斯为第一序列强国,英国、葡萄牙、波兰—立陶宛为第二序列强国,西班牙已经沦落为第三世界国家。

    真正恐怖的是奥斯曼帝国,不但霸占半个地中海沿岸,控制着两河流域和部分波斯湾,还几乎把黑海变成自己的内海。

    只不过,在苏丹苏莱曼一世死后,奥斯曼国内的反抗此起彼伏,就连地方官员都渐渐不听中央号令。地盘太大了,根本没法有效统治,能维持不崩盘已经算是好皇帝。

782【波斯与西域】

    波斯皇帝塔赫玛斯普一世,还是有很多高光时刻的。

    十五岁时,大破乌兹别克人,打得布哈拉汗王负伤而逃,数年之后在病痛中去世。

    二十五岁,兼并希尔万汗国。

    三十八岁,兼并名城舍基,波斯势力延伸至高加索地区。

    可惜遇到奥斯曼帝国,被打得迁都十年之久,靠割让土地才收回旧都。被他兼并的希尔万汗国,拿到手里刚刚捂热,又不得不吐出来承认其独立。

    在不断丢失国土的情况下,波斯国内的政治矛盾、宗教矛盾和种族矛盾,已经积攒成一个快要爆炸的火药桶。

    于是,波斯皇帝选择侵占阿富汗,靠扩张领土来缓解统治危机。

    这就是波斯招惹王渊的原因……

    神经病!

    波斯多高原地形,但沿海属于平原,这些平原是波斯的主要产粮地。

    只用了个把月时间,戚继光就接连攻破沿海城市。他也不滥杀无辜,只是破城之后抢东西,抢到财货立即装船卖给汉人商贾。

    其中,粮食就抢到无数,在留足军粮之后,还能卖一些出去。

    一直打到阿瓦士城下,戚继光的攻势终于被挡住。

    胡齐斯坦是波斯的核心产粮区,其首府阿瓦士城,又是波斯的第二大贸易中心。这里遭到军事入侵,等于波斯被卡住脖子,就算明知道很危险,波斯也必须派主力部队救援。

    皇太子伊斯玛仪·米尔扎,亲率三万大军而来。他的主力,是抽调自西线的边防部队,刚走到半路,就听说奥斯曼趁虚而入。

    再回去已经没用了,伊斯玛仪加速行军,终于在阿瓦士城外,见到围城打援的戚继光。

    双方摆开阵势,天竺五千士卒,波斯三万大军。

    伊斯玛仪拿出千里镜,只随便看了几眼,就下令道:“撤回军寨,小心防御。”

    没法打,伊斯玛仪虽然有三万军队,却不敢跟戚继光的五千人打仗。

    “议和?”戚继光皱眉道。

    使者说道:“我国承认战败,请贵国开出一个合理的议和条件。”

    戚继光问道:“你能代表波斯皇帝吗?”

    使者摇头:“我代表皇太子殿下。”

    戚继光听出几分玄机,说道:“事关重大,我不能做主,我把你送去见天竺世子。”

    王铮就在200里外的海边,很快见到波斯皇太子派来的使者。

    王铮笑问:“贵国太子能做主?”

    使者说道:“太子不能做主,但太子当了皇帝就能做主。”

    王铮问道:“要我帮忙出兵夺位?”

    使者摇头:“不必,只要阁下别再进兵即可。”

    王铮再问:“我有什么好处?”

    使者说道:“请阁下开价。”

    王铮狮子大开口:“我要贵国沿海平原所有城市!”

    使者立即拒绝:“不可能。”

    王铮笑道:“那你出价吧。”

    使者说道:“只要贵国息兵,但又不立即撤兵,将阿瓦士城团团围住。剩下的事情,皇太子自会解决。事成之后,贡布伦港(后世阿巴斯港)和沙赫普尔港(后世霍梅尼港),两座港口十年的税收交给贵国,天竺可以直接派遣收税官。波斯将从阿富汗撤军,并赔偿价值十万枚中国银币的黄金。”

    “还有呢?”王铮问道。

    使者又说:“皇太子有一女,年方十三岁,愿嫁给阁下为妻。从此两国睦邻友好,互不攻伐。”

    王铮说道:“我已经有妻子了。”

    使者笑道:“贵国有妻妾之别,皇太子之女,可嫁给阁下为妾。”

    王铮摇头:“贵国还需赔偿五十万两白银的军费,就是五十万枚中国银币。”

    “可以,”使者说道,“但需要分期付款,而且皇太子夺位之后,希望能获得贵国的借款。”

    王铮说道:“借款之事,以后再提。”

    双方就此达成交易,王铮也没想过占领哪里,实在是天竺那边都还没有消化。

    波斯太子伊斯玛仪,得到王铮的许诺之后,立即秘密行军向西南而去,还留下一座空营用于迷惑他人。

    这货秘密绕行二十天,截断奥斯曼入侵部队的粮道,几乎将一万奥斯曼孤军全歼。携大胜之威,又以皇太子的身份,直接向首都加兹温进发,沿途城镇望风而降,用武力请自己的父亲做了太上皇。

    实在是这位波斯皇帝不得人心,而皇太子又骁勇善战,贵族和商人想要早日摆脱战争,集体倒向“清君侧”的皇太子。

    历史上,皇太子伊斯玛仪上位之后,立即着手军政改革,一扫波斯国内颓势,迅速收复大量失地。不过这货猜忌心太重,而且心狠手辣,他的兄弟姊妹,但凡是有威胁的,要么被他杀死,要么被他弄瞎。

    亲王、公主和大臣们惶恐不安,联手发动宫廷政变将这货弄死,又扶持一个半瞎的亲王当傀儡。

    那位半瞎皇帝,眼瞎心不瞎,不甘心做傀儡。波斯进入混乱时期,国土陆续丢了一半。

    半瞎皇帝利用各种手段,终于控制朝政,但却狠毒残暴、骄奢淫逸,被自己十八岁的儿子清君侧,不情不愿的做了太上皇。萨菲王朝迎来阿巴斯时代,积极改革,励精图治,开疆拓土,波斯竟然进入全盛时期。

    此时此刻,伊斯玛仪还未露出残暴本性,“清君侧”行动顺利成功,太上皇很快就暴毙而亡。

    波斯最赚钱的两座海港,收税权都给了天竺,为期十年之久。

    对于天竺而言,既然关税收入是自己的,那当然要恢复通商啊。不过跟奥斯曼的商贸也不会断,整个波斯湾出现四大交易中心,一处归葡萄牙,一处归奥斯曼,两处归波斯但由天竺收税。

    奥斯曼和波斯,再度开战!

    波斯新皇帝伊斯玛仪,确实比他父亲能干,在内外交困的情况下,居然跟奥斯曼帝国打得有来有回。

    因为缺钱,波斯只能找天竺国家银行贷款,王渊趁机铸造大量金银铜币送过去。

    波斯不愿收铜币,但又无法拒绝,导致天竺铜钱在波斯广泛流通。

    波斯的两大商港,至少在二三十年内,关税权是拿不回来了。连本带利欠了天竺一屁股债,只能用关税做抵押,波斯国内的纺织业,也被大明、天竺的棉布冲击得稀烂。

    奥斯曼帝国稍微好些,做二道贩子非常愉快。

    但在王室、贵族和商人赚钱的同时,奥斯曼国内的手工业日渐凋敝。做转手贸易就能赚大钱,谁还发展工业啊,更何况东方的棉布那么廉价。

    波斯和奥斯曼,迅速成为大明、天竺的产品倾销地。

    而在新疆地区,大明的西凉郡国,迎来了第三位西凉王!

    朱观灺继位时只有二十岁,而且西凉国被父亲折腾得一团糟。他亲自带兵灭了自己的叔父们,获得大片草场赏赐给将士和牧民,接着又降低纺织工厂的商税。积攒实力两年时间,一举荡平瓦剌诸部,将天山以北的草场收入囊中,等于占据了后世的新疆全境。

    接着,吉利吉斯人率众归附,开开心心的出售羊毛,朱观灺开始亲征哈萨克汗国。

    此时的哈萨克汗国,已经分裂为大大小小的部落,大玉兹(部落联盟)酋长属于名义上的大汗。另一个时空的清朝,大玉兹被准格尔吞并,最后变成清朝的藩属;小玉兹直接加入俄罗斯;中玉兹加入俄国之后,又在名义上臣服于清朝。

    朱观灺亲征两年,一路打到巴尔喀什湖东岸。

    西凉国盛产棉花和羊毛,又有蒸汽机搞纺织,已然成为中亚最强的势力。

    朱观灺只是秩比亲王,实质上只是郡王。他觉得这跟自己的实力不相符,也不搞阳奉阴违那一套,直接派遣使者进京,要皇帝给自己提一下等级。

    朱载堻当然不愿意,否则皇帝的面子往哪儿搁?朝廷的威严还要不要了?

    朱观灺也是个耿直小伙,既然皇帝不给他面子,那他也不给皇帝面子,立即宣布脱离大明而自立。

    双方在哈密干了一仗,大明完胜,但也仅此而已。

    朱观灺亲率骑兵袭扰青海,把青海搞得一塌糊涂,正好帮大明敲打日渐不听话的蒙藏部落。

    打来打去也不是个事儿,徒耗钱粮,只能各自罢兵。

    朱观灺依旧是大明郡王,秩比亲王,每年进贡战马,给足了朱载堻面子。

    但面对中亚各国势力,朱观灺自称是西凉皇帝。这货继续亲征,朝西南打到跟布哈拉汗国(乌兹别克)接壤,至此终于消停下来,并宣布佛教为西凉国教,瞬间陷入此起彼伏的叛乱当中。

    此后三十年,朱观灺一直在镇压宗教叛乱,根本就抽不出精力去扩张,死在他命令下的牧民至少有二十万。

    朱观灺未满六十岁便病死,三子夺位,打成一团,西凉国四分五裂。

    其幼子朱寿钧,一直打到四十岁,终于重新统一西凉国。由于民生凋敝,晚年只能缩起来种田,无比乖巧的给大明当西域看门狗。

    在给大明当狗的同时,朱寿钧积极推广儒学和汉语,并且还支持物理学发展。

    西凉国再次发威,已经是朱寿钧的孙子,南灭布哈拉,西平哈萨克,北扛俄罗斯。极盛之时,国土包括新疆、哈萨克、吉尔吉斯、塔吉克,还有嘉峪关以西的甘肃地盘。

    然后又崩了,一分为四,国王都姓朱。

    只不过嘛,整个中亚地区,汉语成为中上层语言。从上到下都信奉佛教,而且是一种名为“天山宗”的奇特佛教,其中还融合吸纳了部分绿教教义。吐鲁番和别十八里,变成“天山宗”的圣地,每年都有大量中亚信徒跑来朝圣。

783【天灾时代】

    大明绍丰三十九年,天竺咸宁二十五年,开元4268年,西元1570年。

    这一年,王渊已经74岁,世子王铮32岁。

    全球骤然变冷,而且一年比一年冷。该死的小冰河时期,终于再度发威,并且还要持续降温一百多年。

    俄罗斯首先扛不住,粮食减产,饿殍遍地,无力再向西和向南扩张。

    面对寒冬,战斗民族也怕冷啊,就算能填饱肚子,也容易被活生生冻死。在伊凡四世的授意下,斯特罗甘诺夫家族开始建城募兵,派出哥萨克骑兵征讨西伯利亚。

    不为别的,只为在广袤的原始森林,获得更多可以御寒的皮毛。

    小冰河时期的皮毛,可不仅仅是装饰物,更是能够保命的玩意儿。俄罗斯贵族在穿暖和的同时,还大量向欧洲出口皮毛,顺便占领了几百万平方公里的西伯利亚土地。

    王骥这个北欧之王,举国上下也冷得够呛,芬兰、挪威和瑞典北部人口锐减。

    幸好农业种植技术提升迅速,没有因为小冰河直接崩盘,还有精力继续向南扩张,获得更温暖地区的土地——波西米亚王国,就是在这种情况之下,被王骥给直接吞并的。

    失去波西米亚,神罗皇帝可谓名存实亡,整个欧洲都不再承认神罗法统。

    英国贵族加快圈地运动步伐,追求财富只是一方面,更多的是想多产粮食和羊毛。英国农业实在太脆弱,小冰河时期到来,农民一片接一片的饿死。

    欧洲各国普遍出现粮食危机,农民起义如火如荼,再加上宗教改革矛盾,猎物运动也开始卷土重来。

    大量科学家和妇女,被当成巫师烧死。

    各国君主一边镇压起义,一边把锅甩给“巫师”,认为一切都是“巫师”搞出来的。

    在日耳曼尼亚国内,王骥下令禁止烧死“巫师”,但各地教会却不怎听话。王骥只能拿教会开刀,接连处死几十个乱烧“巫师”的教士。

    于是教会开始反抗,蛊惑大量无知暴民搞叛乱,王骥的一大半精力,都用在了镇压叛乱上边。

    整整十年时间,国内反抗势力终于被荡平,日耳曼尼亚的新教彻底世俗化,并且大量吸纳儒家思想完善自身。

    法国那边刚好相反,亨利二世依旧沉溺享乐,国内粮荒被说成是巫师诅咒,大肆迫害科学家和无辜妇女,引导饥饿的农民胡乱宣泄怒火。法国的文化艺术迅速发展,但法国的科学技术疯狂倒退,只有化学因为炼金术的原因畸形发展。

    可农民吃不饱饭,该起义还是要起义,亨利二世整个晚年都忙于镇压叛乱。

    两西西里率先摆脱法国统治,接着又是热那亚和米兰独立,法国这些年吞并的地盘吐出来一大半。

    奥斯曼帝国,爆发内战。

    波斯帝国,爆发内战。

    阿富汗因为粮食危机,本地贵族刻意引导矛盾,将过错全都归于天竺的统治。

    那破地方太远,又多为山地,王渊懒得出兵镇压,只把汉人收税官召回来,非常仁慈的给予阿富汗独立地位。

    阿富汗独立之后,贵族们无锅可甩,于是自己就打起来,无非抢粮抢钱抢地盘而已。

    王渊在干嘛?

    忙于接纳大明移民!

    五十多岁的朱载堻,依旧年富力强。在占领殷洲大片殖民地之后,国库里的金银越来越多,太仓里串铜钱的麻绳都烂掉了。

    但是,天灾频发,水旱齐至,年年赈灾。

    而且随着气候越来越冷,灾害程度也不断加剧。还有就是货币不断贬值,经济作物种植面积过大,碰上天灾直接物价飞涨,朝廷赈灾根本就赈不过来。

    北方的蒙古,东北的女真,青海的蒙藏,由于实在过不下去,只能冒死寇边劫掠。

    大明各边镇耕戍区,也因为粮食锐减,需要中央不断输血。又忙于应付边患,所需钱粮就更多,大明的军费开支成倍增加。

    大明首辅唐顺之,一上台便接手这烂摊子。

    他不缺钱,但是缺粮!

    一边从南洋大量进口粮食,一边逼着国内粮商平价出售。同时又疯狂提高经济作物的赋税,降低粮食作物的赋税,逼着士绅和农民改种粮食。

    山西、陕西和山东,白莲教死灰复燃。

    朝廷带兵平乱之后,甄别出首脑杀掉,再把俘虏一股脑押送至海港——中央拿不出粮食移民或流放,就等着王渊和王策来接收,这属于三方互利互惠的选择。

    两广灾民,由朝廷统一组织,大量移民到老挝,希望开发老挝种出更多粮食。

    大明南洋水师,被朝廷兼管得更加严格,水师提督的第一任务,就是每年运回更多的粮食。

    朝廷有钱,水师官兵运粮回国,刨去各级官员的克扣都还有得赚。

    于是乎,南洋水师疯狂扩张地盘,几乎占领了整个苏门答腊岛,只剩一些深山老林还进不去。苏门答腊岛被搞得遍地稻田,赚钱还只是其一,水师提督有政治任务,每年运回国的稻米越多,升官封爵的速度就越快。

    面对小冰河来袭,大明虽然灾荒遍地,国库以肉眼可见速度缩水,但总体而言还算比较稳定,国土面积甚至还在不断扩大。

    可惜,土地兼并更加严重,大户趁着灾荒之机,以合理合法的手段疯狂购买田产。

    一些地方大族,登记在册的田产就有上百万亩。

    由于朝廷每隔十年就清田,而且专拿豪强开刀,隐瞒田产的现象被控制。大户们害怕被当猪宰,越来越喜欢分家,而且实际操作时又分家不分产。搞得继承官司越来越多,族长一死就开始闹,往往被地方官吏猛咬一口。

    大明吏治,日趋败坏,恢复到王渊刚刚执政时的水平,任凭唐顺之手段再强硬也只能踩刹车。

    就连改革派内部,也大部分腐化堕落,屠龙者终究变成了恶龙。

    或者说,在全面施行摊丁入亩之后,已经没有所谓的改革派,大明盛世哪里还需要改革?

