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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之谋伐全文阅读

作者:玩蛇怪     三国之谋伐txt下载     三国之谋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五章 搅乱天下格局

    年底十二月,是尚书台最忙的时候。

    因为又到了每年一度的全国终考课州郡事的时候。

    陈暮这个尚书令新官才上任不到一月,各个部门都在暗中观察。

    三公九卿那边没什么动静,倒是无数两千石以下的官员找上门来,陈家门口车水马龙,每日都有无数想来调动岗位或者不想被罢黜的人来送礼。

    由于自己那房子实在太小,没办法接待那么多人,以至于陈暮不得不在门口悬挂牌子,向来客解释了一下原因。

    送礼的话,就交由管事的人处理,礼物放下,登记好姓名官职就行。

    反正他也不是什么正直官员,在满朝大部分官员都是买官得来的情况下,你不接受送礼,反而与官员们格格不入,要被排挤。

    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汉末的官场,特别是灵帝时期,还真没有什么好搞斗争的地方。

    因为没有政敌。

    现在的满朝官员都是些什么人?

    三公,勉强算正直的就只有张温。曹嵩和许相,一个比一个会巴结宦官。

    九卿里,太常刘焉,光禄勋丁宫,宗正刘虞,太仆黄琬,卫尉董重,大鸿胪射咸,大司农张驯,少府樊陵。

    其中这位光禄勋丁宫后来是第一个拥护董卓废除刘辩的人,其他人大部分都是买官或者巴结宦官而来。

    唯一算是正直的九卿,应该就只有刘虞了,但宗正跟尚书台又没有权力重叠,和陈暮没有交集。

    如此一来,只要陈暮不触犯到他们的底线与核心利益,剩余的那点小权力,都无所谓。

    而他们的核心利益是什么?

    当然是官位。

    自家门生故吏,在年末岁考的时候,可以把人给塞进去,不罢黜他们的人,一切都好说。

    “王芬是党人,他必然已经知道汉灵帝命不久矣的事情,所以不会谋逆。”

    “那么如果没有什么大变故的话,冀州依旧会在王芬手里。”

    “他能够把持冀州这么久,怕也是党人在出力。”

    “袁绍现在是跟着党人混的......”

    “党人什么打算,目前我也不知道,袁绍能不能掌权,还另外两说。”

    “不过我坐在尚书令这个位置,要有想作为,提前帮老大哥布好局? 就得扰乱这个天下。”

    “尚书令拥有年末考察官员和选举官员的权力,选官得经历汉灵帝那一关,但罢黜官员,可不需要经过他同意。”

    “如果我愿意的话,完全可以把将来会争霸天下的官员提前罢黜掉,比如袁绍袁术这些人。”

    “到那个时候? 袁绍想得冀州?

    “呵呵。”

    “不如干脆发点狠? 把袁绍打发到益州,把曹操打发到扬州去,天高皇帝远? 他们也翻不起什么浪花来。”

    “曹操可能不太开心? 袁绍肯定愿意,反正不受宠,给他个太守估计得乐开花? 到时候汉灵帝真没了? 青州集团取北方易如反掌。”

    陈暮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细细思索。

    坐到了尚书令这个位置? 那就代表了拥有极大的权势。郡国两千石高官,都可以罢黜。

    如果他愿意的话? 顶着曹家的压力? 把曹操和袁绍弄走也不是不可能。

    袁绍毕竟只是个婢女孩子,在袁家地位不高,把袁绍弄走,袁家不太可能会跟他翻脸,甚至会袁家乃至袁绍本人都会非常高兴。

    从大将军的低级属吏一跃成为一地太守,袁绍怕是要兴奋死。

    除非自己要动的是袁家嫡子袁术。

    但袁术那厮,废物一个,就算把他弄去冀州,估计也成不了什么大事,不需要放在眼里。

    所以趁着还没到汉末,搅乱政局,将未来天下格局全部打乱。

    到时候如果袁绍占了益州,曹操占了江东,刘备占了北方,这么来个三国世界,那乐子可就大了。

    而且这样的布局,可谓真正的翻手为云覆手雨矣。

    虽然那样完全是在将历史改得一塌糊涂。

    可那又怎么样?

    陈暮作为一个有智慧的人,才不会像那些傻子穿越者,只想着靠历史进程去摸索前路。

    更何况脑子有问题才会继续让袁绍和曹操安稳发育,不趁着他们还没有权势的时候弄他们,还等到什么时候?

    问题的关键还在于汉灵帝身上。

    这也是陈暮一直没有下定决心的原因。

    搅乱天下的前提是汉灵帝必须要死。

    如果不死的话,这些布局就没有任何意义。

    还平白树立政敌,以后在朝堂上说不好就要被群起而攻,步履维艰。

    所以陈暮到现在也没想好今年年末该不该动点手脚。

    “尚书令,今年第一批终考课查公文已经送来了,是司隶三辅各地的考察,其它州的公文还在路上,应该在这月内全部抵达。”

    苟桂进来向陈暮禀报。

    全国100多个郡,1000多个县,大大小小的官员多达数万人,靠尚书台一个个考察肯定不行,所以尚书台实际上只是个审批的地方,官员在任上有什么政绩,做得好打个合格,不好就罢黜。

    “嗯。”

    陈暮站起身来:“先放在这里,我进宫去见一趟陛下,待会回来看。”

    “唯。”

    苟桂侧身让开。

    陈暮径直走了出去,往玉堂殿而去。

    其实他也经常进宫去找汉灵帝,表面上是汇报工作,实际上就是观察汉灵帝的生活状况与享乐情况。

    不得不说,汉灵帝这个人自制力很差,白天都在搂着妃子欣赏歌舞,晚上就不知道在做什么。

    进了玉堂殿,殿内依旧温暖如春,汉灵帝这次居然没有在欣赏歌舞,而是在偏殿睡觉。

    陈暮不敢去打扰,于是就在主殿和今天当班的王钧聊了起来。

    这个时候已经是下午,过了一个时辰,差不多到傍晚的时候,汉灵帝才起来。

    “子归呀,今天又是什么事情啊。”

    汉灵帝打着哈欠出来,身上就穿了一件薄纱睡衣。

    陈暮就把今天的工作情况汇报了一下,总结来说就是打理得很好,政务处理得井井有条,天下现在十分稳定,国内平静,国外乱套,今年西部鲜卑休屠各部可能要南下劫掠。

    “这些事情你看着办就行。”

    汉灵帝笑着说道:“那鲜卑休屠要是敢南下,就让并州刺史去处理吧。”

    “唯。”

    陈暮说道:“那臣就不打扰陛下了。”

    王钧送他出去。

    走到殿外,忽然看到一个小黄门端着一碗药路过,陈暮凝神看去,只看到小碗中是一颗蓝色药丸。

    “这是何物?”

    陈暮皱起眉头向王钧询问。

    王钧挤眉弄眼,露了个古怪的笑容:“子归可听说过慎恤胶?”

    陈暮心头一震,低声道:“可是成帝服用之药物?”

    “不错。”

    “这东西.....”

    “这可是好东西,陛下问过御医,只要少量服用,不会有大碍,还会延年益寿呢。”

    “我知道了。”

    陈暮心里一沉,点点头,什么话也没说,走了。

    慎恤胶是什么?

    就是壮阳药。

    少量服用确实对身体好。

    问题是汉灵帝的自制力差啊。

    就跟后世抽烟喝酒吃槟榔是一个道理。

    少搞点多身体没什么影响,可天天两包烟三包槟榔多酗几瓶酒,再好的身体也会被搞垮。

    果然,史书对汉灵帝的记载真是一丝不差,太爱玩,太爱享受。

    这么弄下去,最终的结局还是逃不了这两年内驾崩。

    就好像有的人自制力强,每天锻炼身体,不抽烟酗酒,活得肯定长久。

    有的人不爱惜身体,每天抽烟酗酒浪费生命,最后得个肺癌四五十岁就死去一样。

    性格使然,无法改变。

    看来自己也确实要为青州集团做考虑了,还是依旧按照原计划实施吧。

    陈暮想起了堆砌在明光殿的那一摞摞公文,心里想着。

    今年和明年,搅乱天下格局,在此一举。

第十六章 十二月朝议

    性格缺陷是这世界上最难治的病。

    项羽手下难道就没有猛将,没有智谋之士吗?

    当然有。

    可他坐拥大半江山,数十万军队,最后还是倒在了刘邦脚下。

    崇祯皇帝不勤政,不想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拯救即将崩溃的大明江山吗?

    当然勤政,也当然想拯救江山。

    可辛辛苦苦十多年,最后还是被李自成攻破了首都。

    这一切的缘由是为什么呢?

    因为性格决定命运。

    项羽和崇祯都刚愎自用,疑心病极重,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道理,他们都不明白。

    汉灵帝倒是明白。

    从历史的角度来说,黄巾之乱,他选了三个最好的主将去平叛。

    用了不到一年时间,就把黄巾之乱平定。

    对待边关的时候,也是启用刘虞、张温平幽并二州。

    虽然张温只是击败了韩遂,没有剿灭,但相比于非常糜烂的局势,已经算是不错了。

    可汉灵帝是个好皇帝吗?

    当然不是。

    乱而不损谓之“灵”。

    谥号灵帝,就是最好的解释。

    宠信宦官,不断敛财,贪图享乐,大修宫室。

    他的性格实在是太爱玩了,这意味着陈暮没法逆天改命,帮他纠正过来。

    一年半以后,大概率汉灵帝还是会因为贪图享乐搞垮自己的身体,而在床上骤然暴毙。

    如果是这样的话,陈暮就得按照最初定好的计划来。

    事实上他已经破坏了一次计划。

    最早的时候,陈暮可是打算彻底将江山提前崩溃,让乱世提前到来。

    但在老大哥刘备的影响下,最终还是没有将这个计划实施。

    所以他选择了第二套计划。

    作为一个狡兔三窟的智谋之士,多预备几个后续计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下班回家。

    陈暮在自己的房间里用毛笔将现阶段的计划写下来。

    “如果汉灵帝必死的情况下,那么就有两个选择,一者,董卓入京,引狼入室,杀少帝挟持献帝,然后开启天下崩坏模式。”

    “二者,刘备入京,打败董卓,辅佐少帝,开启摄政王模式。”

    “但以刘备的性格,顶多做个霍光。”

    “当权臣也太惨了点? 等刘辩长大了? 鬼知道他会不会学汉宣帝铲除了霍家。”

    “虽然霍家确实是自己找死? 问题就在于刘辩跟我们四兄弟可没什么交情? 也谈不上信任。”

    “说到底,老大哥脑子一热,等天下大定以后,要搞什么将权力归还皇帝? 到时候一旦刘辩掌权? 兄弟几个都得遭殃。”

    “嗯? 摄政王路线肯定不能走。”

    陈暮将写在纸上的第二条线摄政王线给划掉。

    那么接下来要走的这条路? 就只剩下崩坏模式? 等董卓乱政以后。刘关张陈集团从青州出发? 学刘秀南征北战,定鼎中原? 最后夺取天下。

    这条路线走的很艰难,即便是曹操走了一辈子? 都只不过弄成了个天下三分而已。

    陈暮要想谋划,千难万难。

    但也不是不行。

    毕竟现在坐在了尚书令这个位置? 拥有了一定谋算天下的能力。

    至少现在? 陈暮的目光已经看到了未来很远的地方。

    .......

    ......

    十二月初,就是一个月一次的朝议。

    汉朝的官僚体系其实并不需要皇帝天天跟官员们开会。

    因为在天子之下? 还有好几个小朝会。

    天下的事情都汇聚到尚书台,再由尚书台转到三公九卿? 三公有开府仪的权力,就自己开内部小会议,然后尚书台与三公九卿的属官协同处理某件事情。

    比如刺史调查到某个地方的太守有问题,于是汇报上来,那么就由三公、御史府、尚书台三方出人前去调查,最后得出结论,再商议如何处置。

    所以实际上天子要管的事情除了大事以外,普通的小事基本不需要管,因此除了临时朝议以外,每个月的固定朝议,就是各部门例行汇报工作,以及商议一些其它事项。

    比如今天的朝会,就是主要讨论这个月国家发生的大事,然后是月底祭祀事宜,以及马上就要到来的新年大朝会的事项。

    汉灵帝高坐玉堂殿之上,自从玉堂殿有地暖之后,他就把朝议地点改在了这里。

    三公九卿分列而坐。

    尚书令、御史大夫、司隶校尉同样有席位,称为三独坐。

    只是到了东汉以后,御史大夫改称为大司空,御史台就由御史中丞执掌,所以三独坐现在变成了两独坐。

    汉灵帝坐在主位上,看到陈暮低眉顺目地坐在左手边最下手末席,位于司隶校尉张忠左侧。

    “陛下,上月御史台查颍川太守王怀贪赃枉法,查永昌太守吴顺横征暴敛,查......此上述六人,皆与御史府、尚书台核对,调查俱已明细,确认无误。”

    第一个汇报工作的是司徒许相,实际上此时的三公空有地位,已经没有实权。但名义上来说,两千石的事情还是归三公汇报。

    汉灵帝点点头:“既然确认无误,那就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

    许相坐下去。

    接着又是何进,曹嵩,张温等人汇报工作。

    等他们说完之后,终于轮到刘焉。

    太常为九卿之首,刘焉坐在前排,对汉灵帝说道:“陛下,腊日将近,今年一岁平安,应于南郊迎百神,做辟雍之礼。”

    汉灵帝答道:“正应如此。”

    “迎百神之日,应当大赦天下,休戈止兵,莫起争端。”

    刘焉又说道。

    汉灵帝略微犹豫:“朕今年春已经大赦过一次,且辽东尚未平,恐怕不宜罢兵。”

    “辽东之事,就先放在一边,大赦天下还是要的。”

    刘焉坚持,这是一个掌管礼仪的太常最后的底线,不然礼法何在?

    “那便依太常卿。”

    汉灵帝其实有点心疼钱,每一次大赦天下,就意味着少了很多缣赎钱,不过又想今年风调雨顺,税收了不少,便觉得无所谓了。

    “陛下,臣有事启奏。”

    宗正刘虞站了出来。

    “何事?”

    汉灵帝问道。

    刘虞认真说道:“如今海内平息,天下稳定。太子之位却空悬已久,帝子辩已十二,我为宗正,有劝进成全宗室礼法之责,因请陛下早日册立太子,置之左右,与图天下事,以系万民之心。”

    他这话说完,汉灵帝脸色就僵住,身后的张让赵忠等人面面相觑,有些惴惴不安,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汉灵帝的脸色。

    后宫宦官宫女谁不知道,因为史侯(刘辩)行为轻佻,没有帝王威严,而董侯(刘协)端庄稳重,深得陛下喜欢,因此陛下有意将董侯立为太子,只是受到的阻力太大,因而作罢。

    现在刘虞当众提出来,这不是让天子下不来台吗?

    汉灵帝扫视一圈,目光盯着何进。

    何进低着头,老神在在。

    再看向别人,除了黄琬似乎想说点什么,其他人一个个也都不说话。

    “这是宗正卿的意思,还是大家的意思?”

    汉灵帝原本还有点笑容,现在极为平静,眼神冷漠地看向众人。

    三公九卿所有人都闭口不谈,装聋作哑。

    如果是在汉灵帝初期,那个时候朝廷正直的官员无数,要是当时提出,恐怕三公九卿早就站出来附和刘虞的话。

    毕竟这件事情本身就是汉灵帝错了,立长不立幼,立嫡不以贤,是祖宗定下的规矩,汉灵帝一意孤行,正直的官员肯定要阻拦。

    然而经过几轮党锢之后,现在满朝官员,基本都是巴结宦官或者拿钱买上的位。

    像司徒许相,少府樊陵,就是在袁绍杀宦官的时候,因为他们是宦官派系的党羽,而被袁绍一并斩杀。

    至于光禄勋丁宫之流,在董卓要废掉刘辩的时候,更是第一个站出来拥护。

    所以除了刘虞被怂恿了以外,其他老狐狸一个个都不会表面态度。

    不过不表态不代表他们就赞成汉灵帝立刘协为太子的决定。

    事实上包括张让赵忠在内,都认为天子应该立刘辩。

    原因很简单。

    张让赵忠等人跟何家关系不错。

    张让跟何进是亲戚关系,赵忠做过皇后宫中的大长秋。

    除了那个憨憨蹇硕以外,常侍们都认为刘辩上位,才符合自己的利益。

    毕竟刘辩当皇帝,何家上位,他们就能继续保证自己的权势。

    因此天子暂时不立刘辩可以,但若是强行立刘协,那么满朝文武包括张让赵忠,都会站出来反对。

    这也是刘协为什么没在汉灵帝生前名正言顺当上太子的原因。

    “大将军,你以为呢?”

    汉灵帝将目光投射到何进身上,别以为他不知道刘虞是谁怂恿的。

    满朝一群老狐狸,大鸿胪射咸原来叫谢服,因为嫌弃他名字不好听,汉灵帝就给他改名,谢服欣然改叫射咸。

    刘焉也是唯天子马首是瞻,其余人个个不是买官就是搞关系上来,也就刘虞是个愣头青会被利用。

    何进淡淡地道:“臣以为,早立太子,以安众心,亦是件好事。”

    “朕知道了。”

    汉灵帝漠然道:“此事容后再议。”

    “陛下。”

    刘虞还想说点什么。

    正在这个时候,外面王钧忽然急急奔到门口,朝着坐在末席得陈暮疯狂招手。

    这个举动打断了朝议,众人目光都看向王钧。

    陈暮原本也在装聋作哑,这事儿他可不想搀和,不管是支持哪一方,都会得罪另外一方,装糊涂就行。

    见到王钧脸色焦急,陈暮向汉灵帝道:“陛下,许是有大事发生,臣告罪。”

    “去吧。”

    “谢陛下。”

    陈暮倒退着出了玉堂殿,被王钧拉到一旁角落。

    “子归,出事了。”

    “何事?”

    “尚书台的人来报,休屠各部大举入侵并州,杀刺史张懿,西河郡全郡失陷,太原与上党郡亦岌岌可危,匈奴鲜卑人兵锋直指河东。”

    “我马上向陛下报告。”

    陈暮眉头一皱,看样子只能派丁原去并州了,不过无所谓,既然要走崩坏霸道路线,吕布还是要送给董卓的,之所以留王允一条命,也是那时布下的棋子。

    不然如果汉灵帝能够长寿的话,他早就想办法把皇甫嵩和王允这俩坑货弄死了。

第十七章 各有算计

    由于匈奴人和鲜卑人的忽然入侵,朝会戛然而止。

    汉灵帝怒气冲冲地散朝,命令光禄勋和大将军那边调兵遣将,出兵并州,将并州夺回来。

    说起来并州对于汉灵帝来说也是一场心病。

    熹平六年,也就是177年的时候,汉军在与鲜卑的作战中大败,并州北面的朔方、五原、云中、上郡以及一部分西河被鲜卑占领。

    后来张懿虽然收复了一些失地,将西河郡与五原郡,也就是吕布所在的九原县夺回来,但这次又被鲜卑抢走。

    而且原来只是丢了最北面的几个郡,人口都极少,又没什么土地,没有太大的价值。

    毕竟山西嘛,此时是大草原来着,人口不过数十万,被抢走也无所谓。

    但现在鲜卑威胁上党和太原,就是个大问题。

    一来上党和太原二郡人口最多,被休屠各族劫夺,百姓死伤惨重。

    二来上党与西河离司隶实在太近了。

    西河郡南面,就是司隶河东郡。上党郡南面,就是司隶河内郡。

    鲜卑要是再继续南下,洛阳岌岌可危。

    因此汉灵帝听到这个消息,当然是又惊又怒。

    惊的是匈奴与鲜卑人居然真的在这个月南下侵略,陈暮上个月还提醒过他,他却没有当回事。

    怒的是这两年平息天下动乱,大汉已经承平了一段时间,今年也就只有幽州和凉州出现了动荡,如今并州再起战事,说明边疆不稳啊。

    汉灵帝让群臣商议出兵的事情,陈暮回到尚书台之后,大将军府就派人过来,向他举荐丁原,让丁原出任并州刺史。

    如今丁原就在大将军麾下,因其孔武有力,弓马娴熟,被何进所推崇。

    陈暮心知肚明,没有丝毫阻止,就在公文上盖了他的印章。

    尚书令可是有选官察官的能力,幽州并州两地,因为地广人稀? 一没有油水,二实在危险,所以哪怕汉灵帝挂牌卖官都卖不出去。

    这两地也算是尚书台少数可以做主的地方? 其它地方,像冀州豫州这样的中原腹地,那是无数人抢着买,还买不着。

    “尚书令,这批公文如果没什么问题? 我就送往三公那边,待他们审批之后? 发回原籍了?”

    苟桂抱着一批已经审查的公文准备离开。

    陈暮叫住了他:“等一下。”

    “尚书令?”

    苟桂疑惑? 这些公文都是审查各地官员的文书,一般也就是走个过场? 真有问题的话,也是他人直属上司的事情? 尚书台不会冒着得罪人的风险不给审批。

    “这一批是洛阳官员的年终考核吧。”

    “不错。”

    “帮我找个人出来。”

    “谁?”

    “羽林左监袁绍。”

    “袁司徒之侄?”

    “嗯。”

    陈暮点点头。

    袁隗之前担任司徒? 但已经被罢免,现在还厚颜无耻地继续留在洛阳活动。

    虽然袁隗和杨赐一样? 都是老臣,而且同样出生于四世三公之家? 但品德一个地下一个天上。

    杨赐刚正不阿,德行操守被世人敬佩。

    而袁隗呢?

