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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之谋伐全文阅读

作者:玩蛇怪     三国之谋伐txt下载     三国之谋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二章 吕布东逃

    长安城的夜幕下,滔天的火光映照着无数狰狞的面孔。

    没有人会在这样的夜晚睡得着觉。

    城外喊杀声震天,城内的达官贵人,三公九卿,无一不是处于战战兢兢之中。

    整座城市,都仿佛要随时被淹没在十多万的人海里。

    章城门。

    数百名西凉老兵在曲长的带领下,悄无声息地接近城门。

    在王允接管了长安之后,他就重新在关中征兵,已经有三万多人,但这依旧远远不够。

    因此当初很多在董卓死后投降的西凉老兵,也重新被委以重任,成为了守军。

    两名曲长接近了城门之后,互相对视一眼,然后缓缓地摸向城门。

    城门外的攻势如潮水,很多士兵都在城楼上与敌人交战,大量的石灰滚石檑木往下倾泻,没有人注意到身后。

    下方城门里甚至都没有人把守,只有在城墙下方,正有大量的辅兵源源不断地往城上运送器械。

    当这些西凉老兵缓缓靠近的时候,有辅兵大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将军让我们来防守城墙。”

    曲长回答道。

    “门侯和司马在那边,你去找他们。”

    辅兵往城楼的方向指去。

    “好的。”

    曲长向后方招招手,数百名西凉老兵缓缓向城门方向走去。

    上城墙的楼梯在城门两侧,他们这么走并不算突兀。

    然而辅兵却注意到,他们靠近过去后,并没有直接往楼梯走,而是走到了城门内侧。

    他大惊道:“那里是城门!”

    曲长回头一笑,露出森然的白牙:“我知道。”

    “他们要开城门!”

    辅兵尖锐的喊声将周围人惊醒过来。

    然而让周围人觉得惊恐的是,战兵都在城墙上抵御源源不断往上爬的西凉军,城内全都是没有武器的辅兵。

    要知道,西凉军缺乏大规模攻城武器,除了云梯以外,连冲车都没有,很难冲入城内。

    所以别看长安城摇摇欲坠,但王允也在加紧调集兵马防守,只要一处城墙没有被击破,哪怕西凉人再多,也不可能杀进来。

    而现在一旦城门被打开,那事情可就出大问题了,城外源源不断的西凉人冲到城内,没有人能够抵挡得住。

    “结阵!”

    曲长一声令下,数十名老兵举着长矛排成一列,里三层外三层形成了一个保护圈。

    而城门洞内,另外一名曲长则已经带着士兵冲到了城门边。

    城门是铁制的,有数把铁栓扣住,光靠一个人要想开城门,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十多个人井然有序地分工协作,只片刻功夫,就已经把门栓取下来。

    “杀了他们!”

    城楼上的门侯与守门军司马得知消息,疯了一样命令城墙上的士兵快速下去进攻。

    可这些西凉老兵都是跟随董卓多年的士兵,战斗力十分强悍,而且城门楼梯与城门口地形狭窄,短时间内根本突破不了他们的防线。

    轰隆隆!

    几分钟后,章城门的大门,被他们打开了。

    开门的曲长用西凉话喊道:“城门已经开了,往城里冲!”

    “咱们的人把城门打开了。”

    “这边这边,杀!”

    “往城门冲!”

    城外负责攻城的王方大喜过望,立即下令全军出击。

    一时间整个章城门都被人海淹没。

    光靠城墙上的数千人,根本抵挡不了城外数万正源源不断涌入进来的西凉人,很快宣布失守。

    吕布像是一个铁人,骑在赤兔马上,他才刚刚把敌人从城墙上击退。

    下一秒,一个惊天噩耗就向他袭来。

    章城门失守了!

    他马上率领士兵,在长安城宽阔的街道上开始了巷战。

    在王方的率领下,大批士兵开始杀入城中。

    守军节节败退,往未央宫逃去。

    当吕布过来的时候,敌军已经快杀到了未央宫的宫门外。

    “杀,把他们打出去!”

    吕布站在街道尽头,看着远处的人海,露出了深深的忧愁。

    这怎么退敌?

    但此时不是头疼的时候,来不及思索,直接下令进攻。

    身后的并州铁骑汹涌地向着人海冲去。

    两股洪流碰撞在一起,一时间各种刀枪斧钺剑戟勾叉齐鸣,兵器与兵器的金属碰撞声不绝,叮叮当当擦出剧烈的火花迸溅。

    成廉冲在前头,挥舞着马槊,一槊挑死一名敌人,还未等他拔出槊来,就听到耳侧风声来袭。

    当!

    只听得耳畔嗡的一声巨响,再一看,从侧面有柄大刀砍在了方天画戟上,竟是吕布帮他挡了这一击。

    “多谢了将军!”

    成廉不由惊处一身冷汗,若非吕布,自己的右下肋可就要被刺穿了。

    “小心些!”

    吕布骑在马上,赤兔马冲入阵内,如入无人之境,一跃跳了一丈多高,方天画戟只是一横扫,就死了数人,在乱军中杀人如杀鸡。

    可人实在是太多了,无数的兵马不断地涌来,即便吕布真的是个铁人,也吃不消那么多的进攻。

    “奉先。”

    李肃同样也杀了数十人,累得气喘吁吁,汗如雨下,对吕布大叫道:“他们太多了,我们必须撤退。”

    赤兔马魁梧壮硕的身体如同一颗炮弹般砸在一名准备偷袭的兵士身上,将他掀翻在地,吕布左手下探,扼住那人喉咙,单手将他提起来,居然生生将其掐死。

    还未等他将手里的尸体掼下,前方数柄明晃晃的尖刀就已经砍来,成廉、魏越保护在他的身边,将袭来的刀兵全都架住。

    “走,突围!”

    见到自己身边的士兵越来越少,敌人的士兵却丝毫没有减少的迹象,吕布心里一沉,从白天打到现在,自己已经杀了数百人,可即便是战神,体力也有耗尽的时候,他已经感觉到了不妙。

    在一戟替成廉、魏越解围之后,吕布调转马头,双眼血红,驱使着赤兔马从乱军中硬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沿着未央宫外的复道,一路向西逃去。

    周围全是尸体,很多士兵都是硬着头皮向吕布冲,现在他要走,所有人反而松了一口气,让出一条道路。

    并州铁骑千余人,等他们这一轮冲阵之后,只剩下三四百人还跟着吕布逃走。

    没有了吕布阻拦,章城门外的西凉军再也没有障碍,像是洪水一样涌入了城内,只要有道路的地方,就开始往前冲,未央宫很快就被攻破,士兵们冲入了宫门内,见人就砍,逢人便杀,整个长安城内变成了一片血海。

    “西凉人杀进来了。”

    “快逃命啊。”

    “呜呜呜呜呜,爹,娘!”

    “不要杀我,我也是西凉人,啊!”

    城中的百姓不多,只有宣平门内附近是居民区。

    可现在火光漫天,人流奔涌逃窜。

    到处都是刀兵,西凉人今天像是要将整个长安屠戮一空,宣泄着他们的怒火。

    三公九卿的府邸同样遭遇了围攻,但好在他们来长安时,身边并没有家人,只有一些奴仆遭受了无妄之灾。

    这个时候王允急急忙忙从自己家里跑出来,正在往未央宫的方向跑,跑到宫门外的时候,刚好遇到了吕布的溃兵,连忙招呼吕布来护驾。

    吕布却说道:“贼势大,布难以招架,此时不走的话,大家都要死,司徒不如随我逃命而去?”

    王允见他要走,悲戚道:“如果天子祖先在天有灵,能赐福社稷,保佑我们的国家平安无事,我就心满意足了。如果这一愿不能实现,我愿意献出自己的生命,以死来报效朝廷。皇上年纪幼小,少不更事,只能靠我们来辅助他。国家遭受如此灾难,如果弃下皇上,只顾自己逃命,我实在是不忍心。况且,我身为三公,不仅不能使国家平安无事,反而导致逆贼的反叛,我的责任重大啊!请你出城以后,多多鼓励关东豪杰,要常常念及皇上!”

    说罢转身毅然决然地走进了皇宫,哪怕他明知道,这一去,便是有去无回。

    历史的意义就在于片面地写下一个人的事迹,却从来没有更加复杂地讨论过人性以及古人当时的想法。

    这或许是因为文言文的载体有限,而无法探讨每一个人的内心。

    但不可否认的是,人性是两面的。

    王允或许有很多私心,比如有对权力的**,有对威胁他权力的人打压,甚至对原本可以原谅的人十分残忍。

    包括除掉董卓之后的居功自傲,杀蔡邕,远离杨彪马日磾等贤良的大臣,不听取别人的意见。

    可至少在这一刻,他表现出了他忠君爱国的一面,表现出了慷慨赴死的豪气。

    也许是害怕逃走之后,害死汉朝江山的罪名背在他的身上。

    也许是导致这场叛乱的原因而感到羞愧。

    也许是真的大义凛然。

    一切无从知晓。

    但至少他今天有勇气踏入了皇宫,愿意去赴死,便已经足够。

    吕布看着他的背影远去,叹了一口气,转身往宣平门去。

    此时的宣平门同样已是一片乱象,不过城外的敌军并不多,在招呼城内守军开门之后,无数百姓与士兵杀出城,往东逃难去了。

    而远在长安城东面二里外的一处小山坡上,陈暮在夜幕下,借着城外的火光与月色,看到了此情此景。

    最先跑出来的是吕布与数百并州骑兵,卷动着滚滚尘烟,浩浩荡荡往东而来。

    一开始离得远,看不清楚。

    但当陈暮发现冲出城的人仿佛战神一般,顷刻间斩杀数十人之后,便立即对**说道:“出城的人必是吕布,传令上铠甲,全军戒严!”

    “唯!”

    **马上下了小山坡,命令山下正在休息的诸多玄甲重骑立即给马匹套上甲具,给自己穿上铠甲,严阵以待。

    过了约两刻钟,吕布终于杀出了城外,往东面跑来。

    今夜的月色格外明亮,五月夏日,夜晚的温度凉爽,天空没有一朵云彩,群星闪烁,世界仿佛是一片银白色。

    吕布眯起眼睛,远远地看到了在那边的山梁之上,有一人在数名骑兵的保护下看着他。

    陈暮?

    这一瞬间,他的眼神露出一丝杀机。

    不是因为陈暮跟他有仇,而是他的三个兄长还有那黄忠,两次都把他打吐血,让他已经在思考要不要先从陈暮身上找点利息。

    咚咚咚咚!

    下一秒,在那山梁之后,一列列成群结队,穿着厚厚铠甲的骑兵缓缓走出来,排成长队,护在了山岗前。

    看到这一幕,吕布瞬间打消了这个念头,调转马头,从小山包的侧面奔腾而过,往东跑了。

    “吕布!”