    新一届的350名进士里面,其中120多人都是商人子弟。

    出身商贾之家的官员越来越多,因为商人有钱,请得起名师教导。不但教导自己的孩子,还把族内子弟一起弄来上课,每年都在批发量产秀才,佼佼者又能考取举人和进士。

    朱载堻和唐顺之,君臣都属铁腕人物,他们暂时还能压制商贾。面对连年天灾,他们制定的许多政策,都是损害商贾利益,用以救济天下广大平民。

    但是,他们死了以后呢?

    小冰河时期还要持续百余年,到时候的天灾更加恐怖。如果没有铁腕君臣联手发力,而满朝又是商人子弟为官,恐怕天灾降临的时候,甚至会损害百姓利益而救济商贾!

    无法可解。

    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农民起义,改天换地重造河山。

    当然,肯定比历史上的大明撑得更久,因为中央一直都不缺钱,还有海外的粮食不断输血。只要能再撑150年,甚至再撑120年,大明就能挺过小冰河。若是遇到明君贤相,说不定还能中兴一把。

    没有明君贤相,那就只能一步步衰退了……

    唯一的变数,就是工业革命。

    提前完成工业革命,大明必定振兴,变成类似美国的存在。但那个时候,资产阶级掌权是必然,就算依旧皇帝独裁,也会受到资产阶级的严重影响。

    唐顺之秉政的第五年,北殷州栎县驱逐县令,长期以来积攒的矛盾,被一个贪婪知县给引爆。

    殷洲总督派兵镇压,处死了一堆闹事者,中央重新派遣文官上任。

    栎县下辖的双河镇,一群山东流寇的混血后裔,彻底摆脱大明而宣布独立。由于双河镇以淘金起家,这些家伙又没啥文化,遂建国号“大金”,政体为奴隶制独裁国家,几乎扩张到整个北加利福尼亚。

    新泉县(洛杉矶)是最安分的,同样出现驱逐县令事件。

    这些殷洲知县皆为举人出身,又加上天高皇帝远,一个比一个贪污成性。就连新泉县的良民,都不堪忍受盘剥,捣毁县衙驱逐文官。

    说是驱逐,但能往哪儿去?

    要么去海里喂鱼,要么跟土著过日子。

    新泉县并未搞暴乱,朝廷都没法镇压,只能派人去查案。查案官员一到,闹事者立即躲起来,难道还能去土著部落找人?

    从此以后,殷洲县令们就老实了。小贪小污混日子,任期到了就回大明,免得莫名其妙被驱逐,殖民地权力都掌握在本地人手中。

    依旧听大明朝廷号令,依旧给大明运回金银,但自治度逐年提升。

    只等哪天大明衰落,这些殖民地就要扎堆搞独立!

    不过嘛,肉都烂在锅里,至少大家说的是汉语,也承认自己是炎黄子孙。

    大明因为气候焦头烂额,王渊却过得非常滋润。

    北印度也遭灾了,冬天冷得一逼,但那关王渊鸟事啊?都是些自治土邦,越乱越好,省去了无数威胁。

    在王渊的实控地盘之内,根本就不知道啥叫寒冷。

    唯一的影响,是气候变化带来的旱灾,王渊正在加紧修筑水利设施进行缓解。反正异族多得很,贱民更是无人理会的消耗品,往死里抽鞭子让他们搞基建。

    反而是小冰河带来的灾祸,加剧大明土地兼并,每年都有无数失地农民,被装船运来天竺分地垦殖。

    王渊宣布退位做太上王时,天竺的汉人、归化汉人及家属,十五岁以上人口已经突破300万。

    特别是南印度沿海地区,汉语变成日常通用语言,不会说汉语根本没法生存,一堆一堆的异族选择归化,拒不归化者只能沦为奴仆和贱役。那里的人种混乱得很,红头发的葡裔汉人不在少数,全都拜妈祖、说汉话、用筷子。

    纯种汉人和混血汉人,甚至是本土高种姓,都不愿跟红发汉人通婚。这些家伙只能找低种姓结婚,至于混出的后代,长相带着一些拉丁风格。

784【梦归碧瑶】

    天下岂有四十年之太子?

    真有。

    大明太子和天竺世子,都已经被册封四十年以上了。

    朱载堻崩于绍丰五十一年,享年65岁,庙号“中宗”,谥号“成帝”。

    明中宗成皇帝,盖棺评价极高,中宗可不是谁都能当的。当年朱厚照驾崩时,王渊想给中宗庙号也没成功,历史上第一个中宗是汉宣帝。

    太子朱翊钜顺利继位,一个中年登基的皇帝,沉稳有余,魄力不足,守成而已。

    这货只做了十年皇帝,五十多岁驾崩,庙号“穆宗”,谥号“庄帝”。

    王铮也比较惨,46岁继位,头顶还有个太上王(上一章,王铮的年龄少算了10岁,已修改)。

    王渊宣布退位时,已经78岁……

    “父亲要退位?”王铮惊讶之余,又有些欣喜。

    王渊说道:“该退了。”

    王铮说道:“父亲老当益壮……”

    “莫要废话,”王渊直接打断,“你七弟(夏婵次子王灏)是个有志向的,留在国内迟早要生事端,送他几千兵去东吁建国便是。”

    王铮说道:“父亲安排得当,孩儿一定遵循。”

    东吁国就是缩小版的缅甸,也是东南亚历史上,最强大的一个政权。没有之一。

    不过嘛,这个时空的东吁,在扩张途中踢到铁板。

    东吁跟老挝一样,从永乐朝就是大明的宣慰司,或者说整个东南亚都是大明的宣慰司。但这种羁縻制度,能撑几十年已是极限,东南亚六大宣慰司早已离心离德。

    在国家四分五裂的状态下,东吁出了个猛人叫莽应龙,四年时间就完成统一,接着开始疯狂对外扩张。

    就在前几年,东吁居然入侵老挝,被大明军队打得落花流水——历史上甚至跑去打云南。

    莽应龙亲征受伤,两条腿都废掉了,但暂无性命之忧。

    东吁的军政事务,渐渐交给太子莽应里。

    莽应里跟他父亲一样,作战非常勇猛。可惜,处理政事不知变通,或者说懒得变通,大臣不听话就处死,部落不听话就征讨。

    这个国家一直在扩张,种族矛盾,宗教矛盾,部落矛盾,都因扩张而隐藏起来。

    被大明猛捶之后,东吁扩张失败,太子又为政粗暴,如今国内已经乱成一锅粥。双腿瘫痪的国君莽应龙,想站出来收拾残局,却被儿子莽应里给软禁。

    在王渊正式退位以前,天竺七王子王灏,带兵三千,带士卒家属万余,坐船至后世仰光登陆。

    将士卒家属安置在仰光,又换船逆流而上。

    内河行驶百余里,又下船奔袭几十里,便直接打到东吁国的首都勃固。

    此国首都,距离海港不过二百里而已,打起来实在太顺手了。他们连火枪都没有,城墙也不咋牢靠,半天时间就被攻破,生擒瘫痪国王莽应龙,阵斩秉政太子莽应里。

    勃固城里的莽氏子弟,被王灏屠戮一空。

    剩下就没有什么王族了,因为莽应龙统一全国时,把自己的叔叔和兄弟杀个干净,而且大部分是在战场上杀死的。

    东吁国王和太子一死,国都被王灏攻占,整个国家瞬间回到部落自治状态。

    各部首领皆尊王灏为国王,但拒绝中央派遣官员,王灏只能把周边部落武力清理一番再说。

    足足用了两年时间,缅甸各地贵族终于听话,因为不听话的都死了。

    王灏派使者到大明,被册封为东吁王,其国土面积约为三分之二个缅甸。当然,还能继续扩张,旁边的大城(泰国),一半国土被南洋水师吃掉,还有一半被莽应龙打废了,王灏接着继续打就行。

    为啥打仗都这么轻松顺利?

    军事技术碾压啊,用燧发线膛枪欺负冷兵器,简直就跟爷爷打孙子似的。历史上东吁王朝覆灭,就是因为地方贵族造反时,勾结荷兰人一起上,几百杆滑膛枪就把国王抓住。

    王灏只能叫东吁王,不能叫缅甸王。

    因为缅甸北部地区,还有一个大卯国。国王早就被灭了,沦为天竺的属国,由几个大族联合统治,第一大族刀氏还把女儿嫁给王渊为妃。

    王渊第十一子王晟,侧妃刀白凤的儿子,刚满十五岁就被护送回去,做了大卯国的国王。其国土不仅只缅甸北部,还有后世印度阿萨姆邦的边角地区。

    “昌德,我知道你闲不住。”王渊把昌德比比叫来。

    昌德比比四十岁出头,风韵犹存,就是摇身变粗了。她说道:“陛下有什么安排?”

    王渊笑道:“阿富汗独立之后,其国内贵族已经打了好几年。不但民生凋敝,而且贸易断绝,还遭到波斯入侵,贵族们都希望重回天竺怀抱。你带儿子过去,两个儿子,随你怎么安置。”

    昌德比比说:“陛下,我需要军队。”

    王渊说道:“500火铳骑兵,1500火铳步兵,足够压住阿富汗贵族,给你更多也肯定养不起。”

    阿富汗太难治理,而且穷得一逼,作为矿产基地倒是很合适。

    昌德比比带着两个儿子、两千士兵,一起前往阿富汗。当地贵族非常欢迎,因为昌德比比过去做女王,天竺立即就可以恢复通商,而且可以平息缓和各部落的争斗。

    宗教没变,阿富汗依旧信奉绿教,不但是天竺的矿产基地,而且还是天然的战略缓冲地。

    至于锡兰岛(斯里兰卡),来自大明的佛王子复国之后,全岛都逐步改信了佛教。国王一死,四分五裂,被天竺顺势吞并。

    王渊退位两年之际,刚过完80岁大寿,吕宋突然传来噩耗。

    吕宋国主王策,病故。

    长子去世,宋灵儿直接晕过去,继而一病不起。

    病床边,王渊亲自端着药汤,在侍女的帮助下,亲自给宋灵儿喂服。

    黄峨握着宋灵儿的手,微笑道:“姐姐今日气色好些了。”

    宋灵儿也咧嘴一笑,露出仅剩的几颗牙齿:“是啊,好些了。昨晚我做梦,梦到跟妹妹一起踏青,还有靳家的兰妹妹。你们坐车,我骑着马,出城遇到这老头子,老头子冲着咱们笑。笑着笑着,老头子变成策哥儿模样,张嘴就喊我阿妈……”

    黄峨笑中带泪:“姐姐这么一说,我也想素哥儿了呢。出海之后,我也就回去一次,还是因为母亲病故,已经二十年没见素哥儿了。”

    王渊慨叹:“都怨我,让你们骨肉分离。”

    宋灵儿突然对王渊说:“老头子,我死以后,想埋在(贵州)北衙后山。”

    “我带你回去。”王渊说道。

    宋灵儿突然又摇头:“不好,我要埋在碧瑶城外,那里有策哥儿为我修的碧瑶宫。”

    “都好。”王渊眼眶湿润。

    黄峨微笑道:“姐姐,咱们三个埋一起吧。”

    “那敢情好。”宋灵儿高兴起来,一直笑,一直笑,一直笑着闭上双眼。

    半月之后,王渊带着宋灵儿的骨灰,带着快走不动路的黄峨,海陆颠簸前往吕宋碧瑶城。

    那里冬暖夏凉,四季如春,真是个安度晚年的好去处,也是一个死后埋骨的好地方。

    王策虽然病故,却留下一个强国,此时国力甚至比天竺还强。国土有吕宋群岛、加里曼丹岛、爪哇岛、棉兰老岛、苏拉威西岛,并且几内亚岛、澳大利亚、新西兰皆为其殖民地盘,在册汉人数量已经超过一千万。

    吕宋碧瑶城是一个圣地,王渊、宋灵儿、黄峨合葬于此,吕宋大帝王策就葬在父母的旁边。

【延嘉十九年——西元1644】

    历史上,李自成1644年攻入北京,大明就此宣告灭亡。

    然而1644年,还不是最冷的时候,小冰河时期尚在继续发威。气温降到谷底,是三藩之乱前后,直至1680年才开始明显回暖。

    ……

    延嘉十九年,西元1644年。

    同样的年份,大明非但没有灭亡,反而再次强大起来。

    至少,表面上显得很强大。

    《太平御览》:“天子至德,属于四海,则延嘉生。”延嘉皇帝朱慈熤,在登基之初,就被寄予厚望,满朝文武都期待他德加四海。

    他的曾祖父朱翊钜,在位十年,守成有余,开拓不足。

    他的祖父朱常澹,在位十六年,贪图享乐,昏聩至极,任用奸妄,吏治彻底败坏。

    他的父亲朱由桢,在位十七年。初时励精图治,一扫朝廷弊政,但很快暴露出荒唐本性。这位活脱脱是武帝朱厚照的翻版,而且确实把朱厚照视为偶像,嚷嚷着要完成先祖未竟之遗愿,亲自驾巨舟扬帆万里海疆。

    朱由桢成功出海两次,一次先去吕宋,再至天竺沿海。因病于天竺韦达港滞留一年,病愈之后,被吓得半死的锦衣卫,连哄带骗赶紧送回北京。第二次出海更胡闹,由于遭受阻拦,竟然不带随从,把太监和锦衣卫都骗了,孤身一人跑去殷洲。

    一去四年,回来的时候,身边多了几个随从,还带回一个混血女子和皇子。

    文武百官都被整疯了,期间好几次闹着另立新皇,因为皇帝失踪几年杳无音信。

    之所以没有另立新皇,是因为权臣和太监秉政。权臣和太监互相勾结,他们的权力来自皇帝,另立新皇很可能被清算。这四年时间里,朝政被搞得一塌糊涂,再加上天灾愈发频繁,西北爆发了一场规模数十万人的农民起义。

    朱由桢回国之后,也被吓得不轻,因为京畿也在爆发起义,他差点被裹挟做了乱民。回朝第一件事,是把从殷洲带回的混血女子立为宸妃;第二件事情,借着册立妃子表现昏庸,顺手就把权臣和太监一锅端。

    好不容易英明一回,任用贤臣平息民乱,又减免赋税赈济灾民,天下稍微有点起色,朱由桢又开始作死。

    这货不顾百官劝阻,执意亲征青海,前去平息蒙藏叛乱。

    决战之时,朱由桢率领骑兵冲锋,被不知从哪飞来的流弹击中。伤口感染恶化,高烧不止,还没回京就挂了。是为,明武宗,襄皇帝。

    延嘉皇帝朱慈熤,十三岁登基,因为父亲意外死亡,朝政被太监和权臣操纵。

    朱慈熤十五岁亲政,十八岁剪灭权相,任用贤才,轻徭薄赋,开疆拓土,天下归心。

    但是,气候越来越冷,天灾越来越多,满朝文武大半为商人子弟。延嘉皇帝要励精图治,必然损害商贾利益,隔三差五就跟大臣意见分歧。

    明朝只是规定官员不得经商,并未禁止商人子弟参加科举。

    所谓商籍,并非对商人的歧视,反而让商人子弟考试更加便利!

    朱慈熤抛出的第一个炸弹,就是取消商籍。由此,全国商人子弟,不得再寄籍于异地参加乡试,等于从法律上禁止商家子“高考移民”。

    紧接着,陆续罢免六个有商人背景的阁部大臣,大力任用出身清白的官员。

    于是党争开始了。

    许多官员虽然出身寒微,但他们的业师、座师、房师,却多有商贾背景。或者,他们因为年少成名,在还没中举之前,就曾获得商人资助。

    让这些官员反对商贾?

    绝无可能!

    渐渐的,朝中官员划分为鲁党、浙党、晋党和白党。

    鲁党代表棉产业的利益,晋党代表毛纺业的利益,浙党代表丝织业、陶瓷业、茶米业的利益,白党说穿了就是帝党。

    面对皇帝的步步紧逼,鲁党、浙党、晋党联合起来,在朝野形成舆论攻势,疯狂抨击白党是奸妄。

    白党虽然根基很浅,但毕竟有皇帝撑腰,渐渐把持阁部话语权。

    但是,科道言官、六部郎中以下,对皇帝和内阁的命令阳奉阴违。无论出台什么惠民政策,到了地方都会变形,成为商贾牟利的新借口。

    ……

    天津,海港。

    一个黑发文士,正在送别一个红发文士。

    黑发文士抱拳道:“之才兄,此去海波万里,务必保重身体,留得有用之躯,它日回朝荡尽妖氛!”