    在汉灵帝时期尸位素餐? 巴结宦官? 因为赵忠的一句警告? 曾经严令禁止袁绍与党人接触。

    到董卓乱撞时期,袁隗更是支持董卓废少帝刘辩,可谓道德品质极其低下。

    不过人家毕竟担任过三公,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苟桂有些迟疑道:“尚书令要袁左监的公文做什么?袁家门生故吏很多,怕是不好轻动。”

    陈暮笑了笑,尚书令可以罢黜官员,估计苟桂还以为自己和袁绍有仇呢,想了想,说道:“我听说袁绍担任濮阳县长的时候,有清正能干的名声,这等俊才,只是做个羽林左监可惜了,刚好永昌太守被罢黜,我打算向陛下举荐其为永昌太守。”

    “原来如此。”

    苟桂恍然大悟:“那我即可帮尚书令将袁左监的公文找出来。”

    看着苟桂带着公文出去,让令吏们查找。

    陈暮望着他的背影微微一笑。

    永昌郡在哪?

    后世的云南以及缅甸北方一部分。

    目前处于益州刺史部。

    把袁绍打发到云南去,天高皇帝远,北方中原地区,大概率就能成为囊中之物。

    以王芬会拥护合肥侯这种情况,只需要找个相师去游说,说不好直接就把冀州送给老大哥刘备,拥护老大哥为皇帝了。

    这一计阳谋若是成功,平定天下的时间将会大大缩短,北方除了公孙瓒以外,估计也就剩下个曹操比较棘手。

    目前曹操正赋闲在家,他之前担任光禄大夫,但实在受不了现在朝廷的黑暗,辞职回了兖州。

    所以除非陈暮去找曹嵩,说是要举荐曹操,并且曹操愿意,不然还真没法动他。

    不过也无所谓。

    曹操早期势力也就一般般,打过很多次败仗,完全是一步一步爬上来。

    现在青州集团在陈暮的苦心经营下已经发育得不错,领先了曹操不少,就算曹操占了兖州,只要没有袁绍从旁掣肘,陈暮就有信心将曹操打败。

    ......

    .....

    而就在陈暮准备算计袁绍的时候,此时袁绍正在大将军府里,何进与诸多党人以及亲近党羽开自己的小会议。

    “唉,因为休屠入侵并州,陛下借故命我等调兵遣将,攻打休屠等部,怒气冲冲地走了。”

    何进在府中唉声叹气。

    荀和皱眉道:“看来陛下还是不愿意册封太子。”

    如今荀和已经是何进的谋主,利用刘虞的正直试探汉灵帝,就是他出的主意。

    “我问过张让,他亦曾经劝说过陛下,只是遭那蹇硕从中作梗。”

    说到这里,何进咬牙切齿。

    历史上,何进其实到最后都没有下定决心要杀张让那些人,而是只想杀蹇硕而已。

    因为蹇硕是坚定维护汉灵帝要立刘协的人,包括后来汉灵帝托孤,都没有托付给张让赵忠,而是托付给蹇硕,可见一斑。

    事实上到这两年,汉灵帝在立太子这件事情上,已经与张让赵忠这些人产生了分歧,因而越来越信任蹇硕。

    毕竟之前也说过,张让赵忠想让刘辩上位,是因为他们与何家纠葛很深,有相关利益。

    偏偏汉灵帝喜欢刘协,张让赵忠时常劝说,反倒让汉灵帝有些厌恶。导致蹇硕在汉灵帝去世前两年,是最受宠的宦官。

    至于为什么后来何进还是被张让等人骗进宫里杀死,还不是袁绍等人鼓噪,要何进把所有宦官全都杀死,张让他们越来越害怕,不得已联合起来杀了何进。

    因此至少目前来说,何进对张让他们倒是没什么想法。

    并且在中平五年,也就是明年,汉灵帝还没死的时候,何进就和盖勋谋划过要铲除蹇硕。

    结果盖勋被蹇硕调走,担任京兆尹,此事也不了了之。从这一点上来看,何进与蹇硕之间的矛盾,几乎已经公开化。

    荀和脑中快速思索,缓缓开口道:“如此看来,我等也只能稍安勿躁,不要急切了。”

    何进新征辟的名士何颙说道:“现在史侯与董侯尚且年幼,天子还有借口,再等两年,史侯年纪再长一些,天子就没有借口了,到时候再谈也不迟。”

    “诶,只能这样了。”

    何进环视一圈。

    原来他帐下汇聚了许多党人,但随着党人依附于他而得势,不少人都被安排出去,比如王芬去了冀州,张邈去了陈留,王章去年得病病死了,蕃向的父亲去世,回家服丧。

    大将军府中目前也只有荀和、袁绍、刘表、王匡、何颙等寥寥几人,虽然也经常有别人进出,但固定的就这点班底,让何进觉得可以商量的人太少。

    荀和笑着说:“其实大将军也不用担心,董侯外无戚族,内只有陛下与董太后支持。一旦天子想册立董侯,满朝文武必然反对。所以天子在有生之年,必然不可能册封太子,一旦天子驾崩,大将军兵权在握,难道还怕史侯无法登上大位否?”

    “诶,此等言语,有大不敬之意,休要再提。”

    何进表面呵斥荀和,内心里却觉得荀和说得很有道理。当下心满意足,思索着将来该如何为自己的外甥夺取这个帝位。

    ......

    ......

    这边何进等人还想着刘辩当太子的事情,那边汉灵帝也在屏开左右之后,于玉堂殿偏殿秘密召见了蹇硕。

    “今日大将军又在撺掇朕立史侯为太子。”

    汉灵帝的脸色不太好看。

    宫里唯一支持他立刘辩的,除了董太后以外,就只剩下蹇硕了。

    说实话,汉灵帝其实很想找陈暮问一问计。

    但有一点让他很犹豫。

    那就是陈暮是受张让的举荐才成为他的近臣,他怕陈暮与张让密谋在一起。

    在内心深处,汉灵帝是真的很喜欢刘协,甚至已经考虑再过几年,等天下稳定之后,一定要想办法把刘协立为太子。

    如今满朝文武甚至连身边的亲信宦官都反对,汉灵帝除了能找蹇硕这个忠实拥趸聊一聊以外,连陈暮他都不敢说,就是怕走漏了消息,引起何进党羽反弹。

    蹇硕头脑简单,不假思索地道:“大将军如此不识抬举,陛下何不将其罢黜,另立新的大将军?”

    听到他的话,汉灵帝翻起了白眼。

    现在何进何苗兄弟拥有京城大半的兵力,整个北军都执掌在他手里,何家在朝廷也根深蒂固,一旦触及到何进底线,怕是要出大问题。

    “大将军并无过错,冒然罢黜,恐天下人不服。”

    汉灵帝只能随便找了个借口敷衍。

    蹇硕想了想道:“大将军所恃者,不过是何皇后,如果陛下废后的话......”

    找这个笨蛋商量大事果然是个错误。

    汉灵帝心里腹诽。

    何进所恃者哪里是何皇后,是他手里的兵权。当初就不该听张让胡扯,把北军给了何进,现在弄得他实力那么大,早知道......

    等会......

    兵权?

    蹇硕的话,倒是提醒了汉灵帝。

    何进的依仗,确实是手中握有的兵权。

    如果自己能够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不管是另立新军,还是分掉他的兵,那将来协儿上位.......

    汉灵帝的眼神闪烁,隐隐觉得,这个计划或许可行。

第十八章 老狐狸与小狐狸(感谢比鲁大佬盟主打赏)

    中平四年年末,陈暮家门口车水马龙,把整个巷子都堵上了。

    虽然已经立了牌子,但架不住送礼递名刺太多。

    有不想被罢黜的,有想换工作岗位的,有想投靠他门下的,不一而足。

    大多都是洛阳本地的低级官员,都是三百石以下的各部门令丞、从事、佐吏、令史、节从等。

    除了幽州并州凉州这些危险的地方官员以为,高级别的官员也轮不到陈暮,都在西苑挂着牌呢,尚书台无权管辖。

    不过陈暮此时并不在家,而是在原司徒袁隗的府邸里,二人坐在厅内,两个人坐着喝茶,谁也没有开口。

    老狐狸与小狐狸都保持着礼貌性的微笑,内心当中却是快速思索,一个在算计,一个在疑惑。

    袁隗有点摸不准陈暮的来意。

    “尚书令日理万机,怎么有时间来老夫一个被罢官之人的家里,是有何事?”

    过了约四五分钟,袁隗终究是没耐住,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陈暮微笑道:“暮最近正想买栋新房,听闻老大人府邸精美优雅,宽敞大气,便过来一观,顺便拜访老大人。”

    “原来如此。”

    袁隗表面笑呵呵,心里的疑惑更加深了。

    他才不信陈暮真的只是来看看他的房子,不过他是官场老油子,没有立即表现出来,而是说道:“既然如此,我便带尚书令在府中逛逛?”

    “那便辛苦老大人了。”

    陈暮笑着说道。

    二人起身,便在袁府溜达,袁家四世三公,袁隗自己也曾经位列三公,家产可比曹家丰厚得多。

    府邸占地数亩,假山园林,亭阁雅苑,回廊九曲,人工湖里养满了金鱼。

    “请看这边,这边的紫竹都是老夫精心栽种,已有数十年了。”

    袁隗指着湖边的名贵紫竹说道。

    “老大人这宅院匠心独运,鬼斧神工,如我所料不错的话,应是名家打造。”

    陈暮微微一笑。

    那是当然。

    这样的豪宅,就是一个四世三公的底蕴。

    岂是你这样的新贵所能比的?

    袁隗心中讥讽? 表面却不动声色地介绍道:“老夫这府邸,是数十年前找了洛阳最好的图谶师打造,花费近亿? 虽比不得陛下的西苑? 却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原来如此。”

    陈暮点点头,看到那边湖心亭? 便说道:“不如去湖心一观?”

    “请。”

    袁隗猜到新任的尚书令应该是有事要对自己说,于是又对府中巡逻的守卫仆役道:“在外面等着。”

    沿着白色的大理石廊走到湖心亭? 二人在亭里席地而坐。

    陈暮这才缓缓开口道:“袁家树恩四世? 门世故吏遍於天下? 底蕴确实深厚呀。”

    袁隗已经懒得跟陈暮兜圈子了? 直言道:“尚书令今日到访,怕是不止是来看老夫这宅子吧。”

    陈暮心里鄙夷了一下汉朝人脾气性格有点耿直? 沉不住气? 这要是在明清官场,不先跟你绕一两个时辰,才会奔正题,那都不叫官场老手。

    “袁家四世三公,看似底蕴浓厚。

    陈暮斟酌着用句? 缓缓说道:“但如今老大人被陛下罢官,袁本初与袁公路却未掌权,官小职卑,袁家下一代没有续上,青黄不接,再厚的底蕴,怕也会消磨殆尽吧。”

    袁隗脸色微变,语调逐渐冷漠起来:“尚书令这是何意?袁家世受天子恩泽,不管是在朝还是在野,都忧心国家,从来没有因为官小职卑而有所怨言。”

    陈暮笑道:“袁家的忠诚世人自然是知道的,我也只是觉得袁本初与袁公路都是人才,担任如今的职务实在是可惜了些。刚好益州与荆州有太守空缺,所以我打算向朝廷举荐他们二人,并无它意。”

    举荐袁绍和袁术?

    袁隗心中惊讶,但很快思索起来,在想这位新任的尚书令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别看袁家四世三公,可了解汉末官场的朋友应该都知道,汉灵帝执政晚期,像杨家袁家这样的顶级世家,一直是汉灵帝打压的对象。

    特别是这两年,杨家袁家出仕的人已经极少。

    袁绍只是个六百石就不用说了,袁术那个集中了袁家全部资源弄上去的两千石虎贲中郎将,在西汉时还算有点权力,是统领宿卫的禁军统领。但到东汉就变成了水货,属于贵戚子弟担任的散职,没有实权。

    不然的话,袁家又不缺钱,难道还花钱买不到什么好官职?

    还不是因为汉灵帝已经意识到这些政治世家长期把持朝政对于他执掌权力的危害,从而在慢慢地削弱他们。

    事实上汉灵帝倒不是在针对袁家和杨家,而是在针对整个东汉官僚体系。

    以前的东汉官僚体系是怎么回事?

    官员的儿子进入太学读书,出来后直接举孝廉入仕,然后一代又一代,形成独特的世家体系,垄断了官职,让寒门几乎难有上升渠道。

    注意,这里说的是寒门,可不包括平民黔首。

    寒门是落魄贵族,有钱有吃有喝能读书,仅仅是没有政治地位而已,可比那些挣扎在温饱线上的平民黔首强得多。

    连寒门都没有上升渠道,更别说普通百姓。

    虽然汉朝也不乏有平民出身的官员,比如朱买臣和贾逵,可那叫幸存者偏差,无一不是运气好、能力强,有贵人相识才走到这一步,大部分官员,还是得靠家世背景。

    袁隗不傻,这些年来天子动作不少,卖官、提拔鸿都门学以及寒门出身的官员,现在三公九卿,一半都是寒门出身。

    他知道天子的意思,所以陈暮要想举荐袁绍和袁术,天子不一定会答应。

    而且袁隗摸不准陈暮的套路,犹豫片刻,他缓缓开口道:“尚书令想举荐本初和公路,好意老夫心领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未来他们的路,还是得靠他们自己走才行。”

    陈暮笑道:“老大人是怕陛下不答应吧。”

    袁隗没有接话。

    陈暮又道:“实不相瞒,其实我也是有求于老大人,如果老大人答应帮忙的话,那我自然有办法让陛下同意。”

    “哦?”

    袁隗来了兴趣,问道:“何事?”

    陈暮笑道:“那任秉是老大人门生故吏,上任齐国之后,似是对我留下的诸多政策有些不满,胡乱更改,我心中不悦,所以希望老大人出面,帮我这个忙,将任秉调离走。”

    吴匡太老了,他早年跟着的是现任太仆黄琬的祖父,汉桓帝时期的太尉黄琼,资历虽老,但年龄也大,这个月正式被汉灵帝辞退了。

    陈暮听到消息,那位继任者任秉才刚到齐国上任,就大刀阔斧,将他留下来的政策改得面目全非。

    这一点哪怕沮授都没办法,因为沮授是刺史,只有监察权没有治理权。

    原来陈暮的政策能实施,是因为吴匡配合,新来的国相不配合,沮授一点办法都没有。

    所以陈暮打算跟袁隗做个交易,至少这两年内,不允许任秉胡来。

    也许有人会奇怪,陈暮不是管着两千石吗?

    是。

    尚书台确实管着两千石。

    但问题是《后汉书》记载:“灵帝时,开鸿都门榜卖官爵,公卿州郡下至黄绶各有差。其富者则先入钱,贫者到官而后倍输,或因常侍、阿保别自通达。”

    当时所有的官员,哪怕你不是买官得来,而是朝廷征辟你,你还是得交一笔钱,只是给的数量不如正常买官那么多而已。

    任秉是袁家的门生故吏,是通过正常的举孝廉入仕,可一样也花了一笔钱,这笔钱花了,就受法律保护。

    除非他干了坏事被刺史揭发,上报到朝廷来,陈暮才有处置的权力。

    不然哪怕汉灵帝也不会无故罢免一位花钱的官员。

    因此陈暮就打上了袁隗的主意。

    袁隗不动声色地道:“原来是这样,不知道尚书令觉得,公路与本初,适合去哪一地去做太守?”

    “永昌和长沙。”

    陈暮毫不犹豫把早已经想好的地点说出来。

    袁隗眼睛一亮,永昌是偏僻了些,但袁绍只是个六百石,一跃成为封疆大吏,已经是极大的升迁,大不了几年后再回洛阳就是。

    长沙也很偏,但那只是地理上的偏,此时的长沙还是相当繁华,人口也不少,很容易干出政绩。

    如果袁绍和袁术能够都当上太守,只要没犯什么大错,再过几年想办法调回洛阳做三公九卿,也是指日可待。

    想到这里,袁隗毫不犹豫道:“既然尚书令如此诚恳,那老夫说不得还是得帮这个忙了。”

    “那就多谢老大人了。”

    陈暮露出人畜无害的微笑。

    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袁绍和袁术赶走,简直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汉末的时候,北方中原也就袁绍和袁术实力比较强大,曹操可以说是在二袁的夹缝中慢慢爬出来的,早期甚至是依附于袁绍,帮助袁绍对付袁术,等打败袁术之后,又反戈一击把袁绍打垮。

    所以只要把袁家兄弟和曹操从北方弄走,那冀州豫州等地即便有军阀在,没有真正有能耐的雄主,也远不是刘备的对手。

    到时候定鼎北方,称霸中原也会快很多。

    虽然这样无疑是改变历史,让未来再难以捉摸。

    但还是那句话,愚笨的穿越者还在历史书上循规蹈矩,遵从历史的发展演变来蝇营狗苟。

    聪明的穿越者却早已经看透了历史的本质,丝毫不惧未来的发展是否超脱自己的认知。

    不遵循历史,才是真正得智慧。

    陈暮这么做,便是要将历史掌握在自己手中,哪怕发生了改变,他也能够提前预料到,在未来书写属于他的篇章。

第十九章 年轻袁绍,雄主之姿(感谢鲁比大佬盟主打赏)

    听到陈暮有办法帮袁家弄两个太守,袁隗欣然同意。

    对于他来说,不同意那是傻子。

    他当时候甚至还在心里想,这个尚书令得多傻,才会提出这样的利益交换?

    拿一个太守换两个太守,只是为了自己留下来的政策顺利实施?

    呵呵。

    碰上这样的事情,袁隗做梦都能笑醒来。

    简直是血赚。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他会这么想,是因为袁隗站在自己的角度来思考问题,如今政局稳定,海内承平,大汉完全没有任何要灭亡的迹象。

    事实上,即便是原本历史上的东汉,也完全没有到皇朝末路的时候。

    纵观历朝历代,所有王朝崩溃,都离不开几点。

    一,王朝失去了民心,起义不断,如秦末和元末。

    二,天灾**以及外敌入侵,如宋末和明末。

    三,皇帝大权旁落,各地军阀无数,如晋末和唐末。

    特别是晋末和唐末后期催生出了南北朝和五代十国,可见地方势力有多混乱。

    而东汉呢?

    虽然也有起义,但除了黄巾之乱,基本没有威胁到统治的大规模反抗。

    天灾**和外敌入侵更无从谈起,天灾虽有,却不是很多,动摇不了根基。

    至于外敌,除了并州以外,幽州和凉州的外族势力,基本都被地方军阀打成死狗。

    皇权旁落也不可能,因为汉灵帝还掌着权,局势也还算稳当,不然的话,他不会脑残到收税。

    而且即便收了税,在他死前也没发生太大的动乱,就可想而知汉末都没有这些问题。

    要不然为什么说其它朝代都以弱亡,唯独汉以强亡?

    那是因为汉朝真的不该亡。

    如果没有董卓的话,正常情况下,哪怕刘辩刘协少年继位,依靠朝廷那一批老臣,完全可以度过这段困难时期,等皇帝长大后掌控权力。

    更何况现在汉灵帝还没死。

    所以在袁隗看来,如果有人跟他说大汉国祚就这几年的事情,估计袁隗会把他当神经病看待。

    而且不止是他,几乎天下的人都这么想。

    当初陈暮跟刘备说起这件事情,那还是黄巾之乱,大汉江山摇摇欲坠的时候,结果刘备的反应充满了不敢置信,就代表了现在大部分人的想法。

    因此袁隗根本想象不到? 未来会发生那样的变故? 听到陈暮的请求之后,几乎想都不用想,直接就答应了。

    这就是因为两人站的视角不同,考虑的问题也不同。

    陈暮看到了江山变迁,要把未来的对手弄走。

    袁隗以为江山稳固,想要让子孙升迁。

    目光的长远? 决定了未来变化。

    在陈暮走后? 袁隗就立即派人去把袁术叫来。

    之所以叫袁术不叫袁绍? 是因为两个人不对付? 关系并没有大家所想象的那么好。

    袁术曾经公然说:“群竖不从吾? 而从吾家奴乎!”

    当众骂袁绍是自己的家奴? 完全不把袁绍当兄弟,可见二人关系有多恶劣。

    因此袁隗为了防止二人见面吵架? 只能一个一个地喊来? 而且必须先叫嫡子袁术? 不然袁术知道了肯定会闹。

    当袁术来到袁隗的府邸,看到袁隗正在湖心亭钓鱼,有些散漫地道:“叔父,叫吾来何事?”

    袁隗淡淡地道:“公路,我欲把你调出京城,去外地做太守,你觉得如何?”

    袁术惊讶道:“叔父有门路?”

    其实虎贲中郎将也不是完全没有权力,《汉官典职》曰:虎贲中郎将,主虎贲千五百人。

    然而相比于人家北军的中郎将执掌数万人,袁术这个虎贲中郎将其实就是个看大门的,管1000多人的皇宫外围宿卫禁军,权力也就那样,而且不是那么自由。

    所以袁术早就不想干了,只是碍于这个职位是袁家倾尽全力才弄上去的,不得不继续做下去。

    听到自己要外放太守,去地方当土皇帝,袁术当然开心。

    “嗯。”

    袁隗点点头道:“不过也没有十成把握,我叫你过来,只是让你做好心理准备,看你愿不愿去。”

    “愿意,当然愿意,天天看宫门,我早就嫌烦了,只是不知是何地?”

    袁术毫不犹豫同意。

    袁隗便说道:“愿意就好,如无意外,应当是长沙郡。”

    “长沙郡?”

    袁术心中窃喜,那地方好呀,天高皇帝远,而且非常富庶,是个好地方,当下高兴地道:“那就拜托叔父了。”

    “嗯,去吧。”

    等他走后,袁隗又差人叫来袁绍。

    袁绍长得姿貌威容,相貌英俊,抵达袁隗府邸,恭敬地对袁隗说道:“叔父。”

    相比于对待袁术,袁隗对袁绍的态度就好得多,笑着说道:“本初,最近在忙些什么,有些日子没回府里了。”

    袁绍恭敬道:“大将军这几日常与我交谈至深夜,绍实在脱不开身。”

    “嗯。”

    袁隗说道:“你得大将军赏识,是件好事。不过还有另外一件好事,看你愿意否。”

    “哦?”