    陈暮铆足了劲大喊:“以后记得机灵点,不要与我们为敌,若将来我把你抓了,你要认我为义父的时候,我可不会答应!”

    咳咳咳咳咳!~~

    原本就体力耗尽,有些吃不消的吕布在听到这段话后,直接咳嗽了起来。

    虽然没有被气吐血,但回眸刹那,还是充满了杀意。

    mm的。

    陈子归,迟早有一天我要把你撒咯!

第三十三章 请陛下饮酒

    在吕布逃跑之后,长安城的杀戮才真正开始。

    当接近夜半时分,也就是半夜十一点的时候,整座城市都陷入绝望。

    惨叫声,哀嚎声,哭泣声不绝于耳。

    士兵冲入了皇宫内,大肆搜刮财物,冲入了居民区,公卿住宅区,抢劫杀人奸阴无恶不作。

    有人为了不让家眷受到屈辱,干脆点了一把火。有人为了活下去,屈膝下跪,也依旧惨遭杀戮。还有人举起了手中的刀,想拼个你死我活,最终还是免不了被乱刀分尸。

    人类的秩序在这一刻已经变得荡然无存,剩下的,也就只有原始世界存在的杀戮、劫掠、残忍、兽欲以及死亡。

    阎忠在数十名士兵的保护下,疾步行走在城中,他的身边不时有大队的西凉军走过。

    每当有人见到这群人似乎形迹可疑,喝止他们,询问他们是什么人的时候,阎忠都冷漠地站出来用西凉话大声呵斥他们,让他们滚得远一点。

    作为曾经董卓手下的一号谋士,西凉军中排名前五的人物。在牛辅死亡,胡轸失势,段煨不参与的情况下,他的威望已经比李傕郭汜还要高,普通西凉士兵在他面前,像是猴子见了老虎,根本不敢说什么。

    在阎忠的带领下,一行人过了明光宫门,就到了城北。

    此时城北的街道之上,已经化为一片火海,杀戮还在继续,到处都是百姓的尸体。

    宣平门是百姓的居住区,城内和城外都是,能够住在城内的百姓都颇有家资,因此首当其冲,遭到了劫掠。

    城外的百姓要么死在了西凉人的手里,要么往东往南逃难去了,只有城内的百姓逃无可逃。

    宣平门的城楼下,依旧拥挤着大量的西凉士兵,因为在城楼上还有人在抵抗。

    “你们是什么人?”

    见到有一个穿着玄色长袍,戴进贤冠的官员领着一群西凉士兵过来,立即就有人上前询问。

    阎忠皱起眉头上前一步:“瞎了你的狗眼,我乃阎忠是也!”

    “啊!”

    那人连忙拱手行礼:“原来是御史中丞。”

    董卓进了长安之后,就把两个亲信委以重任,阎忠为御史中丞,李儒为尚书令,随着王允上台,阎忠的御史中丞早就被撸下来了,但西凉军中还是会这么称呼他。

    “你是何人?”

    “军司马伍习。”

    “听你的口音,是武威人?”

    “是的,武威张掖人。”

    “原来是老乡。”

    阎忠的脸色装作缓和下来,指着不远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伍习见他脸色露出善意,以为这是个巴结的好机会,连忙兴奋地说道:“中丞,我们抓住了天子。”

    军情司的人早就一直在暗中关注天子的一举一动,当阎忠带着太史慈侯栩等军情司人员进城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所以才直扑宣平门。

    但阎忠却故意装作惊喜的表情,说道:“真的?天子在何处?”

    “就在城楼上!”

    伍习指着城楼说道:“他们本想出城,被我们堵住了,还有数十护卫在负隅顽抗。”

    “好!”

    阎忠高兴地拍了拍伍习的肩膀:“若能抓到天子,你就立下大功,必有赏赐。”

    伍习忙道:“多谢中丞。”

    “带我去看看。”

    阎忠令他前面带路。

    伍习不疑有他,立即带着阎忠往城楼方向而去。

    现在城楼下附近全是西凉兵马。

    在长安城被攻破之后,李傕郭汜王方樊稠这些人也紧随其后入了城。

    但他们进城后的第一时间就是指挥士兵四处烧杀抢掠,根本就没有第一时间关注天子的消息。

    而这边堵住刘辩去路的西凉军,则是从宣平门杀进来的西凉兵,在吕布逃跑之后,这些人再一次从宣平门杀进来,结果刚好堵住了刘辩。

    王允带着数十忠心卫士,保护着刘辩边战边退,逃到了宣平门城楼之上,由于地形狭窄,只有一条通道,又被死士拦住,一时间西凉军没有攻上去,双方还在对峙僵持。

    当阎忠过去的时候,借着西凉军打的火把,隐隐约约看到在城楼上有一个脸色惨白的少年,穿着黄色丝绸长袍,连天子冕服都没有穿戴,显然是逃跑时行色匆匆,不得已穿着睡衣就跑出来了。

    城楼下的西凉军步步紧逼,城楼上的人步步后退。往北面的洛城门城墙后退,最终是被逼在了正北面的两段城墙形成的夹角地带,忠诚的宿卫士兵护着天子躲进了夹角城楼内部。

    而从洛城门的方向,同样也有大批西凉军拥了过来,这下两边都有攻击,除非天子从十多米高的城楼上跳下去,不然的话几乎可以说是插翅难飞。

    西面从洛城门逼迫过来的领队者为李傕的侄子,军司马李利,他见士兵已经将城楼团团围住,大局已定,高兴地道:“来人,给我杀进去,将天子活捉了!”

    “住手!”

    就在此时,有人用西凉话大喊。

    听到这口音,诸多西凉士兵纷纷看过去。

    就看到伍习簇拥着一名五十上下的官员走了过来。

    别人不认识,李利当然认识,连忙走过去拱手说道:“阎伯父!”

    伯父出自《汉书》,意思是父亲的哥哥,而父亲的弟弟,则被称为叔父。

    阎忠虽然不是李傕的兄长,但李傕向来以兄长利待他,因此李利也这么称呼,就是尊称的意思。

    “嗯。”

    阎忠点点头,说道:“天子为尊上,怎可如此无礼。尔等先退下,让我上去交谈。”

    “这......”

    李利迟疑道:“他们尚有士兵守卫,恐伤到伯父。”

    阎忠笑了起来:“无妨,有吾从侄阎慈在此,无人能伤吾一根寒毛。”

    他还拍了拍太史慈的肩膀。

    太史慈翻了个白眼,心道自己一下子就变成了阎忠的侄子了。

    不过论起年纪,阎忠已经五十多岁,自己才二十六岁,当他的侄子似乎也很正常。

    见阎忠这么坚持,李利便不说什么了,挥了挥手,身后的士兵全都撤到了数丈以外,双方出现了一片真空区。

    阎忠站在城楼外,对里面淡淡地说道:“王司徒,不邀请我进去聊聊?”

    王允的脸色像是苍老了十岁,走到城楼门口,对左右士兵说道:“让他们进来吧。”

    阎忠微微一下,就只带了太史慈和侯栩两个人进去。

    城楼内还有数具尸体,是之前守卫长安时,被攻破时留下的,像这样的尸体在长安城墙上以及城内遍地都是。

    里面有几名宫女与小黄门小心翼翼地保护着刘辩,刘辩坐在角落,面无人色,浑身都在颤抖。

    “唉。”

    看到天子的模样,阎忠叹了一口气。

    想先帝汉孝康帝刘宏,虽然也昏,可却不庸,权力牢牢掌控在自己手里,若非早逝,又怎么会到眼下这步光景。

    然而作为嫡长子的刘辩,却生性懦弱胆小无能,实在没有他父亲的一点风范,真是令人失望。

    许是察觉到了阎忠的情绪,王允对几个宫女与小黄门道:“扶天子上二楼去。”

    城楼自然是有两层的,下面就有台阶,几个人就把刘辩扶上了二楼。

    等他上去之后,阎忠与王允才在城楼内对面而坐。

    现在房间里,就只剩下他们四个人。

    “王司徒呀王司徒。”

    坐下之后,阎忠长叹了一口气说道:“走到今日这般田地,都是你的过错呀。”

    王允默然道:“臣子不能使国家平安无事,反而导致逆贼的反叛,确实是我的过错。可李傕郭汜这些人纵兵胡为,才是最大的逆臣。”

    阎忠冷笑道:“你不给他们活路,他们凭什么要引颈就戮?如果不是你利欲熏心,想掌控权力,你当初就赦免他们,引关东军进京,怎么可能会把事情闹到这般田地?说到底,还是你的愚蠢造就了今日。”

    王允沉默了片刻,反驳道:“说到底,你阎忠也不过是董卓麾下的逆臣而已,进攻长安也有你的一份,你与李傕郭汜这些恶贼又有何二样?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

    “我跟他们可不一样。”

    阎忠轻笑一声。

    王允却道:“如何不同?你若是忠心于天子,忠诚于汉室,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不,我正是因为忠诚于汉室,才会出现在这里。”

    “哦?此话怎讲?”

    “现在长安一片兵荒马乱,你所依仗的关东诸侯又在何处?”

    “.......”

    “除了刘备孙坚以外,你看重的关东袁氏等人,早就各归地方,谋划地盘基业,学前汉末年一般诸侯割据。”

    “.......”

    “说到底,这一切都是你王允蠢出来的。明明有忠心于汉室的刘备在,却还对袁氏心存幻想,岂不知,他们怕是巴不得汉室江山崩灭。”

    阎忠看着王允越来越差的脸色,淡淡地道:“好在天子虽因你的愚蠢沦落至此,但犹有心系汉室存亡之忠臣在,我来此,便是一者送你上路,二者是将天子救出去,保存汉室火种,拯救江山天下。”

    “你?哈哈哈哈。”

    王允听到前半段还有些被打击得很难受,听到后半段,直接笑了出声:“心系汉室存亡之忠臣?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年毒杀陈留王之人,就是你吧。你今日来,又要毒杀天子了吗?”

    “谁跟你说陈留王被我毒杀的?”

    阎忠反问。

    “难道不是?”

    王允也立即反问。

    “自然不是。”

    阎忠对侯栩招了招手。

    侯栩会意,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瓶子。

    “这是谯县奇人华佗制作的神药麻沸散,人吃了后,立即昏睡过去,无知无觉,气息危存,状若濒死。”

    阎忠介绍道:“我当初便是用了这药,伪装成毒杀了陈留王,将陈留王运出了洛阳城。而今天我将用同样的办法,伪装成毒杀了天子,送天子逃出去。”

    “麻沸散?”

    王允看着那个小瓶子,惊讶道:“真有这般神奇?”

    “自然。”

    阎忠微微一笑:“王司徒若是不信,可以尝尝?”