    红发文士拱手说:“孟坚兄亦多多保重,五年之后再见!”

    红发文士名叫张枚,字之才。

    他母亲祖上是西班牙人,探海公朱海回国时,作为随员一起到大明定居。

    几代通婚之后,张枚的母亲已是黑发,嫁给了一个纯粹的汉人。谁知,张枚却严重返祖,不但天生一头红发,而且拥有明显的欧洲人长相。

    虽然从小受尽嘲笑,但张枚自认炎黄子孙,十九岁就考取探花郎。

    即便如今吏治异常**,不过王渊留下的传统还在,至少从形式上还在,阁部大员必须起于州郡。

    张枚身为探花,在内阁观政三月,便外放地方为知州,因平定民乱而迅速升迁。得到皇帝赏识之后,更是两年三级跳,三十岁出头已为吏部右侍郎。

    如此恩遇,张枚恨不能为皇帝效死。

    就在去年,皇帝要打击地方豪商,张枚以右侍郎的身份总督浙江,且带着一帮皇帝亲自挑选的锦衣卫赴任。杭州许氏被连根拔起,杭州市舶司被从头撸到尾,浙江三司官员也被罢免好几个。

    这篓子捅得够大,害怕皇帝继续乱来,浙党首先表示服软,开始在小问题上配合内阁。

    不过负责办事的张枚,遭到疯狂弹劾。

    延嘉皇帝朱慈熤手段高明,把张枚贬去新大陆做知州,以此平息官商势力的怒火。张枚遭到贬谪的同时,跟官商勾结密切的工部尚书、工部左右侍郎、工部铁道司郎中也完蛋了,全都成了张枚的陪葬品,皇帝趁机收回水利和铁路大权。

    大明的政体,只要皇帝动真格,谁也别想明着抵抗,最多暗中捣乱而已。

    工部尚书直接被问斩,左右侍郎发配老挝,铁道司郎中发配台湾,朝堂内再也无人敢多说废话。

    张枚这次没带妻儿,只带了一个小妾,还有两个仆从出海。

    他站在甲板上吹着海风,没有抱怨自己的前程,而是为大明国政感到深深忧虑。皇帝确实掌控朝堂,可地方早已烂了根子,每年用于赈灾的钱粮,有七成都进了贪官污吏和奸商的口袋。

    大明国库依旧有钱,中央依旧愿意赈灾,但灾民的日子却还是那样艰难。

    唉,老天爷啊,当今陛下分明就是圣主,为何你却一直降下灾祸?

    张枚看过钦天监的纪录,成皇帝(朱载堻)和王太师(王渊)君臣和谐时,大明可谓风调雨顺,冬天哪会冷成这幅鬼样子?全国又哪会水旱蝗灾轮番着来?

    有人说,正是当年的成皇帝,将王太师外封天竺,变相驱逐了千古贤臣,上天因此降下灾罚,成帝晚年气温骤降、灾害频发,这种情况一直延续至今!

    张枚不相信这种论调,可又无法解释天象。

    钦天监的气温记录,这几十年来,平均气温和最低气温,一年比一年往下降,如今江南都能雪封三尺。

    回到船舱,张枚拿出《王太师大传》,这本书是徐弘祖所著。

    写书之前,徐弘祖不但查阅史料,还亲身前往贵州和天竺,又去吕宋太师墓拜祭一番。

    张枚在少年时就阅读此书,每个章节都翻烂了,但他遇到挫折,总会再次翻开,用先贤的事迹来激励自己振作。

    随手翻开其中一页,阅读半个小时,张枚开始打坐静心。

    他是泰州学派弟子,从精神上修习心学,从知识上修习物理,并且还要兼修武艺,以匡扶社稷、赈济天下为己任。

    泰州学派,已经一分为三。

    左派为狂儒、狂禅,右派纯粹研究学术。

    张枚这派自称正统,尊王阳明、王渊为祖师,尊王艮、王相为护法,尊王素、王晹、唐顺之、张白圭为贤者。但要求实在太高,兵法武艺要学,四书五经要学,物理化学天文地理还要学。

    打坐完毕,张枚又提刀练武,他从小生活在海边,并不惧怕海上颠簸。

    练得一身大汗,坐下调息片刻,张枚又拿出徐弘祖的《续山海经》。

    “极东之地有大陆,是为殷洲。东出日本,顺风顺水,两月可达。”

    “正东有海湾,名曰福湾,风平浪静,是为良港……又有山丘,名曰福山……福山靠海处,有大湖,名妈祖湖……”

    “横渡福湾,有树林,皆栎木,名栎木湾……”

    “沿栎木湾北上,又有大湾,名望金湾……望金湾东走,有一河谷,名望金谷……过河谷有大湖,名思乡湖。”

    “二河汇入湖中,一名流金河,一名闪金河。河中多金沙,掬手可得之,如今已尽矣……”

    两月可达,那是旧话,现在从日本出发,一个半月就能抵达北殷洲。

    若是坐海军的飞剪快船,甚至一个月都能到。

【朝鲜——大明的反面教材】

    大明对殷洲的掌控,有一文官总督辖制武将,又设太监对文官进行监督。

    无论文官或武将,都还有升迁前途,因此相对而言还算克制。

    派去殷洲的太监,却等于远离权力中心,晋升路径非常狭窄。于是,一个比一个贪婪残暴,这种情况在崇兴年间(朱常澹)表现得尤为明显。

    崇兴七年,盛州暴乱,驱逐文官,杀死太监。

    暴乱发生后,陈立之孙陈安昌,提着几颗土著脑袋,亲自跑去向殷洲总督、殷洲总制太监请罪。说暴乱都是土著搞出来的,闹事者已经伏诛,斗胆请求朝廷饶恕。

    总督和太监面面相觑,不但不敢治罪,反而好生安抚。

    盛州打一开始就是陈家的天下,朝廷若想征讨,至少得五万大军才行,而且还不一定能取胜。实在是中美洲和墨西哥南部地区,地形崎岖,气候复杂,打起仗来变数太多。

    只要陈氏不公开扯旗造反,老老实实给朝廷交税,总督和太监脑抽了才会自找麻烦。

    崇兴九年,北苏龙国出现叛乱,数万土著包围妈祖城,还有两三万汉民跟着一起造反。

    暴乱很快被镇压,北苏龙国灭亡,朝廷设立北苏龙府。

    此事震惊朝野,土著叛乱不算什么,汉民居然也帮着土著打仗,可想而知当地的民愤究竟有多大!殷洲巡按御史捅出实情,皇帝想压都压不住,将总督和总制太监全部罢免。

    真正的转折点在武宗朱由桢,这货在殷洲浪了三年,亲眼目睹殖民地是啥情况。

    那任殷洲总制太监回国时,专门用一艘官方运宝船,运送太监自己贪污的财货。回国之后上报飘没,说是船沉了两艘,不但合伙贪了朝廷的金银,还让朝廷重新拨款建造运宝船。

    朱由桢回朝清理权臣之后,因为殷洲贪污案,一口气弄死十多个文官,太监也被抄家问斩好几十个。

    从此,殷洲不再派遣太监,总督的权力也被削弱,州府文官的权力得到加强,殷洲巡按御史的数量增加到十二个。

    而朝廷派往殷洲的运宝船,每条船责任落实到船长。

    如果哪艘船沉没,就算船长得救,也是不可饶恕的死罪。一次沉船超过两艘,舰队总兵撤职查办,就算真遇到风浪而沉船,舰队总兵也不允许再当官。

    被这么一搞,沉船现象锐减,朝廷从殷洲得到的金银猛增。

    不过嘛,在改革第三年,朱由桢就中流弹而亡,其颁布的法令也不再严格遵守。

    延嘉皇帝朱慈熤,十八岁剪除权臣之后,第一件事即恢复父亲的改革法令,从殷洲运回的银子又慢慢多起来。

    对了,朱慈熤还学朱厚照,建了一支西苑新军。他害怕自己突然横死,把锦衣卫和皇宫侍卫换了一拨,皇宫里的太监也换了一大半。

    张枚此时乘坐的,便是前往殷洲的运宝官船。

    一共二十八艘船的舰队,其中十艘是全副武装的军舰,运货量比较小。十艘是武装商船,可运货可打仗。最后八艘,则是纯粹货船,没有战斗力可言。

    运宝舰队出发时,装满了大明货物,运往殷洲各殖民地批发,再装满各殖民地的财货回来。

    朱慈熤在宣布改革之时,也给蛀虫们留了利润空间。即来往官方贸易,默许官员们伸手,但殷洲税收银子却绝不准染指!

    特别是殷洲的金银矿,都得打上“官银”烙印,谁敢乱伸手就等同于谋反。

    ……

    清晨。

    张枚正在甲板欣赏朝阳,突然身后传来声音:“昆山先生好雅兴。”

    张枚转身一看,却是个中年士子,抱拳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不敢,”年轻士子说道,“在下方文秀,字郁采,之前一直在国子监做博士。”

    “原来是郁采兄。”张枚恍然。

    殷洲的地方文官,最开始派选进士,但进士们不肯赴任,于是只能让举人过去。

    可惜实在太偏僻,这几十年来,也就海瑞从殷洲起家,以举人功名而官至右都御史。其余殷洲文官,受限于出身,顶多能做到知府而已。

    还有一种出身,就是南北国子监的老师。

    王渊改革国子监制度,老师们可以升级,教出进士便能外放品官。这些年里,国子监五经博士,外放了十多个去殷洲做知县。

    眼前这个方文秀,肯定也是到殷洲赴任县令的。

    方文秀拱手说:“虽痴长十岁,却不敢称兄,昆山先生直呼名字便可。”

    张枚也不客气,问道:“郁采到哪里赴任?”

    方文秀说道:“盛州府香松县。”

    张枚不由觉得方文秀有些可怜,此人已经四十多岁,外放去殷洲且不说,竟还是在陈家的地盘为官。盛州陈氏,居心叵测,这事儿谁都知道,就差没有自立为王了。

    张枚只能说:“香松县的香墨不错,价比黄金,是个好去处。”

    岂止是价比黄金,那玩意儿卖到大明,价格是黄金的四五倍。

    刚开始,陈氏只采松香出售,被大明工匠作为制墨的辅料。用此墨挥就的书画作品,带着一种脱俗的清香,有提神醒脑之功效,达官贵人尤为喜欢香墨抄撰的佛道经书。

    渐渐的,陈氏招募制墨工匠,直接在原产地制作香墨。

    甚至,直接用香胶松烧制墨灰,制出的香墨更加清新自然。

    陈氏在培育栽植香胶松的同时,还下了一道禁令:谁敢砍一截香松树枝,就直接砍掉一只手;谁敢砍一颗香松树,就直接砍掉其脑袋!

    盛州香墨,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在大明有钱都不容易买到。

    而且,这玩意儿还是贡品,皇室就要截留一部分。

    方文秀苦笑不已,他即将在香松县任职五年,想贪都没法贪,因为县衙里全是陈家的亲信。唯一的发财希望,只剩下离任的时候,陈家送他两根香墨条,回国之后贿赂吏部郎中,看能不能安排一个好差事。

    舰队绕过朝鲜沿海时,方文秀没话找话:“听说朝鲜宫变,如今是太后执政。”

    张枚冷哼一声:“朝鲜,官商祸国,堕落之邦也,大明当引以为鉴!”

    “是啊。”方文秀必须顺着话说,他知道张枚忧国忧民。

    朝鲜是真的没救了,两班贵族秉政,贵族们还兼职买办。官商已然一体,官就是商,商就是官。

    不但济世派思想被禁绝,物理学都被禁止传播,朝鲜国内只剩下程朱理学、阳明心学。

    朝鲜国王,平均十年换一个。

    其中有三位国王,居然想要夺回大权,稍微露出苗头就被罢黜。

    而今干脆是后宫秉政,太后也出自两班贵族。

    至于朝鲜国土,王渊还在丁忧的时候,就已经缩小了一圈。朝鲜的西北四郡、东北六镇,皆为明初扩张而来,以前属于元朝的地盘。

    当时王渊丁忧在家,朱载堻迫切对外扩张,其中之一就是讨还继承自元朝的旧土。

    水陆并进,大兵压境,朝鲜直接选择割地。

    如今朝鲜与大明的边界,并非鸭绿江、图门江一线,而是从清川江、妙香山脉一直往东,长津湖什么的全在大明境内。

    朝鲜已经成了负面教材,正直大臣劝谏皇帝,经常拿朝鲜来举例,说明官商融为一体的恶果,国王甚至都变成了官商们的傀儡。

    这些年气温不断下降,朝鲜百姓更加艰难,每年冻死饿死者不计其数,而官商买办们却前所未有的富裕,能够尽情享受来自大明的奢侈品。

    不过嘛,还是那句话,相比日本而言,朝鲜百姓简直生活在天堂。

【日本——宁为太平犬】

    日本有多惨?

    整整一百年的战国时代!

    很有意思的是,混战百年的日本,人口居然不降反増。

    这是因为大量荒山沼泽得到开垦,来自中国的农业技术快速传入,日本的耕地面积和亩产量都近乎翻倍。

    但是,人口变多,并不意味着什么好事。

    领主们拥有的可支配人口越多,就越不把人命当回事。日本人的平均寿命,已经下降至二十五岁,95%的国民长期处于饥饿状态。

    佛山那边的大明军火商,曾经疯狂出售火器给日本,此举遭到其他行业商人的联合抵制。

    因为火器的普及,导致日本战争烈度升级,战争伤亡人数不断提高,领主们更加残酷的盘剥百姓。绝大多数百姓衣不蔽体,到了冬天都穿麻布,窝在家里就那样等死,因为根本没钱购买日用品。

    以棉布为代表的大明工业品,销量持续下滑,一些小商社(外贸公司)甚至因此倒闭。

    于是乎,佛山军火商们倒霉了,被人举报制造走私火器。朝廷的动作快得离谱,三法司联合调查,半个月时间就查出证据。而走私军火的船只,也被其他商船攻击,中日军火贸易近乎断绝。

    一些日本领主,自己也能仿造火器,但生产效率上不去,而且质量也不忍直视。

    就这样过了十多年,日本渐渐重回冷兵器时代,不再出现千人规模以上的火器部队。士兵也打得麻木了,都不愿为领主拼命,超过3%的伤亡必然崩溃,一个领主打好几年仗,有可能只死几百个士兵。

    至朱慈熤登基时,日本已是千万人口大国,碾压欧洲的诸多国家。

    于是大战再起,并且战争形态出现变化。

    领主们纷纷实行“兵农分离”政策,开始出现动辄上千的职业军人。军队士气也因此提高,少数部队可以承受20%以上的伤亡,而筑城技术的快速发展,又导致攻城战变得更频繁更惨烈。

    年年打仗,月月打仗,打到现在,终于角逐出岛津、毛利、上杉、一条、南部五大势力。

    南部氏很穷,但也很富。

    穷是因为农业不发达,而且纬度较高,受小冰河气候影响更严重。富是因为补给贸易,从大明到殷洲的船只,必在南部氏的地盘进行补给。

    平安港。

    此时日本最东边的港口,张枚和方文秀登岸透气,舰队则在港口进行补给贸易。

    从大明运来的棉布和食盐,在南部氏属于最畅销的产品。这里全日本最冷,棉布需求量很大。日本食盐都产自濑户内海沿岸,南部氏跟那边在打仗,从大明运来的食盐反而价钱更便宜。

    事实上,岛津氏的地盘,也主要从大明买盐。

    因为大明南方早已普及晒盐法,成本比煮盐更低,产量比煮盐更高,走私到日本堪称倾销品。

    “此港却也繁华。”方文秀点头赞许。

    张枚说道:“此地汉人颇多。”

    港口附近一半的商铺,都是汉人修建的,此港常住汉人数量过千。一个个都是人上人,南部氏的官员,即便见到汉人仆役,也得态度恭敬的说话。

    没办法,一旦惹恼大明,换一个港口做补给点,南部氏的财政将直接腰斩。

    此时正值春天,但春寒料峭,张枚需要穿着棉袍。

    但码头上的日本苦力,全身上下只有一块护裆布。他们从船上搬下一箱箱货物,又搬上船一箱箱补给品,犹如吐口唾沫就能淹死的卑微蚂蚁。

    第二日清晨,码头传来阵阵婴儿啼哭。

    一排并躺着二十多个婴孩,还有几个能跑能跳的幼童,且大部分属于女童。

    这是日本的传统,养不活的孩子,没有用的老人,就送进深山自生自灭。自从汉人来了之后,他们又多了一个选择,将孩子送来码头,有极低的概率被汉人抱养。

    大明的穷困百姓也是如此,直接弃婴溺婴,但很少遗弃老人,因为遗弃老人是为不孝。

    十多个健妇下船,探查婴儿鼻息,已经冻死了四个,剩下的她们全部抱走,几个会走路的幼童也乖乖跟着。

    这些健妇都是奶妈子,每趟去殷洲必备,把孩子送去寄养在移民家里,也算一种另类的移民方式。最初是一个总督定的规矩,花费也不是很大,因此一直保留下来这个传统。

    守在远处的日本母亲,看到孩子被带走,都高高兴兴离开。

    只有被冻死的四个婴儿的母亲,默默上前抱走尸体,表情麻木似乎什么也没发生。

    突然,一个母亲唱道:“虽然害怕归途,通行了,通行了……这是冥府的小道,这是鬼神的小道,轻轻通过,到对面去……”

    这首《通行歌》也不知谁人所创,反正很快流行于全日本。

    七岁以下的孩童,属于另一个世界,活过七岁的日本小孩才算人。如果不满七岁,家里又养不活,那就带进山里杀了吧,免得留他们在世间忍受饥饿寒冷。

    最近十多年,突然战争烈度加剧,日本人口开始锐减,平均寿命很可能已跌到30岁以下。

    战国时期的日本农民,基本没有私有权可言,但凡还剩一点油水,都被领主派来催粮的武士榨干。日常主食是杂粮,运气好能采到野菜,饿着肚皮还要给领主服徭役。

    本来,女子还能纺织赚点钱,但大明的棉布倾销,让她们连赚外快都不能,只能纺织麻布自己穿。

    打仗就是这样,钱粮消耗巨大,必须从农民身上盘剥。

    当领主出现严重财政危机,又外部形势恶劣的时候,那就是真的不管农民死活,连最后一点口粮都要抢走。

    整村整村的农民饿死,并非什么稀罕的事情。

    甚至出现许多“无少女村”,所有少女都被领主抓走,集体卖给大明商贾,送去大明或南洋当娼妓赚钱。

    斯波氏被南部氏吞并之前,被逼急了狗急跳墙,把治下农民抢得精光,再每人发一条竹枪强迫农民打仗。导致境内一半以上村镇荒芜,老百姓全都躲进山里啃草,饿起来甚至互相捕食人肉,荒野山林到处都能看到人头骨。

    如果继续打下去,估计再过二十年,日本人口会重新跌到700万以下。

    也有一些大明商贾提出,应该让日本保持和平,让日本百姓稍微有点钱,这样才能卖出更多商品。

    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太难了。

    想统一?