    袁绍不解道:“是何事。”

    袁隗道:“那新任的尚书令陈暮陈子归,你可曾听闻?”

    “自然。”

    “他愿意举荐你为永昌太守。”

    “举荐我为太守?”

    袁绍一头雾水,自己和那陈子归素来没有交情,他会这么好心?

    “不错。”

    袁隗点点头,说道:“那陈子归有求于我,作为交换,你与公路每人一地太守,过两年之后,我再想办法把你们调回洛阳,有了这份资历,就算没有当上九卿,最少也是京兆尹或者司隶校尉,将来再为我袁家添二公,亦不远矣。”

    之所以袁隗不对袁术说这些话,而对袁绍和盘托出,是因为袁隗和袁逢其实都比较欣赏袁绍。

    《三国志》记载:“绍生而父死,二公爱之。幼使为郎,弱冠除濮阳长,有清名。”

    虽然袁绍是袁逢的庶子,但过继给了袁成,那也算是袁家嫡子。所以袁隗和袁逢都比较喜欢他,对袁术就严格许多。

    这一点其实很好理解,做父母的,对子女要求肯定很严格。如果是亲戚家的孩子,那肯定要表现得喜爱,就算做错事情,也不好意思责骂。

    更何况袁绍的能力确实要比袁术优秀,为人处世,心胸谋略,袁绍都要比袁术强得多。

    唯一的问题就在于,袁绍因为四处结交党人而得罪过宦官,袁隗甚至因此被大宦官赵忠警告过,以至于袁家根本不敢给袁绍资源,帮他提升职务。

    这种情况下,使得袁绍必须要依附何进,才能混个一官半职,这是最可惜的地方。不然的话,袁绍也不可能到现在才六百石。

    如今新任尚书令愿意帮忙举荐,还说会想办法说服天子,袁隗当然一百个愿意,现在就看袁绍的意思。

    只是出乎袁隗意料的是,袁绍迟疑片刻,说道:“此事,容我考虑考虑。”

    袁隗脸沉下来:“本初,永昌虽是偏僻了些,但还算安稳,只要你过去待一两年,我很快就会把你调回洛阳,这是一个晋升机会,可不能错过。”

    “叔父,这些绍自然清楚,只是如今绍得大将军赏识,我不愿在此时离开。”

    袁绍坚定地摇摇头。

    他以前也不是没有被朝廷征辟过,但当时在给母亲守孝,不得不拒绝征辟。

    如今倒是想往上爬,可与党人为友,导致被宦官排斥,正常的升迁机会已经断绝,只能从何进那想办法。

    要知道,东汉历史是外戚与宦官轮流掌权。

    如此反复更迭,权力交错。

    当时很多士人都喜欢依附外戚,而不愿意依附宦官,比如窦武李膺刘淑等人就是典型的例子。

    桓帝灵帝时是宦官掌权的时候,按照权利更迭,下次也该轮到外戚。

    而如今党人多依附于何进,袁绍与党人交往极其过密,为了赢取名望,也为了以后何进掌权的时候能够得到晋升,袁绍才不愿意在这个节骨眼离开。

    “你真的不愿去?”

    袁隗不太高兴。

    袁绍想了想,答道:“我蒙大将军看重,每日跟随左右。如果叔父一定要我去的话,得让我去问问大将军的意见。”

    提起何进,袁隗脸色缓和下来,点点头:“如此,那便依你,你去找大将军谈谈吧。”

    “那我去了。”

    袁绍倒退着出去,叔父的话虽然有道理,可他从来是个坚持主见的人。

    像以前叔父袁隗就斥责自己,不要再跟党人交往,这样会给袁家带来灭门之祸,甚至自己也差点被赶出袁家。

    但即便如此,袁绍也是坚持己见,可知他是一个有想法的人。

    如果陈暮知道这件事的话,一定会感叹自己失算了。

    谁说袁绍色厉而胆薄,好谋而无断,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义的?

    人家明明十分果断嘛。

    这一点上,其实就有点刻板印象。

    袁绍早期还是很厉害的,比如袁隗曾经不许他与党人结交,袁绍坚持己见。

    后来何进杀宦官十分犹豫,袁绍也是非常坚定地劝何进要果断一些。

    包括在何进被杀之后,袁绍亦是第一个带兵冲进皇宫诛杀宦官。

    而面对董卓强权,他也是敢于站出来正面硬刚,虽然差点被董卓杀了,却也见其胆魄。

    要是没有真本事的话,袁绍又怎么可能虎踞冀州?

    只是可能到了那个年纪和地位,逐渐改变了性格,开始瞻前顾后,犹犹豫豫而已。

    至少年轻的袁绍,确实有雄主之姿。

第二十章 他在想什么?

    “陈子归举荐你为永昌太守?”

    何进皱起眉头。

    他的幕僚虽多,可有能力的也就那么几个。

    随着王章去世,张邈王芬等人调任,现在一个比一个少,如何能高兴得起来?

    袁绍正色道:“大将军放心,我已经严词拒绝,必不会离将军而去。”

    何进又高兴又感动:“本初当真是深明大义。”

    其实要真是有心机之人,这个时候肯定要假惺惺地劝袁绍,让他为了自己的前途去赴任。

    哪怕想把袁绍留在身边,也要给袁绍画个大饼,比如以后会为他举荐更好的官。

    但何进只能说是半个行动派,而不是心机深沉之辈,自然没这能耐。

    之所以说何进是半个行动派,是因为他对手下还是不错。

    像袁绍,在汉灵帝死后那段时间,何进短暂地掌权,立即就把袁绍任命为司隶校尉,执掌兵权,可见对他的信任。

    然而在真正对宦官动手的时候又犹犹豫豫,便能看出来,何进比袁绍还优柔寡断,是成不了大事之人。

    二人又聊了一会儿,袁绍便告退从厅堂出来。

    荀和跟在身后,轻声道:“本初。”

    “嗯?”

    袁绍回过头,看到是荀和,纳闷道:“公舒先生?”

    “去那边聊聊吧。”

    荀和指着不远处的花园里的亭阁说道。

    袁绍虽然不知道荀和找他什么事情,但荀和地位高,跟他关系也极好,便点点头道:“好。”

    二人来到亭阁里,对列而坐,周围虽枯叶落败,花草也凋零枯萎,却因为府中下人时刻打扫,草木枝叶修剪得干净,地面也不染一丝尘土。

    荀和大袖长袍,面容清攫,平静地对袁绍说道:“本初啊,你可知我为何叫你出来?”

    袁绍答道:“愿闻其详。”

    “我是在想,那陈子归,到底在想些什么,为何会忽然想着将你与袁公路调离出洛阳呢?”

    荀和抬起头,望向远方的天空。

    天空灰蒙蒙的,隆冬十二月,洛阳虽未下雪,却冷风吹拂,令人遍体生寒。

    两人都穿着极厚? 倒也不惧寒冷。

    袁绍有些不解地说道:“我叔父说,陈子归提出了交易? 只是希望能将任秉调离齐国? 应当并无它意。”

    荀和笑道:“你呀,可是小瞧了那陈子归,说真的? 我到现在都摸不清楚他的路数。”

    陈暮说是想要一个后世流芳百世? 所以愿意帮助他们党人。

    可他自己倒是平步青云? 升迁飞快。

    虽然也有拿得出手的政绩和实力说话,但若是没有巴结宦官跟汉灵帝,荀和是一百个不信。

    甚至前两年汉灵帝那一手绝妙的收税之策,荀和也怀疑是出自陈暮的手笔。

    哪怕这一手笔堪称绝妙,让朝廷那些世家吃瘪? 荀和自己也乐在其中。

    但看陈子归那样子? 怎么看怎么像是在辅佐一个帝王复兴大业。

    这让荀和有点怀疑? 陈暮之前说起天子会死这一说法? 到底是真是假。

    要是真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尽心尽力辅佐一个要死的帝王?

    学他们一样? 为下一任帝王做准备难道不好吗?

    “他能有什么路数?不过是个新贵而已。”

    袁绍挠挠头,随着天子大肆开放卖官鬻爵? 又用鸿都门学冲击太学? 以往世家太学门生故吏遍布天下的景象早就变了。

    远的不说说近的,原光禄勋刘宽,乃高祖十五世孙,城阳王之苗裔,出身自弘农刘氏。

    弘农刘氏虽比不得袁家和杨家四世三公,却也是顶尖名门。

    刘宽历任桓帝灵帝两朝,两次出任太尉,他的父亲刘崎亦是顺帝时期的司徒,一门父子二公,门生故吏真正的遍布天下,不比袁杨二家差多少。

    可刘宽一死,他的门生故吏也差不多被天子清理得差不多。

    还有袁家和杨家,连袁隗都被罢免,可见现在的时代是真的变了,世家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父死子替,孙承祖业,一代一代地保持家族兴盛不衰。

    荀和笑着说道:“本初,你可知道,我等依附于大将军,便是在替史侯造势,等待史侯登基之日,便是大将军掌权之时?”

    袁绍小心翼翼地看了四周,低声道:“公舒先生,我自然明白这一点,但在室外,怕是不宜这般说。”

    荀和摆摆手道:“无妨,这里没有外人。你是我看好之人,到了那一日,便是......”

    “那一日?”

    袁绍一头雾水,哪一日啊?

    荀和含笑道:“当然是诛杀宦官之日了,大将军手下,也就只有你能带兵与大将军一同杀入皇宫。”

    这话不算犯忌讳,因为在历史上何进的这些幕僚就经常撺掇他带兵进宫铲除宦官。

    比如中平五年,盖勋就提出建议“吾仍见上,上甚聪明,但拥蔽于左右耳。若共并力诛嬖幸,然后征拔英俊,以兴汉室,功遂身退,岂不快乎!”

    还有袁绍刘虞陈琳等人,也在同年向何进提出过类似的建议。

    这可都是汉灵帝还没死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可见何进身边的这帮人,早就统一了战线,对宦官集团有所谋划。

    只是当时汉灵帝还没死,何进没那胆子,等汉灵帝死了,何进一直犹豫不决,再加上何皇后向何进替宦官求情,导致功败垂成了而已。

    “只希望这一日能早日到来吧。”

    袁绍眼神当中似有光。

    荀和含笑道:“如今大将军麾下可用之才还是太少,明年我会建议大将军多征辟人才,以图大事。”

    袁绍点点头:“诛杀宦官,确实只恨人少,可惜我等无法募兵。”

    “还是得等待时机呀。”

    荀和目光闪烁。

    后年。

    大功告成之日,就在后年!

    ......

    ......

    “此事,就拜托给尚书令了。”

    “尹晋、史玉因愤杀人,况其家人愿出重金缣赎,自然要从轻发落。”

    “尚书令深明大义,老夫十分敬佩,以后尚书令要是有用得着老夫的地方,尽管开口,我必不会推辞,今日天色已晚,老夫就先走了。”

    “呵呵,那我送送老大人。”

    送走了许相,厅堂屏风后面,荀彧一身清香地走出来,眉头紧皱。

    陈暮笑道:“文若,今天又学到了什么?”

    荀彧带了丝丝不满地道:“彧学到了官官相护,学到了狼狈为奸,看到了官场的黑暗。”

    刚送走了一个许相,可在许相之前,还有丁宫张驯樊陵等人,要么是为了自己犯事的门生故吏求情,希望陈暮别在这次审查中罢黜他们,要么是帮忙求官,为自家子侄谋条前程。

    除了少数难办的事让陈暮打了太极推辞了以外,大部分举手之劳的事情都同意了,亲眼见到这种官场利益纠葛,让荀彧觉得很不舒服。

    “怎么,不高兴?”

    陈暮招呼荀彧过来坐下,亲自动手泡茶,他的茶是自己炒的,虽然技术粗糙,但也比东汉葱姜橘子皮一股脑往茶水里煮的煎茶好得多。

    荀彧眉头紧锁,跪坐下来,认真说道:“彧之所以愿意受尚书令征辟,是因为彧忠于汉室,希望为天下尽自己一份力,只是待在尚书令身边,见了这官场,实在不喜,希望尚书令允许彧请辞。”

    陈暮没有回答他,而是继续在炉边忙活,平静地冲茶泡茶,认认真真完成穿越之前学到的一些泡茶工序。

    荀彧也不催促,耐心地坐着。

    他其实有点不太明白,眼前的人为什么做事总是这么不紧不慢,明明比自己还小四岁,却深谙为官之道。

    不仅政务处理得井井有条,连官场上的人情往来都八面玲珑,长袖善舞,似乎从来都不曾得罪过人,老练得像一个沉浮宦海数十年的资深政客。

    最关键的是,荀彧在陈暮身上找不到任何士人拥有的品德廉耻。

    许相这一次帮忙求情的人,是巩县尹家,陈留史家人,尹家在和帝桓帝时,有太尉尹睦,司徒尹颂,一门两公。

    史家在顺帝时有京兆尹史敞,有彭城相史弼,亦是陈郡名门望族。

    虽然尹晋、史玉杀人事出有因,是因为人家先开口挑衅侮辱,二人呼朋唤友愤而杀之。

    但按照律令,杀人罪并不是天下大赦以及缣赎可以抵消的轻罪,而是重罪,哪怕事出有因,必须要按照汉律杀之以儆效尤。

    陈暮却打算以尚书令之责强令廷尉轻判,让荀彧觉得这不符合自己对于心中正人君子的标准,因此打算辞职。

    不过陈暮却不急,后来曹操屠城的时候,荀彧也没说什么,说明荀彧并不是一个固执的人。

    只要他不像刘备那样,这么坚持自己心中的仁义,那么就有改变的可能。

    泡好了茶,满室茶香。

    陈暮为荀彧倒了一杯,说道:“饮一口。”

    荀彧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眉头的皱纹就更加深了一些,没有加佐料,这茶苦涩地难以入喉。

    “如何?”

    陈暮问。

    “苦涩难耐。”

    “再品。”

    荀彧就又喝了一口,还是觉得苦。

    “我却觉得甘之若饴。”

    陈暮看着他苦瓜似的脸,轻抿一口道:“这做官,就跟喝茶一样。看着苦涩,可品尝多了,就能品出其中的甜味。”

    荀彧不解道:“尚书令执掌中央,又得天子信赖,权势无双,何来苦涩一说?”

    “你呀,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陈暮笑道:“我看似掌权,实际上权力都在天子手里。我每日处理政务,都只是普通琐事,大事上,你见过几次我能说得上话?”

    汉灵帝可不是个善茬,他提拔自己,是为了让自己能帮他处理政务,可以让他放心地吃喝玩乐。

    但你要是真以为他是个无能庸君,那就想多了。

    至少目前来看,财政大权和人事大权,几乎牢牢地把控在他手里。

    而且由于张让与何进结亲之后,何进慢慢掌控了兵权,宦官外戚一家人,原本汉灵帝跟何进的关系更加融洽才对。

    但上次刘虞请立太子,汉灵帝当时的态度,就已经让陈暮隐隐嗅到了一丝裂缝的味道。

    看来天子还是更喜欢刘协一点。

    这对于何进来说,自然是不能容忍的底线。

    而汉灵帝经过这次请立太子,没准也会开始提防何进。

    所以他猜测,历史上的西园八校尉的设立,恐怕也已经不远了。

    如果汉灵帝已经有预谋,居然不跟自己这个所谓的“心腹”谋主谈一谈,说不好也同时在防着自己,再加上日益受宠的蹇硕.......

    陈暮已经能够想象得到,明年的政坛恐怕将会是一场地震,汉灵帝也必然会开始慢慢削弱何进的权力。

    要是连这样一个政治手腕高明的皇帝也是庸君的话,那恐怕怎么被他玩死的都不知道。

    荀彧是个聪明人,细细品味,点点头说:“所以尚书令是为了明哲保身?”

    陈暮摇摇头:“是也不是。”

    “那是为何?”

    “天子喜欢董侯,不喜史侯。与大将军之间,必然产生矛盾,你猜猜,未来会发生什么?”

    “嘶。”

    荀彧在尚书台,自然也知道那日请立太子的事情,不由睁大了眼睛,倒吸了一口凉气道:“如果天子要强立董侯,大将军会......”

    “或许不会到那一步,但谁说得准呢。”

    陈暮笑道:“所以在官场上,宁愿不结交,也不要结仇,处处与人为善地好。不然一旦天下有变,说不准你就要被不知道哪来的明枪暗箭杀死。”

    “大将军真的会那样做吗?”

    荀彧陷入了沉思。

    陈暮看着他,又喝了一口茶,含笑不语。

    官场上盘根错节复杂,比如许相就是尹睦的门生,与史弼也是老友,但如果你不知道这些事情,擅自下令把人砍了,那就是得罪人。

    汉灵帝能长命百岁,那这就都不是事。大不了陈暮跟对方斗一斗,官场政治斗争玩手段,汉朝人还嫩地很。

    像皇甫嵩和王允一样,两个憨憨,完全不知道什么叫笑里藏刀,不知道什么叫口蜜腹剑。

    不过联想到这个时代的官员除了少数人以外,大部分都喜欢拔刀砍人,就知道论起官场权术,可比明清时期的那些官员差得远。

    可惜汉灵帝活不了多久,陈暮当然没法辅佐他守江山,自然就得开始为自己考虑。

    而他做的一切,可远不是只想着保住自己尚书令这个官位。

    汉灵帝都活不长了,还要这个官位做什么。

    他为的,是明年在布局天下的时候,能够有更多的作为,不仅要调大量有才干的官员去青州,青州附近,也得换上一些贪官污吏,庸才无能之辈。

    这样打江山的时候,才能轻松许多。

    而现在带上荀彧,除了在培养,希望未来能将他拉入刘备阵营以外,还有个更深层次的算计。

    陈暮看着荀彧,缓缓开口:“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的从兄荀公舒,就在大将军手下担任长史吧。”

    荀彧沉默不言。

    过了片刻,他才说道:“彧明白了。”

    “明白便好。”

    陈暮点点头:“天色不早了,早点回去吧。”

    荀彧也没有再提辞职的事情,答道:“那彧便告辞。”

    说罢,起身离开。

    看着他走的背影,陈暮心中快速思索起来。

    荀和是除了自己以外,汉朝唯一知道汉灵帝即将命不久矣的人。

    虽然不清楚荀和有没有将这件事情告诉给其他人。

    但陈暮觉得,只要荀和不蠢,就应该不会这么做。那样无疑是给自己招来灾祸,也会让计划泡汤。

    荀和在想什么,想做什么,陈暮其实也能猜到一些,大抵知道那个过程。

    而自己的谋划,却跳出了荀和的计划,也跳出了任何人的计划之外,战略眼光,先天不在一个层次。

    袁隗只看到了江山稳固,所以见到小利而欣然同意,帮助陈暮解决了一个青州的麻烦。

    荀和看到了天子要亡,却看不到乱世将至,所以他的目光只关注在洛阳,关注在何进与刘辩身上。

    唯有陈暮,看到的是整个天下,看到的是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得世界。

    而一切的关键布局,都在明年!

    陈暮又喝了一口清茶,扭头看向窗外庭院中已经枯败的杏树,露出一个淡然的微笑。

    董仲颖。

    可别让我失望啊。

    你这头超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豺狼,一定要给这个世界,带来一场无人想象得到的变故。

第二十一章 前汉南北军

    年关将至,一大堆事情要处理。

    有关系的没关系的,还当着官,或者人走了还想发挥影响力的,递条子打招呼,欺上瞒下,总归是有办法可以想。

    别说陈暮这个尚书令,就连尚书台一个普通令史,都能帮亲戚在太仓找个低等吏员的活计。

    有什么权力,区别于在什么衙门。

    就好像明朝正一品的太师太傅太保,只要没有担任其它实职,虚职再多,也不如一个吏部郎中说话管用。

    连令史都会徇私,陈暮当然也会。

    如今青州各地县令,几乎都是泰山学宫出来的人。

    这些人不能说忠不忠心的问题,因为除了四兄弟以外,哪怕是沮授典韦太史慈等人,也只是认为自己在只是依附于刘备集团而已。

    汉室还没倒,现在也不是汉末各为其主的时候。

    不过源于如今的制度,沮授等人确实以刘备为主,因为他们是刘备陈暮的属吏出身,被他们举荐,当然听命于他们。

    这就有点像是春秋战国时期士大夫依附于卿大夫,卿大夫依附于诸侯,诸侯依附于周王室大概这样。

    通俗来讲,现在沮授如果被汉灵帝调去其它地方,那么他可以算是刘备的门生故吏。

    “子归弟,前段时间郡府的人说是朝廷政令下来,让我去做令居令。初始我还以为是我的才能被朝廷看重,后来才知道,原来是你举荐了我,上次的事情还未报答,现在......多番恩情,无以言表。愚兄,愧不敢当呀。”

    看着阎忠自凉州令居县发来的信件,陈暮心中腹诽,既然愧不敢当,那你这县令还不是去了?不过凉州名士嘛,在大汉地位不高,想弄个一官半职也不容易,一个县令够阎忠乐的了。

    “兄是有大才之人,胸中自有韬略。只是弟侥幸得官? 又为天子选才? 正所谓举贤不避亲? 兄长德才兼备,凉州初平,正是兄用武之时,还望兄长尽心尽力? 他日我若是来凉州? 再与兄长共叙一番旧情。”

    将写好的信件让典韦以公文的形式发出去,尚书台总揽天下文书? 自然有一套属于他们的传递体系。

    虽然陈暮估计这封信先会送到汉灵帝那里,但无所谓了,又不是什么阴谋作乱的密信? 也不担心被查。

    晨时梆子敲过? 陈暮从家里出发,准备去上班。马车缓缓驶入皇宫,停在青龙门外,沿着复道一路抵达玄武门门口? 进入了洛阳南宫。

    不过还没到明光殿? 就有小黄门在等着,说是天子召见。

    来到玉堂殿,殿内依旧温暖如春。

    张让赵忠最有权势的时候? 是中平二年到中平三年,因为帮汉灵帝敛了大笔财富,以至于让他说出了张让是我父,赵忠是我母的这句名言。

    但随着在继承人问题上产生分歧,汉灵帝虽然没有疏远二人,可明显让他们陪伴的日子少了许多。

    看着今日当值的是蹇硕,陈暮心中一动,叩拜行礼道:“陛下。”

    “嗯,先坐吧。”

    汉灵帝正在喝蜂蜜,桌案上还摆着西域进贡过来的瓜果,冬天能吃到这些东西,在汉朝真的算是一件极大的奢侈。

    陈暮坐定。

    蹇硕在旁边伺候着,目光看向陈暮,态度不冷不热。

    虽然都是天子近臣,但蹇硕是最近两年才得宠,跟陈暮也没什么交集,所以谈不上友好,但也谈不上敌视。

    汉灵帝放下杯子,等侍女帮他擦了擦嘴,才颇为慵懒地道:“子归啊,近来似乎颇为忙碌,以前时常进宫探视阵,最近倒是少来了,显得生分了些。”

    “年关了嘛,尚书台的事情确实多数十倍,不比往日清闲。”

    “嗯,每日都在忙些什么?”