    王允沉默片刻,摇摇头道:“不信,何况你们的东西,我又如何敢给天子用?”

    阎忠叹气道:“王司徒,收手吧,外面全是西凉人。你应该也很清楚,我若是来杀你们的,直接在外面下令就行,何必这么大费周章?说句实话,若非有人一定要我把天子的性命保存下来,我直接一把火将这城楼个干干净净,反倒没那么多麻烦事。”

    “谁找你救天子?”

    王允问。

    “自然是刘备。”

    “你投靠了刘备?”

    “这天底下也就只有刘玄德最有实力,我为什么不投靠他?若不是董卓以天子要挟,刘玄德早就打进长安了。”

    阎忠的反问让王允说不出话来。

    因为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明白谁才是真正心系汉室之人。

    什么关东诸侯,袁家四世三公,全都是狼子野心之辈而已,心里根本就没有汉室江山和天子。

    一群自私自利之徒,确实令人作呕。

    想到这里,王允叹道:“你们有什么打算?”

    阎忠向侯栩又招招手。

    侯栩另外取了一瓶药出来。

    “这是瓶毒药,等司徒服下之后,我再让天子服下麻沸散,言称天子不堪受辱,与司徒一起服毒自尽,我再令人把你们的尸体搬去城外安葬,趁机送走天子,你看如何?”

    “我一定要死吗?”

    “你说呢?”

    阎忠无语道:“司徒酿造了今日之祸,不说李傕郭汜必然要你性命,单说你不死,如何以谢天下?”

    “我明白了。”

    王允点点头,目光看向阎忠,认认真真地说道:“今日国家到这个地步,都是我的过错,我死不足惜。公既心有汉室江山,愿意营救天子,是社稷之幸,天下之幸。等我死后,请将我的尸体用布包着脸,因为我无颜去面见汉朝二十三代先帝。”

    “我知道了,司徒请!”

    阎忠伸出手,指了指桌子上那瓶夹竹桃的汁液毒药。

    王允露出惨笑,对楼上的天子喊道:“臣不能向天子尽忠了,请陛下勉之!”

    说罢将手中的毒药一饮而尽,顷刻间就已经倒在地上,毒发身亡。

    看着他的死,阎忠也是万分感叹。

    汉朝江山原本不是没有救,可先后有二宫干政,何进掌权,董卓乱政,再到王允一通乱搞,到了这个地步,恐怕已经无法挽回了。

    这未来之天下,没有了汉室正统的皇帝,恐怕就真的如前汉末年时期,那样的军阀割据时代。

    现在就看刘玄德,是否真如光武天命一般,能够肃清寰宇,定鼎江山!

    不过。

    有那个人在,恐怕只是迟早的事情吧。

    想起那个智多近妖般的年轻人,阎忠摇摇头,将脑中的胡思乱想抛去,对太史慈道:“子义,请陛下饮酒。”

第三十四章 养蛊

    麻沸散的功效确实厉害,但有个缺点就是必须合着酒喝,功效就有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烈酒配麻沸散,在太史慈强行灌下去没多久,刘辩就直接倒在地上,像是死了一样,气息微弱,彻底昏了过去。

    如果不靠近,去摸脉搏的话,光试探鼻息,还真有可能浑水摸鱼,就这么糊弄过去。

    不过阎忠也没认为麻沸散可以瞒过别人,他只是走出来,淡淡地对众人说道:“王允自知必死,逼迫天子喝下毒酒,又服毒自尽了,尔等散去吧。”

    “天子死了?”

    李利有些不敢置信,走过来纳闷道:“怎么这么容易就死了呢?”

    阎忠平静地道:“死了就死了,李校尉与郭校尉这次反攻长安,本就是要杀死天子,为太师报仇。反正一个活的天子对我们也没有用处,就把他的尸体拖去城外葬了吧。”

    “中丞,要不要我来帮忙?”

    伍习凑了过来,露出讨好的笑容。

    阎忠摆摆手:“不用,好歹是天子,我曾经也是朝廷大臣,就由我来亲自去给他安葬吧。”

    太史慈与侯栩以及几名宫女宦官一脸悲戚地抬着刘辩的尸体走出来。

    李利凑了过去,伸长了脖子道:“伯父,我长这么大,还未见过天子长什么样呢,让我瞅瞅,就看一眼。”

    阎忠拦住他,笑着说道:“天子有什么好看的,跟我们一样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现在最要紧的是尽快去城中劫掠粮草和钱财,将来我们西凉人要想有宏图霸业,就得占据关中,坐拥这些财富才是,你还不快去城中劫掠?”

    “好吧......全听伯父大人安排。”

    李利和伍习被阎忠拦住,虽然没有靠近过去摸一摸天子的尸体,但亲眼见到众人抬着个脸色惨白的少年从他们身边经过,瞅了几眼,确实没什么好看的,便率领着自己的部下各自散去。

    也许有人奇怪,为什么伍习李利这些人对于天子的态度好像并不怎么看重,似乎一点都不怀疑阎忠的话,也不考虑天子会不会假死?

    然而历史上,李傕郭汜就曾经差点把天子跟王允一起处死,还是樊稠劝住了他们,这才改成劫持天子居为奇货。

    再加上李傕郭汜反攻长安的口号就是要杀死天子和王允,为董卓报仇,因此在他们这些人认知里,就算抓住了天子,也是要被处死的,现在死和待会死没什么区别,自然也就无所谓了。

    见把伍习李利这些人糊弄过去,阎忠也松了一口气。

    他抢在李傕郭汜樊稠这些人前面找到天子,就是害怕李傕郭汜樊稠这些人回过味来,明白皇帝的重要性。

    现在能够无惊无险地把皇帝运走,确实是一件相当幸运的事情。

    当下,在他的安排下,太史慈侯栩等数十名军情司的探子穿着西凉军的军服,悄无声息地抬着刘辩出了城,往东而去。

    而阎忠本人则留了下来,他需要一个光明正大的借口离开,不然如果今晚上他就走了的话,傻子都能猜到这里面有问题,李傕郭汜等人必然怀疑皇帝被他藏了起来,反倒让刘辩的去处存疑,不能堵天下悠悠之口。

    这个时候李傕郭汜这些人还在城内大肆劫掠,历史上他们的部下抓住了王允跟天子,送到他们的面前。李傕郭汜在处死王允之后,还想对天子下毒手,被樊稠劝住,这才继续在关中为祸。

    现在没有人把天子带来他们面前,这些人自然没有想那么多,主要也是关东军的威胁就在旁边,他们只想将长安朝廷处理之后,再劫掠一番,带领士兵回西凉老家。

    因此攻下长安之后,李傕郭汜樊稠王方等人则大肆派兵劫掠,抢夺财宝,在城内城外杀害无数百姓,史书记载“关中无复人迹,长安化为废墟。”

    这场动乱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上午,整座城市才彻底安静下来,除了偶尔的惨叫与哀嚎,便再也没有了喧嚣与吵闹。

    熊熊的火焰还在燃烧,各处宫殿沦为废墟,街道上、百姓家中、宫殿内,四处都是尸体,鲜血像是染红了整个长安城。有些杀红眼的西凉人,甚至在劫掠财宝的时候,连身边的同伴都开始下手,以至于发生了很多起为了财物而引发的西凉军内乱。

    骚乱持续了一整夜,或者说,现在的局势已经不是李傕郭汜他们所能够控制得了的,士兵们到处散落,即便他们想要约束,短时间内也根本无法命令他们,像破蜀之后,钟会之乱,士兵杀疯了,在成都杀了好几天才平息。

    由此可见,乱兵之中,除非现在李傕郭汜王方樊稠他们立即去召集各级军司马、曲军候、裨将、裨将等中级军官,勒令各自部下平息骚乱,不然至少在短时间内,这场杀戮还得继续持续。

    未央宫中,城内依旧是水深火热。而他们这些主要高级将领则根本没有约束部下的想法,而是继续让他们劫掠财富,为将来逃回西凉的时候再做打算。

    现在他们坐在这里开会,则是商讨下一步的计划。

    毕竟皇帝死了,王允也死了,就得想想将来他们要怎么办了,是继续留在关中,还是西去回凉州老家,这就是个很现实的问题。

    在西凉军中,五大中郎将地位最高,李傕郭汜当初也不过是牛辅的左右校尉而已,没那么大地位。

    而除了五大中郎将,就是阎忠作为董卓的谋主地位最高,被众人追捧。

    因此阎忠当仁不让地坐在了主位上。

    左右两边则是李傕郭汜,然后依次是樊稠张济王方贾诩等人,最后还有一人,那就是李儒,他被放了出来,也因为是董卓的谋士而可以继续坐在这里。

    “诚汉先生,天子真的死了?”

    这是贾诩问的第三遍,刚才是私下里问了两次,现在是当着众人的面问。

    阎忠翻了个白眼道:“诸多将士亲眼看到的天子与王允的遗体,其中还有李校尉的侄子李利,这难道还有假?”

    贾诩眼珠子乱转,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看向阎忠的目光闪烁,本想提问天子的尸体现在在何处,可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没有问出来。

    阎忠一直在盯着他的脸色,见贾诩没有说话了,心里松了一口气,还好贾诩是个贪生怕死的人,怕得罪自己幕后的人,如果换了李儒的话,也许自己可能就要糟糕。

    说起李儒,李儒现在面目憔悴,脸色苍白。在董卓死后,关中失去了一名领导者,作为一名有眼光的谋士,他自然很清楚董卓死后,会造成什么后果。

    西凉军中诸将没有人能够取代董卓的地位,众人谁都不服谁,哪怕是让阎忠坐在主位上,也仅仅只是看在他的威望和名气,而不是畏惧他。

    所以现在的李儒根本没有心思放在皇帝身上,而是在考虑自己将来该怎么办,是找个雄主辅佐,还是隐姓埋名了此残生。

    “诚汉先生,现在我们已经反攻长安。天子与王允都死了,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李傕忧心忡忡地问道:“是不是应当回西凉老家了?”

    接下来?

    接下来当然是看你们自相残杀了。

    阎忠在心里冷笑一声,表面却摆摆手道:“回西凉老家做什么,西凉乃贫瘠之地,又如何比得上关中富裕?当年始皇帝与高祖一统天下,就是靠着关中。如果要想有所作为,自然要占据此地,先平灭了韩遂马腾,雄踞关中之后,才能放眼天下。”

    “可是......”