    不可能的,否则几十年前就统一了。

    因为每个日本领主身后,都站着多股大明商贾势力。这些大明商贾,也是划地盘互相竞争的,哪家若被惹急了,会悄悄走私火器过来。

    实在不行,那就直接暗杀,有的是日本浪人愿意当杀手。

    三年前,霸占日本中部的上杉氏,眼看着就能统一关东,家主突然就遭到刺杀。虽然上杉氏没有因此分裂,但继承者忙于处理内部斗争,短期内根本不可能再扩张。

    岛津氏最有意思,由于家主无法诞生子嗣,竟然收养福州大贾之子为继承人。这个继承人,又与宁波大族通婚,岛津氏就此获得中国两大家族的全力支持。

    这似乎很难让人理解,就算能够打下江山,但还不是传给外人了吗?

    其实,这种情况在日本很普遍,经常由养子来继承家业,只要姓氏不变就可以了。

    岛津氏由此发展快速,甚至白捡四艘被淘汰的武装商船,船上还有300个配备火枪的浪人,这是养子从家里带来的礼物。照这样发展下去,岛津氏很可能重新吞并四国岛,甚至统一西日本也有希望。

【栎州府——十四豪家的玩具】

    刘家栋今年十五岁,汉人移民的第四代混血后裔。

    他太爷爷移民比较晚,因此分到的土地较偏,而且并不是特别肥沃。

    栎木湾从镇发展到县,又从县发展至州,如今已经是栎州府,旁边还下辖一个福山县。地盘只能向南延伸,东边和北边都是“大金国”,那些家伙可不好去招惹。

    当然,栎州府也不怕被侵略,因为这里是北方盐业和造船业基地,每年为大明提供巨额税收,也是从大明抵达殷洲的第一站。

    “大金国”若敢攻占此地,大明朝廷砸锅卖铁也要夺回,甚至有可能不惜一切代价把“大金国”给灭了。

    别的不提,禁止栎州府食盐外销,就能让“大金国”饮食无味。

    刘家栋本来住在龙湾村,距离栎州府城近百里。他不愿像父辈那般土里刨食,十三岁就到府城闯荡,立志要做一番大事业。

    跟许多小贩一样,刘家栋穿着苦力服,这玩意儿历经多次改版,已经跟另一个时空的牛仔服没啥区别。

    又一支舰队驶入港口,刘家栋立即守在码头。

    眼见有人下船,刘家栋怀里捧着木盒,扯开嗓子喊道:“雪茄,雪茄,上好的雪茄。烟丝,烟丝,极品的烟丝……”

    “sikar”是烟草的玛雅语发音,殖民者听错变成了“cikar”。民国文人徐志摩,在跟泰戈尔吞云吐雾时,被问起“cikar”的中文名。徐志摩想了想说:“cigar之燃灰白如雪,cigar之烟草卷如茄,就叫雪茄吧。”

    “雪茄”这个翻译,堪称信达雅,既与英语谐音,又有中文含义。

    非常巧合,在这个时空,也被翻译为雪茄,而且是海瑞亲自翻译的……

    方文秀在船上住得快发霉了,靠岸之后立即下船。他听到叫卖声,忍不住问道:“雪茄怎么卖?”

    刘家栋拿起两支雪茄,笑着回答:“好叫贵人知道,这种三文钱一支,这种两文钱一支。”

    “如此便宜?”方文秀大为吃惊。

    由于通货膨胀的原因,如今的三五文钱,已经买不到一斤米,物价比王渊出海时已经涨了四倍。

    方文秀平时都抽散碎烟丝,装在烟斗里点燃,属于不能裹雪茄的边角料。烟丝非常便宜,但雪茄却很贵。云南雪茄和南洋雪茄,在北京要卖十文钱一根,抽一根雪茄等于抽掉小半斤米。

    “来五根雪茄,再称半斤烟丝。”方文秀出手难得阔绰。

    他当了好多年国子监老师,在北京穷得无法纳妾。去年妻子病逝,也一直没再续弦,两个儿子皆已成年。这回到殷洲赴任,连个随从都没带,只盼着弄几个土著女子做侍妾和丫鬟。

    “贵人您拿好。”

    刘家栋捧着雪茄递出,又用小秤麻利称量烟丝。

    方文秀擦燃火柴,叼着雪茄狠狠吸一口,顿时感觉神清气爽,爽得脑子有些发晕。当即吐出烟雾赞道:“好茄!”

    刘家栋笑道:“正宗的盛州货。”

    方文秀有些高兴,虽然在陈氏地盘为官很憋屈,但那里至少盛产烟草,想来雪茄比栎州府更便宜。

    刘家栋打听道:“贵人从大明哪里来?”

    方文秀随口说:“北京。”

    刘家栋顿时激动起来:“听说北京城人口百万,是不是真的?”

    “真的。”方文秀道。

    “那得多大的城啊,”刘家栋难以置信,“这里最大的是栎州城,城里城外加起来也还不到十万人。等我赚足了钱,就坐船去大明,一定要去北京看看。”

    方文秀笑着喷出烟雾:“少年人好自营生,肯定能凑齐船费。”

    刘家栋问道:“贵人是来殷洲做生意?怎没带随从?”

    方文秀说:“吾乃朝廷命官,去香松县做县令。”

    “原来是官老爷,”刘家栋福至心灵,突然跪地道,“老爷初来殷洲,身边也没个使唤人,小的愿跟随老爷左右听候差遣。”

    方文秀想了想,笑道:“那你便跟着我吧,回去跟你家长辈说一声。”

    刘家栋说道:“小的父母不在府城,托一老乡带信回去便可。”

    经过一百年的磨合,大明派来的官员,已经跟殷洲百姓达成某种默契。

    贪污可以,但不要太过分,也不要欺压百姓。彼此各退一步,谁若敢越过红线,就等着被驱逐到海里喂鱼吧。

    因此,殷洲的地方官,远比大明官员清廉。

    真正能够贪污无数的职务,是金银矿的矿监税使,是负责来往贸易的市舶司,还有就是总揽一切的殷洲总督——这些官员都得上贡,跟内阁和六部分赃,否则别想得到油水丰厚的差事。

    殷洲的地方官虽然清廉,但也带来负面效果,当主政官别想有啥作为,他们若搞什么惠民工程,必定被本地大族给拦着。在这里,是大商人、大地主说了算,发展地方全靠商人地主的利益来驱使。

    而且已经很多年,没有成规模的官方移民了,新移民至此也别想分到土地。

    土地兼并早已出现,失地农民和新移民,要么在城里打工,要么去更偏远的地方拓荒。

    ……

    刘家栋得了新差事,立即收起烟摊,带着老爷去城里找客栈。

    大明的运宝船队,要在栎州港逗留半月,一来是进行补给贸易,二来则是修补受损船只。

    期间,张枚和方文秀两位官员,都得住在城里慢慢等待。

    刘家栋能说会道,一路都在介绍情况,指着远处说:“听说一百年前,从码头到东边的大山,密密麻麻全都是栎木林。探海公来到这里,就指着树林说:此处当建造船厂,可福荫百代子孙。”

    方文秀点头说:“探海公虽为内官,但亦不失为大英雄。”

    朱海被追封为公爵,也是近两年的事儿,预示着延嘉皇帝即将大力整顿殷洲。

    而被贬到殷洲的张枚,就是皇帝选择的开路先锋!

    刘家栋继续说道:“现在海边的栎木都被砍没了,造船得去东边大山里砍树。前几年又定了新规矩,砍一棵栎木得补种五棵,没有官府牌照不能擅自砍树。”

    “此为良策。”方文秀赞许道。

    刘家栋笑着说:“哈哈,造船厂的股东老爷们,害怕栎木被砍光了,今后日子过不下去。在这栎州府,都是那十四家说了算,他们想定什么规矩,知府老爷就得乖乖照做。”

    “十四家?”方文秀不解道。

    刘家栋解释说:“都是最先移民过来的,已经传了五六代,他们开了盐场、伐木场和造船厂。其实吧,造船厂是朝廷花钱开的,后来慢慢就变成私人产业,探海公的后人还在里面有股份呢。听说一百年前,栎州府的土地不准买卖,孩童成年之后就能分地,开垦荒地十年内都不交税。现在不行了,十四豪家的土地越来越多,而且他们还不怎么交税,老百姓的赋税反而越来越重。”

    方文秀笑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纪,都知道这些事情。

    “栎州府谁不知道啊?”刘家栋说道,“大家都盼着皇帝派来青天大老爷,好生整治那十四豪家。”

    主仆二人聊天时,张枚已经到了府衙。

    “昆山先生!”栎州知府曹旭,恭恭敬敬见礼。

    张枚笑道:“不必拘礼,阁下为知府,我只是知州,应该我见礼才对。”

    曹旭说道:“昆山先生大才,又得陛下器重,几年之后必定重回中枢。”

    殷洲的知县是举人出身,但总督、知府、知州、市舶司和金银矿官员,却百分之百属于进士出身。

    曹旭因为政绩卓著,已经入了皇帝法眼,又遭到言官弹劾,才被皇帝趁机扔到栎州府。可惜,栎州府的豪商势力过大,曹旭根本无法扭转局面。

    张枚说道:“陛下有令,命殷洲各府州县,立即着手组织县试。明年朝廷将派来提学官,各地士子于明年秋进行乡试。”

    “真的?”曹旭又惊又喜。

    张枚说道:“千真万确。”

    曹旭感慨:“陛下真乃圣天子也。”

    张枚又说:“好生收集栎州十四家的罪证,明年就会换总督,而且从今以后,殷洲总督必定兼任右都御史。”

    “在下明白了,多谢相告。”曹旭心情大好。

    以前的殷洲总督,皆由副都御史出任,而今直接升格为右都御史。

    很有可能,在殷洲做总督政绩卓著,今后可以直接入阁拜相,或者至少能转任六部尚书。

    如此一来,朝廷对殷洲控制将更加有效。

    只要延嘉皇帝获得够久,一点点坚持正确策略,殷洲的自治度将逐年下降。

【大运河——为了青史留名而奋斗】

    严格来讲,殷洲底层百姓的日子,是普遍比大明本土农民更好的。

    虽然早期移民城镇的土地已饱和,但失地农民可以选择拓荒。就拿栎州府来说,最开始只有旧金山和奥克兰,经过不断的迁徙拓荒,整个环旧金山湾都已被开垦出来。

    旧金山以南的沿海地区,分布着数十个大大小小的村落,都是从栎州府和福山县迁过去的农民。

    在旧金山和洛杉矶之间,还兴起一个大聚落,规模大到朝廷直接设县,名叫洪县——洪县的情况极为特殊,皆由移民者的后代,自由迁徙垦荒而发展壮大。

    为啥这里能够快速形成聚落?

    此地可种植棉花!

    旧金山湾以南,洛杉矶以北,海岸山脉以东,那块沿海狭长地带,是后世美国的主要产棉区之一。而且此地出产的棉花,在美国所有产棉区当中,质量最好,价钱最贵。

    洪县因此又被称为棉县,已经发展出几个种棉大族,主要把棉花卖去巴莫府(巴拿马),棉花出海港口便是洪县的县城所在。

    巴莫府,巴拿马,不但是总督直属地,而且已经诞生纺织工业。

    栎州府的十四豪家,对此感到非常眼红。他们就在产棉地旁边,怎能忍受棉花运往巴拿马?就在栎州府织成棉布多好啊!

    这些家伙,已经在筹划着集资建厂,只要从大明订购的纺织机运到,立即就能跟巴拿马的纺织厂抢生意。

    ……

    在洪县的更南边,新泉(洛杉矶)已经升级为府,附近的三角洲沃土,几乎找不到荒地,都是被开垦出的良田。

    新泉府的工商业极为落后,没有盐场,没有造船厂,但农业极为发达,而且还盛产稻米。整个殷洲的有钱人,目前所享用的大米,大部分都产自新泉府,平民则以玉米、土豆等食物为生。

    新泉府的发展非常有趣,一些被商人舍弃的移民,最初在此艰难挣扎求生。又与附近部落和平共处,互相交流耕种技术,互相通婚一百多年,自然而然的将那些原始部落同化。

    没有掠夺,没有压迫,没有杀戮。

    汉人同化土著的同时,也很自然的受到土著影响。比如刚开始的二三十年,学着土著推举首领,学着土著搞公有制,以此来度过最脆弱的阶段。

    如今依旧还保留着部分习俗,比如首领推举制度,各村推举村长,再由村长推举镇长,由镇长推举县首。朝廷派来的知县,也得听本地县首的话,否则啥事都别想做成。

    不过嘛,毕竟已经发展上百年,首领推举制度渐渐变味,开始朝着大明的“乡贤”发展。

    幸运的是,这里的土地兼并不严重,谁若想要更多田产,直接去周围拓荒便可。这里的耕种条件和耕地面积,远远优于栎州府那边,而且灌溉水源也无比丰富。

    因为有大量的自耕农存在,平民说话比较硬气,被推举出的“乡贤”也不敢乱来,基本保持着比较朴素的风俗观念。

    如果说,栎州府大族的道德底线是30,那么新泉府大族的底线就是60。

    而在新泉府的东南部,同样可以种植棉花,不过质量比洪县那边稍差。那里已经发展出几个小镇,居民大部分属于棉农。最大的苦恼是缺水,正在想办法修建引水渠,可惜人力物力都还远远不够。

    不论如何,北殷洲的发展天然受限,暂时只能在沿海一线拓荒。往东有海岸山脉挡着,翻过山脉是各种高原、荒漠和沙漠,再往东又是无比绵长的山脉——北殷洲真正的菁华,如今仍在东部土著手里,五大湖什么的真香,英法两国目前在那边已有零星移民。

    ……

    墨州府很有意思,这里原本叫做墨西哥,是从西班牙手里抢来的殖民地。

    抢来之后也移民困难,只在墨西哥的西部沿海,设立了几个小心的移民据点。

    而在墨西哥内陆,大明主要控制金银矿,其他地方都是西班牙人、土著,以及西班牙和土著的混血后裔。

    不管是西班牙人,还是西班牙混血后裔,都愿意集体归化为汉民,甚至愿意放弃天主教,前提是大明不能收走他们的种植园。

    墨州府的西裔汉人,基本都在搞奴隶制种植园,出产甘蔗、咖啡、土豆、玉米、朗姆酒之类。而墨州府西北部沿海的汉人移民,则意外发现优质种棉地,那也是后世墨西哥唯一的种棉地。

    洪县、新泉府西南、墨州府西北,便是大明在殷洲的三大产棉区。

    而且都靠海,直接用船拉去巴莫府,卖给纺织厂纺成棉布,出售给殷洲各地的百姓。

    在巴莫府,汇聚了二十多家纺织厂,其中一半是江浙、福建、广东商人投资的。

    ……

    墨州府以南的盛州府,妥妥的国中之国,大半个中美洲都被陈家控制。

    不过嘛,盛州府没有什么工业能力,也就一个小型造船厂,可以制造些近海船只,大型远洋海船必须在栎州府订购。

    但盛州府非常富庶,出产烟草、甘蔗、剑麻、香墨等物,大型金银矿发现了好几处。

    盛州府如今的主人,是陈立的六世孙。

    怎么说呢?