    “禀陛下,除了在尚书台处理政务,便是见了一些人,聊了一些事。”

    陈暮微笑着回答。

    “哦?”

    汉灵帝一副来了兴趣的模样,问道:“见了何人,聊了何事呀?”

    陈暮在心中斟酌着用句,缓缓说道:“见了几位公卿,说是要帮自家子侄安排安排入仕,陛下也知道,臣执掌尚书台,选官察官的文书,确实要经过臣手。”

    东汉入仕有三种,举孝廉举茂才以及征辟制度。

    严格来说,西苑卖官,就是第三种,从皇帝那花钱,然后被天子征辟为官。

    但到了汉末就统称为买官。

    这是因为不管你是正常举孝廉茂才入仕,还是被三公九卿征辟,只要你当官,都得花钱。

    区别在于,没有举孝廉茂才,买官要花的钱是正常入仕的十倍。

    如曹嵩是门荫入仕,所以买太尉要花一亿钱。

    崔烈是举孝廉入仕,所以他买三公之位,应该是一千万钱。

    不过他找了关系,于是打了个五折,就只用花五百万,价格便宜了二十倍。

    所以不要以为什么官都在西苑,尚书台和三公九卿也有权利任命官职,比如三公九卿每年都可以给人家一个孝廉和茂才的名额。

    这事不算忌讳,汉灵帝点点头道:“都有哪些人啊。”

    “正要向陛下禀报。”

    陈暮笑道:“臣打算向陛下举荐虎贲中郎将袁术为长沙太守,羽林左监丞袁绍为永昌太守。”

    袁绍和袁术?

    汉灵帝倚靠在木塌上,食指轻轻敲击着扶手。

    这是袁隗的意思,还是陈暮的意思?

    一直以来,汉灵帝都把陈暮当作心腹看待,毕竟几次出谋,都被他解决不少麻烦。

    唯独这一次,如果是陈暮的主意,自己作为皇帝,怎么能不知道原因?

    一个皇帝不怕臣子有私心,怕的是臣子的私心别有它图。

    “是袁隗找的你?”

    过了片刻,汉灵帝才缓缓开口询问。

    陈暮答道:“禀陛下,这是暮的建议,只是袁绍好像不太愿意,拒绝了臣的好意。”

    汉灵帝左右看看,对身边的侍卫和众小黄门道:“都出去。”

    众人离开,只留下孔武有力的蹇硕。

    “子归啊,说说吧,你到底在搞些什么,你与袁家非亲非故,为何忽然会举荐袁术和袁绍?”

    等众人都走了,汉灵帝才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直奔主题询问。

    陈暮笑道:“我这么做,都是为了陛下。”

    “为了朕?”

    汉灵帝有些不解。

    陈暮正色道:“虎贲军人数虽少,但毕竟是执掌宫门的禁军宿卫,关乎皇宫安全,袁术虽为大家子弟,却是外人,怎么能把持宫门呢?”

    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看来子归是在为朕的安全着想。

    汉灵帝想了想,说道:“那何人可以担当此任?”

    “依臣之见,越骑校尉何苗,可以担当此任。”

    陈暮认真道:“何苗为皇后同母兄,按照血缘来说,还要比大将军更加亲近于陛下,自然不是外人。”

    何苗原本今年应该大破荥阳农民军,升迁为车骑将军,可惜现在荥阳农民军没有因为活不下去而起义,导致何苗如今还在何进的北军下做个校尉。

    这两兄弟名为兄弟,其实并没有血缘关系,何进是何屠夫与前妻所生,何苗是何屠夫现在的老婆与前夫所生,所以何进跟何皇后是同父异母,何苗与何皇后是同母异父,而何进跟何苗,则完全没关系。

    历史上,何苗可是帮着宦官派系,谋杀自己大哥的人,可见这二人不仅没有血缘关系,连名义上的兄弟关系都没有,一直不和睦。

    汉灵帝自然也很清楚这一点,听到陈暮的提议,只是在心里稍加思索,便说道:“可,那便依子归之见。”

    陈暮拱手一礼,颇有些意味深长地说道:“多谢陛下,臣还有件事想与陛下说。”

    “何事?”

    “臣记得,前汉时长安有南军和北军?”

    “确实如此。”

    “可如今为何只剩下北军,没有南军呢?”

    “子归这都不知道吗?”

    汉灵帝笑着说道:“因前汉常有心怀叵测之人执掌南北军作乱,所以世祖中兴后,便将两军合二为一,由天子近臣执掌。”

    陈暮微笑着说道:“原来如此,多谢陛下相告,解决了臣的疑惑,若无它事,臣便告退了。”

    “嗯,你去吧。”

    汉灵帝没有在意,让陈暮离开。

    等他走后,过了片刻,汉灵帝才猛然惊醒过来。

    南军北军?

    陈暮为什么会突然跟自己提起南军和北军呢?

    前汉之时,因为二军常被掌权者控制,互相厮杀,如吕后时期,诸吕执掌南北二军,权势滔天,几乎有代刘的可能。

    为此绛侯周勃让执掌北军的吕禄之友郦寄游说吕禄让他交出兵权,郦寄卖友求荣,欺骗了吕禄,让吕禄把北军军权交了出来,周勃这才执掌北军,平定了诸吕之乱。

    有鉴于二军分而统领的危害,后汉初年世祖皇帝就将两军合为一体,统称为北军,成为本朝京畿地区唯一的禁军,现在就执掌在大将军手里。

    子归为什么会突然跟朕说起这个?

    仔细想想,大将军执掌了北军。

    那朕的手里就只剩下宫门宿卫军与禁军,而且其中虎贲军还是袁术在统领。

    袁绍是大将军的掾属,袁术也是袁家人,那么子归今天之来意......

    想到这里,汉灵帝忽然起了一身冷汗。

    陈子归是在提醒朕,早做打算。

    虽然汉灵帝之前就已经有这方面的想法,但也只是个构思,还没有想着怎么具体实施。

    因为他一开始的打算,还想着分何进的兵权,犹豫着要不要封何苗为车骑将军,让他执掌一部分北军,这样何苗是宦官的人,但碍于又是何家人,何进也不会发作。

    可陈暮今天过来,不正是在向他建议,最好的办法还是另立一直新军为妙,看来子归是看出了些什么,偷偷向朕提出他的意见呢。

    想到此,汉灵帝长舒了一口气。

    子归果然忠心耿耿。

    朕没有白待他这么好。

第二十二章 世事如棋,风雨将至(今天万字更新,为盟主加更)

    十二月底,天气更加寒冷了。

    陈暮小院里的杏树叶子全掉光,满庭落叶,枯黄的杂草无人打理,颇显得有些破败。

    这一日陈暮家里来了两位客人,一位是荀和,另外一位是荀彧。

    荀和摸着自己下颌蓄了几年的山羊须,扫视一眼道:“子归啊,你这院子,是该清理一下了。”

    陈暮笑了笑:“我太懒了,不想动手。”

    典韦和几名护卫就住在隔壁,但陈暮没有把他们当下人,自己又懒得动手,所以才显得院子凌乱。

    只是这么敷衍的借口着实让荀和无语。

    荀彧低着头没有说话。

    三人进了屋子,围着火炉而坐。

    陈暮倒上热茶,边泡边说道:“我这只有清茶,不知公舒先生喝不喝得惯。”

    “无妨。”

    荀和接过茶杯,眼角余光瞥到不远处书架上一物,笑道:“子归也爱弈棋?”

    那是一副围棋,东汉之前,围棋叫“弈”,但民间也称围棋。

    东汉著名的经学家许慎就在《说文解字》当中记载:“弈,围棋也。”

    汉末是围棋风靡的时候,曹操就特别喜欢下围棋,到晋朝以及南北朝时期,几乎是全民运动,南梁的时候不仅四百八十寺,还家家户户都有黑白棋子。

    陈暮扫了一眼,微笑道:“只是平日偶尔娱乐之用。”

    荀和有点技痒,说道:“何不对弈一局?”

    陈暮谦虚道:“暮的微末棋艺,如何比得上先生?”

    “随意下一局即可。”

    荀和坚持。

    见他确实想下棋,陈暮便起身道:“那我去取棋来。”

    将围棋棋盘和两盒棋子拿到火炉边摆下。

    二人对面而坐。

    “猜先。”

    荀和取了几颗棋子。

    陈暮想了想,在棋盘上放下一子。

    荀和手打开,里面是四颗。

    “我执黑后行。”

    陈暮将黑子取过来,汉代的围棋路数跟现代围棋路数差得很远。

    比如棋盘道路,后世是19x19,每方180枚棋子,现在是17x17,每方150枚棋子。后世是黑子先行,汉朝是白子先行。

    而且汉朝有四枚座子,防止模仿棋。在格局上,其实汉代围棋要比后世围棋的格局小很多。

    毕竟限制条件太多,又不如19路棋盘那么纵横交错,变化多端。

    荀和捏了一颗白子,思索片刻,放在了自己右上角座子斜下方,位置是在五之十五,颇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道:“子归啊。”

    “嗯?”

    陈暮的围棋是野路子,毫不犹豫地在荀和右上角座子斜下方三路七之十五位置挂了一颗子。

    古代围棋以修身养性为主? 前期更着重于布局,喜欢到中盘再厮杀。

    而现代棋局就不一样,那是从开头杀到结尾? 步步紧逼? 厮杀惨烈程度可远比古棋要浓烈得多。

    荀和也没见过开局就挂子的,有点意外? 便干脆先经营起右上角,又在自己第三手的左方贴了一颗子? 同时说道:“听闻你举荐袁本初袁公路去外地为官?”

    “是有这么回事。”

    陈暮又下一子。

    “你可知? 袁本初为大将军掾吏?袁公路为虎贲中郎将?”

    说话间? 荀和已经布下了数枚棋子? 占了右上边角,要对陈暮边角的棋子展开围剿对杀。

    “自然知道。”

    陈暮微笑着应对? 他早在外围埋伏了两条边线? 荀和要想打吃,没那么容易。

    “既然知道,缘何要无故举荐他们呀?”

    荀和语气淡漠了不少。

    他原本以为陈暮是站在他这一边的,不管是阻止他做无用功,亦或者帮助他救下吕强。

    但袁绍和袁术可是他布局后年的关键? 陈暮忽然横插一杠子,让荀和有些恼怒。

    陈暮一边下棋,一边揣着明白装糊涂,疑惑道:“公舒先生的话,暮怎么听不明白,袁本初与袁公路,皆人杰也,暮欣赏他们才干,举荐他们,难道也有错?”

    “陈尚书!”

    荀和语气加重了一些,称呼他的官职,漠然说道:“你到底是何居心?”

    一旁的荀彧轻抿了一口茶,这茶苦,可尝过才知道,到了最后那一刻,才能明白它的甘甜。

    陈暮利用后手将右上角自己连线的棋子盘活之后,开始在左下角布局,平静地说道:“公舒先生莫急,你可知,现在天子对于大将军是何态度?”

    荀和捏着一颗白子,迟迟没有下落,沉思道:“大将军执掌北军,又为百官之首,天子对他自然是信任有加。”

    “呵呵。”

    陈暮笑着摇摇头:“非也,天子不喜史侯,而爱董侯,随着朝堂上请天子立太子的声音越高,天子对大将军的厌恶就会更深。只能说,大将军这一次是走了一步臭棋,不该逼天子那么紧。”

    荀和眉头一皱,这步棋是他让大将军这么做的,目的自然也简单,一来试探天子的口风,二来如果刘辩真的当上太子,将来宫变的时候,就是名正言顺地奉诏进宫。

    毕竟没有诏书就进宫诛杀宦官,与奉太子之命进宫诛杀宦官,是两个含义。前者有叛逆之嫌,后者则握有大义,可谓光明正大,不会落人口舌。

    这一步在陈暮眼里居然是臭棋?

    荀和有点不服气道:“即便天子厌恶大将军又能如何?”

    “自然是大将军危矣。”

    陈暮叹了口气。

    “呵呵。”

    荀和也笑了起来:“大将军一无过错,二有何皇后在宫中,天子无罪而诛,岂能服众?”

    “天子当然不会无罪而诛,只不过会分大将军之兵权罢了。”

    陈暮又落了一子,缓缓说道:“其实不管是史侯还是董侯,都是陛下的儿子,谁登基对于陛下来说,都是无所谓的事情。但你要明白,梁冀在前,陛下是绝不会让大将军独揽大权,又出来一个梁冀。”

    荀和脸色一变,确实是这个道理。

    即便是史侯登基,那也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少年,权力必然会掌握在大将军何进与何皇后手中。

    到那时候,汉朝天下,可就取决于大将军个人品德。

    品德好就是霍光,辅佐皇帝中兴。

    品德不好就是梁冀,专横跋扈,连皇帝都敢毒杀。

    天子不傻,两个儿子都是他的儿子,谁登基他都能接受,唯独不能接受的是,以后又是一个梁冀出现。

    所以不管怎么样,确实不能将兵权全部掌握在何进一个人手里。

    想到这里,荀和才明白陈暮所说的确实有道理,微微皱眉,细细品味道:“所以说,调走袁绍与袁术,是天子的意思?”

    “不是。”

    “嗯?”

    “是我的意思。”

    陈暮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的大白牙。

    荀和脸色微黑,这厮耍自己呢?

    “尚书令是在取悦天子?”

    叮。

    棋子下重了一份。

    “非也,我是在帮大将军一把。”

    当。

    棋子轻敲棋盘。

    “我却是没瞧出来这对大将军有何帮助。”

    荀和又重重落了一子。

    “呵呵。”

    陈暮嗤笑道:“公舒先生,你怕是不知道,若非我进言的话,没准天子可是真会对大将军起杀心。现在只是被分了兵权就不错了,总归是有希望在。”

    一旁的荀彧左右看看,分析着他们的对话。荀彧不知道汉灵帝后年会死,但隐隐猜到了自己从兄似乎在为大将军谋划着什么。

    实际上荀家本来就是何进的支持者,历史上包括荀爽、荀攸在内,都曾经担任过何进的幕僚。

    荀彧自己,也在189年被何进征辟,只是何进自己不听劝,被宦官杀了而已。

    所以荀彧能够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他就是被自己的叔父荀爽命令过来帮自己的从兄荀和的,同时也是为什么他会答应尚书台征辟,待在陈暮身边的原因。

    因为荀彧隐隐在监视陈暮的一举一动。

    毕竟陈暮虽然帮过他们党人,但又跟宦官有所牵连,总归是让荀和不太放心,觉得他亦正亦邪,怕陈暮破坏自己等人的计划,派个机灵的族人盯着也是件好事。

    可惜荀彧待在陈暮身边已经有一个月,什么都没有发现,似乎他的生活就这么单调,每天上班下班,几乎成了固定模式。

    “原来如此。”

    “先生是想明白了。”

    “嗯,只是我在想,这是天子的意思,还是你点醒的。”

    “先生别忘记,大将军能如今执掌兵权,若非我为他说媒,让张让之子娶其妹,恐怕还不如眼下。”

    “此一时彼一时,谁也不知道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放心,我不会傻到要跟未来的天子作对。若非天子已经有了苗头,我才不愿意做这样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便最好。”

    啪。

    一颗白子挂在右上角,堵住了两颗黑子左边的“气”,打吃掉了黑子两目。

    荀和也是个聪明人,或许不是智力90以上的妖孽,却也非常人,稍加思索,就明白了陈暮的意思。

    没有一个天子希望兵权掌握在一个人手里,不管是前汉时期的吕氏,还是本朝的霍光梁冀等人,都是前车之鉴。

    包括汉灵帝自己早期,也是生活在宦官掌权时期。

    当时王甫等人诛杀了大将军窦武,控制了朝政,为非作歹长达十多年。

    汉灵帝也是长大之后,慢慢掌控权力,才诛杀王甫,彻底将大权揽在自己手里。他太清楚权臣的危害,绝不会让何进最后也变成那样。

    所以如果天子跟大将军真的起冲突的时候,必然只有两个选择,一是诛杀大将军,防止后患。二是分大将军兵权,不让权力都掌握在何进一个人手里。

    陈暮进言,则是向天子建议取第二选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是帮了大将军一把。

    想到这里,荀和将自己吃掉的两颗黑子取出来,落子的声音,也轻了许多。

    二人下到第八十多手,由于十七路棋远不如十九路棋那么复杂,棋盘上已经是星罗棋布,八十多颗棋子密密麻麻纵横交错在了一起。

    陈暮落后两目,一点都不慌,从侧面包夹,慢慢布局钳击荀和的大龙,同时开口说道:“公舒先生,不如与暮交个底,后年那一刻,你到底是做何打算?”

    荀和微笑说道:“还能如何打算,就这么打算而已。”

    “进宫诛宦?”

    陈暮注意到白棋开始二路上爬,已经隐隐要对自己右上角的布局彻底动手,右上角先失两目,再被屠掉剩余的六子,那么自己的龙头就没了,边角直接大崩。

    但也不是没有挽救的机会,只是他思索片刻,没有接上连回六子,而是直接舍弃掉右上六子,转而围剿白棋左边四子。

    看起来这六子舍得血亏,因为舍弃之后,黑棋要亏十五目,而围剿了白棋四子,也只赚了九目而已。

    所以对于陈暮这个选择,荀和也十分困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但既然人家中盘给机会,荀和当然不会放过,一边下棋,一边又说道:“自然如此,这不是当初你向我提出的建议吗?”

    “恐怕不止吧。”

    陈暮笑道:“最近我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冀州豫州以及三河地区,不少豪强世家之人都在囤积粮食,大批打造兵刃。”

    荀和不动声色地道:“正逢乱世,为图自保自无不可,尚书令多虑了。”

    “也许吧。”

    陈暮提前一步吃掉了白棋四子,下一步白棋反攻,又吃掉了他六子黑棋。

    “这几年天子分州收税,此法的确非常精妙。”

    荀和将他的六子黑棋取出来,颇有些深意地说道:“分而取之,如苏秦张仪合纵连横。只是此法虽好,却后患无穷,天下恐怕又将是一场乱世。”

    陈暮点点头:“不错,正因如此,所以我已经向天子进言,请他明年最后收一次税之后,就立即收手,恢复原有税制。”

    “陛下会听你的?”

    “坦然说,以陛下的贪婪......我估计不会。”

    “唉,那宦官的罪名又多了一项。”

    荀和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

    “确实。”

    陈暮含笑。

    虽然这建议是他提的,但宦官不会说,党人也不会说。

    那么蛊惑皇帝收税的罪名,自然是在宦官头上。

    最主要的是,汉灵帝过于贪婪。

    今年还大修宫室,又把西园的钱都造得差不多,少府跟水衡内库里的钱,应当是所剩无几。

    天子就指着今年的最后这一税收上来,明年继续挥霍无度。

    虽然说明年还有一批,在已经减税过半的情况下,天下豪强估计会捏着鼻子认了。

    但要想让一个既贪婪,又已经吃到甜头的人停手,恐怕没那么容易。

    说到底,就好像瘾君子一样,只要尝过那一口味道,就食髓知味,自然无法忘怀。

    因此到了那个地步,天下豪强世家大幅度不满,那么诛杀宦官的理由不仅又多了一个,而且绝对能获得大部分人的支持。

    “子归胸有韬略,长于智计,何不与我等一同辅助大将军诛杀阉宦?将来也能立上一功。”

    荀和着眼于中盘扭杀,在布局完成之后,就开始对陈暮进行边角围猎。

    “公舒先生所言确实有道理,早前暮也说过,暮之大哥刘玄德本为汉室宗亲,向来忠于汉室。如今又在辽东击败张纯张举,身先士卒,悍不畏死,正是助大将军一臂之力的良选。”

    陈暮一边装作节节败退,一边完成了两手夹击反攻,在下方白三角六子和黑三角三子形成对杀之际,利用白棋对杀差一气做文章,示敌以弱,放出自己黑外围气紧的弱点,引诱他吃自己左下二子,却利用外围三角做掩护,逃出一子来。

    荀和顺势吃掉了他二子,看着已经一百多手的棋局,虽未到收官的地步,却已经到中盘尾声,自己右上角和左下角全部占白,右下角也分布错落,占了八分之五的领地,不由笑着说道:“对于陛下分权之事,子归有何见解?”

    陈暮装模作样地思索,过了片刻之后,才说道:“如我所料没错的话,天子可能会效仿前汉,分南军和北军,北军还是归大将军,南军则由宦官统领,公舒先生可从这方着手。”

    “子归的意思是?”