    几个人互相对视,都不说话。

    放眼天下当然是件好事。

    可问题是这里谁做老大,谁当小弟,就得分个子丑寅卯出来。

    以前董卓是老大哥,他们是小弟。

    现在董卓死了,连名义上的老大皇帝也没了,那他们各自领兵,谁统领他们,就是个很大的问题。

    “当然了,我也只是个建议,听不听就在你们自己。”

    阎忠淡淡地说道:“而且我也知道你们现在是什么顾虑,如果是我的话,我会先兵锋回转西凉,现在劫掠了关中之后,大家有钱有粮有兵,如果能够击败韩遂马腾,在西凉招募大量的羌人和凉州人为士兵,坐拥那么多兵马,再杀回关中夺取粮地,则将来雄踞一方,成为诸侯王,也不是不能了,现在路指给你们,剩下的就只能看诸位手段。”

    李傕郭汜张济樊稠王方等人眼里闪烁,目光都忌惮地看着对方。

    而贾诩和李儒却颇为惊愕地看着阎忠。

    阎忠当着众人的面,将这么好的战略方案分享给他们,摆明了是在二桃杀三士,在玩离间计。

    不过贾诩和李儒的想法不同,贾诩是先入为主,隐隐猜测到阎忠已经早投了他人,这一招恐怕是在为幕后之人扫清关中障碍,为将来夺取关中做足准备。

    而李儒则是以为阎忠在用一招狠毒的计策,选出一名雄主来辅佐,说得难听点就是在养蛊。

    等这些人互相厮杀之后,剩下的那人,就可以取代董卓,成为雄主了。

    因此两个人在听到阎忠的计策后,居然都没有说话。

    贾诩是明哲保身,他怕自己泄露秘密之后,就被阎忠幕后之人记恨上,从而招惹杀身之祸。

    李儒是觉得阎忠这个计策不错,如果真能选出个雄主出来,他就去辅佐,岂不美哉?

    所以一时间,智力低的李傕郭汜张济樊稠王方这些人猜不到阎忠的心思。

    智力高的贾诩李儒二人,则是心有顾虑或者心中赞同。

    双方竟是都隐隐默认了阎忠的想法。

第三十五章 天下无主

    初平三年五月,是汉朝历史上又一个黑暗的时刻。

    天子罹难,江山社稷濒临瓦解。

    当关东军抵达长安的时候,对长安发起了猛攻。

    按理来说,李傕郭汜这些人已经聚众起接近二十万的兵马,击退关东军并不是难事。

    但他们一个个为了保存实力,根本就不愿意出去死战,最终在关东军围城半月之后,他们答应了关东军的要求,将留在城内的朝廷公卿送出了城。

    接到满朝公卿之后,关东军就立即撤退了,毫不犹豫地开始往洛阳方向撤离。

    这也是阎忠早就给予李傕郭汜他们的判断。

    皇帝一死,关东军就没有了奋斗目标,也没有理由继续留在关中。

    毕竟现在刘备还在攻打冀州,关东军自己的粮草压力也很大,不可能再继续长时间留在这里,这样没有任何战略意义。

    正如之前阎忠说的一样,现在关中空虚下来,如果有雄心壮志的人,就应该占据关中,虎视天下。

    至于现在西凉军那么多将领,谁当老大的问题,那就只能看自己的本事。

    也许有人说关东军就在旁边,多蠢的人才会内讧?

    可问题是在天子死后,没有了目标,关东军有多蠢才会留在关中这片远离本地上千公里的地方继续作战?

    青州现在的情况确实好了很多,可也不是金山银山,支持不了他们两面作战。如今关东军还能够留在关中,已经是因为洛阳现在可以供应粮草,但这并不意味着青州集团已经天下无敌。

    所以关东军撤退是必然的事情。

    六月初,十多万大军浩浩荡荡穿过秦岭,回到了洛阳。

    如今的洛阳已经开始屯田,王匡在“民变”中死后,他的部下投靠了赵云。

    其中有一名叫韩浩的将领对种田颇有心得,因此被赵云任命为典农校尉,而赵云本人则领军屯于林虑、荡阴、朝歌一带,也就是后世的鹤壁市。

    后世的鹤壁市在汉朝属于河内郡与冀州的交界处,这里是一片平原地区,很容易遭到冀州来的伪汉军队攻击。

    刘备现在跟王芬已经处于敌对状态,而洛阳地理位置很关键,赵云自然要小心防范。

    事实上当刘备准备进攻王芬的时候,就曾经考虑过从河内郡直扑邺城。

    但王芬在伪汉政权建立之后,就开始大肆征兵,其中又以魏郡的军队最多,足足有七八万之众。

    如果从河内郡强攻的话,有些拿头去和人家的钢板硬撞的意思。

    因此当时他打的旗号是回青州休整,想要从冀州借道。等大军路过邺城的时候,再突然袭击,打王芬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王芬又不傻,自然是不允许,且还以伪帝的名义让他解散军队入邺城担任公卿。

    这一招是试探,如果刘备答应,那就皆大欢喜,如果刘备拒绝,那就是在不认可冀州的皇帝,双方自然要转变立场,从原本的友好变成敌对。

    刘备自然不可能解散军队跑去冀州当官,因此当场拒绝了伪帝的诏书,双方就算是撕破脸皮,正式陷入战争状态。

    只是让刘备想不到的是,战争还没开始打,公孙瓒的老家幽州就被中部鲜卑偷了屁股。

    无奈之下,公孙瓒只能向刘备告辞,从兖州进入平原国,再从平原找袁绍借道渤海郡,一路北归,回到了幽州去守自己的老家去了。

    也许有人问,袁绍会那么好心放公孙瓒回去?

    然而袁绍的计策就是要削弱刘备的力量,怎么可能不会放他走?

    而且袁绍现在的兵力还没有能力阻拦得了三万骑兵浩浩荡荡北归,自然就只能看着公孙瓒离开。

    一时间,从战争刚刚开始,刘备就已经处于兵力上的下风,他的兵力只有三四万,且还是在外征战多年的疲惫老军,而王芬在冀州拥兵十多万,还是年轻力壮的新军,战斗力不可同日而语。

    因此战争从一开始就十分吃力,幸好王芬本人不修兵事,哪怕拥兵十多万,指挥能力和调度能力都极差,仅仅只是靠着兵多在勉强支持而已。

    实际上刘备军如果是当初从青州出来的六万兵马,靠着精锐和高级将领比较多,几乎可以摧枯拉朽般击溃王芬。

    可现在跟当初完全不一样。

    一者他当初的六万兵马,一年征战死伤近万人,只剩下五万。而这五万还得分兵给陈暮留一万,又在洛阳等关键地区留一万,自己手里只有三万多人马,兵力严重不足。

    二者他的士兵都已经出来征战三年了,思乡情绪和厌战情绪比较严重,导致战斗意志不高,往往在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时,会出现崩溃的情况,使得刘备无可奈何,只能停止攻打冀州,从兖州借道回了青州休整。

    刘备主力回师青州,王芬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在魏郡与河内郡的边境,以及清河国与平原国的边境处布置了大量的兵马,防备洛阳和青州的进攻,至于让他出动出击,他还没有那个胆子。

    主要也是王芬手下诸多谋士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那就是关中跟青州在刘备手里,北面还有个公孙瓒,冀州现在的位置就非常尴尬,处于被三面夹击的状态。

    一旦王芬进攻洛阳,那么关中的关东军回师,此时青州和幽州再一起对他进攻,则形势就会瞬间逆转,同理不管打青州还是幽州也一样。

    所以王芬只能保持一个龟缩防守的状态,根本不敢主动出击去找刘备的麻烦。

    天下大势,在初平三年,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刘辩死了。

    没有了共主,各路诸侯的心思,就纷纷开始活跃了起来。

    冀州,渤海郡,太守府邸。

    袁绍召来诸多手下议事,意气奋发地看着众人。

    “冀州,马上就要到手了!”

    兖州,东郡,太守府邸。

    曹操听闻刘辩驾崩的消息,眼角落下两滴眼泪,哭诉道:“是臣之罪也。”

    益州,蜀郡,州牧府邸。

    刘焉狂喜。

    早在去年他就曾经造作乘舆车具和天子服饰,准备为称帝做打算,只是因为被朝廷下达的诏书谴责而一直不敢。

    现在正牌天子没有了,他这个汉室宗亲,且堂堂的益州牧,终于可以更进一步,称为天子了。

    除了这些人以外,荆北的刘表,荆南的袁术,还有徐州的陶谦,面对这个消息的表现不一而足,有些高兴,有些悲伤,天下大势,总归是在这起起落落中开始了。

第三十六章 立傀儡

    洛阳,曾经的皇宫之中。

    太尉马日磾,司空杨彪,太常种拂,光禄勋赵温,宗正刘虞,太仆鲁旭,大司农士孙瑞,大鸿胪周奂,卫尉张喜,以及其他朝廷元老大臣,满怀悲戚地看着这保存完好的德阳殿。

    大殿的主位是曾经天子之席,没有人坐,马日磾坐在右手边第一个,杨彪坐在他的对面,其他人则是按照顺序依次排列,井然有序。

    陈暮跟孙坚则是坐在了三独坐的位置,十多个人互相对视,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悲凉之意。

    “天子死于乱军之中,大汉天下已经再无共主矣。”

    杨彪哭也哭过了,可坐在这满是怀念的德阳殿中,依旧忍不住悲伤,暗暗垂泪。

    他一哭,诸多公卿也都哭了起来。

    马日磾哀伤道:“怎么会到这般境地,怎么会到这般境地?先帝在时虽有小患,可撼动不了江山,且生民亦有恢复之迹象。怎么他一去,如今这大汉朝廷,就变成了这样。”

    种拂沉声道:“这一切的原因,都是因为中央高层之间相互倾轧,先有二宫干政,又有大将军与十常侍之间争端,最后董太后病死,让董卓这般逆贼窃取了国家神器,造成了这样的结局,这并不是先帝的过错。”

    陈暮点点头道:“诸公,如今不是追究天下变成这样是谁之错过的时候,国家无主,则天下群雄必然伺机而动,如前汉末年那般烽火狼烟。所以国家大计,必须要有主谋的人。大家以为,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是奉冀州伪帝为主,还是作何?”

    杨彪皱起眉头:“师弟,你怎么能这样说?那冀州伪帝可是去年就新立的,在天子尚在之时就另立新君,还言称天子并非先帝亲子,以此污蔑圣上,此狼心狗行之辈,又如何能为主?”

    其实王芬还是心急了点,如果他再忍个大半年,再另立新君,阻碍可能就没那么大。毕竟这个时候刘辩已经“死”了,他以汉恒帝、汉康帝的例子,另立新君也不无不可。

    然而他立皇帝的时候,刘辩可还在长安,满朝公卿也都在长安。那么王芬这个举动是什么意思?说难听点,就是公然造反,眼中根本就没有朝廷和天子。

    所以冀州的新君在满朝公卿看来,路人缘非常差,几乎已经到了厌恶的程度。

    “既然大家不愿意认冀州伪帝,那该作何打算?”