    暴虐之辈!

    从这家伙上位之后,疯狂抓捕奴隶挖矿,采到的金银都用于挥霍。这厮还耗费巨资修筑城池,盛州府城虽然面积不大,但城墙的高度和厚度都模仿北京城!

    大明与盛州府的关系,已经降至冰点,因为挖到的金银,这几年都没有分给朝廷。

    ……

    张枚这次履任的地方,正是巴莫府的附郭——巴莫州。

    拜会了总督和知府,张枚开始熟悉工作。其实也没啥好熟悉的,反正在总督、知府的眼皮底下,已经没剩下什么权力空间。

    履职一月之后,张枚带着几个混血汉裔,亲自测量巴拿马地峡,又亲自制定运河开凿方案。

    这里属于热带雨林气候,来回走了一遭,虽然随身携带驱蚊药物,但还是有三分之一的随员染上疟疾。

    “什么?开凿巴莫运河,沟通东西两片海域?”殷洲总督龙志儒惊道。

    张枚点头说:“一旦开通运河,巴莫所产棉布,就能直接运往欧洲。”

    “钱呢?人呢?”龙志儒问道。

    张枚解释说:“陛下许我每年截留二十万两白银,用于开凿巴莫运河。在巴莫投建纺织厂的大明商贾,也已经被我说动,总共愿意投资百余万两白银。殷洲本地的商贾,想必可愿意投资。”

    龙志儒问道:“如此一来,运河产权归公还是归私?”

    张枚说道:“建一家巴莫运河商社,按投资多寡分配股份,朝廷享有监督权,可派一官员作为股东代表进驻。”

    “真有把握?”龙志儒忍不住劝说,“此地环境恶劣,除了巴莫府城及周边,其余地方很容易生病。”

    张枚说道:“我要准备大量驱蚊药物,还要组建一支军队,专门维持秩序、驱逐蚊虫、运送干净的饮水。”

    龙志儒问道:“阁下要建多少年?”

    张枚说道:“可能三年,可能五年,可能十年。”

    龙志儒说:“十年之后,君已不在殷洲,就怕人走而政息。”

    张枚笑道:“其一,我有尚方宝剑;其二,现任巴莫知府离任,我将继任巴莫知府,十年之内不可能离开殷洲。”

    龙志儒顿时不再言语,这明显是皇帝的决定,连尚方宝剑都抬出来了。

    在十七世纪中页,开凿巴拿马运河,这靠谱吗?

    技术上没有问题,问题在于气候环境。

    历史上,法国开凿巴拿马运河,由于没考虑卫生问题,好几万工人死于黄热病和疟疾。结果只能半途而废,运河建造公司直接破产。

    埃及的苏伊士运河更有意思,征发了400万埃及平民开凿。

    你以为开凿技术有多高级吗?

    大部分工人,手里只有一把铁锹,腰上挂一个水壶,就那样硬生生挖土,甚至还有大量不满12岁的童工参与。

    有好几万埃及劳工,活生生渴死在沙漠中,只因运河公司拒绝给工人挖一条饮水渠。

    接着又是祸乱、肺结核、天花、肝炎、肺炎传播,根本没有医生,熬不过去就死。最惨的时候,公司找不到健康的工人收尸,尸体大量堆积在工地腐烂。运河公司的主任医师,事后获得法国办法的骑士勋章,嘉奖他为保护埃及工人免遭死亡而做出的巨大努力。

    死于修建苏伊士运河的埃及工人,有记载的便多达十二万人。

    张枚想要开凿巴拿马运河,也必须使用奴隶才行,将有大量的中南美州土著都要遭殃。但是,他虽然冷血,却又有道德底线,至少要事先准备各种药物,不会因为省钱而造成无谓的死亡。

    开凿运河,既是为了发展殷洲,也是张枚收拢权力的手段。

    延嘉皇帝说了,要让张枚做殷洲总督。

    通过开凿运河,串联殷洲地方势力,将他们捆绑在利益链条上。开凿过程中,需要调动大量人力物力,可以顺势取得许多权力。

    开凿运河完毕,负责卫生防疫的士卒,可以组成一支直属部队。一些表现优秀的土著,也可以选拔出来成军。

    再挑选淘汰总督直属部队,趁机真正的控制将领。

    有了军权,就能获得财权,就能分化、打击、拉拢地方势力,就能将殷洲各府州县,真正纳于大明朝廷治下。

    到时候,栎州十四家只是小杂鱼,就连盛州府陈氏,还有北边的大金国,总督都能带兵去征讨。

    整个过程,张枚预计要花费10到15年时间,具体耗时要看运河开凿是否顺利。

    皇帝已经许诺,先升张枚为殷洲总督,等把殷洲治理好了,就直接招进内阁做辅臣。

    张枚的志向是做千古贤相,他从小的偶像就是王渊,钱财对他来说反而没什么吸引力。

【王朝末路——三百多年的大明还不知足?】

    张枚在中殷州开凿运河,耗时并非他估计的三五年,甚至十年、二十年都没有完成。

    整整用了二十六年时间,耗费白银4400万两!

    他甚至连总督都没当上,只挂一个副总督的名头,全身心的投入运河工程当中。

    首先就是经费紧缺,原本预计1000万两足矣,谁知乱七八糟的状况出现,导致建设成本翻了四倍有余。

    什么状况?

    热带雨林气候,隔三差五暴雨来袭,工程经常被迫停止,而且暴雨形成的洪水也让人头疼。

    接着还有黄热病和疟疾,张枚已经准备很充分了,但疾病依旧在工人当中肆虐,死于这两种疾病的劳工多达上万人。

    最后一个问题,巴拿马地峡两岸,太平洋和大西洋水位有落差。

    延嘉皇帝被张枚坑得够呛,诸多投资者也被坑得够呛。由于百官坚决反对,不愿追加投资,巴莫运河工程差点半途而废。

    关键时刻,还是朱慈熤力排众议,以皇帝身份亲自站台。皇帝私库投资了一笔,工部和户部投资一笔,又吸纳大明的民间资金,以发放国债的方式填上资金窟窿。

    朱慈熤又从大明皇家学院,调派十多位物理门徒,前往殷洲重新设计方案。

    最终方案,跟异时空的巴拿马运河几乎一致。

    运河西段不用多说,是地峡最窄、地势最低处,几乎不用考虑其他地方。而东段,依旧走了查格雷斯河,不是为了节省工程量,而是为了解决水位问题——雨季怕洪水泛滥,旱季怕水位太低,必须要造一个人工湖蓄水,同时还可解决海平面高度差的困扰。

    另一个时空的加通湖,是以查格雷斯河为基础,强行造出来的世界最大人工湖。

    这个时空,人工湖也被造出来了,以张枚的字号为名,叫做“昆山湖”。

    还修建了昆山水坝,宽30多米,长300多米,坝基皆为三合土打造,坝身直接浇灌钢筋混凝土。几级闸门的设计,采用中国传统方式,但又加装了蒸汽动力设备,开一次闸还得烧煤预热锅炉。

    钢筋混凝土,早在延嘉初年,就已经广泛用于城池和水利建设。

    杭州、广州、福州等大城市,由于人口不断增加,已出现许多四到六层的砖石水泥建筑。大量城市平民,自购或租赁住进楼房,似乎已领先欧洲两三百年。

    如果你看美国1920年代的影像,也会感觉很魔幻,中国还在军阀混战,美国已经建起摩天大楼。甚至在甲午战争之前十年,美国就已经有10层高的大楼,袁世凯还没称帝,美国就出现了55层的大厦。

    这就是科技领先时代的体现。

    当张枚再次回到北京,已经是60岁的老人,朱慈熤都驾崩好几年了。

    延嘉皇帝朱慈熤,庙号圣宗,谥号平帝。

    平:治而无眚(过错),执事有制,布纲治纪。

    圣宗平皇帝朱慈熤留下的大明,在册人口约2.3亿,这还是受制于连年天灾,否则人口早就突破3亿了。

    在朱慈熤治下,老挝正式建省,名叫“澜沧省”,设澜沧布政使司。吉林正式建省,名叫“泰宁省”,设泰宁布政使司,辖有黑龙江部分区域。海南和台湾,皆正式建省,名叫“琼州省”、“台湾省”。

    大量灾民和失地农民,都被移往台湾、海南、老挝进行开拓,在减轻国内矛盾的同时,又提升了这些地区的汉民数量。

    朱慈熤在位41年,不但带领大明走出天灾泥潭,而且朝廷的实控疆域变得更大,吏治稍微清明,商贾也被压制。

    继任者为隆佑皇帝朱和坣。

    隆佑,天赐洪福之意,实在是百官被天灾搞怕了,希望换个新皇帝能够有好年景。

    可怜的隆佑皇帝,他在位的十多年,正是小冰河时期最寒冷的十多年,就连海南岛都能积雪成冰!

    隆佑皇帝遵从先帝遗命,继续支持张枚开凿运河。

    但是,顺利凿通运河的张枚,回朝之后却无法入阁,因为大家都觉得他纯属浪费银子。不过毕竟老资格,又在殷洲苦熬多年,还是顺利补了一个工部尚书。

    张枚回京的第一件事,就是获准拜祭先帝陵,趴在朱慈熤坟前嚎啕大哭。

    巴莫运河通航之后,殷洲所产商品,通过大西洋直接卖到欧洲。汉人移民,也可通过运河,迁徙至北殷洲东海岸开发。殷洲的发展,就此狂飙突进,每年都能为朝廷带来巨大利润。

    隆佑皇帝朱和坣,并不显得昏庸,守成绰绰有余,甚至可称得上贤明君主。

    但他真的倒霉啊,在位十多年,全国性的天灾就有十多年。

    土地兼并愈发严重,大明国内疯狂内卷,地主将损失都转嫁到佃户头上。吏治也逐渐**,朝廷年年拨款救灾,可银子八成都被层层克扣。

    终于,在隆佑十一年,西北爆发大起义。

    此时大明的地方部队,吃空饷成风,常年不经操练,居然被义军打得丢城失地。最后,还是兵部左侍郎挂帅,带着先帝组建的西苑新军,终于将这场波及三省的起义平息。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山东、江西、四川接连出现起义,西苑新军疲于奔命,地方总督又难以应付,地方部队越整顿越烂。

    好在,总算还是挺过去了,大明没有亡于小冰河最冷的时候。

    但大明内卷得太厉害,无数百姓借钱买船票,朝着殷洲、吕宋、天竺移民,再次兴起规模巨大的移民潮。

    而且,大明的吏治几乎崩盘,起因就是每年赈灾款无数,引得官员们眼红大肆贪污。接着又是平息民乱,一打仗就军费无数,又引来文官、武将和太监贪污。贪来贪去,各个领域都开始贪,而且是肆无忌惮的大贪。

    但凡朝中有清廉忠义之士,也必定遭到排挤闲置,“众正盈朝”的时代正式降临。

    更可怕的是商人阶层早已壮大,官商勾结在一起,趴在朝廷和百姓身上吸血。吸国内的血还不满足,又去吸殷洲殖民地的血,贪婪到殷洲百姓难以忍受的地步。

    重光七年,西元1687年。

    盛州指挥使陈泰仁叛乱,拥兵数万自立为王,建国“大盛”。国土包括:墨西哥南部、危地马拉、萨尔瓦多、洪都拉斯、尼加拉瓜

    殷洲总督带兵平叛,还未出征,便被毒死,总兵岳成龙宣布独立,建国“大殷”。当地商贾支持其称王,但政体类似君主立宪,内阁之中设有议会。国土包括:哥斯达黎加、巴拿马、哥伦比亚、委内瑞拉。

    负责运宝舰队的海军总兵安贵,虽然顺利进入巴莫港,却不被允许上岸。这货在殷洲有妾室,干脆不顾国内妻儿老小,直接率领舰队北上,在墨州府宣布建国,国号“大墨”,舰队将领都成了开国勋贵。国土包括:墨西哥北部和中部。

    这引起一系列连锁反应,南北苏龙府的文官,皆被地方商贾杀死,居然宣布建立“苏龙共和国”。国土包括:厄瓜多尔、秘鲁和智利。

    山东流寇后代建立的大金国,得知这些消息之后,立即出兵进攻栎州府,想要吃掉栎州这个财富之地。

    栎州府的官民毫无准备,半个月就被占领,大金国又跑去攻打洪县,吞掉殷洲目前最优质的产棉区。

    大明东洋水师,几乎倾巢而出,带着上万官兵,前来殷洲平息叛乱。

    结果到了栎州港,大金国不让他们进行补给,更不愿意给他们修补船只。

    双方就此展开战斗,东洋水师海战获胜,而且赢得非常轻松,因为他们拥有蒸汽铁甲舰。不是风帆蒸汽混合动力船,是纯粹的蒸汽船,整个大明只建了十二艘。

    东洋水师的登陆作战也获胜,顺势夺回栎州府和洪县。

    顺带一提,由于没有激烈外部战争,这一百多年来,枪炮技术发展得并不快,只是略作改进而已。

    东洋水师,跟栎州府幸存的商贾交流之后,才知道墨州府及以南,大半个殷洲都已经宣布独立。海战他们肯定能赢,但陆战的敌人太多,根本不可能平息叛乱。

    水师将领们私下一商量,直接杀掉领军文官和太监。

    东洋水师提督李振宗,在栎州府自立为王,建国“大唐”,自诩为李唐皇室后裔,接着又顺势吞并新泉府。国土包括:美国西部沿海。

    李振宗修补船只之后,立即派遣心腹,带着舰队去拜会南方各国,跟那些新兴国家都达成默契。然后就坐船回琉球,把东洋水师的官兵家属接来,免得被朝廷攻入琉球问罪家人。

    得知东洋水师集体叛乱,朝廷果然出兵,派南洋水师过去征讨琉球。

    南洋水师早就收到东洋水师的密报,都是水师,自己人不打自己人。而且,东洋水师兄弟都建国了,咱们还愣着做什么?

    南洋水师提督宋旺,杀死文官和太监,直接原地建国,定都柔佛,国号“柔佛”。国土包括:马来半岛、新加坡、苏门答腊岛。

    大明君臣都懵逼了,请求东吁国王出兵相助,去弄死南洋水师那帮混蛋。

    此时的东吁国王名叫王澹,是王渊的八世孙。

    王澹果然出兵了,却不是攻打南洋水师,而是去攻打大明的澜沧省(老挝)。澜沧百姓非但不抵抗,反而组建义军,帮着王澹打官军。

    王澹吃掉澜沧之后,顺势攻占高棉。

    若非害怕消化不良,王澹甚至想去进攻交趾和云南。

    至此,夏婵这个丫鬟的后代,已经成为东南亚小霸王。国土包括:缅甸中部和南部、泰国中部和北部、老挝、柬埔寨。

    如此剧变,皆发生在三年之内,大明朝廷显然已离心离德,中央根本无法控制海外领土。

    王策的后人也趁机出兵,攻占台湾和琉球。国土包括:台湾、琉球、菲律宾、印尼(苏门答腊岛除外)、东帝汶、巴布亚新几内亚、澳大利亚、新西兰。

    此时此刻,西苑新军也已不堪用,朝廷派遣二十万大军,南下征讨东吁国,想要夺回澜沧(老挝)。

    王澹诱敌深入,都还没开始打仗,大明官兵就因气候问题,出现严重的非战斗减员。

    大明惨败。

    消息传回国内,云南农民率先起义。朝廷紧急从四川、贵州调兵镇压,谁知贵州也出现起义,然后山西、陕西、河南遍地起义。

    整个大明,已经走向末路。

    很扯淡的是,朝廷至今财政都还宽裕,有足够的银子派兵平叛。

    重光皇帝提拔知兵文官,令其挂印出征,用两年时间平定了西北和河南。接着,又用三年时间,平定贵州和云南,终于把国库给消耗干净。

    东北又乱起来!