    “宦官毕竟是宦官,能有几人善于兵事?下面领军将领,还是得从能征善战者当中挑选。”

    “我明白了。”

    荀和点点头,目光死死盯着陈暮右下角的半边江山,只要把这里拿下,那么整盘棋他就占了四分之三,基本上也不需要等到收官,中盘结束,他就已经赢了。

    陈暮在左角连边下了一记飞棋,继续道:“只要大将军掌控了北军,南军掺一些沙子,最好是能与守宫门的禁卫有所交集,暗中结交那么几位,到了那一刻,说不得就有奇效。”

    何进府里的那些幕僚整天嚷嚷着要诛杀宦官,后来消息走漏出去,跟这些人保密意识差有很大关系。不过现在这房间里就三个人,而且他们说要杀宦官可不是喊喊,而是真的打算行动,所以完全摆在台面上来讲,一点都没有忌讳。

    陈暮本来就是两面派,勾结宦官要劝,与党人结交要名,如果正常势均力敌的情况下,想做墙头草的难度还是相当大。但可惜的是汉灵帝一死,宦官力量出现失衡,那么这个时候肯定要倒向党人,这才是聪明人做法。

    所以陈暮肯定不会去告密,而荀和与荀彧根本就是何进派系的人,他们去告密的话,那就是我告我自己,因此三人说话除了要避开汉灵帝会死这个问题以外,对于诛杀宦官,完全没有避讳的意思。

    “子归就没有一个具体的办法吗?”

    荀和依旧在右下角围杀。

    具体的办法?

    陈暮想了想,答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世上的谋略哪有百分百的成功,大多还是得根据实际情况做出调整改变,到了那个时候,再随机应变吧。”

    历史上为什么何进被杀之后,是袁绍带领西园的兵马杀入的皇宫?

    那是因为当时何进手里没有兵权了。

    倒不是被汉灵帝给剥夺了权力,而是刚巧凉州又起叛乱,汉灵帝让皇甫嵩带着北军去了长安,所以当时洛阳的兵马反倒都掌握在蹇硕手里。

    何进不得不派毌丘毅、张辽、鲍信、王匡、张扬这几人跑去外地募兵,临时招募人马做攻打皇宫的准备。

    结果还没等他们回来,何进就被宦官弄死。

    要不是何进派系在西园校尉里安插了一颗重要棋子袁绍,估计未来也没不会出现群雄争霸。到时候宦官扶持刘协上位,大概率又是一次桓帝时期的五侯,没准汉室江山还能连绵个几十年。

    但如今一切都发生了改变。

    陈暮已经大幅度改变了历史,凉州叛乱被平息,后年韩遂还会不会死灰复燃犹未可知,那么何进依旧掌握着北军,这样洛阳的军事力量就远比历史上强了不止一点半点。

    再加上各路军阀汇聚,洛阳人马说不准要超过十万人,犹如一个火药桶,稍不留神一旦点炸,则立即四分五裂,打得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那一刻,陈暮大抵也就是在冷眼坐看洛阳乱,然后跟着刘备回去,好好经营自己的青州,最后再图谋天下。

    至于荀和他们的谋划?

    怎么说呢。

    眼界不同,看的长远自然也不同。

    荀和只关注那一角,忽略了整个天下,未来局势大变的时候,就是他失算之日。

    陈暮微微一笑,他现在明面上,似乎只是赶走了一个袁术。

    但实际上他也明白,袁绍与党人捆绑在一起,必然不可能被调离。而曹操更不用多说,人家都没出仕,你征辟他他都不搭理你,完全拿人家没办法。

    所以一直以来,陈暮的目的都只有一个。

    那就是创造出那个炸药桶,削弱其它诸侯的实力。

    除此之外,就是在青州周边布局,尽量削减党人在冀州的影响力,想办法看能不能让老曹在兖州过得艰难一点,不让他能安稳发育。

    至少鲍信这个人不能留,将来要么从何进身边调走,要么想办法弄死,不能让曹操轻易得了兖州。

    听到陈暮说随机应变,荀和笑着摇摇头:“只是子归虽计谋无双,棋艺却差了许多,连续几招昏棋,倒是没看出有随机应变之能,你可知,我再下一步,你的左下角龙尾就要被屠了,中盘结尾之时,便是你输棋之时。”

    “哦?”

    陈暮笑了笑,说道:“真的吗?”

    “子归看不出来?”

    “看不出来,请先生赐教。”

    “那我下了。”

    荀和将最后那一字,放在了十二之十三上,如一颗白色星辰,点亮了右下角所有白字。

    像是黑白棋一样,几乎是在这一瞬之间,右下角黑子全军覆没,只余了寥寥几颗外围原本是做接应的棋子还在,黑棋在棋盘中只剩下四分之一,可谓大势已去。

    虽然还未收官,但只要是个懂棋的人都明白,那么大的劣势,黑棋已经无力回天。

    荀和大笑道:“哈哈哈,如何?”

    陈暮点点头:“先生棋力确实精妙。”

    “认输了?”

    “非也,我这个人什么都认,唯独不喜欢认输。”

    “不认输?”

    荀和摇摇头道:“何必硬撑着呢。”

    陈暮转头看向荀彧道:“文若看了那么久,看出了些什么吗?”

    荀彧皱起眉头,思索道:“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想不到哪里有何不对劲。”

    陈暮笑了起来,将手中最后一颗子,轻轻放在了一处,轻声道:“不对劲的地方在这里。”

    这颗棋子的位置是在十一之九,位于中央天元右侧二路。

    此棋一下,荀和纳闷道:“这棋有何不对?”

    荀彧快速扫视着棋盘,恍然道:“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你居然从一开局,就已经在算计兄长。”

    “怎么回事?”

    荀和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急忙也在棋盘上扫视。

    就看到这一棋与右上角原本留下的一条外围残线连接在了一起,再加上左上角为黑棋地盘,黑棋竟然在上方,对右上角的白棋阵地围起了一块巨大的阵势。

    “这!”

    荀和睁大了眼睛,连忙举起一颗子想要拆挡,可寻找了半天,颓然发现自己已经落后了一气,当黑子将上盘全部封锁起来后,他无法找出一条可以将自己右上角与右下角连接在一起的逃生通道出来。

    “公舒先生。”

    陈暮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淡淡地道:“有的时候,眼光要放得更远一些。若一直只关注着局部和眼前,没有看到大势,则难免前功尽弃,最后一败涂地呀。”

    荀和扔下棋子,苦笑道:“你这小子,弈棋路数也不知道哪学的,居然还可以这么玩。”

    “承让。”

    陈暮微微一笑。

    到了这一步也没必要下了,自己屠了荀和右上角的大龙,哪怕左下角和右下角现在是荀和的领地,但因为自己占的目和提的子更多一些,所以看似只是一波扳平,但下到最后,收官的时候还是自己领先,因此现在已经算是终局,不用继续浪费时间了。

    “天色不早了,回去了。”

    荀和起身,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这盘棋虽然输了,但也算是满载而归。

    “我送送先生。”

    陈暮也起身跟上,三人走到门口。

    荀和道:“告辞。”

    “慢走。”

    陈暮站在门口,看着二荀离去得背影,依旧保持着平静的微笑。

    世事如棋,着眼于现在,又如何比得上着眼于未来?

    未来会变成怎么样,陈暮不知道。

    但陈暮却很清楚,明年的洛阳上空,必然是狂风吹拂,阴云密布。

    暴风雨来的前夜,有伞的人会连人带伞被吹走,有房子的人会连房子都会倒塌。

    唯有置身事外,方得安宁。

    也许。

    不需要等到董卓烧洛阳了吧。

    陈暮望着远方。

    天色已暗,轰鸣雷声作响。

    大雨,就要来了。

第二十三章 长辈的快乐

    平平淡淡的中平四年,在既无烟花爆竹的喧嚣热闹,也无饺子汤圆的团圆当中,就这样简简单单落下帷幕。

    一月还未开春,青州却下起了大雪,鹅毛大的雪花簌簌落下,将泰山染成一片白色。

    今年青州的官场莫名地发生了大地震,许多官员都遭到了罢免。

    在陈暮离开之后,朝廷任命的很多官员,都开始故态复萌,看到青州逐渐富庶,以为又可以上下其手,勾结豪强欺压百姓。

    但这一切都被沮授暗中派遣的军情司探子侦查到,上报到了尚书台,核实之后,该罢免罢免,该抓捕抓捕。

    在人事任免上,由青州集团出钱,将包括郡守以及各地县令在内的所有官职,都囊括其中。

    归根到底,还是可用的人才足够。有泰山学宫这个人才培养基地,源源不断可以做官的人量产出来,不至于让青州集团出现无人可用的情况。

    只是都是一些普通内政型人才,智力超过90的,目前也只有陈暮和沮授两人而已。

    陈暮在中央其实倒是有想过找找郭嘉、贾诩、陈宫、徐庶这帮人,但主动找上门去,没有任何意义。

    一直以来,陈暮都是顺其自然,能遇到最好,遇不到也不用勉强。

    原因很简单。

    现在不是乱世,也不是听说某个人有名气就直接征辟,他就会为你所用的时候。

    别说陈暮一个尚书令,或者刺史太守征辟的三百石以下属吏,那些心高气傲之人不一定会看在眼里。

    就算是天子或者三公九卿征辟,多的是人拒绝。

    比如郑玄,天子和三公九卿就多次征辟他,除了一次被逼得没办法,去了一趟之后,其它时候一律回绝,一门心思教书。

    更关键的是这些人在后世鼎鼎大名,但在现在的名气,还不如一些智力50以下的普通名士。

    所以冒然征辟他们,一来没有任何理由,二来让人警觉,三来难以服众。

    并且陈暮现在好歹也是当世名士,身份地位远不如一般人,以汉代的规则来看,只有名士找他自荐的份,还没有让他亲自上门去请的道理。

    即便是沮授,也是因为大家之前就认识? 互相成为朋友? 就有足够的理由帮忙提拔。换了一般人,还真没必要这么掉身份。

    如今有了名气有了地位,到了那个时候? 人才自然会送上门? 没必要急于一时? 反而添上不必要的麻烦。

    冰天雪地中,刘备轻轻呼出一口白气,手里的牛筋弓弦已经拉到了极限,整个犀角弓身都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箭簇对准了前方二十丈开外的一头鹿。

    那头鹿正藏身在一片白桦林中? 安详地嚼着一蓬枯黄的树叶? 浑然不觉即将降临的灾难。

    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冬日,稀疏的树林并不能提供什么像样的遮护,光秃秃的枝干和灌木丛在它身前交错伸展? 白茫茫一片的雪地里,褐色的鹿皮提供不了任何保护色,将它暴露无遗。

    咻!

    一支翠翎箭应弦而射? 牢牢地钉在了距离麋鹿只有数寸距离的白桦树干上。

    受了惊的麋鹿猝然一跳,撞得身旁的树木一阵摇动,然后它四蹄飞扬,慌张地朝着树林深处逃去,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刘备平静地钉在树干上的箭杆用力拔了下来,随手捋了捋有些歪斜的尾翎,插回到箭壶里。

    “大哥,箭术退步了。”

    陈暮笑着走上前去,那么近的距离,以刘备的箭术怎么可能射不中。

    刘备笑了笑:“若是我此时肚子饥饿难耐,肯定会射死这鹿,只是我如今衣食无忧,杀死这鹿也不过取回家吃了而已,还是留给有需要的猎人。”

    “那是头母鹿,快临产了,大哥也看到了,才不想杀死它吧。”

    关羽向前两步,今年青州万事太平,开春的时候虽有乌桓来犯,却被刘备和公孙瓒打到老家去,年底丘力居终于撑不住,献上张纯张举的人头,率众归降。

    如今公孙瓒领幽州刺史,利用蒸馏酒攒下的家当与鲜卑乌桓人做生意,赚得盆满钵满,边境也稳定许多。

    陈暮趁着年底休沐,一路坐船东去,朝发夕至,回青州帮刘备庆功。

    因为平定丘力居的功劳,公孙瓒和邹靖都封了侯,而且官位更进一步,刘备虽然没有升官,但原来是都乡侯,现在升为亭侯。

    看到这里估计有人会看得很懵,为什么乡侯升迁会变成亭侯?

    但实际上都亭侯和都乡侯都是虚职,是最低等的列侯。而都乡侯之上就是亭侯,不仅享受一亭食邑,还拥有了一定权力,比如任命亭卒之类,再往上才是乡侯,县侯。

    所以刘备之前是从都亭侯升到都乡侯,正常再往上升迁,就得把“都”去掉,从遥领食邑的虚职变成一个可以插手当地事物的实职。

    可惜的是刘备的封地在幽州,而且就一个亭大小,能管的也就方圆十公里范围,这个实职有跟没有毫无区别。

    刘备笑着说道:“《左传》有云,君子不重伤,不擒二毛。吕子也曾经说过,竭泽而渔,岂不获得,而明年无鱼;焚薮而田,岂不获得,而明年无兽。先贤早就教导过,要有长远打算,才能生生不息。”

    老大哥居然还懂可持续发展道路,这思想真是前卫。不过仔细想想,这思想确实在春秋战国时期就有,只是不受重视而已,老大哥的治国理念,与当前的主流还是有些不小差异。

    陈暮赞许道:“大哥说的对,目光长远,才能生生不息。只是现在来说,还是得努力发展才行。正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破坏自然,才能修复自然。”

    “破坏自然,才能修复自然?”

    刘备没听懂这句话的意思,不明所以道:“这是何意?”

    “意思是先开发再治理。”

    陈暮想了想道:“人力是有极限的,只有砍伐树木,利用树木制作工具,才能增加工作效率,养活更多的人口。将来发展起来后,再恢复治理,只是这不是一代人的事情,是数代的事情。”

    “哈哈哈,四弟的话总是这么让人听不懂。”

    张飞从另外一侧的林子里走出来,手里捏着两只兔子,哈哈大笑,震得林间的积雪簌簌地往下掉:“大哥二哥四弟,看我抓到了什么,两只活兔子,今晚就做红烧兔肉。”

    “就两只还不够三弟一口的呢。”

    刘备想了想,说道:“再找找,看看能不能再抓两只野雉。”

    四兄弟一脚深一脚浅地继续在山林里摸索。

    不远处的灌木丛中,悄然伸出一根弩箭,瞄准的方向,正是刘备。

    “嗖!”

    锋利的箭簇在一瞬间穿过枝条的间隙,刺穿了人的后颈,割开热气腾腾的血肉,将他的脖子击穿。

    “撤!”

    在发现自己早已经中了埋伏之后,刺客连忙下令撤退。

    但为时已晚,臧霸带着军情司的探子,悄然拔出刀,从更远的积雪中一跃而出,尾随其后,向着他们杀去。

    “记得留活口。”

    陈暮大声吩咐。

    臧霸带着数十人与刺客一追一逃,逐渐远去。

    一场针对刘备的刺杀,消弭于无形。

    “这些跳梁小丑。”

    刘备冷哼一声,他在济南打压豪强,逼迫他们交税,不少人都想要他的命。

    要知道天子收田税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很多豪强勾结地方官吏,隐田瞒地,就是为了少交田税。

    唯有刘备愣头愣脑,竟是亲自带人丈量土地,清点豪强田产,逼迫他们交高额的税收。

    新仇旧恨,在这次平息叛乱,刘备解散了军队之后,彻底爆发。

    其实前两年刘备就遭遇过刺杀,当时陈暮还让侯栩去追查这事。只是当时刺客都死光了,画了画像让人认领也没人知道这些人的身份,实在无从查起。

    古代就是这样,如果这些刺客是外地来的亡命之徒,被当地豪强隐藏起来,你根本都没法查到,因为这是一个普遍现象。

    别说地方豪强隐藏杀人犯,就连很多名门世家,甚至皇亲国戚都干这事。

    最有名的就是苍头杀人案,刘秀的亲姐姐湖阳公主的家奴杀人,董宣强行抓人,将那苍头当着湖阳公主的面击毙,为此光武帝刘秀差点把董宣杀了。

    这便是强项令的故事,很多人应该听说过。

    连皇亲国戚都隐藏杀人犯,更别说普通地方豪强。

    历史上像董宣这样抓豪强隐藏杀人犯的正直官员不少,可还是幸存者偏差,正因为少,才写在史书里。

    而大部分,史书完全没有记载。这些被隐藏起来的杀人犯个个逍遥法外,变成豪强的工具,指使他们刺杀敌人,在东汉数不胜数。

    这些件事情悬而未决,算是陈暮的一块心病,毕竟身边随时隐藏着一个要杀你的人,怎么样也会觉得不舒服。

    所以趁着这次休假,也利用刘备这次解散军队的机会,故意引蛇出洞,给他们制造一次机会。

    上次刘备被刺杀是怎么解决的?

    依仗的是典韦的飞斧和太史慈的弓箭,关羽张飞完全无用武之地。

    这一次不带上典韦和太史慈,就是让敌人以为刘备早已经放松了警惕,同时也给敌人造成一种错觉,那就是没了典韦和太史慈,刘备再也无法反杀。

    可惜这是个陷阱,早在前几日陈暮就制定计划,确定了埋伏地点,然后提前挖了洞穴,昨夜就将人藏进去,利用树枝积雪掩盖。

    刺客以为周围只有刘关张陈四人,却不知道,这里到处都埋伏了军情司的人,就等着他们送上门来。

    一场刺杀并没有破坏几人的心情,四人走出山林,山脚有苍头士兵在生火等待。

    见到他们出来,纷纷道:“使君回来了。”

    一群人踩火的踩火,牵马的牵马,还有人把烫好的酒倒进皮囊里,递给他们。

    “嗯,回去。”

    刘备接过马,摆摆手示意不喝酒,张飞就不客气,拿起皮囊灌了一大口,只觉得浑身燥热难耐,冰天雪地里丝毫感受不到寒冷,酣畅淋漓。

    四人骑上马,与诸多苍头侍从奔马离开,丝毫不在意身后的山林当中有一场厮杀。

    这些刺客再能耐,在山林里也逃不出臧霸的手掌心。

    回到东平陵县,府邸已被积雪覆盖,庭前花坛中的灌木丛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雪,门口的青石板上凝出一层薄冰,一名府里的下人正在用铲子将薄冰处理掉。

    那下人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陈暮路过的时候,与他对视了一眼,看到他慌忙收缩了目光,局促地站在一旁行礼:“使君,二将军三将军。”

    见他似乎不认识陈暮,刘备笑道:“武旬,你不认识了,这是我四弟陈子归。”

    武旬?

    陈暮瞳孔一缩,想起了四年前在广年的那个孩子。

    “见过四将军。”

    武旬行礼。

    陈暮礼貌性地点点头,进了厅堂,坐下之后才问道:“大哥,这是怎么回事?”

    刘备解释道:“胡志收养了这孩子,本来应该是跟着胡志与**种田为生,只是孩子耐不住性子,想谋个事做,就在府里做了名侍卫。”

    胡志已经四十多岁了,在这个时代可以算是老人,早就放下兵器,解甲归田,与大儿子**在家里务农为生。

    当年跟着刘备黄巾起义征战,包括幽州那一批和后来的罗市贼那一批,总共有一千多人。

    如今只剩下五六百人,大多都已经解散。有的得了赏赐回乡,有的就在济南扎根,目前胡志的儿子,也就只剩下二儿子胡勇还跟着刘备担任一名屯长。

    毕竟队伍虽然解散,但一郡之地,一般有数千不等的常备郡兵。都是刘备精简下来,且愿意继续当兵的老卒,战斗力相当强悍。

    “原来如此,大哥还是一如既往的宅心仁厚。”陈暮点点头,关于这一点,他是不会再唠叨了。

    作为一个把仁义作为信念,一个能说出“不以恶小而为之,不以善小而不为”这句话的人来说,刘备的价值观不可能改变,日后自己叮嘱侯栩,防着点武旬就行。

    “来来来,咱们兄弟好不容易又聚到一起,今天必须不醉不休!”

    张飞将手里的兔子往桌案上一扔,大喊道:“来人,把这兔子烤了,再让厨房弄点鸡鱼,把酒烧好,都送上来。”

    刘备的老婆李氏从后堂出来,笑着说道:“三位叔子今日齐聚,兄弟相逢,就由妾身下厨吧。”

    看到老婆,刘备想起了关羽的老婆,就对关羽道:“今日家宴,不如叫上弟媳和阿平。”

    关羽说道:“好,我去叫他们。”

    “耶耶。”

    就在这个时候,后堂步履蹒跚地走出一个三岁大的小孩,嘴里含糊不清地奔向刘备。

    “哟,大侄子。”

    张飞看到这粉雕玉琢的刘封,顿时就乐了,上去一把把他抱住,钢刺般的胡须就要往小孩脸上蹭。

    陈暮连忙上去从他手里把刘封抢过来,白了张飞一眼:“三哥,你这针扎般的胡子扎下去小封儿怕是要哭起来。”

    张飞满脸委屈。

    刘备乐呵呵地过来逗弄儿子:“封儿,叫四叔。”

    “四叔。”

    刘封眼睛水汪汪的,奶声奶气地喊。

    “哇哇哇!”

    后堂又传来惊天地的哭声。

    “阿侯哭了。”

    刘备急急忙忙往后堂去。

    哥几个跟过去,发现后堂室内的床上,正有一红黑布包裹起来的婴儿正嚎啕大哭。

    去年刘备又生了个大胖小子,取名叫刘侯。

    一开始陈暮知道刘备大儿子叫刘封的时候,还惊诧于他的志向难道又是封禅?

    现在才知道,人家的志向是封侯。

    毕竟汉朝以封侯为荣,刘备打了几年仗了,现在才把“都”这个虚职去掉,变成最低等的亭侯,可见他多么渴望成为一名真正的王侯。

    “哎哟,小阿侯呀,怎么哭了呢。”刘备的母亲从后堂侧门进来,她住在后院,听到哭声在婢女搀扶下过来。

    “阿母。”

    “伯母大人。”

    刘张陈三人连忙行礼。

    老妇人今年才五十余岁,视力已经很差了,身躯佝偻着,见到众人,眯起眼睛打量了一会儿才瞧出新来的是陈暮,忙道:“原来是小四回来了。”

    “是啊,伯母身体越来越好了。”

    陈暮笑着回道。

    老妇人乐了:“好什么好,老身已是半截身子入了土的人,没几年活头了,身子骨是越来越差咯。备儿,把阿侯给我,你们去前厅坐着就行。”

    刘备把刘侯交给自己老娘,他确实不太会带孩子。

    陈暮抱着刘封,摸着他那小脑瓜,颇有些恶趣味地对刘备说道:“大哥,阿封也快四岁了,应该到上学的年纪了吧。”

    刘备笑道:“是啊,我前些日子还在想把他送去泰山学院呢,只是年龄未到。”

    “啧啧。”

    陈暮捏着刘封的脸蛋,惋惜道:“可怜的孩子,你的快乐生活就要结束咯。”

    刘封扑闪扑闪着眼睛,幼小的他,还不明白上学读书的可怕。

    而且他更加不知道,再过一年,自己的四叔就会回青州教书,到时候他的教育就会全落在陈暮手里。

    这个时候关羽已经带着胡氏和关平过来。

    关平已经十岁了,又长高不少,看到陈暮,忙拱手行礼道:“四叔。”

    “好孩子,今年的成绩怎么样?”