    陈暮又问:“国不可一日无主,当年桓帝康帝时,是因为国家秩序还算稳定,又有一些贤明的大臣尚在,可以维持朝政。可现在天下群雄并起,人人都起了野心,届时必然会各地都蜂拥冒出很多有异心之人,祸乱天下。各位公卿为先帝时的朝廷重臣,可不能弃汉室江山而不顾呀。”

    杨彪皱起眉头道:“师弟的意思是,你想让我们拥护你的兄长刘玄德为皇帝?”

    “非也。”

    陈暮立即道:“我兄虽为人刚正不阿,素有仁义之心。但毕竟是中山靖王之后,与长沙定王一脉相去甚远,不能继承大位。”

    听到他的话,几个人的脸色缓和了下来。

    如果陈暮要是为刘备当说客,让他们去支持刘备,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相比于刘备,冀州那位伪帝都比他有资格。

    毕竟人家伪帝是桓帝和康帝的近亲,而刘备呢?

    虽入了宗室,可关系远得可以用稀薄来形容。

    除非诸多公卿脑子坏了,不然不可能去考虑这个问题。

    马日磾忍不住问道:“子归素有大才,以你之见,我们现在应当如何处之?”

    陈暮环视众人,缓缓站起身,当着满朝公卿的面,指了指天上,平静地说道:“方今之天下,已经到了前汉末年,群雄割据之时。那益州的刘焉,一直称病霸占川蜀,刘表曾经上书,言称他有“有似子夏在西河疑圣人之论”。可见其狼子野心,我断定他这两年,必然称帝。”

    “荆州刘表,亦是汉室宗亲,乃是鲁恭王之后。此人爱民养士,恩威并著,颇有雄主之姿。奈何年岁已高,占据荆州已不容易,还要应付袁术的攻击,恐怕也顶多是守成之主。”

    “除了他们二人,剩下的便是其他诸侯。王芬垂垂老矣,又倒行逆施,妄自立伪帝,不得民心。冀州现在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被我青州大军攻取,二是等到时机成熟之日,自取灭亡。到时冀州归我青州之地,是迟早的事情。”

    “另外袁术此獠,不容小觑。如我所料不差,他在发现刘表打不动之后,必然东进攻占扬州,扬州刺史陈温对州内约束力不大,一旦袁术夺取豫章郡和庐江郡,则可以联通南阳,对刘表形成夹击之势。”

    “届时袁术的实力必然成为天下一等一的诸侯,若他实力膨胀到一定地步,恐怕称帝也是迟早的事情。”

    “所以我今日与诸公在此,其实就是想跟诸公商议此事。若我们不能立即新立一个拥有权威的朝廷,师出有名,则天下必然要回到秦末与前汉末年之时。公等都是先帝遗留下来的辅政重臣,切不能无所作为,坐视天下大乱呀。”

    陈暮一番言语,言之凿凿,让诸多公卿互相对视,纷纷沉默了起来。

    因为他说的没错。

    朝廷都变成这样了,天下诸侯有几路过来勤王?

    除了个刘备孙坚曹操鲍信公孙瓒以外,其他人全都有自己的小心思和算盘,朝廷派出去的使者和地方官员没一个回来。

    所以公卿们不是不知道现在已经确实到了天下大乱的时候,只是一时间之间,难以接受罢了。

    沉寂了片刻,孙坚忽然说道:“豫章郡?袁术要打豫章郡?”

    “文台兄急了?”

    陈暮微笑道。

    孙坚当时候就道:“我为豫章太守,他要打豫章我怎么能不急?”

    “晚了。”

    陈暮摇摇头:“如我所料不差,现在的豫章郡,恐怕已经在袁术手中。”

    “什么?”

    孙坚大惊失色:“这可不行,我的家人还在豫章呢。我必须立即回去,不然我家人恐有危险。”

    说罢也不听陈暮的话了,急匆匆跑出了殿内,往自己的军营而去。

    孙坚走后,过了约数分钟,杨彪才缓缓说道:“那依照师弟之见,我们到底应该作何打算?”

    “我之前不是说了吗?国家大计,必须要有主谋的人。”

    陈暮又坐了下来,看向众人说道:“我兄长刘玄德,素来忠诚于汉室江山,有匡扶宇宙之才,又有青州为根基,可以为依托。所以我们必须选出一位天子,以正名分。再由我青州全力扶持,奉天子之名讨不臣,南征北战,必能收复山河,重新平定天下。”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片刻后,马日磾问道:“何人可以成为天子?”

    陈暮微微一笑,看向了刘虞。

    他的目光看过去,所有的人眼神也都看了过去。

    刘虞一脸目瞪口呆,愕然道:“我???”

    “不错。”

    陈暮用力地点点头:“刘焉与刘表皆为鲁恭王之后,非光武血统延续,唯独宗正乃东海恭王之后,根正苗红。当年东海恭王也曾为皇太子,差点登临帝位,只因母被废而失了帝位,但这并不妨碍东海恭王为光武嫡子的事实,宗正为东海恭王之后,可谓真正的光武血脉,继承大统,乃是顺应天意人心也。”

    后世有人拿刘备的出生为诟病,说他没有资格当皇帝。

    实际上不谈光武帝刘秀的出生跟刘备一样,单说刘焉跟刘表的出生,其实跟刘备也没什么区别。

    刘焉和刘表都是西汉鲁恭王的后代,跟刘秀的老祖长沙定王,刘备的老祖中山靖王一样,都是汉景帝刘启的儿子,法理上来讲,大家的身份是一样的,没有谁高贵谁低贱。

    而到了东汉以后,刘秀既然当了皇帝,那他这一脉自然会尊贵一些。西汉时期的诸侯王血脉关系离得远,那刘秀的后代总没问题吧。

    因此陈暮干脆把刘虞推到了台前。

    刘虞的身份可比刘焉刘表刘备他们三个高得多,先祖是东海恭王刘疆。

    刘疆是刘秀的嫡长子,传到刘虞这一代也不过是第六代,追溯血脉,不比现在的冀州伪帝刘陔差多少。

    如今天下没有了皇帝,就意味着所有人心目中必然是充满迷茫的,很多心系汉室的人就找不到归属,从而使得这些人才流落在外。

    偏偏刘备这个时候不能称帝。

    称帝就代表着成为众矢之的,现在冀州的王芬,以及将来的袁术,就是两个典型的例子。

    所以不管是出于挡箭牌的目的,还是别的缘由,至少刘备在得到冀州,坐拥两大天下最富裕的地方之前,他一定不能走到台前来,而需要一个人来吸引火力。

    那这个人是谁呢?

    当然是刘虞。

    作为素有威望的宗正,又是刘秀的直系后代,他比任何人都有资格被立为皇帝。

    最关键的是刘虞年纪已经很大了,而且还没有后代。

    他原本是有个儿子的。

    名字叫刘和,在朝廷中拜为侍中。

    去年刘虞派他去带着刘辩的诏书去秘密联络关东军,结果失踪了,至今生死未卜。

    因此综合考虑,在陈暮看来,刘虞就是最好被推到台前的选择。

第三十七章 成了

    垂死病中惊坐起,皇帝竟是我自己?

    刘虞瞪着眼睛,目光中充满了不可置信,指着自己道:“陈子归你疯了吧,居然要将我架在火上烤。”

    陈暮皱起眉头道:“今国无主,除了宗正以外,难道还有第二个人可以胜任?”

    刘虞连连摆手道:“论起与先帝的关系,河间王国有数位先帝的从兄弟,甚至从侄也有几人。论起光武一脉嫡系,这一代东海懿王刘祗为我从兄,比我更加适合,为什么要找上我呢?”

    陈暮淡淡地道:“河间王国现在在王芬手里,他已经立了伪帝刘陔,难道诸位还觉得可以跑到河间王国去选天子?就不怕王芬把你们扣在冀州,让你们出仕伪朝?”

    十多名公卿大臣默然不语,心里恨死了王芬自作主张,竟然在天子明明还在世的时候,贸然拥立伪帝,直接将重新从河间王国选天子的路封死。

    要知道,当初的桓帝康帝,都是从河间王国接来的皇帝。还有安帝质帝,也都是从冀州其它章帝子孙封国中筛选。

    所以有这样的先例在,如果没有王芬闹这一出,他们完全可以从冀州再选个皇帝出来。

    而且最关键的是,如果从冀州选个皇帝出来,他们全都跑去冀州,再加上刘备在青州支持,那么新皇帝坐拥两大最重要的根据地,有兵有粮有人才,想要重新平定天下,绝对比想象中的要容易很多。

    可以说,就因为王芬的愚蠢,酿成了现在的局面。

    当然。

    也许有人说,既然刘陔也是皇帝的合适人选,那为什么在刘辩死后,公卿们不干脆跑去冀州效忠刘陔呢?

    还是那句话,性质变得不同了。

    刘陔被王芬拥戴为皇帝是去年十一月份的事情,现在都过去七个月了,在这七个月的时间内,天下居然有两个皇帝,而且刘辩还是根正苗红的正牌皇帝。

    那满朝公卿,自然要站在正统的刘辩这边,斥责刘陔是伪帝。

    要是他们前脚才斥责刘陔是伪帝,后脚就跑到冀州去出仕。别说这里的大臣也都是正直拥戴汉室的好臣子,就算是一个没脸没皮,厚颜无耻的家伙,也得考虑要不要背负这二臣贼子的骂名。

    因此可以说,就因为王芬提前七个月立新君,导致把满朝文武大臣去冀州的路堵死,让他们不得不重新考虑立其他人为帝。

    “可即便不能从河间国立嗣,东海国呢?济北国呢?济北国一脉亦传自章帝,还彭城靖王一脉传自明帝,亦可以立嗣,怎么偏偏就要轮到我呢?”

    刘虞一脸费解,坚决不干。

    东汉的皇帝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其中没有儿子的有好几个,不过汉明帝刘庄,汉章帝刘炟的儿子还是相当不少。

    哪怕经过那么多年,也有一些封国由于没有子嗣而被除国,但录入宗室的那些侯,也都是可以继承大统的。

    像济北国一脉就来自于汉章帝刘炟第五子刘寿,刘寿的子孙不少,有六个儿子,其中一个儿子还是东汉第七个皇帝婴帝刘懿。

    另外,还有清河王、渤海王,也都是汉章帝的子孙,出过汉安帝刘祜,汉质帝刘缵,只是清河国和渤海国都在冀州,刘虞就没有举例说出来。

    因此要是在宗室中选人,论远近关系,还真轮不到他来当皇帝。

    但陈暮也早有自己的说辞,他平静地看着刘虞说道:“宗正以为,论起威望,东海国,济北国,彭城国的子嗣,能够与宗正相比否?”

    “我望浅德薄,又如何能与他人相比?”

    刘虞开始贬低自己。

    “宗正以为,论起能力,东海国,济北国,彭城国的子嗣,能够与宗正相比否?”