    这次是东北的武将,不堪忍受文官侮辱,也不愿伺候该死的太监。他们参与过河南平乱,立下大功却被克扣赏银,还得给太监、文官上贡才能兑现军功。士卒们死伤惨重,得不到赏赐就开始闹,武将们干脆顺势就反了。

    这种现象很有意思,如果王渊不改革军制,武将们是肯定不会造反的,因为他们属于既得利益者。

    但武将变成流职,没有自己的根据地,只能靠贪墨军饷捞钱。被文官和太监层层克扣,他们也没剩几个了,过些年还得异地调任,这武将当着有什么意思?

    东北武将之间,迅速打成一锅粥,一部分造反自立,一部分忠于朝廷。

    忠于朝廷的还更多,按理来说,可以迅速平叛。但他们就是平不掉,不断报捷邀赏,请求朝廷拨给经费,完全把叛乱将领当成任务怪反复刷。

    前后打了好几年,东北的叛乱依旧未平,反而是重光皇帝先被熬死,总算没有沦落为末代君主。

    公元1695年,平宁皇帝登基。

    小皇帝一个,太后听政,内阁揽权。

    江西爆发民乱,朝廷无力镇压,很快蔓延到贵州和云南,接着四川和湖广也出现零星起义。

    朝廷没钱,不加征商税,也不向大地主开刀,居然找平民加派“剿饷”,已经废除百余年的人头税又回来了。这条政令离开,瞬间为朝廷回血几百万两银子,后果是山西、陕西、河南民乱四起。

    官兵彻底没了办法,朝廷勒令地方士绅,自费组建“义军”,自己平息本地民乱。

    这招实在牛逼,本来是农民起义,瞬间变成地方割据。

    而士绅望族和豪商大贾,依旧还不知收敛,仿佛遍地叛乱跟他们无关。

【大同会——天下为公】

    洪武初年,玄武湖成为贮存全国人口、田亩档案的黄册库所在,禁止平民百姓出入。有诗为证:“为贮版图人罕到,只余楼阁夕阳低。”

    虽然太宗朱棣迁都北京,但玄武湖(包括附近山林),依旧属于皇家禁地。

    直至朱载堻执政晚年,朝廷终于将玄武湖解禁,逐渐变为百姓耕猎捕鱼之地。秦淮河的歌舞乐曲,也蔓延到玄武湖,画舫的灯笼彻夜明亮。

    平宁六年,西元1702年,小皇帝开始亲政。

    急于收拢大权的平宁皇帝,虽然一心想要中兴大明,却使得朝廷局势更加混乱。他颓然发现,虽然自己可以全凭心意,罢免那些可恶的阁部重臣,但皇命却连紫禁城都出不去。

    皇命当然能出紫禁城,甚至能下达州府,但具体施行却全然变味。

    力挽狂澜,谈何容易?

    就在这一年春天,元宵佳节之夜,玄武湖名妓谢晚棹的画舫,迎来了六位神秘客人。分别为:

    南京国子监学录方珞,字坚玉,举人出身。

    《金陵晚报》记者张子昂,字崇志,秀才功名。

    平宁三年庶吉士王元珍,字怀德,辞官隐居。

    物理学社南京分社成员、物理学家、数学家卢英,字华彩,秀才功名。

    南京鸡鸣寺和尚圆鉴,已被逐出门墙,俗家名叫魏九良。

    泰州学派传人王佩,字鸣玉,王艮的后代,心学家、物理学家、数学家、化学家。

    “棹姑娘,叨扰了。”圆鉴和尚抱拳说。

    谢晚棹微笑道:“群贤毕至,不甚荣幸,诸位且饮茶畅谈,小女子为兄长们抚琴助兴。”

    侍女被打发出去,观察周围情况,一旦有船接近,立即出声提醒。

    谢晚棹素手抚琴,伴随着悠扬琴声,画舫渐渐驶向湖心。

    记者张子昂问道:“不知各位可曾听说,半个月前宜兴县佃变?”

    卢英点头道:“有所耳闻,只是不知细节。”

    张子昂说道:

    “此事起于去年秋,宜兴县三千多佃农,因旱灾而游走廖家庄、上河村、下河村等地,逼迫大地主减免田租。各族地主迫于佃农威势,只能同意免除一半,哄骗佃农回家之后,又请宜兴知县立案抓人。宜兴知县抓捕佃农百余人,拷打致死十多个,彻底激起佃农怒火。”

    “诨号独秀峰的济世派大侠,邀约伙伴十二人,串联县内佃农救人。去年冬,七千多佃农,齐聚宜兴县城外。因中途走漏消息,宜兴县早有防备,县中大户合伙出银子,招募青壮居民守御城池。”

    “那些佃农哪懂得攻城?死伤几十个,便一哄而散。”

    “出钱募兵的城中大户,认为自己亏了本钱,根本不需要召集青壮,他们的家丁护院就能守城。于是,黄家、王家、郑家派出家丁,沿街抓捕领了银子的青壮,殴打威逼那些青壮归还守城银两。城中青壮无人组织,敢怒不敢言,只得把银子又还回去。”

    “大侠独秀峰得知此事,暗中操练上百佃农为兵,又串联两千多佃户,于大年初一突然攻城。县中青壮趁机打开城门,合伙将黄、王、郑三家灭族,又杀死县令,救出被抓的佃户,占了县衙府库,洗劫米商开仓放粮。”

    “如今,独秀峰正带着数千人,到处洗劫宜兴县士绅商贾,对外宣称劫富济贫,还逼着地主按田皮契约,把土地无偿分给长租佃户。”

    圆鉴和尚赞许道:“独秀峰此人,当世真大侠也!”

    张子昂又说:“去年冬,浙江富阳县发生奴变,有豪奴组建‘削鼻班’,县中家奴纷纷托庇其下,不参加‘削鼻班’的家奴必遭同类唾弃殴打。除夕之夜,举城家奴集体罢工,光鲜亮丽的老爷夫人们,还得自己生火煮饭,还得自己端屎倒尿。知县想要抓人,县衙皂吏去也加入‘削鼻班’,把知县关在县衙生生饿了三天。”

    “好手段!”国子监老师方珞,笑着拍手大赞。

    大明的发展非常畸形,资本主义早已萌芽,甚至已经形成气候,却又同时存在贱籍奴隶。

    “鼻”谐音“婢”,削鼻班并非割鼻子的,他们的要求只是削去奴籍。

    这种组织已经出现几十年,特别是“民本”思想的传播,让家奴们渐渐产生反抗意识。

    削鼻班的首领,一半拥有豪奴身份,说白了也不是啥好东西。

    这些豪奴,靠着巴结蒙骗主子,不断获得钱财和权势,大部分都有欺男霸女的前科。如果遇到主家暗弱,特别是孤儿寡母的时候,豪奴们甚至把主家的财产侵吞大半。

    但是,豪奴有权有势,却依旧属于奴籍,迫切想要变成正常人。

    有些豪奴改名换姓,跑去异地兴产置业,有的甚至贿赂朝廷官员,虚报军功一下子变成武将。

    这次富阳县削鼻班的首领,就是一个暗中侵吞主家财产的豪奴。

    主家少爷成年之后,想要拿回产业,双方遂起激烈冲突。少爷当着众人的面,把豪奴臭骂一顿,还拿出卖身契说要报官。豪奴则搬出大明法律,说平民不得蓄奴,卖身契根本就不合法。

    随即,豪奴利用各种手段,命令主家的奴仆,全部加入他的削鼻班。又用钱财、武力和许诺,把整条街的家奴都收编,并且迅速蔓延到全城,不愿造反的家奴必被暴打,最后连城里几岁大的家童,都全部加入削鼻班闹事。

    最终的结局嘛,大户们全部交出卖身契,以雇佣形式继续聘用原有家奴,而且还普遍把工资涨了三成。

    卢英摇头叹息:“如此种种,不拘佃变还是奴变,皆不成气候的小打小闹。如今风雨飘摇,大明江山倾覆在即,我们‘大同社’,也是时候该站出来了。”

    “问题是,该怎么站出来?”圆鉴和尚说,“七年前,我们在江阴组织罢工,却遭到工人的背弃,昭弘兄甚至因此被贪官流放。六年前,弥远兄串联贫穷佃户,一起扛租减息,一起对抗官府,却也被派兵围剿,弥远兄如今还躲在吕宋没回来。”

    王元珍说:“要有兵,要有铳,要有钱,要有粮!”

    王元珍是平宁三年的庶吉士,因厌恶官场黑暗,只在礼部观政两月,就辞官回乡隐居读书。又被同道好友请去,在一个乌托邦担任理事,结果乌托邦小社会很快解散。

    大同社,取“天下大同”之意,想要建立一个均贫富、无欺压的完美世界。

    社会越是动荡混乱,各种思想就诞生得越快,大同社已经创建二十余年!

    张子昂摊手说:“咱们都没钱,就怀德(王元珍)家里还算富裕。”

    王元珍是王渊的十世孙,但并非主宗,是王渊与宋灵儿之子王澈的后代。他的六世祖母是个丫鬟,六世祖父酒后乱性,生下他的五世祖父,分家时只得到几亩薄田。

    直到王元珍的祖父一代,终于考中进士,但为官几年就病逝,仅靠贪污购置了五百多亩地。

    再次分家,王元珍的父亲分到220亩,勉强算是一个小地主。

    真的只是小地主,山东这样的种棉大省,土地兼并更加严重,已经出现占地400万亩的超级豪强。而且有族人在朝为官,有族人出海经商,有族人开办工厂,甚至养了一群装备火铳的私兵。

    王元珍说道:“钱与粮,遍地都是,火铳需到佛山订购,兵也可以慢慢操练。”

    “怀德兄想要造反?”张子昂惊道。

    王元珍反问:“若不造反,朝廷百官会听话,天下商贾会听话,各省地主会听话?都不听话,哪来的大同世界?再者说,如今的大明,已出现许多藩镇,跟汉唐末年的乱世有什么两样?与其让那些兵头子坐江山,不如让咱们来坐江山!”

    卢英立即说:“怀德是太师的十世孙,又文武兼备、心忧天下,真要换个新皇帝,我愿意追随左右共商大计!”

    张子昂皱眉道:“不能直接扯旗造反,可先办团练,取得官方身份。”

    圆鉴和尚笑道:“吾有一友,在湖广为军官,颇为认可大同理念。去年他写信给我,说湖广总督组建新营,平了民乱就回京高升,丢下一堆官兵得不到封赏。如今,湖广盗贼四起,新军官兵要么进山为匪,要么一直闹饷。可联系此人,怀德以太师后人的身份,帮着官兵闹饷生事,夺了兵库里的武器和军饷!”

    王佩讥笑道:“兵库里或许有武器,但绝对不可能有太多粮饷,早就被文武大员们贪污了。依我看,想要钱粮,要么杀官,要么杀商,要么杀地主!”

    王元珍琢磨叹息道:“湖广,四战之地也,可真不是什么起事的好地方。但既然有机会,那就先去试试。以闹饷逼迫三司给些钱粮,再打开兵库抢夺兵甲。可据一偏僻要地,兴办团练。”

    王佩问道:“闹那么大,官府还会让你办团练?”

    王元珍笑着说:“点到为止,各退一步,官老爷们图省事,肯定会答应的。到时候,选一个背靠大山的偏僻州县,甄别作恶的地主劣绅,将其田地分给将士和百姓。而且,这些地主劣绅不能杀,放他们一条生路远走。将士和百姓分到土地,自然害怕地主劣绅回来,会一心一意跟着咱们打仗!谁有佛山商贾的路子?”

    卢英举手道:“物理学社广州分社,许多社员都跟佛山商贾有牵连。广州分社的一个理事,就是佛山洪源铁厂的厂主次子。”

    王元珍拱手道:“订购火器之事,便拜托华彩兄了。”

    卢英笑道:“只要给得起钱,三千斤巨炮他们都敢造,我的面子他们可能会打个八五折。”

【天有二日,乱之始也】

    大明资产阶级是不可能革命的,这辈子不可能革命,下辈子也不会选择革命。

    历史上,英国爆发资产阶级革命,直接原因就一个:国王妨碍贵族和商人赚钱了!

    而如今的大明又是什么情况呢?

    官商沆瀣一气,对上蛀空国家,对下盘剥黎民。朝廷颁布的一系列政策,全都是有利于商人的,那资产阶级还革命个蛋啊。自己革自己的命吗?

    并且,大明政体高度集权,幅员辽阔,人口众多。哪是当时人口稀缺,国土狭窄,封建贵族势大的英国能比?就算想革命也不可能成功!

    英国资产阶级革命,说起来似乎很高大上。

    无非是想让国王听话,资产阶级获得更多利益而已。其带来的后果之一,便是圈地运动加剧,当时国王不太支持圈地运动,因为他还想从农民身上收租,毕竟盘剥农民比压榨商人更容易。

    但英国资产阶级革命成功之后,圈地运动就敞开了来。农民的日子,反而比以前更难过……

    这种事情如果放在大明,嘿嘿,资产阶级绝对兜不住。因为农民实在太多了,动辄给你搞几十万的流寇作乱,资产阶级哪有能力去镇压?

    就像大明的海外殖民地一样,其性质也跟欧洲殖民地不同。

    美国独立的时候,美洲移民才多少?英国随便派万把人过去,就能把殖民地按得死死的,若非法国背后捅刀,美国根本不可能独立成功。

    就像华盛顿当总统之后,宾州因为加税而出现农民暴动。

    华盛顿动用国家军队,根本无法镇压,最后只能组建民团,终于把农民起义摆平。你猜镇压了多少农民,足足逮捕……150个!

    这完全就是两种发展形态。

    大明的殷洲移民,喜欢精耕细作,殖民地的人口密度很大。就连种植剑麻等经济作物,汉人移民都舍不得浪费土地,喜欢套种一些粮食或蔬菜。

    英国的美洲移民,喜欢搞大农场,农场主还喜欢养奴隶,一个奴隶要耕作100多亩地。纯属广种薄收。

    就拿盛州陈氏来说,不管他火枪有多少,反正随时可拉起十万大军,远隔重洋且地形复杂,大明朝廷该怎么镇压才好?

    大明的资产阶级发展路线,跟西欧各国完全不同。

    硬要比较的话,有些类似十月革命之前的沙俄:农业人口占全国人口的绝大多数,工业产值比重还不如当时的沙俄,工业主要集中在少数大城市。

    大明最可怕的是什么?

    有两点。

    第一,开国三百多年,土地兼并严重到极点,既得利益阶层垄断政治、土地和话语权。请联系2008年之后的美国。

    第二,没有外部压力,没有强大的竞争对手,天竺和吕宋此时都是小弟。这跟欧洲的激烈竞争不一样,不变革、不发展就得死,大明在舒适环境之下,科技和思想都进步很慢。

    至于什么三权分立、自由民主思想,在传统中国是不可能成为主流的。

    中国的传统政体,或许会使用三权分立,但只是使用而已,不可能作为执政思想。中国古代执政思想,可以参考《黄帝内经》,心是皇帝,肺是宰相,三权分立是其他器官的小事情。

    自由?都自由了,宗法怎么维系?

    民主?民主发展到极限,就是民粹,少数绑架多数,国家怎么达成共识?

    至少在民主方面,王元珍就感觉不靠谱。

    他辞官归乡之后,又受朋友邀请,去协助打理乌托邦。那是大同社一些成员,集资搞出来的实验作品,通过购买、置换土地,控制几个村的地盘,然后按他们的理想模式来治理。

    其中就包含类似民主的内容,实行起来简直一团糟,各有各的想法,各有各的利益,最后乌托邦宣布解散,王元珍还因此跟好友闹翻。

    君主立宪?

    总统换届?

    抱歉,这两个东西,是违反基本人性的。除非在某些国家成功,并且这些国家还发展强大,否则别想进行大范围推广。

    君主立宪只适用于小国,海外殖民地盘不算。

    总统换届,纯属历史偶然,并随着美国的强大而对外输出。

    美国独立战争,起因是一帮工厂主、农场主和走私犯,想要获得更多利益而爆发。打仗都找不到合适指挥官,于是军事天才华盛顿被赶鸭子上架。华盛顿的军事天赋,都点在逃跑成功率和幸运值上了,他的主要作战经验是欺负印第安人。

    在法国的帮助下,美国获得独立,然后情况非常尴尬。

    独立后的美国,没有收税系统,根本养不起军队。军事统帅华盛顿,不想再揽烂摊子,又因为自家的4万多亩地歉收,赶紧跑回老家去打理种植园。

    接下来,南北两派争执不休。

    北边一群资本家,想要建立大政府,多收税来偿还独立战争的债务。南方一群农场主,想要建立小政府,反正就是不愿交税,各理自家的一亩三分地。

    双方打出了狗脑子,突然想起华盛顿,于是就请华盛顿回来主持大局。

    华盛顿主持个屁的大局,全国每年税收只有1000英镑,连军队都养不起,一度只能将军队解散。这破军队也扯淡,几百农民起义都搞不定,还得华盛顿临时征召民团去镇压。南北双方还在继续吵,华盛顿的两个助手,整个各自代表南北利益,华盛顿的脑子都被他们吵炸了。

    一个弄不到好处的总统,还他娘的当来作甚?