    陈暮眼睛一亮。

    刘封刘侯还太小,也就只有在关平面前,才有那种长辈得感觉。

    关平嘴角微微抽搐,本就古铜色的皮肤让脸变得越黑了。

    看一眼父亲和母亲想到他成绩时铁青的脸色。

    再看到四叔那如沐春风的坏笑。

    年幼的关平心理阴影面积正在无限增长。

    唉。

    长辈的快乐,就是这么朴实无华,且枯燥。

第二十四章 调虎离山

    在济南过了新年,待了几天,陈暮准备出发,回洛阳。

    他没有去齐国,因为泰山书院和泰山学宫现在都在放假,现在去也没有任何意义。

    汉代开启了节假日和休沐假的先河。

    官员和学生都有假期,官员是五日一休沐,节日有定省假。

    学生团体主要以太学生和鸿都门学学生为主,放的是田假和授衣假,分别在四月和九月,相当于后世的暑假和寒假,一般是15天到20天。

    而汉朝三大节日,分别是春节、寒食节以及重阳节。

    至于元宵、清明、端午、中秋等节日,需要晋朝到唐朝期间才会被重视。

    所以根据目前的节日安排,学生假期主要是春节30天或15天的定省假(离家超出500公里就放30天),寒食节和重阳节分别是7日。

    另外还有冠礼、婚礼、丧礼、冬至、夏至、伏日、腊日、岁首等特殊假期和节气假,在1天到10天内不等。

    一年下来多的时候有60天,少的时候也有40多天。

    因此泰山书院和泰山学宫现在空荡荡的,就连沮授都回鸡泽过年去了,陈暮的弟弟妹妹也回了蒲阴,去齐国自然没什么意义。

    自黄河东流,朝发夕至,回去就艰难很多,毕竟是逆流而上,不如陆路快,所以就得走陆路。

    这次不需要绕远路去邯郸,直接从清河魏郡过去即可,总共要十多天。

    一月中旬的时候,踩着定省假的尾巴抵达了洛阳。

    别看大前年陈暮还在鸿都门学的时候一放就是四个月的假期,一直到接近三月份才回洛阳,但那是提前请了长假。这次没请假,当然得准时准点。

    虽然处于休沐期,但全国各地的官府并没有因此停摆,汉朝除了制定休沐以外,还有个轮换制度,为的是保证休假时机构正常运转。

    简单来说,就是平时一些官员的假期会更多一些,但年关的时候,假期会更少,如主副手之间轮换,主管单位轮换。

    尚书台大部分都是洛阳本地官僚,依旧保持着每天正常上班,不过为了弥补他们,一般年终奖会超级加倍。

    明光殿中诸多令史曹缘忙得热火朝天,一叠一叠的文件不断地抬进抬出。

    陈暮指挥着卫士将数十个大箱子抬进来。

    苟桂和蒋安连忙迎出来。

    “尚书令。”

    “嗯。”

    陈暮点点头:“今年大家都辛苦了,这是我从少府领的缣绢,发给大家吧。”

    全国官员工资由都内府发,不过额外奖金一般由皇帝给,所以是从少府的禁钱司或者水衡尉那调拨。

    苟桂欣喜道:“多谢尚书令。”

    蒋安一边安排人手来帮忙搬箱子,一边对陈暮说道:“对了,陛下前日命令少府和光禄勋打造了一批新的武器装备,公文批件在偏殿? 等着尚书令批阅。”

    皇帝的事情一般就是走个过场? 批阅后就放入档案里留存,陈暮心里若有所思,表面却不动声色地道:“嗯? 我知道了,待会去处理。”

    看来汉灵帝已经开始在着手准备一支新军? 就是不知道西园八校尉会不会还是历史上那几个人,或者说是另外一种场景。

    听说陈暮休假回来,下午汉灵帝就在西苑召他觐见? 一月天气还有些寒冷? 西苑的草地却已呈现青绿。

    料峭春风之中? 汉灵帝坐在西苑的亭阁里观赏着奇花异草? 身边美女环绕。

    仅仅是一个月不见,汉灵帝就胖了不止十斤。

    其实他以前也有些胖? 但前几年的时候还只是感觉壮,不是胖。现在则大腹便便,脸色苍白,一看就是纵欲过度的模样。

    见到陈暮过来,汉灵帝将身边的人都使开,只留下新宠蹇硕。

    陈暮四下张望,确实有一段时间没见到张让赵忠了。

    历史上这段时期张让赵忠也完全仿佛隐形了一样,看得出来,夹在皇帝跟何进之间,他们的日子也有点不好过。

    “陛下。”

    陈暮走过去行礼。

    汉灵帝笑道:“子归,岁首过得如何?”

    汉朝把新年称为岁首,每到这一日,皇帝都要举行浓重的祭祀活动,今年陈暮休沐,自然就没有参与。

    陈暮答道:“禀陛下,暮在济南与大哥过的新年,顺便去看看青州如今的情况。”

    汉灵帝啧啧说道:“看来子归即便离开了青州,还是关心青州的百姓。”

    “这倒不是。”

    陈暮笑道:“只是看看新式水稻今年的产量,已经试种两年了,选出优秀种子栽培,以后如果能在江南地区推广,全国就能增产十之三四的粮食。”

    “十之三四?”

    汉灵帝睁大了眼睛,原本以为陈暮在青州只是普通地治理地方,没想到居然还在做那么大的事。他就算是傻子也知道,全国粮食增产十之三四是什么概念。

    这意味着能多养活最少一两千万人口,如果现在的人口固定的话,以后全国就再也没有饥荒发生,大汉天下就真的江山稳固了。

    “是的。”

    陈暮认真回答道:“原来的粟和小麦,亩产大概在三石左右,而新式水稻亩产约四石,有些高产田甚至能达到五石。只是因为种植环境受影响,北方不适合种植水稻,因此臣才觉得将来在南方推广,必然能让全国受益。”

    “很好。”汉灵帝赞许道:“若这水稻真有那般神奇,那此事以后就交由你去办,若可以推广种植的时候,你给朕看看,到时候让你去做扬州牧,帮朕把这件事办得漂漂亮亮。”

    “多谢陛下信任。”

    陈暮笑了笑,拱手行礼。

    州牧制度本来就是西汉成帝时期的制度,只是后来被废了而已。

    但被废不代表彻底消失在历史长河里,比如皇甫嵩平定冀州之后,汉灵帝就让他短暂地担任冀州牧,又担心他的权力过大,很快把他调离开。

    陈暮现在是尚书令,又去做刺史的话就是降职,为了表现对他的信任,汉灵帝就说让他做扬州牧。

    其实即便汉灵帝一直没死,真到了那个时候,估计也不会让他做太久。

    顶多一年半载,让他推广了水稻就立即回去。

    州牧的权力过大,汉灵帝不会允许一个执掌军政大权的地方大员出现。

    而且这也不是历史上各地动乱的汉末,即便这个时候刘焉再上书废史立牧,大概率也不会通过。

    闲聊了一阵,直到此时,汉灵帝才开始说正事,他迟疑片刻,才缓缓说道:“子归啊,你可知,朕最近有什么心烦之事?”

    “陛下胸有千万韬略,臣不过是粗鄙之才,又怎么会知道呢?”

    陈暮笑了笑。

    和珅为什么会被乾隆重用?

    因为他不仅能帮乾隆弄钱,还会揣测上意,帮乾隆办妥乾隆想办的事。

    可他绝不会当着乾隆的面,告诉乾隆自己什么都知道。

    即便办了事,也只会装作是“恰逢其会”的样子。

    正所谓伴君如伴虎,皇帝的心思,一定得是高深莫测的,怎么可以擅自揣测?

    汉灵帝打趣道:“你呀,揣着明白装糊涂,朕让你说,你就说。”

    陈暮无奈,想了想,只能说道:“陛下心忧之事,应当是大将军过于权重。”

    这话一出,汉灵帝就眯起了眼睛,蹇硕在一旁连连点头。

    相比于张让赵忠,蹇硕跟何家没有利益关系,所以他坚定站在汉灵帝这边,支持刘协上位。

    只是嫡长子继承制是从周朝就传下来的,历经千年,根深蒂固。

    即便是刘邦想废掉刘盈,改立戚夫人的儿子刘如意,也没有成功,更别说汉灵帝。

    而目前在立刘辩还是刘协这个问题上,除了满朝文武反对,是其中一个阻碍以外。另外一个阻碍,也是最大的阻碍便是何进。

    这就能看出汉灵帝目光短浅的地方。

    当初何进与张让结亲,汉灵帝觉得张让是自己亲信,何进又是自己大舅哥,这样亲上加亲,是该可以信任。

    于是在黄巾之乱以后,就把北军交给了何进统领,给了何进极大的权力。

    结果这两年随着汉灵帝越来越喜欢刘协,想立刘协做太子,那么之前给予何进的权力,一下子就变成了一个很大的问题。

    毕竟何进是刘辩的舅舅,不是刘协的舅舅。如果汉灵帝想立刘协,那就是根本的原则问题,何进不会妥协。

    皇权与兵权相碰,哪怕汉灵帝很清楚,他现在权威还在,北军不可能背叛他,可汉灵帝还是会觉得受到了威胁,这也是今天叫陈暮来的原因。

    “臣今日到尚书台,听佐吏说少府和光禄勋打造了一批新的武器装备,臣就猜到,陛下确实要组建一支新军。”

    陈暮继续说道:“只是碍于北军还在,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借口。因为陛下也能猜到,一旦说要组建新军,不说大将军会反对,满朝文武肯定也会反对。”

    西汉的时候确实有南北军,只是人数是定额的,大概在五万人左右,而到了东汉,南北军合并在一起,现在的北军人数,也差不多是五万。

    当初卢植带了三万五千人平叛,另外一万五千人,要么在洛阳各个关卡进行防守,充当守备力量,要么跟着皇甫嵩南下打豫州。

    所以东汉的北军实际上就是西汉的南北军,再添一支新军,朝堂上反对声音肯定会很大。

    因为要养一支常备军,可不是动动嘴皮说说那么简单。

    各地郡国有郡兵,大概在几千人左右,而这些郡兵也不是常备军,可以算是府兵,平时务农,农闲时训练,并不需要各地郡国每时每刻都养着。

    虽然中央还有光禄勋所属虎贲、羽林二营禁军,卫尉所属的宿卫军,以及执金吾、城门校尉、司隶校尉等所属军队。

    但这些军队加起来,也不到一万人。

    唯有中央北军是整个大汉唯一的野战部队,驻扎在城外,是精锐之中的精锐,每日训练,开销用度很大。

    由于天天训练,体力消耗严重,每人平均要吃10多汉斤的食物。按照一石120汉斤算,五万人光每天负担他们吃喝,就得六千石粮食。

    和平时期一石粟200-300钱,每日一百多万钱,一年下来就是近5亿钱,这还不算工资、武器铠甲磨损、其它定额损耗等等。

    别看去年刘备邹靖和公孙瓒还指挥十万人作战,在辽东把丘力居打得落花流水。

    问题是那十万人不是正规军,属于临时征召的部队。

    打仗一结束,马上就要解散。

    像刘备的五万人马,就是五万青州军,仗打完后,立马就让他们回家种田去,官府不会再负担他们的生活,相当于临时雇佣军。

    因此朝廷和地方只需要短时间内承担一笔开销就行,不需要做长远考虑。

    而北军是不会解散的,天天都得靠朝廷养着,是一只吃钱的老虎。光每年花在北军上的钱,耗资数亿。

    像黄巾之乱前,汉朝最大的麻烦就是凉州叛乱,为此花费数十亿,差点把财政给拖垮。

    所以汉灵帝要想再弄一支野战军出来,先不说满朝文武会不会答应,光开销和负担,就又是一大笔钱。

    这对于视财如命的汉灵帝自己本人来说,真要再弄一支南军出来,还是心疼得滴血。

    因此哪怕之前有过这方面的考虑,陈暮也暗示了,他也十分犹豫。

    最近少府和光禄勋打造了一批武器装备。

    总数达两万多套。

    可武器装备的花销,还真没有养人那么高。

    毕竟武器装备是一锤子买卖,可以用很久,养人要天天养。

    最主要的是,他觉得两万人少了,北军有五万人,如果再招两万新军,跟五万北军精锐比,不管人数还是战斗力都差得远。

    这样就起不到制衡北军的作用,两个原因加起来。所以临到了这个关口,汉灵帝反而开始犹豫起来,要不要真的招人组建新军,担心自己的打算多此一举。

    听到陈暮的话,汉灵帝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子归真是知我,不错,朕确实想组建新军。但城中有了北军在,一来新军人少无法制衡,人多开销就太大,朕迟疑许久,还是迟迟不知道如何处置。”

    “容臣冒昧,陛下的新军是准备多少人合适?”

    陈暮小心翼翼问道。

    汉灵帝沉吟道:“目前考虑两万人,再多的话,资糜耗费,朕折腾不起。”

    这一点确实是实话,组建新军大司农那边的都内府肯定不会出钱,因为这是维持天下稳定的钱,包括给官员发工资、平抑物价、赈灾拨款等等,都是都内府出钱。

    所以只有由皇帝的私人内帑出钱,但哪怕现在禁钱司和水衡尉小有积蓄,可用钱的地方也不少,能够挤出来做军费开销的不多,汉灵帝也得慎重。

    “只有两万人吗?”

    陈暮思索道:“那确实是一个问题,兵员少了,起不到制衡作用,多了开销就会太大,朝廷负担过重,朝堂上下也会反对。”

    汉灵帝便说道:“所以朕找你过来,就是想商讨一下,看子归还有何敛.....哦不,收税妙计。”

    看来汉灵帝是把自己当送财童子了,不过仔细想想,汉灵帝这个人确实这样,只要能帮他弄钱,让他叫爹都行。

    陈暮在心里腹诽,脸上却凝重地摇摇头道:“陛下,去年的税已经收过了,今年才刚开始,再收的话,天下豪强就会疯掉,说不准遍地烽火狼烟,要修养一年,到今年年尾才行。”

    汉灵帝失望道:“这样啊,那好吧,看来子归也是无计可施了。”

    陈暮狡黠一笑:“那倒未必。”

    “哦?”

    汉灵帝精神一振:“子归有何妙计?”

    陈暮分析道:“既然新军不能扩大,那又何必执着于新军呢?削弱北军,一样能保持平衡。”

    “削弱北军?”

    汉灵帝皱眉道:“这可不行,北军都是固定常备军,同时也是朝廷倚仗的精锐,若想解散他们,恐怕会闹出兵变来。”

    陈暮笑道:“谁说要解散他们,臣的意思是将他们分出一大半人去打仗,调离洛阳即可。”

    分出一大半去打仗?

    五万北军,分出三万出去,再把剩下的两万安排去守卫洛阳附近的关隘,那城外驻扎营地,就只剩下一万多人,再组建一支两万人的新军,就可以达到制衡效果了。

    汉灵帝眼睛一亮,但又很快暗淡下去道:“只是现在天下承平,凉州安稳了,辽东也安稳了,没有地方可以打仗了。”

    “陛下莫非是忘了并州?”

    陈暮淡淡一笑。

    并州就是后世的山西,这可是个好地方,从这里源源不断远处去的煤炭,为后世的新中国开创了一个崭新的时代。

    可惜的是在汉朝,并州跟交州一样默默无闻,要不是出了个吕布,估计很多人都不知道这地方。

    究其原因,是因为并州地广人稀,汉和帝时期人口统计,整个并州也就五六十万人。

    不谈后世一个县城都有那么多人口,单说在人口最密集的冀州和豫州,随随便便一个郡国人口就能在一百万以上,比并州整个州还多,可见其的战略意义有多小。

    没办法,山西嘛,汉朝人对煤矿没兴趣,导致当时的山西一没有开采,二呢,由于地质的问题,无法种地,对于汉人来说自然价值不高。

    因此即便休屠各部落占领了并州大半,只要人口和耕地面积最稠密的太原与上党二郡还在手里,朝廷就不太想大动干戈,花费巨额钱财去争夺一些没有用的土地。

    这也是为什么到曹魏时期,并州只剩下小片领土,雁门关外全给了鲜卑匈奴的原因。

    不是曹操没实力打,而是觉得没必要。

    所以听到陈暮说并州,汉灵帝这才想起来,去年休屠各部落南下,占了整个并州北部,如今只有太原和上党,连雁门关都好像失守了。

    当时汉灵帝还因此发怒,暂停了朝会,其实那时候他发怒还真不是因为这个,只是借题发挥,中断商议太子得事情而已。

    毕竟对于他来说,并州这破地方还真是个鸡肋,夺回来吧,浪费钱财,不夺回来吧,好歹也是汉土......

    如果后世的山西人知道汉灵帝,或者说整个东汉人都是这想法,估计得当场震怒或者落泪。

    可没办法,东汉的山西确实是这样,唯一的战略意义就是草原跟中原王朝的缓冲区,只要草原部落不至于打到洛阳来,那对于中原王朝来说,都是可有可无的一块地方。

    想到如果说天下还有打仗的地方,确实就只有并州,汉灵帝就点点头:“朕明白你的意思了,陈汤曾言,犯强汉者,虽远必诛。我泱泱大汉,怎么能容休屠践踏,朕过几日就开朝会,让北军出征。”

    好家伙,汉灵帝虽然目光短浅,但政治素养还是不错。马上就举一反三,明着是犯强汉者虽远必诛,实际上就是为调离北军找的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而已。

    “陛下英明。”

    陈暮和蹇硕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同时拱手行礼。

第二十五章 割以永治

    汉灵帝搞平衡权术手段其实一直不弱,包括废皇后,立鸿都门学,打压世家,提拔寒门,分何进权等等。

    他在位的这二十多年,除了早期还小的时候,由王甫候览掌权,与党人发生了激烈冲突以外,等他长大之后,权力基本就牢牢控制在手里。

    虽无治国安邦之才,可帝王心术却一套一套的。

    陈暮这一计调虎离山,可谓打在了何进的七寸,让汉灵帝也十分满意。

    他乐呵呵地说道:“子归此计甚妙,又为朕立了一功,朕却是不知道该怎么奖赏你。”

    陈暮拱手笑道:“为陛下尽力,是做臣子之本份,怎么能奢望奖赏。”

    “有功不赏,岂不是让功臣寒心?”

    汉灵帝沉吟道:“上次朕想为汝父封侯,你竭力不愿。这次就不许再推辞了,朕封汝父为中散大夫,都亭侯,择日来洛阳赴任吧。”

    陈暮心中一沉,脸上却平静地道:“陛下恩德,臣没齿难忘。只是臣父老迈,又失了一条腿一只手,恐难以奔波。”

    拒绝了?

    汉灵帝想了想,也确实,失去了一条胳膊一条腿,再千里奔波来洛阳,是不合适,更何况作为海内闻名的大孝子,陈暮也有足够的理由反驳。

    想到这里,他便赞许道:“子归确有孝心,既然如此,那就先这样。子归结义兄长刘玄德,屡立战功,担任济南相也有三年了,功勋卓著,今年也该调任洛阳,担任朝官。”

    “臣代兄多谢陛下。”

    陈暮微笑道:“我兄长刘玄德亦为陛下族弟,忠于汉室,闻陛下相召,必然欣喜,恐怕早就翘首以望,等着进京为陛下效犬马之劳了。”

    “朕这族弟平黄巾,战张举,除叛乱,战功赫赫,以前却只是闻名,还从未谋面,现在也该见一见了。”

    汉灵帝躺回了木塌上? 慵懒地摆摆手:“子归? 尚书台事物繁忙,你去吧。”

    “臣告退。”

    陈暮低下脑袋,起身拱手一礼? 倒退着出去。

    转过身去,原本的笑容瞬间变得冷漠? 目光中透露着丝丝寒意。

    帝王心术,平衡之道。

    我还没成为一股世家力量呢,只是几个结拜兄弟? 就让你感受到了威胁吗?

    不过陈暮倒也知道? 汉灵帝不是在针对他? 而是权力使然。

    当初党人气势壮大的时候? 汉灵帝附和宦官打压党人,开启党锢之祸。

    后来宦官权力大? 同时也因为宋皇后的事情,让汉灵帝开始疏远王甫与候览等人,他就提拔阳球,将王甫弄死,最后再将阳球处理掉,以此来达到平衡。

    再加上多番举措,打压太学,在西园卖官,罢免袁家,在杨赐死后消除世家影响力,将官僚体系打得支零破碎等等。

    如此不管是宦官还是党人亦或者世家,手中的力量都大为削弱,汉灵帝从中渔利,成为了最大的赢家。

    从这一点上来看,汉灵帝几乎是从权利斗争中成长起来,有这样的手段和能力,并不奇怪。

    现在刘关张陈四人的青州集团,俨然在朝廷当中也算是冉冉新生的一个小政治团队。

    陈暮执掌尚书台,管理天下政务。

    刘关张坐镇地方,一方诸侯。

    更别说青州上下都是泰山学宫出来的官吏,以郑玄马首是瞻,而郑玄又十分欣赏刘备和陈暮。

    主要也是陈暮在青州的施政,非常符合郑玄的思想。

    如打压豪强,帮助寒门进学,严禁土地兼并,照顾小农经济,等等举措,都让郑玄很满意,对他们推行的政策也是大加赞赏。

    如此一来,青州几乎铁板一块,刘关张陈四人都快变成青州的土皇帝。

    作为天子,汉灵帝自然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因此,把陈暮调回中央只是第一步。

    第二步就是把刘备调来,拆散四人集团,将主心骨剔除掉。

    轻描淡写,就将如今朝廷插不进手的青州集团打散。

    汉灵帝这一招擒贼擒王,可谓老谋深算,平衡之道玩得非常厉害。

    难怪他说要把陈暮将来调去扬州,还大方地要让他做扬州牧,原来早就想好了人质的人选。

    不过汉灵帝肯定不知道,这些手段其实是无伤大雅的事情。

    因为他再怎么精明,也预料不到自己的死期。

    毕竟一个无法控制自己**的人,再怎么精明,其实最终还是会倒在自己**之下。

    回到尚书台,陈暮开始处理今天的政务。

    没想到廷尉吴恭在等他。

    在明光殿偏殿,也就是自己办公室看到吴恭的时候,陈暮就笑了起来,说道:“大理,是为了弘农郡那个失窃案?”