    陈暮又问。

    刘虞道:“我才疏学浅,不能够与他们相比。”

    陈暮继续道:“在宽厚仁爱,容纳人才,使天下人归附方面,宗正比起其他诸侯国子嗣来怎么样?”

    “我不如也。”

    “面临危难出奇制胜,智谋勇气远远超出常人,这方面宗正比起来诸侯国子嗣又怎么样?”

    “不如。”

    几乎每一个问题,刘虞都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但他却不知道,陈暮每这么问一次,其他公卿的眼睛就会亮一分。

    因为这都是在强化他们的感觉,虽然刘虞嘴上说自己不如,可大家又不傻,自然有自己的判断。

    陈暮看向杨彪等人,微笑道:“威望品德能力非自视之,而是要他人视之,宗正曾经只身平幽州,能力高低,威望大小,我相信满朝公卿自有公论。”

    “嗯。”

    “听陈子归一言,确实有道理。”

    “不如伯安你便......”

    陈暮的话说完,杨彪等人便不由自主地点点头,纷纷开始附和。

    现在汉室宗室当中,除了刘虞刘备刘焉刘表三人还能勉强有作为以外,其他的宗室确实不怎么样。

    而在这四人当中,刘备威望小,资历浅,又是西汉时期诸侯王的后代,首先被排除。

    而刘焉虽然威望高,可他本身就有篡逆之心,当然不能当做皇帝继承人。

    至于刘表,刘表倒是可以考虑。可跟刘虞比起来,就差远了。

    毕竟刘虞可是忠心耿耿跟着刘辩一起进关中的老臣,一直陪伴在皇帝左右,他们这些大臣也都相互扶持,患难与共,关系也非常好。

    如果他们真要选一个人支持,杨彪马日磾种拂赵温这些人,绝对百分百支持他。

    因此一时间满朝公卿看向刘虞的目光,顿时变得不同了起来。原本是同僚,如果他真的变成天子,目光中就得饱含尊敬了。

    刘虞感受到众人眼神中的变化,顿时急了,忙不迭道:“我年岁已高,如何担当起大任?”

    “正因为宗正为长者,又素有威望,才能服众。”

    陈暮心道你要不是年岁已高,我还不选你呢,嘴上却继续道:“想那东海国济北国彭城国的子嗣,我等都不了解,谁知道选出来的皇帝是否顽劣之徒。宗正品德威望众人皆知,必是明君,我相信宗正也不会弃江山社稷于不顾吧?”

    刘虞汗都快下来了,吱吱唔唔说不出话,半响,才又说道:“当年桓帝与康帝,也都是经过梁太后与窦太后及诸多大臣经过多番选择才选嗣出来,各诸侯国子嗣品德好坏,不如遴选一番再做议论。”

    陈暮无语道:“宗正可知在天子驾崩后,冀州伪帝已经是现在唯一的皇帝。还有益州刘焉,早有篡逆之心,恐怕第二个皇帝,第三个皇帝马上就会接踵而至,等我们选出一个优秀的天子来,天下的皇帝怕是不知多少,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知道吗?”

    刘辩“死”了,天下就彻底没有了一个正统皇帝。

    王芬在冀州立的伪帝虽然不得朝廷诸公的心,被他们这些正直官员斥责为伪帝。

    但一来刘陔的血统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出自河间王一脉,跟桓帝康帝都是关系非常近的亲戚。

    二来也是最重要的问题,那就是现在已经没有皇帝了,只有刘陔一个。

    一旦时间拖得太久,王芬昭告天下,宣布了刘陔的正统性,万一天下人捏着鼻子认了刘陔,那就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所以这件事情拖不得,必须要尽快处理。

    历史上韩馥和袁绍就曾经想立刘虞为帝,其实也是看中了刘虞本身威望摆在这里,想要借刘虞的名望来招揽人心。

    但刘虞是一个比较正直的大臣,严词拒绝了他们,将他们痛骂了一顿,坚决不受。

    而且韩馥袁绍推举刘虞为帝的时候,是刘协当皇帝,虽然当时人的心中嫡长子刘辩才是正统,可刘协也是刘宏的儿子,比刘虞更加得人心。

    先不说刘虞自己的品德非常高尚,不愿意在当时有皇帝的情况下被立为新皇帝。单说即便他有野心,天下人也不会允许。

    所以刘虞严词拒绝非常合理。

    然而眼下的局势已经跟历史上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正统皇帝刘辩“死”了,天下无主。

    刘虞有足够的理由上位。

    更何况他还是会得到满朝公卿的支持,毕竟这些公卿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同样也是代表了汉室正统的延续。

    作为刘秀的直系后裔,还是东汉初代皇太子的后代,刘虞如果登基为帝,阻力绝对小很多。

    因此被陈暮一通忽悠,包括杨彪马日磾等三公九卿,纷纷都认可了起来。

    “子归说得有理,如今之天下,除了冀州伪帝,狼子野心之辈汹汹当道,若再不尽快确立正统,怕是诸多皇帝都会冒出来,损害朝廷威严。”

    “伯安威望甚高,又素来忠诚于汉室,确实是担任皇帝的不二人选,若伯安委实不愿,不如先代为天子,以立朝廷正统。等将来平定了冀州,咱们再从河间清河渤海之地选出新皇如何?”

    “此法虽然荒唐,但为权宜之计,何况我们已经没有时间再去选择别人,如果不能尽快确定新皇,昭告天下,以塑正统,汉室江山就会崩塌,伯安怎么能忍心见汉室到这般田地?”

    “伯安......”

    众人七嘴八舌,开始劝说。

    刘虞汗如雨下,略微有些茫然地看着众人,期期艾艾地道:“真的......只有我了吗?”

    “只有你了。”

    杨彪认真地点点头,目光坚定地看着他。

    这里的人都不傻,他们也很清楚,刘虞的上位仅仅只是短暂的上位而已。

    当这个皇帝,确实是被架在火上烤。

    可这是无奈的选择。

    因为他们需要一个有威望有能力的人站出来维持汉室江山。

    如果现在不尽快选出一个皇帝来的话,那天下人心就会失散得差不多,汉室血统就难以维系。

    可以说,刘虞这个皇帝,除了需要他自身的威望以外,还得加上满朝公卿,所有人的推举,才能被天下人认可,成为正统的皇帝。

    因此这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

    刘虞茫然地看着众人许久,头微微垂下来,长叹了一口气:“我再.....考虑考虑吧。”

    陈暮微微一笑。

    他知道。

    成了。

第三十八章 合纵连横

    孙坚的大军出发了两日,就忽然停在了偃师县。

    第三日,孙坚又单人回了洛阳。

    在皇宫中找到了陈暮,陈暮有些惊讶地看着他:“文台兄怎么回来了。”

    孙坚苦笑道:“我在路上遇到了前来报信的仆人,豫章郡确实已经被袁术占据,所幸我长子孙策早年曾经与庐江郡的舒县周家有旧,已携家眷逃去了庐江,我来此,是想问子归,我该何去何从?”

    陈暮准确地预判到了袁术的动向,再加上以往无数过人的战绩,足够让孙坚信服他是一个足智多谋之辈,因此也让他对陈暮抱有期待,希望能够得到他的指点。

    其实也是孙坚在发现扬州已经被袁术攻伐之后,感觉自己南下无望,毕竟带着自己这几千人马,如何跟袁术相扛?

    现在江南各地都已有主,孙坚一时觉得这天下茫茫之大,居然没有自己容身之处。

    听到孙坚的话,陈暮顿时就笑了起来。

    自己合纵连横之术,早就有了想法,现在孙坚送上门,他当然很高兴。

    于是立即将孙坚拉入明光殿内,二人相视而坐,指点江山。

    “文台兄之来意,我已经清楚。”

    陈暮坐下之后,开口说道:“现在天下大乱,忠汉室者已是寥寥无几,能多一个文台兄,可谓是汉室江山之福。我大哥知道了,也会十分高兴,感慨文台兄之忠勇。”

    孙坚问道:“子归的意思,是让我往东去投奔玄德吗?”

    陈暮反问道:“文台兄不愿意?”

    孙坚摆摆手:“这倒是无所谓,反正之前也一直在玄德帐下做事,只要能兴汉室,我都行。”

    看着孙坚敦厚的面容,陈暮心里也是十分感慨。

    这世上还是有一心向汉之人。

    不过仔细想想,历史上孙坚其实到死都没有翻身作主,成为一路真正有自主权的诸侯。

    从讨伐董卓开始,他就一直是依附于袁术,属于袁术的将领。

    后来之所以会死,也是被袁术派去攻打刘表,最后在江夏中了黄祖的埋伏,被中箭而亡。

    所以对于他来说,并没有什么称霸的野心,一直是一个猛将型的人物。

    但陈暮却并不希望孙坚就一直跟着刘备,他有他的作用。

    当下,陈暮就笑着说道:“文台兄忠规武节,令人钦佩。不过以文台兄的勇略,一直在大哥帐下确实屈才了,我倒是有个好去处,不知文台兄愿不愿往?”

    “何地?”

    孙坚询问道。

    “豫州。”

    “豫州?”

    “不错。”

    陈暮点点头,取出一张豫州舆图。

    天下舆图都收藏于兰台,董卓焚烧宫室,毁了很多珍贵资料。

    万幸的是青州还有大汉十一州的舆图复本,是当初陈暮得宠的时候,从兰台借出来偷偷自己临摹画的。

    毕竟天子喜欢写字画画,鸿都门学也侧重于书法与绘画艺术,为了讨好天子,陈暮的画画水平相当高,如果留存个两千年,卖个两三亿还是没什么问题。

    孙坚见他把舆图取出来,便凑过脑袋来看。

    陈暮指着舆图说道:“文台兄请看,这天下大势,已经各有分晓。王芬在冀州,刘表袁术占荆淮,刘焉在益州,韩遂马腾李傕郭汜这些人占了西凉与关中,陶谦在徐州,伯圭在幽州,我大哥在青州,孟德在兖州,交州就不去多说,十分偏远,剩下的,也就唯有豫州无人取。”

    “豫州有个最大的问题就是汝南郡为袁家老巢,袁术急于攻破刘表,就是想把豫州与荆州连成一块,再侵吞扬州,则占领天下三成之地,虎视江北,未尝不能成就一番大业。所以现在的汝南郡,被袁术派了从弟袁胤所取,为汝南太守。”

    “而那冀州的王芬也不甘示弱,用伪帝的调令,派遣部下赵喁自立为豫州刺史,占领了颍川,威胁洛阳。现在汝南为袁氏所夺,沛国相袁忠亦是出自袁氏,梁国与鲁国并无国相,陈国相骆俊,素来忠诚于朝廷。”

    “现在摆在文台兄面前,就只有两个选择,一是现在就带着兵马回家乡吴郡,击败吴郡太守陈瑀,自领一郡之地,再以吴郡起兵,与占据半个荆州,半个扬州半个豫州的袁术抗衡。”

    自从袁术趁着扬州没有什么强力人物,攻占了豫章与庐江二郡之后,就已经与汝南打通,派遣自己的部将担任豫州与庐江太守。

    如此一来,长沙——豫章——庐江——汝南四地就直接连成了一块。三面包夹荆北的刘表,形成夹击之势。袁术在形成这样的势力之下,至少短时间内,刘表肯定难以和袁术相抗,一旦刘表覆灭,那袁术就彻底成为最大的诸侯王,威胁北地。

    所以陈暮的打算很简单,那就是派孙坚去取了豫州北面,与刘表一南一北牵制住袁术,只要遏制住袁术往北发展的势头,等刘备这边先搞定了王芬袁绍这些人,腾出手来南下,处理掉袁术刘表这些草头王,便大势已定。

    “那第二条路是不是就是占领梁国鲁国陈国等地?”