    而且华盛顿牙病疼得厉害,嘴里掉得只剩下一颗牙,连总统就职演说都不愿多话,更不想跟两个助手理论什么。华盛顿家里的几万亩地,由于缺少管理也入不敷出,干脆不当总统,回家做农场主算了。

    这就是华盛顿只做了八年总统的原因,并且由此成为惯例,纯属各种因素撞到一起的历史巧合。

    至于美国宪法明文规定,总统只能做两届,那是罗斯福死掉以后的事情。在1951年以前,美国总统原则上可以无限连任,只当两届仅仅是潜规则而已。

    如果可以为自己带来巨大利益,而不是无穷无尽的麻烦,你看华盛顿会不会总统做到死?

    ……

    平宁七年,山东棉农起义,朝廷无力镇压。

    拥有400万亩土地的山东黄氏,即给王渊供应棉花的黄崇德后人,自家出钱开办团练,渐渐成为山东之主。

    但有意思的是,山东黄氏无心自立,更想延续大明继续做生意。

    毕竟对于世家望族来说,他们有的是富贵,而且历代做官也不缺权势,为啥要干造反这种高危险行业?

    这就是大明的资产阶级,完全没有革命的**,只愿永生永世的维持现状。

    黄宗德因平乱有功,又兼朝中有人,被授予山东总兵。

    朝廷调派黄家军队,前往辽宁镇压叛乱武将。黄宗德麻溜就去了,而且打得还很卖力,养寇自重的东北武将很不高兴,联合叛乱将领反戈一击,黄家军大败而回。

    平宁八年,贵州苗民起义,王猛的后人兴办团练。因平乱有功,且朝中有人,被提拔为贵州总兵。

    是的,王家朝中有人!

    驸马都尉王素,因改进炼钢技术设备,被朱载堻封为遵化侯,世袭罔替。

    王澈的后代,目前有一人为工部左侍郎,还有一人为右佥都御史。

    王骐的后代,目前有一人为吏部郎中,有一人为太常寺卿,还有一人为福建左参政。

    都是些不孝子孙,不思祖宗功德,已经演变为国家蛀虫——忠臣良将,在这个世道根本没法上位,就算进了中枢也是坐冷板凳。

    当初王渊在京畿费劲力气清田,而今王渊的子孙,却成为京畿的大地主!

    平宁九年,四川出现三大团练势力,其中一个是黄峨娘家后代的女婿。四川的民乱虽然平息,三大团练却互相争斗,围绕产盐地富顺打得头破血流。

    同年,陕西被农民军搞得十室九空,开始数万数万的涌进山西。

    晋商这次没有卖国,而是成为大明的积极保护者。

    山西毛纺商人,害怕工厂被义军霸占,纷纷招募乡勇搞团练,跟数量众多的农民军打得有来有回。但是,山西农民被陕西义军传染,纷纷响应起义,因为他们的日子也过不下去了。

    平宁十年,漠北蒙古趁虚而入,骑兵数万进攻河套、集宁,被两镇边军打得抱头鼠窜。

    但是,宁夏、河套、集宁三大边镇,由于长期拖欠粮饷,又兼粮食连年歉收,他们在赶跑蒙古人之后,居然开始大规模兵变。至于起因嘛,朝廷封赏不公,而且将士们看不到赏银。

    大明三大边镇,竟然模仿蒙古人,一起联手跑到山西劫掠,他们再不抢粮就得饿死!

    山西商人团练都快疯了,既要跟陕西农民军打仗,还得跟山西农民军打仗,现在又要应付三大边镇的正规军。更糟糕的是,他们的毛纺原料来自边镇,现在工厂都搞得没法开工了。

    于是乎,诡异现象发生。

    山西商人团练大规模解散,山西商人代替朝廷,给三镇官兵发放粮饷,然后让三镇官兵去打农民军。

    各路农民军惨败,被迫流窜到河南,搞得河南农民也一起造反。

    裹挟情况自然是有,但河南农民自发起义的也多,因为朝廷已经二十年不修堤坝,去年黄河刚刚泛滥过一次,河南老百姓的日子也艰难啊。

    农民军把河南搞得一团糟,终究无法攻破开封,转而流窜向北直隶和山东,各自被勤王军队和山东团练击败。

    千疮百孔的大明江山,似乎又安定下来。

    平宁十一年,山西毛纺商不再给边镇提供军饷,边镇武将也不愿自己掏钱买粮食。

    河套兵变,总兵被杀,朝廷急调集宁、宁夏边军镇压。

    宁夏边军,走半路就自行兵变了,选择与河套叛军合流。集宁总兵赶到河套,畏惧不前,竟被河套、集宁叛军拥立为主帅,要他带着大军进京武装讨薪。

    集宁总兵佯装同意,走到山西时,诱杀叛军首领十余人。叛军哄然而散,也不敢再回边镇,在山西各处占山为王。

    平宁十二年,交趾阮氏起兵自立,杀死交趾左右布政使,建国“大越”。复又进攻广西,广西士绅商贾,被迫组建团练,以应对交趾军队的入侵。

    同年,江西爆发民乱,农民军席卷整个赣南地区,江西团练军队只能勉强抵抗。

    平宁十五年,终于完成统一的日本,突然出兵朝鲜。

    在朝鲜占有巨大利益的大明海商们,用武装商船组建海军团练,把日本舰队打得落花流水。登陆朝鲜的日本陆军,要么战死,要么被俘。

    平宁十六年,皇帝驾崩,万幸又没做末代君主。

    泰昌皇帝继位,取“国泰民昌”之意。

    泰昌元年,西元1713年,大明已开国345年。

    天下有识之士,皆呼吁改革弊政,要求提高商税,降低田赋,取消加派。然而,商税还在降低,因为满朝皆为商贾代言人。

    沿海省份,工商业发达,大量失地农民涌进城市和工厂。即便出现民乱,也被商贾强大的私人军队打败,天灾太严重就往殷洲移民,反正不让百姓在沿海乱起来。

    沿海各省,歌舞升平,一派盛世图景。

    王元珍已在湖广团练十年,占领宜章、桂阳、蓝山、宁远、江华、永明、道州、梆州、永兴,都是湖广的一些偏远州县,向南直接跟广东、广西接壤,购买佛山军火也非常方便。

    这些地方工商业不发达,王元珍没有向商贾下手,但却疯狂驱逐大地主,将地主的土地分给军士和百姓。

    附近士绅纷纷筹措资金,支持豪强办团练,以便组织王元珍的扩张。

    至于官府,充耳不闻,任凭地方团练互相攻击,反正王元珍也不杀官造反。

    泰昌元年,王元珍攻克永州府,这是他打下的第一个府城。随即挥师攻克衡州府,中途以少胜多,击败三万团练大军,整个湖广南部再无敌手。

    双方武器差异很小,但士气差别却很大。

    王元珍麾下的军队,都是实打实分了土地的。而敌方团练军队,则领钱吃饭,根本不愿拼命。

    派遣一支偏师攻占宝庆府,王元珍自领军队亲征长沙,继而下岳州、常德、辰州,并将驻地搬到岳州府,在新扩地盘进行大规模分地活动。

    湖广总督终于坐不住,带着湖广北部的团练大军南下。

    王元珍避战不出,坚守岳州城两月有余。

    待敌军士气耗尽,突然夜袭杀出,湖广总督趁乱逃跑,湖北兵备道坠河而死,团练总兵被流弹击毙。

    王元珍顺势进占荆州,财政瞬间宽裕,而且还是组建水军,名声终于传到了北京。

    朝廷派来当代遵化侯,也就是王素的后代,攀亲拉关系对王元珍进行招抚。

    王元珍竟然就此做了湖广总督,明目张胆的开府建牙。而且,他继续打击大地主,把土地分给贫苦百姓,许多遭殃的地主还有族人在朝中为官。

    百官震怒,商量着征讨王元珍,但根本没有军队可用。

    至于各省团练部队,都只愿“保境安民”,正在自家地盘扩张,哪愿意跨省帮朝廷打仗?

    泰昌二年,王元珍占领湖广全境,举省进行分地政策。

    士绅暴乱四起,但都不用王元珍出兵,得知消息的农民,就扛着锄头自发进行镇压。

    泰昌四年,王元珍出兵江西,瞬间捅了马蜂窝,因为那里的家族,在朝当官的太多太多。

    但是,战事异常顺利。

    整个大明,江西是民乱最多的省份,全国第一,别无分号。

    王元珍喊着“均土地”的口号过来,无数江西农民闻风来投。而江西大族由于官多,团练部队矛盾重重,谁也不服谁,打起仗来连湖广团练都不如。

    泰昌五年,王元珍占领江西全境。

    可以说,富得流油,因为他控制着长江部分水道,收来往商船的过税就日进斗金。

    终于,商贾们后悔了。

    不管是陆路贸易商,还是海上贸易商,都无法忍受地方割据,因为各省势力都在设卡收税,导致他们的商品交易成本大增。工厂主也头疼得很,原材料运输成本也在剧增啊。

    但后悔有什么用?

    你牛逼就自建军队打过来啊!

    泰昌六年,皇帝暴毙,死后无子。

    百官对照皇室家谱,从汉中迎接泰昌帝的二弟进京继位。

    新皇坐着火车,路过山西之时,一伙山贼杀出。

    这货山贼好厉害,骑着高头大马,人手一杆火枪,却是散入山林的河套乱兵。他们喊冤说自己被集宁总兵骗了,要求新帝给个说法,都想回河套跟亲人重逢。

    铁轨被撬,新皇翻车。

    新皇佯装答应,密谋在太原收拾山贼。山贼们被坑过一回,这次非常谨慎,关键时候再次劫持新皇。

    嗯,应该不叫新皇,因为还没正式登基。

    于是,劫持就劫持呗,朝中百官重新选了一位王爷。

    山贼们傻眼了,不知如何是好,思来想去,干脆给来自汉中那位王爷披上黄袍,并且将其掠回河套登基称帝。

    河套边军纷纷响应,杀死将领前来汇合,拥立着皇帝去攻打山西。

    山西商人被断了羊毛供应,为了自身利益,干脆跟边军合作,也支持这位皇帝,并且宣布迁都太原。

    二皇并立,天下大乱。

【中华大帝】

    迁都太原的新皇,年号“归运”。

    取自汉代班固《典引》:“膺当天之正统,受克让之归运。”

    “归运”即顺时而至的天运,表示皇帝乃奉天承运登基,并非阴谋篡立的伪帝。若非大明已有正统皇帝,估计山西的那帮商贾,会直接以“正统”为年号。

    被迎入北京登基的新皇,年号“昭德”。

    取自汉代刘向《说苑》:“天有昭德,宝鼎自至。”同样含有奉天承运之意。

    当中央朝廷的君臣,听说山西冒出个皇帝,立即颁布诏书通告天下,将山西朝廷斥为忤逆叛乱之辈,号召全国官民兵将共讨之。

    还未正式出兵,朝中就爆发激烈党争。

    出自山西豪族的官员,因“勾结伪帝”而下狱,沿海地区官员彻底掌控朝政。

    也有跑得快的山西籍官员,麻溜奔往太原,索性在太原朝廷当官。

    昭德皇帝传下圣旨,召集大军勤王,其实是想发兵征讨山西。

    整个松辽盆地的边军,都只当没接到诏书,那里地广人稀、土地肥沃,小冰河时期已渐渐过去,松辽军民完全可以自给自足。甚至,没了朝廷盘剥,他们还过得更滋润,都司和总兵都选择按兵不动,借口是要防备北方蒙古入侵。

    整个东北地区,王渊执政时是三大营,随着朝廷实控地盘扩大,如今已扩建为六大营。因为之前二十年的混乱,东北六大营分为三股势力,一占辽宁,一占泰宁(吉林),一占原朝鲜北部(鸭绿江和清川江之间)。

    前面两股势力,互相攻伐,都想吞掉对方,最后一股势力只求自保。他们都不愿帮朝廷打仗,但也不敢拒绝,张口就要百万两银子的开拔费。

    只有山东总兵黄宗德,那是真正的忠义之士啊!

    黄宗德带着三万团练大军,不要朝廷一分钱,自费进京听候皇命。

    昭德皇帝龙颜大悦,升授黄宗德为后军右都督,冠加三英,赐斗牛服。又命兵部左侍郎王贤,挂总督帅印,带着黄宗德一起征讨山西。

    王家与黄家,再度联手。

    只不过嘛,王渊是跟黄崇德联手做生意,而王贤则是跟黄宗德联手除叛逆。

    二人带着西苑新军一万、山东团练三万、京畿民夫五万,浩浩荡荡的朝山西杀去。

    太原的归运皇帝,纯属被赶鸭子上架,但既然已经黄袍加身,也只能硬着头皮做下去。听闻北京已经发兵,归运皇帝也整军抵抗,对外宣称誓师东征伪帝,拥有北方边军两万余,其中一半属于火枪骑兵,另有数万山西团练和民夫。

    双方在代州附近展开战斗,黄宗德的山东团练财大气粗,装备大量新式火枪和火炮,初时打得山西军队差点崩溃。

    关键时刻,负责策应断后的西苑新军,莫名其妙的不战而逃,王贤和黄宗德被断了粮道。

    王贤以文官总督身份,誓不投降,力战而死。

    黄宗德杀出重围,回到北京时,身边只剩数千残兵,而且火炮辎重全部遗失。

    黄宗德上疏怒斥西苑新军将领,反被南方系官员反咬一口,说他畏敌不前才导致损兵折将。而西苑新军将领,则是当机立断,保住了朝廷官兵的有生力量。

    黄宗德差点因此被下狱,带着满腔怒火返回山东,从此不再理会中央命令。

    这属于山东(外加天津)商贾集团,与江浙商贾集团的争斗,双方在纺织行业的竞争已持续上百年。

    而为国捐躯的王贤,也因为跟黄宗德交往密切,非但没有被死后追加荣誉,反而被定了个纸上谈兵、指挥不当的罪名,只因已经身死才不予追究责任。

    王氏子弟震怒,大部分选择辞官。

    一支退回天津组建团练,控制天津的铁路、河港和海港,直接掐断北京的漕运路线。

    一支前往湖广,全力资助王元珍。

    一支前往贵州,支持王贲扩张实力,王贲是王渊大哥王猛的后代。

    朝中的江浙集团官员傻眼了,由于漕运路线被掐断,整个京城粮价暴涨。他们不得不做出妥协,将兵部尚书的位子,交给留在朝中的王氏官员。

    归运元年,或者说,昭德元年。

    归运皇帝再次东征,一路打到北京城外,王渊的城西旧宅被占领。

    山西朝廷兵马大元帅下令:“王太师,圣人也,不可轻侮,不得损其旧第一草一木。”

    又把宅中诸多王氏子弟,“请”到北京城下,让负责镇守北京南外城的王皋投降,并承诺升王皋为内阁次辅、加太师衔。

    王皋面无表情,下令道:“开炮!”

    城楼巨炮调整角度,对着诸多王氏子孙发射,一炮轰死王皋自己的亲孙子。

    两军都惊骇莫名,北京守军义愤填膺、士气大振。山西军队则慑于王皋忠义,又念及王渊的圣贤之名,竟然选择围而不攻,还把王氏子孙全部掳去太原,每天好酒好肉的伺候着。

    北京城太坚固了,就算带着巨炮,也得打好几个月。

    山西军队围城半年之久,城中饿殍遍地,天津王氏终于带兵来救。攻城方粮草不济,把北京周边抢掠一空,终于灰溜溜的选择撤军。

    王皋借着保卫北京的大功,开始清洗内阁和六部,急诏素有贤名的南京礼部尚书金芳回京,火速担任内阁首辅。又清洗守城时表现糟糕的勋贵,将他们的土地分给流民和佃户,再拿出王家在北京的钱财和土地,分给西苑官兵补发军饷。

    北京朝廷,在京畿地区轻徭薄赋,天津王氏也愿提高商税,终于给中央回了一口血,颇有百废待兴、再造河山的味道。

    而山西的归运朝廷,则被山西商贾控制,全面清理山西境内匪寇,保障辖地内的工商业环境。他们不理会已经打烂的陕西,而是出兵攻打河南,因为山西粮食不足,必须占领河南才能回血。

    河南地方军阀奋起反抗,但根本不是北方边军的对手,山西朝廷迅速占领河南全境。

    昭德三年。

    眼见北直隶有些起色,权倾朝野的王皋,突然被皇帝诱捕下狱,竟是昭德皇帝想要收拢大权,不愿做一个受人摆布的傀儡。

    王皋悲愤不已,虽然皇帝不敢杀他,只是逼他交出大权。但王皋刚烈异常,自杀于狱中,留下血书遗言:“煌煌大明,国将不国。王氏子孙愧对祖宗,望天下英豪重造乾坤!”