    他已经猜到了吴恭的来意。

    吴恭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原来尚书令已经知道,不错,确实是这件案子。”

    “嗯,公文我之前看过了,没想到这里面案情还挺曲折。”

    陈暮坐在自己位置上,招呼吴恭坐下。

    上次弘农那个失窃案,里面疑点颇多,陈暮就打回去让当地官府继续查。

    结果查到后面,还真有点意思。

    原来是有一次王妻进城探望王乙,被那位富商张斗看上,惊为天人。但人家夫妻很是恩爱,他没有插足的地方。

    后来就想着贿赂陆浑令郭永,将王乙找个罪名关起来,结果事情还没说,就被郭永连人带贿赂的钱财赶出了县衙,还被郭永打了一顿。

    那张斗在去找郭永之前也不打听打听,郭永原来是个党人,在为官之前,整日以没有与窦武陈蕃李膺一同赴死而引以为憾。

    前些年黄巾之乱,党赦之后,才被友人请出来为官,属于非常固执的那一派,跟他贿赂,郭永没打死他都算好的。

    一计不成,张斗又来一计。每日派人跟踪王乙,终于等到一日王乙喝醉酒,就用栽赃陷害的毒计。

    之所以没丧心病狂到杀人,其实还是因为张斗拿捏不准那王乙的妻子会不会改嫁。

    汉朝的风俗习惯跟现在有点相差不多,夫妻之前离婚很正常,老婆死了续弦,丈夫死了改嫁,也都是很平常的事情。

    像何进与何皇后各自的父母,都是有前妻和前夫,双方是重组家庭。

    没有宋朝以后什么三从四德,也没有程朱理学那种守节立贞洁牌坊,当时的男女关系全看个人。

    但也有很多不愿意改嫁的,像刘备的母亲。

    主要也是听说王乙与妻十分恩爱,如果是被杀死,没准王乙之妻就会因为要抚养孩子而不改嫁。

    如果是因偷盗而获罪,那说明王乙品德不好,就有改嫁的可能。

    因此张斗就决定栽赃陷害。

    可惜看似周密的计划,还是被陈暮发现了一丝疑点,在陆浑令郭永的追查下,最终水落石出。

    现在案子再一次报到尚书台和廷尉,本来双方文件往来,只需要廷尉的令史来一趟即可,可吴恭心服口服,亲自跑过来签署文件。

    拿到了文件之后,吴恭临走之前问道:“对了尚书令,我还有一事想请教。”

    “大理请说。”

    陈暮微微一笑,廷尉执掌诏狱,也算洛阳少数有兵权的官员之一,虽然兵权不多,就是诏狱的数百狱卒,但未来的事,谁说得准呢?

    有时候,就那么几百人也许就有奇效,所以与吴恭结交,并不是一件坏事。

    “张斗此人诬告,该如何量刑?”

    吴恭问道。

    “按律应当如何?”

    “按律如果诬告成了,造成了后果,则应当弃市。可他诬告未遂,没有造成太大后果。”

    “这样啊。”

    陈暮想了想,汉朝的法律还是很人性化,对于栽赃陷害罪名,当时称为诬告罪,如果造成严重后果,不仅与杀人同罪,甚至还要连坐,祸及家人。

    只是没有造成严重后果的情况下,就得具体量刑考究,而且刑罚还不能太轻,最差也得重金罚款,坐牢十年起步。

    主要是汉武帝时诬告成风,弄得人心惶惶,动摇统治者利益,后来者吸取教训,对诬告重罚。

    思索片刻,陈暮脑中灵光一闪,笑着道:“大理,此人缘何要诬告别人?”

    这还用问?

    吴恭毫不犹豫地答道:“因他看上了人家之妻,想要陷害别人,霸占他人之妻。”

    嗯,此人与曹贼何异?

    陈暮便说道:“这就是事情的起因,可以以此来量刑。”

    “如何量刑?”

    吴恭不解。

    陈暮轻笑一声,缓缓说出几个字:“性甚制灾,割以永治。”

    “这......我不太明白。”

    吴恭一头雾水,不知道陈暮说的是哪几个字,组合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腐刑。”

    陈暮面无表情地吐出两个字。

    嘶。

    吴恭倒吸了一口冷气,下意识夹了一下腿。

    好家伙,是这么个割以永治啊。

    不过虽然觉得这个刑罚稍微重了那么一丢丢,但也不是没有道理。

    吴恭点点头:“好,那就腐刑,看他还贪不贪图别人之妻。”

    看着吴恭离去,陈暮笑了笑,继续处理政务。

    腐刑又称为宫刑,到隋朝开皇年间,这个刑法正式被隋文帝杨坚废掉。

    后来也不再称为刑罚,而是正当手术,主要是用在太监身上。

    但在汉朝,宫刑却是一个普遍刑罚。最出名的当然是司马迁,到东汉时期这个刑罚用的少了一些,却也不是没有。

    像钟繇、陈群就是坚定的宫刑拥护者,提倡在与敌国势力交战抓获的俘虏,全给阉了。

    所以陈暮提出宫刑,还真不算什么大事,就是正常量刑而已。

第二十六章 试探

    下班以后,陈暮去了王钧的府上喝酒。

    他跟王钧老交情了,现在都算是多年老友,十分聊得来。

    王钧托他的福,当了中常侍,慢慢发家致富。

    不仅自己有权,还帮助宗族,在自己家乡侵占土地,帮宗族子弟安排官职。

    比如青州目前就有王钧的两个从弟担任县令之职,人也还算老实,只是没有治理地方的才能,有县丞县尉等佐吏帮忙治理,不会让他们出岔子。

    王钧家在青龙门外,与张让家就隔了两条街,听说陈暮过来,王钧亲自出门迎接,大笑道:“子归,好久没来了,尚书台事物繁忙,怕是忘了我这个老友。”

    陈暮与他执手相牵,边往里走边轻笑道:“相衡兄说的什么话,我一直把兄当兄长一般看待,怎么会忘了兄长,只是去岁回了济南,最近才回来。”

    “哦?玄德兄如何了?”

    王钧跟刘备也关系很好,大家以兄弟相称。

    “老样子,最近可能要来洛阳。”

    二人进了前庭,穿过花园,走入了厅堂里,王钧家肯定不如张让家大。

    但作为常侍,位高权重,自然也不会住在小地方。

    进入前厅,二人坐在一张席子上。

    王钧身上带了很多香料,没有书里说的宦官身上独有的古怪味道。

    这是宦官的习惯,或者说不止是宦官,很多东汉人也喜欢这么搞,比如荀彧,特别骚包,满室皆香。

    听到陈暮说刘备要来洛阳,王钧颇有些惊讶道:“玄德这是又要升官了呀。”

    一地郡守除了休假期间或者请假期间可以去外地以外,平时都必须待在地方,而且请假也不是说请就请,必须有特别的事情。

    比如婚假丧假之类,否则没有天子诏令,冒然来洛阳,就是擅离职守,在当时可算是一个重罪。

    陈暮点点头道:“不错? 天子打算将大哥调入洛阳,应当也就是今年的事情。”

    王钧抚掌大笑道:“看来玄德要飞黄腾达了,以他这个年纪? 调入京城为京官,在某个职位上再打磨两年? 三十余岁做京畿辅尹,运气好四十岁之前当上九卿? 位极人臣,指日可待。”

    “大哥并非是以举孝廉或者茂才出身,这是个硬伤? 升迁速度可能不会太快。”

    陈暮缓缓说道:“不过大哥功劳很多? 曾跟随卢尚书平定黄巾? 又在济南取泰山贼寇,去年还剿灭了张纯张举乌桓叛乱? 诸多战功加身,应当是有机会。”

    刘备今年也二十八岁了,这么年轻做一方太守其实已经是相当大的提拔? 若不是他有宗室身份和战功在身,恐怕朝堂上有无数非议。

    不过年纪轻轻做封疆大吏的并不是没有,比如杨彪,杨赐的儿子,今年也才46岁? 可他30岁就做了颍川太守? 南阳太守,46岁就已经在太仆、卫尉等九卿中走了一圈,明年47岁就做了司空司徒。

    还有曹操也是个例子,29岁就做济南相。袁术就更加离谱,要知道他是袁绍的弟弟,袁绍和曹操加上许攸是发小关系,说明三人年龄相近,袁术应该要比曹操小或者相差不多。

    曹操29岁才做济南相,而袁术早在光和年间就做过河南尹,之后又是虎贲中郎将,那个时候按照跟曹操年纪相差不大推算,他也不过20多岁。

    由此可见,只要你后台够硬,年纪轻轻就做大官并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刘备不像杨彪袁术曹操那样,杨彪袁术,两个都是四世三公,曹家虽然论起底蕴比不了他们,但好歹也有个位列三公的父亲,怎么样也比刘备这个野路子强得太多。

    因此要不是靠帮张让的忙,又帮汉灵帝弄了那么多钱,刘备立再多的功劳,估计也跟历史上一样,给个县尉就打发了,不淘汰算好的,更别提升迁。

    现在汉灵帝要把刘备弄到洛阳来,也不知道会安排一个什么职务,说不好随便弄个杂号将军打发了,鬼知道汉灵帝怎么想。

    “今日子归过来,应当不止是与我喝酒闲谈吧。”

    王钧招呼下人上酒菜。

    陈暮淡然一笑:“确实是有一阵子没来找兄长了,甚是想念。另外,有一件事情,我想跟兄长谈谈。”

    “何事?”

    王钧好奇,平时二人顶多把酒言欢,这还是第一次陈暮主动来找他聊正事。

    “此事,不可入外人之耳。”

    陈暮瞅了眼旁边服侍的侍女,这些宦官家中个个都有年轻貌美的侍女无数,只能看不能吃,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喜欢妙龄女子,找些老妈子服侍不好吗?

    “下去。”

    王钧摆摆手,让周围的侍女侍从离开厅堂。

    直到这个时候,陈暮才凝重神情,正色道:“兄,我想问一下,陛下每日服用慎恤胶吗?”

    王钧一头雾水道:“子归问这个做什么,这是宫廷秘事,莫要打听。”

    “唉,兄长,正因为此事事关重大,我才来与你商量。”

    陈暮叹气道:“陛下每日纵欲,龙体必然一天不如一天,若是再不加以节制,恐怕.......我也是关心陛下龙体。”

    “这样啊。”

    王钧思索道:“陛下去岁才开始服用,原本是三日一粒,现在是一日一粒,最近据说已经到一日两粒,剂量确实在增加,不过成帝毫无节制,据说每日服用七粒,这才暴毙而亡,陛下服用剂量较少,应当无碍吧。”

    “如果是这样那还行。”

    陈暮点点头,像是长舒了一口气。

    王钧纳闷道:“子归为何忽然如此关心起陛下的身体了?”

    陈暮笑道:“兄长却是不知,陛下若是身体健康,则国家安稳,若是不健康,大祸临头呀。”

    “那倒是,这一点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王钧翻了个白眼。

    他们这些宦官源于皇帝信任,要是皇帝没了,那确实是大祸临头。

    陈暮笑了笑,没跟他说什么,聊起别的事情。

    在王钧这里待了一会儿,天黑的时候,他才喝得微醺回去。

    出了王钧家大门,王钧将他送到门外,等他坐上马车之后,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别。

    坐在马车之上,陈暮仿佛一下子酒醒,心中快速思索起来。

    这一趟收获不小。

    去年三日一粒,今年一日一粒,以汉灵帝那样不加节制的情况,恐怕加大剂量也不远了。

    难怪明年会突然暴毙,看来不是没有原因。

    按照这样继续下去,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恐怕汉灵帝还是会像历史那样,明年骤然猝死。

    确定了这些,应该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接下来这段时间,差不多也是该去找张让联络一下感情,为后续的开端做铺垫的时候。

    大将军,委屈你了,哪怕张让其实和你一条心,你也还是得死。

第二十七章 南军

    中平五年二月,经过几轮朝议,古老的汉王朝最终决定正式出兵,将被休屠各部抢走占领的并州夺回来。

    其实在这之前,何进不是没有动作,他命令丁原担任并州刺史,在河内征兵,驻扎于太原、上党等地,一边抵御鲜卑和匈奴人继续南下,一边伺机收复失地。

    这是天子之前的命令,原本何进是希望在那次朝议上逼迫天子早点把太子之位确定下来,结果因为休屠的入侵,而导致计划的失败流产。

    本来也没什么,大不了过段时间再谈这个问题嘛。

    可是这段时间也不知道天子发什么疯,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收复并州。

    这让包括不搀和立储的所有中立大臣都觉得莫名其妙,甚至连朝廷低级佐吏,都有些不可思议。

    他们不理解的是,为什么天子要对一块可有可无,几乎没有用的土地大费周章?

    如果是后世的人,一定会喊出“国家领土,不容侵犯”的口号。

    但汉人虽也有“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的呐喊,可对于领土完整和主权意识,其实并没有一个清晰的概念。

    而且现在的并州确实是一块鸡肋,不仅人口少,其中大部分人口聚集地还握在朝廷手里。

    出了雁门关外,就是一片草原,也就是后世内蒙的呼和浩特与包头。

    草原对于鲜卑和匈奴人很重要,因为他们要放牧。

    可对于汉人来说,这里一没法耕种,二,一马平川,没有险要的地势抵御草原民族的进攻。

    没有任何可以争夺的战略资源,又是在草原上和游牧民族打仗。

    这就相当于岸上的老虎跳进海里与鲨鱼搏斗。

    因此所有人都觉得天子疯了。

    毕竟这也已经不是西汉时期受到匈奴人严重威胁的时代。

    即便耗尽国力,攻下草原,除了彰显一下大汉威仪之外,没有任何利益可取。

    所以在大家看来,就算要把并州夺回来,让丁原去募兵慢慢处理,没必要花费那么多钱财精力,一定要派遣精锐的中央军出征。

    只是让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天子一意孤行,不仅放出了被关押大半年的皇甫嵩,命令他前往并州,还将北军虎符赐给了他,让他调走大半部队。

    汉代是虎符使用最频繁的朝代,由于出现过七国之乱? 地方部队在没有经过虎符的调遣听命于藩王作乱? 因此东汉对于虎符的看管更加严重,没有虎符,根本无法调兵。

    像三国时期? 曹操赤壁之战败北之后? 还曾经出现过诸葛亮取到了陈矫的虎符,利用虎符诈调走了曹兵? 趁机夺取了荆州的情况。

    因此? 虎符在当时相当重要,甚至还出现过只认虎符不认人的事情。

    这也是为什么汉灵帝觉得北军不会背叛自己的底气? 因为一半虎符在何进手里,另外一半在他手里,即便何进想调兵,也得经过汉灵帝的同意。

    现在连虎符都赐下? 可以看见天子对于并州的看重? 着实令天下人费解。

    为此,朝廷上下反对的奏折如雪片一样飞往尚书台。

    陈暮早就知道汉灵帝的打算,这计谋还是他给支的招? 所以这些奏折他甚至都懒得呈递给汉灵帝,全都扣下来压着。

    不过三公九卿有绕过尚书台直接上书的权力,他们自己也开了个小会议? 进宫面圣去进行规劝。

    可惜汉灵帝似乎是吃了秤砣铁了心? 一定要打休屠? 实在是劝不动。

    大家便以为,天子或者是觉得平定了黄巾,凉州以及辽东之乱后,认为自己文治武功应当让天下臣服,才对休屠各部的南下有所不满。

    无奈之下,也只能听之任之。

    好在天下承平了几年,内部还算稳定,只是打并州而已,只要不像汉武时期,前线战兵二十余万,后方辅兵五十余万那种远征漠北的灭国战争,以现在的国力,勉强还支撑得起。

    二月底,皇甫嵩就领着三万北军,浩浩荡荡地从河内北上进入了上党郡,丁原这个时候也募集了五千人,双方兵合一处,进入太原,准备兵出雁门关。

    而就在北军被领走大半的空档,汉灵帝就以京中空虚为由,要组建一支新军,人数为两万,恢复前汉旧制,名为南军。

    这个理由并非站不住脚,因为北军也不是整天待在军营,他们也需要轮流去各个关口驻防。如自函谷关、大谷、广城、伊阙、轘辕、旋门、孟津、小平津等各京都关口,都需要派兵把守。

    因此别看皇甫嵩只调走了三万人,实际上北军基本上就空了。

    像历史上汉灵帝死时,为什么袁绍只能带西园的兵马攻入皇宫,是因为大半北军都在长安的皇甫嵩手里。

    而其余北军则镇守在各个关口,使得当时的洛阳像现在一样空虚。而皇宫的宿卫则掌握在宦官手中,袁绍和袁术被逼在宫门放火,才打入皇宫去。

    所以陈暮这一招调虎离山之计,其实也是因势利导,借助并州的情况,暂时将北军调走,来达成历史上洛阳空虚的情况。

    这不是在还原历史,而是要触发这个条件,给出一个组建新军的合理解释,才能继续下一步。

    不然的话,朝堂诸公,必然会反对这件事情。

    事实上即便给了合理解释,反对的声音依然不小。

    倒不是朝臣们看出了其中有什么阴谋,而是觉得没有必要做这样的事情。

    养北军已经很辛苦,再组建一支新军,要耗费的就不止是一点点钱。

    只是汉灵帝力排众议,于西园组建南军,让蹇硕为统领,在三河之地发下了征兵告示,根本不在意朝廷非议。

    不明真相的朝臣们见汉灵帝执意如此,最后也就不再劝阻。

    唯有何进一党,后知后觉,在汉灵帝下令组建新军的时候,才明白天子为什么会忽然大动干戈,派北军北上攻打休屠各部。

    但此时醒悟过来为时已晚,木已成舟,即便何进党羽再上书请求撤销新军,也无能为力,不能动摇。

    好在荀和得了陈暮提醒,早就有所准备,于是建议何进,向天子举荐袁绍入南军。

    汉灵帝在设置南军的时候,没有像历史上那样设置了八校尉,而是以北军的军制,设置了五校尉,分为上中下左右五校,目前只有上军校尉蹇硕。

    根据汉灵帝心中合适的人选,已经下了诏书,招原本赋闲在家的曹操回洛阳,担任下军校尉,另外还有冯芳以及夏牟担任左右校尉。

    因为这些人是宦官派系,通俗来讲,就是所谓的帝党。

    蹇硕就不用多说,汉灵帝的新宠。曹操是宦官之后,冯芳是大宦官曹节的女婿,夏牟出自鸿都门学。

    考虑到全是自己的人也不好,出于安抚何进的意图,汉灵帝最终是同意袁绍加入南军,执掌中军,地位仅次于蹇硕,受到蹇硕的节制。

    一时间,轰轰烈烈的新军正式组建。

    招兵买马,盔甲装备,制式武器,少府和光禄勋全力运转,新兵的训练也如火如荼,在一片喧嚣当中,南军取代了历史上的西园八校尉的军马,恢复成前汉时南北二军的建制。

    等到中平五年五月的时候,南军的人马已经全部招募完毕,每日在西园操练,声势浩大。

    这种情况下,由于北军兵马被调走,何进手里已经没有兵权,就连何进也受制于南军,不敢有任何轻举妄动。

    到中平五年八月份,军队操练了三个多月,小有成效。

    此时将军司马许凉,假司马伍宕认为天子西击凉州韩遂边章,东打张纯张举,北上攻打鲜卑,颇为尚武,若能请天子阅览兵事,天子必然十分高兴。

    这样一来满足天子文治武功,向四方炫耀国力之心思。二来向天子示好,表示顺从之意。三来也是修补日渐僵化的关系。

    毕竟随着北军被调走,何进手中没了兵权,地位非常尴尬。

    虽然朝中还有何皇后撑腰,大将军自身地位也摆在这里,足够让蹇硕等宦官忌惮。

    然而何进因为立太子之事,已经与天子有了一些缝隙,二人闹出了一些不愉快。如果能修补一下,也是一件好事。

    何进觉得有道理,于是向汉灵帝禀报了这件事情,汉灵帝果然龙颜大悦,决定下个月在白马寺北面,显阳苑当中举行阅兵仪式。

    而就在这个时候,刘备也已经抵达了洛阳,接受朝廷的任命,担任河南尹。

    河南尹是秩中两千石,按照品秩,跟九卿相当。

    在整个东汉,太守这一级别,也唯有三辅地区得长官与洛阳京畿地区的长官,也就是河南尹、京兆尹、左冯翊、右扶风是秩中两千石。

    如果不能理解的话,那么对比一下其它朝代对应的官职,就应该知道了。

    在西汉的时候,这个官的名称叫京兆尹。

    到宋朝,叫开封府尹。

    明清时期,就是顺天府尹。

    看似位高权重,但实际上这个官并不好当。

    正所谓前生作恶,今生附廓;恶贯满盈,附廓省城。

    如果看过《铁齿铜牙纪晓岚》的人应该知道,京城每次一出事,倒霉的就是顺天府尹。

    宁古塔都快塞不下了有木有?