    孙坚问道。

    陈暮答曰:“不错,梁国鲁国陈国沛国四地为豫州东北部,东连徐州,北接兖州。兖州的孟德兄与允诚兄,徐州的陶谦素来与我等友善,可为盟友。”

    “而公孙伯圭在幽州,大哥在青州,文台兄在豫州,此南北夹击王芬,先平定河北,再南下取江南。只要统一大江大河南北之地,雍凉与益州,也很快就会被消灭,如此便能尽快地取得江山,恢复汉室统治。”

    “如今我们在洛阳推举宗正为天子,便是要树立正统中央朝廷,宗正无子,待平定天下之后,再如先帝与桓帝一样,从近亲宗室之中选出一个新的天子出来继任,便又会回到从前。”

    “到时候我们几人立下这不世之功,上则为王公,出入殿堂,为三公九卿,掌控中央大权,治理天下。下则征战南北蛮夷,塞外远征,如霍骠骑一般驰骋千里。”

    “届时多年之后,我等故人或立于庙堂之上,或寄情于山水之间,或俯仰于天地,或耕耘于田野。此等闲情雅致,岂不快哉?”

    一通言语说得天花乱坠,孙坚不由心驰神往。

    作为武将,他最大的梦想就是沙场征战,为一方大将,守卫汉土。

    所以听到陈暮的话,顿时如当头棒喝,醍醐灌顶。

    当下孙坚高兴地道:“贤弟之言,令我拨云见日,茅塞顿开,那我现在就去往豫州去?”

    “不急。”

    陈暮微笑道:“如今满朝公卿正在准备宗正登基为帝的事情,待树立正统之后,有朝廷的诏令任命你为豫州刺史,再去也不迟。”

    “好,那就我去再等等。”

    孙坚点点头。

    现在他的家眷已经安全了,自己孑然一身没有牵挂,也是时候去豫州给自己给家人挣个未来了。

第三十九章钟繇

    刘虞最终还是没有办法推辞,被迫答应为帝。

    初平三年七月,光武世祖之苗裔,东海恭王刘疆之后,宗正刘虞正式登基为帝。

    他答应登基,接下来就是一系列麻烦的事情,首先是准备登基大典,接着就是年号改元,给先帝上谥号,昭告天下等等。

    由于刘虞已经与诸多公卿有言在先,等将来平定天下,他就立即退位,选宗室子弟继承大统。

    所以登基大典几乎是一切从简。

    如今的洛阳早就不是七八年前那样的繁华时候,董卓造成的破坏是毁灭性的,一把大火,整个洛阳除了皇宫以外,几乎都被烧毁。

    甚至小半个南宫也在这场灾难之中焚烧殆尽,现在只剩下一片残垣断壁,诉说着曾经的辉煌。

    在这样的条件下,刘虞就只能在北宫的德阳殿举行登基大典。

    夏日烈阳灼灼,德阳殿的广场上百官依次进入大殿内,随着赞礼官一声天子上朝,百官见礼,左手压右手平额,缓缓鞠躬。

    以往的登基大典程序十分繁琐,必须要祷告上天,登坛祭祀,然后公卿、列侯、诸将、匈奴单于、四夷朝者数万人陪位,升坛即阼,百官陪位。事讫,降坛,燎祭天地、五岳、四渎等等。

    而如今一切从简,几乎就只是赞礼官宣布天子上朝,刘虞穿上黑红色龙袍,有些颤颤巍巍地出来亮个相,然后带着百官来到城东祭祀了天地,再回到德阳殿内。

    一套简化版的流程走完,就算是正式登基了。

    万幸的是当初李傕郭汜攻打长安,陈暮早就安排人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十多万大军猛攻,逼迫他们将所有朝臣全都放出来。

    要不然台下甚至连文武百官都没有。

    现在三公九卿,加上三府各级中朝官员,林林总总还是有那么几百人,再加上殿内外壮声势的宫门宿卫军,数千人下来,倒不至于让大殿内外空荡荡显得太难看。

    值得一提的是,赵琳也在其中,作为太中大夫,自然要跟着朝廷诸臣一起回洛阳来。

    现在还留在关中的,也就只剩下阎忠。

    不过阎忠暂时非常安全,因为阎忠并非没有人保护,武威姑臧人形成的小团体,王方贾诩张横梁兴这些人兵合一处,还是有那么几万人马,足够保证他的无恙。

    如今只要等待合适的时机,想个办法脱身回洛阳,那基本就高枕无忧了。

    登基仪式结束,接下来的几日,就是一些琐碎的事情。

    首先的改元。

    新皇登基的第一年,一般都会延续上一个皇帝的年号,比如汉质帝刘缵是本初元年(146年)被梁冀毒死,汉桓帝刘志登基的时候,到第二年年初才改元建和。

    不过沿用是一回事,定年号又是一回事。

    一般年号都要提前定好,不能到了时候再商量,所以经过百官议论,最终决定明年定元“兴武”。

    这个年号的意思是武运昌隆,尽快平定天下的意思。

    紧接着就是给刘辩上谥号。

    刘辩还没死。

    可大家都以为他死了,所以该有的程序不能少。

    在这一点上就有些区别对待刘协。

    不过刘协也没办法,他只当了一个月皇帝,而且还不被士大夫官僚阶级认可,并非正统皇帝,所以没有谥号也很正常。

    经过几轮激烈的讨论,最终杨彪的提出的以“怀”为谥号,获得了大家的一致同意。

    所谓慈仁短折曰“怀”,刘辩那性格,说得好听点就是仁慈,说得难听点就是懦弱,再加上“早逝”,这一点上无可厚非,因此他也就成了汉孝怀帝。

    最后就是要封赏官员,大赦天下之类的事情。

    可惜现在的洛阳小朝廷也就勉强管得到自己这一亩三分地,大赦天下肯定是不现实,就只能向天下各州分派使者,命令他们遣使奉贡,承认现在的中央政府。

    由于陈暮早就和刘备打过招呼,所以青州几乎是第一个派遣使者抵达洛阳,向刘虞称臣纳贡。

    刘虞则投桃报李,在刘备青州牧的头衔之上,又拜为前将军,置长史司马从事中郎,开府辟召,仪如三公。上复遣左中郎将祝耽授假节,以增威重,并督青、徐、冀三州,委以东方,惟君所裁。

    紧接着曹操、孙坚、陶谦、刘表等人纷纷遣使奉贡,于是刘虞又拜曹操为兖州牧,拜孙坚为豫州牧,陶谦为徐州牧,刘表为荆州牧,虽未给他们开府仪三公的权力,但算是正式给予了他们州牧的名头,可以总揽一州大政。

    不过这种东西基本也就是虚名而已,关键能不能打下来还得看你的本事。

    像刘表在荆北,袁术在荆南,难道洛阳朝廷给刘表一个荆州牧的头衔,袁术就会撤出荆南吗?

    自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到时候袁术没准还会反咬朝廷一口,说这个朝廷并不是正统朝廷,他不认可云云。

    所以到最后还是得看谁的拳头大。

    只是这样的程序对于双方来说,都是一种必要的手续。

    刘虞存在的中央朝廷毕竟不是正统继承而来,所以他需要各地实权人物来承认这个朝廷,以此表述正统,提高自己的合法性。

    而地方实权人物也需要承认朝廷,来巩固自己的权力,向治下百姓表达自己是朝廷认可的官员。

    因此双方也算是各取所需,互相帮助。

    除了各地承认中央朝廷的实权诸侯得到了封赏,满朝文武等有功之臣,也都一一得到了提升。

    关羽升为司隶校尉,迁左将军,总揽司隶兵马,坐镇河内郡,与冀州对峙。

    麾下赵云、臧霸、管亥、武安国、牵招、杨奉、韩暹、李乐、胡才、徐晃等诸多将领,也各自得到了封赏,或为中郎将,或为校尉,可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至于陈暮。

    按照刘虞杨彪他们这些人的意思,是打算继续让他担任尚书令,总揽天下政务,坐镇洛阳,与青州的刘备遥相呼应,一同对冀州的伪帝实施夹攻打击。

    但陈暮却推辞掉,举荐了另外一个人——钟繇!

    钟繇今年已经四十二岁了,但他的仕途却不怎么好,早年举孝廉入仕,任尚书郎、阳陵县令,后来因生病归家修养多年,一直到前些年才被朝廷征辟为六百石的黄门侍郎,并没有得到公卿们的重视。

    由于天子驾崩,钟繇也跟着满朝文武回到了洛阳,现在依旧只是个黄门侍郎,在得到陈暮的举荐之后,朝廷诸公虽然不知道他到底行不行,但却并没有反对钟繇出任尚书令。

    一来陈暮现在的面子足够大,说好听点就是三朝老臣,仕过汉孝康帝,汉孝怀帝以及当今天子,名震天下,威望与资历足够,得到满朝公卿的认可。

    说难听点现在整个司隶十多万兵马,全都是陈暮的人,现在的朝廷只是依仗人鼻息的小朝廷而已,不会无视他的意见。

    二来钟繇师出名门,为颍川钟氏,名望满天下,虽暂时瞧着无过人之处,但至少应该不会太差。

    而且从黄门侍郎提为尚书令,也符合升官规律,因此陈暮的举荐很顺利通过。

    而既然陈暮不愿做尚书令,最后经过刘虞杨彪马日磾等人商议,给他光禄大夫,安顺乡侯,拥有很大的权力。

    其实按照他们的意思,是想提陈暮为九卿。

    别看陈暮今年才二十六岁,可资历和声望是够的,从中平元年到如今初平三年,九年过去,战黄巾,平青州,领尚书台,号召天下人共讨董卓,匡扶正义,又如今救回满朝公卿,功劳和威望足以让他担任九卿之位。