    同样被软禁的内阁首辅金芳,听闻王皋的死讯,当晚便吞煤自尽,留下血书:“生不可救社稷,死或能醒人心,吾随岸磊公(王皋)共赴黄泉去也。”

    昭德皇帝直接傻眼了,他真不敢杀王皋,这……这何至于此啊。

    昭德皇帝下令厚葬王皋、金芳,京城内外人心尽失,皇帝得到大权却头疼不已。

    天津王氏首领王鳌,愤而传檄天下,喊出“诛暴君”的口号,先是断绝漕运,接着又带天津团练攻打北京。被克扣粮饷的京城官兵,主动开城投降,北京百姓直接攻入皇宫,将紫禁城抢掠一番,将昭德皇帝吊死于午门城楼。

    王鳌虽然占领京城,却很快不知所措,麾下也开始争吵不休。

    一派喊着拥立王鳌为帝,一派喊着迎奉太原天子,一派喊着另择宗室登基。

    王鳌代表着天津、山东商贾利益,属于绝对的既得利益者。他下不了决心自立为王,只想延续大明的统治,最终选择迎奉太原天子。

    山西那边,反应很扯淡。

    归运皇帝想要去北京,山西商贾却不放人,因为去了北京之后,朝政肯定被王氏控制。

    归运皇帝被逼着写诏书,说朝廷早已迁都,让王鳌去太原做官。

    而北方边镇的将领,一些支持山西商贾,一些则想去北京的花花世界。被掳到太原的王氏子孙,趁机怂恿将领兵变,口号是“清君侧、迎帝归”。

    兵变被镇压,王氏子孙被杀死三十多人,剩下的全部趁乱逃离山西。

    山西商贾继而展开清洗,导致攻占河南的边军叛乱,总兵郑越(武进士郑虎后代)自立为河南王。

    王皋得知同族被屠三十多人,彻底跟山西朝廷闹翻,也对宗室不再抱希望,自封为直隶总督,苦心经营白骨露于野的北直隶。

    经过这些事件,大明皇室权威降到极点,已经没人把皇帝当回事儿了,但同样也没人敢率先称帝,而是出现一堆一堆的地方“藩王”,王朝末年的藩镇割据正式形成。

    南方沿海最有意思。

    昭德皇帝被北京百姓吊死,归运皇帝被山西商贾控制,南直隶的官员和商贾,不再认可北方政权。

    徽商和江淮商贾,另立宗室为帝,改元“大兴”,再次出现二皇并立局面。

    可是,浙江、福建和广东,却不愿听南京号令,居然搞出三省联合自治。他们设置三省联合议会,又下设省议会、府议会、州县议会,各级官员必须听取议会的意见,否则不能颁布任何法令。

    王元珍占据湖广、江西之后,大量王氏族人、大同社成员、物理学社成员来投,可谓人才济济。

    而且,由于王元珍强行分地,愿意来投靠他的人才,多出自小地主、自耕农和小市民阶层。

    王元珍暂时无力向东南沿海扩张,也没实力去攻打广东。他一边在辖内搞土改,一边派兵去攻打广西。

    广西地方势力,需要面对“伪大越国”的兵锋,军队主要驻扎在南方边境。

    王元珍在广西势如破竹,广西兵紧急回源,“伪大越国”趁机入侵。广西士绅商贾,由于畏惧被王元珍分地,竟然选择向“伪大越国”投降。

    广西济世派大怒,串联掀起农民起义,四处杀官造反、攻略州县。仅仅一年时间,就有十余万农民军,带着三府之地归附王元珍。

    王元珍带着军队在广西打仗时,交趾汉人突然派使者来接洽。

    交趾设省的时候,已经清洗了一遍地方大族,接着又派遣大量汉人移民。那里的土地兼并程度,其实并不十分严重,反而是幸存的安南旧朝望族,拥有最多的土地,汉人则主要占据工商业优势。

    这次起兵自立,宣布建立大越国的,便是安南旧臣阮氏之后。

    阮氏打着驱逐异族的旗号,扇动土著百姓,对汉人高举屠刀。交趾汉人分布各地,又没有真正的德望之士领导,竟被阮氏窃土成功。而且,阮氏还手段高明,承诺不侵多汉人商贾的财产。导致交趾汉人当中,真正有影响力的家族,对交趾的异变不闻不问,继续高高兴兴的做生意。

    出身交趾小地主阶层的士子,早就在密谋收复疆土,听闻王元珍在广西与阮氏作战,立即派遣使者前来商量联合之事。

    双方交流非常顺利。

    王元珍承诺收复交趾之后,对拥有2000亩土地以下的汉人,不会强行分地给农民、佃户。超过2000亩的土地,按市价进行官方半价收购。

    交趾士子自然愿意,就算超过2000亩也无所谓,大不了选择分家分产。

    把土地分给儿孙和族人,总好过被异族虎视眈眈。

    归运(昭德)三年,王元珍大破“伪大越国”与广西豪族联军,交趾汉人在“伪大越国”起义。

    交趾商贾很有意思,对阮氏自立不闻不问,对汉人起义也不闻不问。只要别妨碍他们做生意,就算打破狗脑子,似乎也跟他们无关。

    当王元珍攻入交趾,并与义军合兵时,交趾商贾终于慌了,他们害怕被夺走产业!

    这些家伙,居然开始出钱募兵,带着未经操练的私兵,自不量力的跟王元珍打了几场。

    凡是参与对抗的商贾,皆被王元珍抄没家产,跑得快的直接驾船出海移民吕宋。

    至于各地商人,王元珍并不抢夺他们的浮财浮产,工厂和店铺一律不惊扰。但是,商贾名下的土地,是肯定要拿出来分给百姓和官兵的,不愿分地那就把店铺、工厂一起抄了。

    广西和交趾海商,酌情没收其部分船只,用以打造海军部队,顺便用这些船去吕宋做生意,在吕宋购买火枪火炮——佛山军火商,已经不卖兵器了,害怕王元珍买了枪炮攻打广东。

    归运四年,王元珍收复交趾,地盘包含湖广、江西、广西、交趾四省。

    浙江、福建、广东联省自治政府,表现得非常奇葩。他们组建了火力强悍的私兵,武装商船也称霸中国海域,既害怕王元珍继续扩张,又不敢主动进攻王元珍的地盘。

    南京小朝廷,纯属自娱自乐。

    王贲已然统一贵州,正在进攻云南。

    云南有两大势力,一是黔国公沐家,一是土司岑氏后裔。岑氏早已被改土归流,没有担任土司职位,但依旧拥有巨大的地方影响力。

    岑氏自立为王,沐家忠于朝廷,已经互相攻伐好几年。

    归运五年,王元珍从广西、交趾,两路分兵进攻云南。正在跟沐家打仗的岑氏,被搞得措手不及,宁远州、蒙自县、临安府、石屏州相继被攻陷。

    沐家同样如此,正跟岑氏打得热闹,王贲突然从贵州南下。

    沐家、岑氏,选择各自罢兵,回身对付外省之敌。

    大量济世派游侠,被王元珍散布出去,宣传“均田地”的思想。岑氏治下农民,不管是汉族还是少数民族兄弟,纷纷起兵响应,因为他们早被岑氏盘剥得难以生存。

    岑氏主力还在跟王元珍打仗,其老窝直接被农民军攻破。

    王元珍、王贲、沐勋,三方坐下来和谈。

    都是自家人,王元珍和王贲同出一族,沐家当初也跟王渊有旧。谁都知道,王太师征战南北的神兵利刃,乃是乡试期间黔国公所赠。

    王元珍势大,王贲和沐勋同意归附。

    王元珍也作出承诺,可以让王贲和沐勋先自行分家。把两家的田产,都分给子孙和族人,主宗可保留5000亩地,分支每家只能保留1000亩地,店铺、工厂和金银不会动其分毫。

    同时,王贲和沐勋,必须交出军队,允许他们继续带兵,但得安插一些军官进去,并且军队后勤由王元珍负责。

    归运七年,王元珍从湖广,王贲从贵州,沐勋从云南,三路并进攻打四川。

    四川以前有三大势力,打了二十年,非但没有统一,反而军阀越打越多,已经打出大小藩镇十二家。只用半年时间,四川就被吞并,十二藩镇被逐个击破。

    而此时,山东的黄宗德,也灭掉了河南王郑越,正与北直隶王鳌合力进攻山西。

    东北六大营,终于养出蛊王,孙顺德自立为辽东王,袁达的后代赵坚被封为平难大将军。两人趁着王鳌攻打山西之机,西出山海关进攻北直隶,逼得王鳌被迫回师应对。

    忠心耿耿的黄宗德,此时已经彻底黑化,在缺少王鳌相助的情况下,独自攻破太原城,逼着归运皇帝禅位。

    这货称帝了,国号“大顺”,取“顺天应民”之意。

    天下皆惊!

    就连占据湖广、江西、四川、贵州、云南、广西、交趾七省的王元珍,都不敢擅自称帝,占据山东、山西、河南的黄宗德竟敢做皇帝?

    浙江、福建、广东三省,立即宣布效忠南京朝廷,但依旧享有联省自治权。

    北直隶总督王鳌,发檄文怒斥黄宗德,但迫于东北压力,不敢轻易向南用兵。

    黄宗德称帝之后,除了招来天下声讨,居然屁事都没有。

    恰恰相反,他还主动攻打王鳌,因为夺了北京之后,黄宗德的法统将更加坚固。

    王鳌兵败被俘,黄宗德也没杀他,只将其举族流放殷洲,并且霸占王氏的天津工厂。

    王鳌带着族人漂洋过来,殷洲各国君主,恐惧王氏名望,既不敢收留,也不敢动手。就像对待烫手山芋一样,全都选择礼送出境,临行前还各种赠与粮食、金银和少量火枪。

    王鳌有苦难言,一路乘船南下。

    在多方打听之下,得知北殷洲东海岸,还是地广人稀的所在,这些年有大量汉人移民过去。

    搞君主立宪的大殷国王,愿意为他们提供船只,穿过大运河北上寻找定居点。

    他们很快抵达望乡镇,即另一个时空的休斯顿。

    这里约有两千多汉人,跟卡伦卡瓦土著部落和平共处,王鳌觉得此地还不错,而且也没毅力再往前走了。

    从天津出发时,王氏族人有八百余,都是主宗或跟主宗关系较近的王氏子弟。途中因为病痛和风浪,足足死了六十多人,就连王鳌的长子都病逝了。

    这些王氏子弟,个个能书会算,却根本不懂耕种。

    他们跟着当地汉人,学习如何种地,如何防止麻布,一切都要自给自足,甚至只能用涩口的岩盐调味——汉人商船,暂时看不上这里,根本就懒得运货过来做生意。

    大顺皇帝黄宗德,耗时两年时间,将东北打得臣服,统一除了松辽盆地、陕西、青海之外的整个北方。

    王元珍没有趁机北伐,而是用两年时间,消化自己新占的地盘。

    南北二雄并立。

    南京朝廷自娱自乐。

    东南三省隔岸观火,他们更倾向于黄宗德。若非黄宗德率先篡位,背负着道德骂名,这三省早就宣布归附了。

    又过一年,黄宗德誓师南征,三十万大军分兵三路,进攻襄阳、武昌和黄州。

    王元珍主动撤退,放弃长江以北地盘,以长江水师应对北方大军。

    黄宗德无奈,吃掉襄阳等城池之后,派重兵驻扎在长江北岸,然后意犹未尽的班师回京。

    王元珍也是没法,这几年扩张太快,而且还要“均田地”,各种内政问题让人头疼,根本没有闲心跟北边争天下。

    一边处理内政,一边从吕宋订购军火,王元珍在南边又窝了两年。

    南京小朝廷和东南三省,对此局势非常满意,恨不得永远保持下去。

    就在此时,山东爆发农民起义。

    实在是山东的土地兼并太严重,黄宗德自家就占地400万亩,称帝之后族人更加变本加厉。

    黄宗德正在忙着平息民乱,东北半独立的军阀,突然选择搞叛乱。

    王元珍得知消息,立即出兵。

    没有北伐,而是攻打广东!

    他先宣布拥护南京小朝廷,又以征讨不臣为借口,指责广东不听朝廷号令。

    东南三省大惊,福建和浙江士兵,立即海陆并进支援广东。

    济世派游侠,散布于三省农村,跟当地的济世派、大同社合流,一起宣传“均田地”思想。

    东南三省土地兼并严重,几乎没剩多少自耕农,90%以上都是佃户。

    这些佃户,几乎每年都闹出零星佃变,但缺乏统一指挥,被三省军队轻松镇压。

    现在被私下串联,顿时佃农起义四起。

    而且,王元珍还派一支偏师进攻浙江。浙江士绅商贾,本来就被佃农起义搞得焦头烂额,又见王元珍派兵而来,紧急调回正在广东作战的浙江主力。

    福建兵也回去了,同样是为了镇压佃农起义。

    东南三省的工人也闹起来,罢工要求涨工资,因为他们吃不饱饭。

    自从王元珍占据湖广、江西以来,东南三省的粮价飞涨,主要从南洋进口粮食。工人们的工资不变,却买不起粮了,大规模罢工是迟早的事。

    至于王元珍,或许枪炮没有东南三省犀利,他的金银财货也不如东南三省丰厚。

    但是,他粮多!

    屋漏偏逢连夜雨,继佃变、罢工之后,三省又出现奴变,家奴们要求取消奴籍。因为他们听说,在王元珍的地盘,私自蓄奴是要坐牢的。

    然后,兵变发生了。

    福建团练总督被杀,乱兵攻入福州,洗劫了十多家豪商,起因是被常年克扣军饷。

    福建乱兵很快流窜进浙江,沿途裹挟数万佃户,浙江、福建两省给搞得一团糟。

    王元珍派去浙江的偏师,反而比主力进展更快,迅速攻城略地,占领除杭州、宁波以外的全部城池。

    平定东南三省,只用了一年时间,而且没有进行激烈战斗。

    三省的团练士兵,听说王元珍的军队,不但能领足军饷,而且士兵都能分地。他们拿着更精良的火器,却不愿意给富人打仗,甚至梦想着早早的投降分地。

    西元1727年,王元珍49岁,攻占南京,接受禅让。

    不建国号,只称中国,以此区别于海外的其他汉人政权。

    南北并立没有持续多久。

    黄宗德只是大明的接盘侠,接了一整套烂摊子,特别是其龙兴之地山东,几乎每年都有农民扛租抗税。

    他虽然大力整顿吏治,但旧有体系没被打破,整个政权都被“山东—天津士绅豪商集团”把控。

    这些人也愿意听黄宗德的话,但前提是不损及自身利益。

    王元珍统一南方的时候,黄宗德除了平息民乱和东北叛乱,其余全部精力都用在整顿内部。

    然后,黄宗德病死了,他比王元珍整整年长十二岁。

    黄宗德长子继位,吏治迅速**,内部矛盾也变得更加激烈。

    山东商贾大肆侵占山西市场,抢夺山西商人的基本盘。晋商在黄宗德死后,立即招募兵马自立,把山东商人全部驱逐出境。

    更可怕的是,北方连年打仗,山东还在继续扩大产棉面积。山东豪商强行收购河南等省的粮食,以缓解山东的粮食紧张,导致北方各省都出现不同程度的粮荒。

    王元珍誓师北伐,北方朝廷为了打仗,从南洋购买的粮食不够,只能再次派出官吏征粮。

    北方数省,全炸了!

    民乱四起。

    就这种时候,士绅豪商还在囤积粮食。

    黄宗德若还活着,肯定能打压豪强,逼着这些人把粮食交出来。但他的儿子却不行,早被势家大族绑架,几乎成了大明皇帝翻版。

    中国再度统一。

    王元珍52岁时,出兵攻打东吁,重新夺回澜沧省(老挝)。

    遂遣使至吕宋国,承认吕宋皇帝,两国皇室联姻,兵不血刃收回琉球和台湾——吕宋国王僭越称帝,一直得不到大明认可,如今宁愿用台湾和琉球换得皇帝称号。

    又出兵朝鲜,喊出“均田地”口号。被奴役百余年的朝鲜百姓,爆发出惊人的革命热情,箪食壶浆喜迎王师。因设朝鲜省。

    翌年,编修《明史》。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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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大明春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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