    所以刘备看似升官,实际上还是得小心翼翼。

    不然稍微不小心得罪哪个王公大臣,他就得当替罪羔羊,沦为被抛出去的牺牲品。

第二十八章 刘备来京

    中平五年八月中旬,望日,如果是后世,应当是中秋佳节时期。

    可惜汉人不过中秋,街面上没有一点过节的气氛。

    陈暮与典韦出了东门,抵达马市外。

    洛阳东市是最热闹的地方,马市、粟市、商市鳞次栉比,每日人来人往,无比繁华。

    刘备从青州而来,自然是走魏郡过阳武一路向西,穿过芒山抵达洛阳。

    这年头没个电话,也没有手机,想要提前知道消息很难。

    不过刘备又不是孤身上任,自然可以提前派人过来。差不多到什么地方,也好有个准信。

    马市二里外的,芒山脚下的东岗龙虎乡,亭舍下来往行人无数,天子脚下,附近县乡每天都有人进城贩卖商品,络绎不绝。

    远处自东边缓缓而来一队人马,刘备骑着一匹白马在队伍最前头,没有驱赶百姓,紧跟着人流,渐渐向前挪动。

    典韦远远看见,一边向刘备招手示意,一边对身边坐在亭舍中喝茶下棋的陈暮道:“子归,使君来了。”

    “嗯,知道了。”

    陈暮笑了笑,刘备这次来洛阳赴任,谈不上是件好事,因为丢了济南,但也谈不上坏事,毕竟他本来就要来洛阳。

    只是按照原本计划,是明年带兵过来,现在孤身上任,就带着二十多个护卫,力量少了很多。

    不过无所谓,反正关羽张飞还留在青州,到时候让他们过来也行。

    白马在人群当中颇为显要,今年已经二十八岁的刘备还是长得辣么帅,面如冠玉,引得不少妙龄女子频频侧目,纷纷将目光投射过来。

    “良弼!”

    刘备注意到了在亭舍门口招手的典韦,心中一喜,翻身下马,牵着马匹快速往前方走。

    过了片刻,终于到了亭舍门口,只见了典韦一人? 不由疑惑道:“子归呢?”

    “在呢。”

    陈暮对外喊了一句? 放下手里的茶杯,用最后一颗棋子将对面围死。

    那位五十多岁的亭长愣了片刻,苦笑道:“尚书令棋艺精湛? 老夫远远不如。”

    “承让。”

    陈暮站起身,将一条白色丝巾围在脸上? 这才笃步走出去。

    刘备纳闷道:“四弟,你以巾蒙面,是何故?”

    汉人讲究光明磊落? 跟人见面? 遮住脸要么是怕羞? 要么是脸上长了东西不得已而为之? 但不管怎么样,都是不礼貌的行为。

    典韦笑道:“使君有所不知? 子归每日上朝都要坐在马车里,不能见人,不然洛阳的女子会为之发狂。”

    “噢噢。”

    刘备恍然大悟,这才想起来,自己四弟有“倾城之姿”,连女人都嫉妒的精致面容,确实不宜在大庭广众之下露面。

    陈暮说道:“大哥是第一次来洛阳,按道理应该逛逛,只是天色已晚,先回去再说。”

    “走吧。”

    刘备跟着陈暮的马车缓缓进入洛阳。

    洛阳比之济南繁华百倍不止。

    刘备也是第一次看到这般热闹的场景,在马上好奇四下观望,啧啧称奇。

    从马市穿过抵达外城,街上人头攒动,招牌林立,各类商铺鳞次栉比,卖食物的香味、人流浑浊的汗味、酒肆的酒香、马市传来刺鼻的马粪味道。

    这一切仿佛重叠在一起,都在告诉着刘备——这里是真正的洛阳。

    相比于陈暮第一次来洛阳时的失望,刘备第一次来洛阳,眼中则是充满了震撼与自豪。

    震撼的是原来这世界上居然真的有那么大的城市,一眼望不到头的人口。

    虽然曾经也游过学,但刘备最远也只在冀州附近溜达,叔父给的游学经费没法支撑他去更远的地方。

    所以他见过最繁华的城市,也就是冀州巨鹿那一代。

    如今到了洛阳,他才明白什么叫张袂成阴,什么叫挥汗成雨,什么叫比肩继踵。

    与洛阳相比,不管是济南还是巨鹿,亦或者整个青州,都像是乡野村镇。

    一股自豪感,从刘备内心深处油然而生。

    自豪的是这座城市的创立者,和他一样,都是高祖的子孙。

    这是刘备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汉帝国的伟大,感受到大汉的国力之强盛。

    而这片土地是自己的祖先打下来的,这座城市,也是自己祖先的后代建造,他们与自己一样,都流淌着刘家人的血液。

    自己现在进洛阳,就是在为这片土地而奋斗,在为这座城市的安宁而努力,帮助自己的族兄稳定这江山。

    这一刻,刘备心中豪情万丈,斗志昂扬,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在燃烧,在激情澎湃。

    若是此时高坐明堂上的天子让刘备去死,估计他都一万个愿意。

    便在这个时候,前方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音。

    刘备眺目观望,看到不远处一片混乱,数十人互相殴打在一起,准确来说,应该是四五十人围攻十余人,只是被围攻的那一方有个汉子相当厉害,短时间内拿不下,双方已经开始有人拔刀子,场面眼看就要控制不住。

    周围的百姓纷纷走开,洛阳城内是禁止带刀剑入城的,但这里是外城,也是洛阳九成以上人口居住地,要想管制这一百多万的人口实在过于困难,根本不可能行禁令。

    因此每次发生打架斗殴的事情,时有刀剑拼杀,闹出人命案子来。

    虽然这里是洛阳令的辖区,然而河南尹也有资格处理,因为河南尹是洛阳令的上司,包括洛阳在内,河南二十多个县,都归刘备管。

    所以看到这一幕,刘备当即大喝道:“止戈!”

    可没人听他的。

    一来场面太混乱,二来声音嘈杂,除非刘备有张飞那嗓门,不然根本劝不住杀红眼的众人。

    无奈之下,他只能一边拍马上前,一边对周围护卫道:“疏散百姓,把人控制住。”

    “典韦,去帮忙。”

    “子归你呢?”

    “无妨,我在车里很安全。”

    “好,那我去了。”

    典韦提着两把短戟也冲了过去。

    刘备杀入人群当中,双股剑挽出漂亮的剑花,趁着还没出人命的关口,顷刻间分开了几人。

    典韦随后赶到,那伟岸的身躯犹如一个庞然大物,随手一挥,就能摔倒一人。

    不过片刻功夫,两边人马都倒了一地,只剩下那个身手不错的汉子。

    陈暮撩开车门帘,瞳孔一缩,其中一方居然是彭岑。

    东汉的游侠儿说得好听点叫游侠,难听点其实就是小混混,属于上不得台面的地下势力。

    那彭岑就是洛阳地下世界的一股力量,手底下有百余兄弟,平日在东市混。

    严格上来说,彭岑并不是张让的人,而是张让族侄的手下的手下。

    毕竟一个地方小混混,想跟张让那种级别的人搭上很近的关系,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既然彭岑参与进来,也从侧面说明,这里面有宦官参与,就是不知道是谁。

    叮叮叮!

    刘备典韦与二十多名护卫一拥而上,先将围攻的那一方全部打倒,又转而攻向被围攻的那一方。

    只是被围攻的那一方人数虽少,却训练有素,有个汉子相当厉害,短时间内居然招架住了刘备与典韦的攻击,竟是拿不下。

    不过刘备的战力好歹也有80,再加上一个90多的典韦,普通人还真遭不住。很快那汉子也被击退,不得不离得稍远一些,不敢加入战圈,场面一时间就被控制住。

    刘备大喝道:“洛阳皇都,天子脚下,尔等也敢聚众斗殴,甚至取了刀剑,不怕官府律令?”

    “你这人好大的胆子,你可知道我是何人?”

    一个面白无须的小厮尖声喝道。

    刘备皱眉道:“我管你是何人,只要犯了律法,就应该捉拿下狱。”

    “我看谁敢捉我下狱。”

    便在此时,一青年男子带着城门尉数十士兵赶到,隐隐将刘备等人包围起来。

    见到主人来了,那小厮大喜,连滚带爬从地上起来,冲到青年脚下哭诉道:“少郎,我本为少郎买马,哪知道被那汉子强要了,还打伤了我等,少郎可要为我等做主呀。”

    “放屁!”

    被打退的汉子厉声道:“我等乃是并州丁刺史麾下,刺史早前求大将军帮忙,买了一批战马,要运往前线与休屠作战。哪知道你这厮跳出来要抢夺,现在你还污蔑我等,是何居心?”

    即便是在洛阳马市,战马也是稀缺资源,一来价格昂贵,二来马毕竟是生物,每日吃喝拉撒不是一个小数目,没有马商会压一大批战马在手里。

    所以每次有战马交易,一般都是提前订货,再由马商通过自己渠道,从幽州并州凉州等地,运到洛阳来。

    像之前侯栩找孙老头弄战马,仅仅只要五匹马,就得等几天,可见战马并不是随时随地就能买到。

    现在并州在打仗,鲜卑人就算再傻,也不可能在打仗期间跟自己的敌人交易这样的战略物资。

    因此并州的战马肯定弄不到,只能从相对稳定的幽州和凉州购买再运到洛阳来。

    由于幽州和凉州偏远,成本更高,价格更贵,需要的时间自然也会更长。

    丁原得了何进的命令,让他收复并州。所以早前在河内招兵买马,又陆陆续续订购了一批战马。

    如今皇甫嵩跟丁原与休屠各族处于僵持阶段,急需要马匹,上月又订购了一批,今日才刚刚到货,结果遇上了这么一档子事。

    那青年是权贵之子,昨日忽然心起,想要买一批战马,用来打猎,于是派遣家奴来买马。

    之前也说过,战马要提前订购,可那青年等不了那么长时间,非要将这批现成的战马留下来,这才引发了与丁原麾下的士兵冲突。

    前因后果刘备也弄清楚了,便高声道:“尔等抢夺人家的马匹,又聚众斗殴,犯了律法,跟我回洛阳衙门受审!”

    青年脸色铁青道:“你是何人?知道我是谁吗?”

    “哼。”

    刘备冷哼一声:“某乃新任河南尹刘备,你犯了罪,就应该受罚。”

    青年嗤笑道:“原来是河南尹,真是好大个官。我父亲是城门校尉赵延,我伯父大人乃是中常侍赵忠,你不过是个河南尹,也敢管我?”

    四周围观的百姓听到是这人,顿时往后稍了稍,不敢靠近过来。

    赵忠之侄赵鳞的恶名,在洛阳外城可是人尽皆知。

    仗着自己父亲是城门校尉,经常用城门尉的士兵欺压百姓,百姓敢怒不敢言。

    “管的就是你。”

    刘备是个典型的愣头青暴脾气,他哪知道这里面的厉害,当场就准备要上去将这人拿下。

    便在此时,陈暮解下面巾,从车里出来,咳嗽一声,说道:“赵鳞。”

    “哦?”

    赵鳞看过去,看见陈暮,脸色才稍稍放缓,拱手道:“原来是尚书令。”

    在东汉官场,看得可不是你官职有多高,而是看你在天子面前的受宠程度。

    像鸿都馆的乐松等人,不过六百石,可因为受宠,连三公九卿都忌惮,后来还被写入《后汉书·酷吏列传》里,可见一斑。

    因此陈暮虽只是千石尚书令,可一来尚书令本就权重,为三独坐之一。二来受宠于天子,可谓风云人物。

    即便是赵鳞,也不得不忌惮于他。

    “今日之事,看在我的面上,便就此作罢吧。”

    陈暮缓缓说道。

    赵鳞不敢得罪陈暮,便横了刘备一眼,傲然道:“既然是尚书令出言,那此事便罢了,走。”

    说罢一挥手,带着城门尉的士兵与家奴,还有彭岑等游侠儿离开,原地只剩下愕然不已的刘备与丁原麾下士兵。

第二十九章 张辽

    “他就是尚书令陈子归?”

    “早听说陈尚书风姿特秀,貌比宋玉,恐怕连宋玉都远不及也。”

    “好美,我一个男人看了都怦然心动,我有个大胆的想法.....”

    “请收起你大胆的想法,袭官是死罪。”

    怦然心动这个成语出自战国时期,古代鼎鼎大名的美男子宋玉的《九辩》,说的就是眼前的场景。

    汉人虽然不知道宋玉长得有多好看,但在今天,却是见识到了一个人到底能有多帅。

    传闻宋文公因长相太美,被自己祖母看中,哪怕百般不愿,却还是拗不过祖母当舔狗,获得一个国家,成为一国之君。

    今日看来,要是宋文公也如陈尚书这样俊美,也难怪襄公夫人会那般做。

    眼看周围的百姓个个围拢上来,街上的妙龄少女们蠢蠢欲动,陈暮熟视无睹地转身回了马车当中,身边的护卫将马车团团围住,护送他离开。

    刘备紧锁眉头,嘴唇抿在一起,八字胡与下颌胡须像是连了起来,脸上的神情充满了愤怒,不甘以及那种不舒服的感觉。

    他很想阻止,把人抓回去。可四弟既然这样处理,那就一定有四弟的道理,刘备决定等四弟一个解释。

    “多谢使君相救。”

    就在此时,丁原麾下的士兵上前来道谢。

    刘备这才回过神来,细细打量那人,只见他身高八尺,膀大腰圆,孔武有力,面相却十分年轻,看起来也就二十岁上下。

    “我既为官,自然应当秉公执法,可惜......对了,这位壮士不知姓名?”

    “吾为雁门张辽,字文远。”

    张辽拱手一礼,说道:“现于丁刺史帐下任从事。”

    “原来如此。”

    刘备点点头,温言勉力道:“既是这般,上了战场,要多杀敌人,早日建功立业,方为大丈夫。”

    张辽颇有些兴奋道:“我亦知使君大名? 使君讨黄巾征张纯? 仁义之名天下皆知,今日能见到使君,辽实乃三生有幸。”

    “好好好。”

    刘备高兴道:“以后你若有事? 尽管来找我? 我现在是河南尹,就在洛阳。”

    由于张辽还有使命? 二人便不再闲聊,各自散去。

    车队继续前行,顺着人流,缓缓过了中东门? 进入了洛阳内城。

    内城虽然也川流不息? 但人数已经远比外城少了许多,从东门往南门,过了约十多分钟,终于抵达了陈暮家门口。

    陈暮下了车,让典韦去安顿刘备带来的护卫? 自己引着刘备进了家,二人到了庭院,刘备却没有进去。

    “四弟,我们兄弟也有大半年未见了,不若坐下来聊一聊,谈谈心事。”

    刘备提出建议。

    陈暮笑了笑:“那就在树下坐坐。”

    院子里有颗硕大的银杏树,树下有石质桌椅,是陈暮找石匠打磨雕刻。

    由于长时间跪坐对身体不好,陈暮在青州推行桌椅,不过为了合乎礼法,防止有人反对,桌椅规定只能在家里自己使用,如果有客人上门,还是得用席子跪坐,这样才符合礼仪。

    二人坐下,刘备便迫不及待地道:“四弟,你刚才为何.......”

    陈暮叹道:“大哥,你刚到洛阳,还不了解情况,那赵忠权势滔天,深得天子宠信,如果得罪了他,我们兄弟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

    刘备正义凛然:“此些幸臣子弟以荣宠进身,却不思报效天子,整日欺压良善,实在枉顾君恩。我辈有志之士,见到此情此景,自然不能听之放任,当学元礼公,匡扶正义,为社稷除掉此等害群之马。”

    元礼公就是李膺,当初张让的亲弟弟张朔担任河内野王县的县令,贪婪残暴,残忍无道,杀死怀孕的妇女。野王县的百姓向当时担任司隶校尉的李膺告状,李膺就闯入张让家,捉住张朔,将其绳之以法,自此那些宦官的亲友再也不敢无法无天。

    陈暮无奈道:“大哥有所不知,当时元礼公担任司隶校尉,掌管京畿七郡,张朔之案,正是在他管辖之内。”

    “我为河南尹,此抢夺案也应当在我管辖之内。”

    刘备不服。

    虽然司隶校尉是河南尹的上司,问题是这事就发生在洛阳,属于河南尹的地头,他凭什么不能管。

    陈暮解释道:“大哥自认河南尹,可有银玺彩授?”

    “这......”

    刘备吱吱唔唔道:“还未曾去领取。”

    以前天子下诏书给他升官,官印和腰带都是跟着诏书过来。

    现在来洛阳当京官,自然要他到了洛阳才能领取。

    陈暮摇摇头道:“这就是问题的根本所在,大哥现在刚卸去济南相,还未领河南尹。需要等到明日进宫面见君王,在少府领取官印之后,方才能称之为官。此时此刻,大哥只是白身,若是鲁莽行事,则不仅无法惩恶,连自身都难保,这也是为什么我阻止大哥的原因。”

    刘备大惊失色:“还有这种说法?”

    陈暮叹气道:“在洛阳为官,可不是在外地任职那么简单,里面弯弯绕绕,十分复杂,稍不留神,就有可能中了人家的陷阱,被别人摆一道。我刚来洛阳亦是如履薄冰,宦海浮沉许久,几番风险,方走到今日。”

    其实陈暮并没有如履薄冰。

    在官场上斗争,首先要有政敌,要争权夺利。

    如今权力大多掌控在天子手里,尚书台要处理的事物,大多是琐碎杂事,主要是各地民生治理。

    虽然与其它部门有权力重叠,但陈暮审时度势,根本不与别的部门争权,反而多番结交,并没有陷入政治斗争当中。

    这是他确定汉灵帝在服用一些虎狼之药后,做出的中庸之道。

    归根到底,权力斗争不仅仅是要打击政敌,还有顺利地推行自己的主张。

    不然没有政治诉求,这种斗争其实就没有什么意义。

    除非是有资格竞争某个官位的时候。

    可陈暮一来资历浅,不服众。二来汉灵帝也不会让他升官升得这么快。

    所以只要你不得罪人,去干涉别人的利益,人家也不会那么傻到主动来找你的麻烦,除非像当初自己还弱小的时候,被王允此等小人嫉妒。

    可惜呀,若是天子能活得久一些,以汉灵帝那么懒惰的人,肯定会愿意放权给他,将国家放心交给陈暮治理。

    到时候汉灵帝当皇帝,掌握军权。陈暮当丞相,治理民生,就是一件挺好的事情。

    还是那句话,性格决定命运。

    又懒又贪玩,不爱惜身子,活不长。

    听了陈暮的话,刘备叹息道:“没想到洛阳形式如此复杂,今日差点莽撞行事,险些害了四弟。”

    陈暮笑了笑:“我被罢官倒没什么,只是大哥是心怀天下百姓之人,拳拳报国之心,可不能栽在那些奸逆小人手里。以后遇到事情,还得三思而后行,千万不能冲动。”

    “我知道了。”

    刘备点点头,表示明白。

    当天夜里,两兄弟促膝长谈,抵足而眠,沉沉睡去。

    第二天,刘备进宫面圣。

    在陈暮的带领下,二人从朱雀门进去。

    宫门口老朋友王钧早早地在迎接,看到刘备,微笑着招招手。

    其实刘备并不是一个歧视别人的人,他这个人属于一个三观比较正常的热血青年。

    王钧虽然是太监,可又没干过什么坏事,刘备当然不会拒绝与他交好。

    见到刘备过来,王钧笑呵呵地道:“玄德,好久不见。”

    老友相见,刘备上去握着王钧的手亲切道:“相衡兄,上次一别,甚是想念呀。”

    二人说说笑笑,就往皇宫里走。

    一路上刘备看着那恢弘高大的宫廷建筑,犹如刘姥姥进大观园,啧啧称奇,不断惊呼。

    有人说秦汉以壮丽为美,像著名的阿房宫,以及长安的未央宫,都修得极为高大宏伟,不仅占地面积广,本身宫殿高度也在三丈以上,堪比普通城墙。

    但这都是皇宫建筑,民间建筑就没法谈壮丽,就是普普通通的民宅。毕竟皇帝有钱修缮宫室,百姓可没钱造那么大的房子。

    王钧介绍道:“这就是洛阳南宫,去岁南宫大火,天子花了十多亿钱才修缮完毕,如今已是焕然一新。”

    听到这句话,刘备脸都绿了,造个房子要十多亿钱,这哪是造房子,简直是在用钱堆房子。

    陈暮见他表情古怪,解释道:“南宫就是修得太高,打个雷都有可能把屋子打塌了。大殿之间紧邻,一旦发生火灾,很容易蔓延,所以十多亿不是修一座宫殿的房屋,而是十余座,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原来如此。”

    刘备这才勉强点点头,要是修一座宫殿就花了那么多钱,他估计得怀疑人生。

    事实上南宫也算多灾多难,中平二年,也就是185年的时候就发生了火灾,南宫几乎毁于一旦。

    在历史上汉灵帝是怎么解决的呢?

    下令收天下田地税每亩十钱,征调太原、河东、狄道各郡的木材和有花纹的石头,用来修建宫室。

    后来的结果大家也都知道,由于在不减免负担的情况下贸然加税,引起反弹,致使各地烽火,民乱无数,也算是间接造成了汉末的景象。

    只是这一世陈暮巧妙收税,减免了百姓负担,又将税收了上来,汉灵帝有了钱,自然也就没必要折腾百姓,才完成宫殿修缮。

    一路前行,很快,三人就抵达白虎门旁的西园。

    刘备正式要面见天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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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之谋伐介绍:
这是一个现代人,与刘关张桃园结义,为他们做谋划的故事。PS:本书大部分遵照史实,人物性格会发生变化,并不依赖演义。不过会少量截取演义的精华,比如青龙偃月刀之类的武器等等,不影响历史。三国之谋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三国之谋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三国之谋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