    不过陈暮现在要回青州开始做新的布局,现在群雄争霸已经开启,如何尽快解决各路诸侯,一统天下,就是个首要问题,所以现在不能继续留在洛阳,而是回青州总揽全局。

    因此谢绝了朝廷的挽留,决定启程前往青州。

    现在朝廷三公九卿以及诸多官员也发生了很大变化,赵温升为司徒,张喜为光禄勋,周忠为卫尉,刘虞又召刘宽之子刘松为宗正,将朱儁从并州召回来,领少府,兼河南尹,这也算是朝廷为数不多能用的兵力了。

    因此目前的三公九卿,太尉马日磾,司空杨彪,司徒赵温,太常种拂,光禄勋张喜,宗正刘松,太仆鲁旭,大司农士孙瑞,大鸿胪周奂,卫尉周忠,少府朱儁,廷尉宣璠,勉强有个班子。

    陈暮在洛阳待了两个多月,一边辅佐三公九卿安排各类事宜,一边对关羽进行多番叮嘱,让他坐镇司隶,在军事上要与朱儁钟繇一起商量行事,千万不能擅自做主。

    关羽现在在洛阳的意义,其实跟几十年后他在荆州的意义一样,皆以占据特殊地理位置,然后配合青州的军事行动。

    如果他乱来的话,万一又搞一次败走麦城,那就是难受了。

    所以陈暮才让朱儁和钟繇一起辅佐他。

    主要也是朱儁的威望很高,关羽虽傲,却佩服有能力且忠诚于汉室的人,所以十分尊敬朱儁,因此只要他一个人不能完全做决定,应该很大程度上能够杜绝败走麦城的事情。

    现在的司隶不像以前那样有七郡之地,关中在李傕郭汜这些人手里,目前掌控在陈暮手中的,就只有弘农郡,河内郡,河南尹三地。

    而且其中弘农郡因为秦岭的关系,耕地面积不多,人口也只有十多万,属于地广人稀的情况。

    所以洛阳主要人口、耕地,都集中在河内郡以及河南尹。

    为了防备王芬,十多万兵马也大部分都集中在河内郡,赵云作为河内太守,重用韩浩这样的实干型官员,在河内大肆屯田,收获颇丰,足够养育洛阳六七十万百姓以及十多万军队。

    不过别看十多万军队好像数量很多,但由于洛阳人口已经大幅度减少,很多耕地荒废,要想养活那么多军队,军队也必须参与种田,使得防备力量其实并不多。

    没办法,河内郡与河南尹其实就是后世的焦作——新乡——郑州——开封这一带,属于华北平原,耕地想当多,人少了反而养不起那么多军队。

    因此常年可战士兵经过精锐挑选,大概还剩下个四五万左右,差不多也能戍边防卫来自冀州的军事打击。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在初平三年九月,陈暮就准备启程前往青州。

第四十章程昱陈宫戏贤与联盟破灭

    从洛阳去青州怎么走最快?

    当然是坐船顺河而下。

    可惜现在的黄河流过冀州境内,陈暮现在坐船就是找死,只能从兖州绕路走。

    兖州当年经过黑山军袭扰,刘岱战死,曹操和鲍信回师救援。

    由于二人的兵力不多,一开始与黑山军大战的时候,仅仅处于僵持阶段,曹操和鲍信占领东郡,徐徐图之。

    结果第二年刘备回师青州,从兖州借道而过,浩浩荡荡几万大军,几乎是一路推平。

    甚至都不需要刘备出手,公孙瓒的三万骑兵就给曹操鲍信他们搞定。

    当时公孙瓒已经得知自己的老家幽州被袭扰,回师心切,干脆率领三万骑兵一路推平了兖州黑山军,再从平原国借道渤海,回师幽州。

    所以现在不仅鲍信没死,曹操也是很轻易地拿下了整个兖州,两个月前向中央朝廷遣使纳贡,成功地担任了兖州牧。

    虽然现在大家都已经成为了大诸侯,但以前的交情还在,而且一直没有敌对,双方经常还有信件来往。

    因此当陈暮从河内郡进入东郡的时候,受到了曹操的热情款待。

    东郡濮阳。

    从洛阳到濮阳其实很近,大概六百多里路,走了五六天,曹操提前得到消息,已经在濮阳设宴。

    城外西门亭,九月的秋风拂过远方的山岗,山林已经变黄,最近的气温下降得很快,天气也阴沉沉的,虽未下雨,但秋意很浓郁,有时候温度很高,有时候温度又很低。

    曹操驻足在亭中,远远观望,就看到在官道尽头,踏着秋风之中,成群结队的骑兵如排山倒海一般涌来,像是要将眼前的一切碾为齑粉。

    等到接近西门亭,骑兵开始缓缓减慢速度,陈暮并不是在队伍最前面,而是被众人团团保护在最中央。

    到了近前之后,诸多幽州骑士才展现出高超的马术水平,纷纷减速停下。

    众人分散而开,陈暮越众而出,来到曹操面前下马。

    看着这一系列花里胡哨的操作,曹操无语。

    这世上似乎就没有比陈暮更怕死的人,出门随时带着一千重甲骑兵保护不说,这些骑兵还是一人三马,几乎武装到了牙齿。

    沿途别说山匪路霸,就连正规的诸侯军,没有上万人军队,怕是轻易不敢招惹他们。

    乱世确实不安全,可至于吗?

    很多游历四方的书生,腰间带了一把剑,就敢纵横天下,虽然也死了不少人,但至少说明汉朝儒生的胆气。

    陈子归却整天一副“总有刁民想害朕”的架势,属实汉朝儒生之耻。

    陈暮当然不知道曹操已经给他标榜为汉儒耻辱,翻身下马之后,露出了经典的假笑,一脸久别重逢的喜悦感,高兴地拱手行礼:“孟德兄长,又是一年余未见,令小弟甚是挂念。”

    曹操回了个礼,不管是虚情还是假意,也是堆满了笑容道:“子归贤弟,经久不见,愚兄也是想念得紧。这次听闻你路过兖州,特意备下酒宴,请。”

    “多谢兄!”

    陈暮与曹操并肩进城,他一边走,一边注意到曹操身边还有几个人作陪,看面相有年轻的士子,也有年长的士子,皆含笑地看着他,心中虽有猜测,但知道现在不是询问的时候,因此只是点点头,往城里去。

    一路上两人说说笑笑,十余人穿过濮阳中心大街,抵达了县衙府邸,众人鱼贯而入,进了中堂,步入大殿,曹操坐在主位之上,陈暮则坐在他下首第一位,其他也是分列而坐,按照位置坐好。

    “子归,来,我为你介绍一下。”

    曹操一边吩咐开席,一边在上菜的功夫,对陈暮说道:“这位是我征辟的张寿令程昱,字仲德。”

    “昱见过光禄大夫。”

    “先生有礼。”

    陈暮看过去,程昱约五十上下,一张国字脸,相貌堂堂,下颌长着山羊须,虽然年纪偏大,但目光炯炯有神。

    看到陈暮望过来,程昱拱手一礼,面容十分严肃。

    陈暮也回了一礼。

    就这仪表堂堂的长相,谁知道会是一位给军粮中参杂人脯的狠人呢?

    “这位是濮阳令陈宫,字公台。”

    曹操又指着另外一名四十岁上下的清瘦中年男人介绍。

    就看到陈宫长袍飘飘,面容清攫,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等到曹操介绍的时候,才向着陈暮拱手道:“见过光禄大夫,久闻公之大名,今日有幸相见。”

    瞧着这位将来会背叛曹操的智士,陈暮也微笑着回礼:“陈县令大才,久仰久仰。”

    众人都以为他是客套话。

    毕竟陈宫混了那么多年,一直都只是个低级小官。而陈暮从十七岁出道,短短九年时间,早就是名震天下的大人物,双方又没有交集,怎么可能听过他的名字?

    不过大家自然不知道陈暮是从《三国志》和《三国演义》里听的,因此肯定也不知道他的话里一些内涵的意思。

    “这是戏贤,字志才,现为我帐下主簿。”

    曹操指着最后的那名儒生说道。

    陈暮好好打量了一下这位曹操早期谋士,就看到他大概三十多岁,面容干瘦,长得不太好看,但很有精神,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这就是戏志才?

    很多人都说戏志才的本名应该就叫志才,但实际上了解汉朝历史的都知道,双名只有最底层的贱民才会取,普通平民都不会取双名。

    贾逵穷成什么样?

    连条裤子都没有,冬天只能借妻兄的裤子穿,可依旧是单名且有字。

    汉朝“二名非礼也”,可不是开玩笑的,这是写在《春秋公羊传》里的大义,只要是稍微有那么点点地位的人,都会遵守。

    而戏志才出身于颍川,与荀彧郭嘉他们是好朋友,如果是贱民,士族怎么可能会和他交朋友?

    所以实际上志才肯定是字,只是他死得太早,史书没有记录他的名字而已。

    今天陈暮就知道了戏志才的名字,叫戏贤。

    贤者,有才能之士。

    字志才,就是“名以正体,字以表德”的典范,意思是希望成为一名有才能的贤良之士。

    “贤见过光禄大夫。”

    戏志才行礼。

    陈暮微笑道:“听闻先生与文若为好友?”

    戏志才说道:“当初在颍川,我与文若时常有来往,他现在在青州,我倒是很想念他,正巧欲托光禄大夫向他送一封信件。”

    “小事尔。”

    陈暮脸上摆摆手,说都是小事,心里却十分阴暗地想,戏志才这厮不会是想挖我的墙角,劝荀彧来兖州吧。

    除了程昱陈宫戏贤以外,倒是没见到郭嘉,看来郭嘉尚未出仕。

    事实上这趟回青州,陈暮也打算以刘备的名义招揽天下豪杰,郭嘉、庞德公、司马徽这些人就在其中。

    他本来有考虑过用朝廷的名义征辟,这样这些隐士出山的机会非常大。

    毕竟现在汉室江山都这样了,如果他们真的心向汉室的话,说不准会答应出山相助。

    但问题在于,陈暮将来的打算可是先利用刘虞这个小朝廷站住名分大义,等过个几年,慢慢统一北方,刘虞差不多快老死的时候,给老大哥黄袍加身来着。

    而庞德公司马徽这些人都是极其高明的智者,一旦被他们拆穿了小心思,那青州集团和洛阳小朝廷的关系就会非常尴尬。

    所以这些人必然不能去洛阳,如果可以的话,尽量安排去泰山学宫,一边治学,一边当个顾问即可。

    也许有人说,钟繇的智力也不低,那他在洛阳的话,就不怕被他拆穿?

    然而钟繇的智力是不低,但陈暮的心思深如海,他的打算连刘备都不知道,钟繇就更加不可能猜出十多年后的事情。

    至少在明面上,现在的陈暮是忠于洛阳朝廷的,也向三公九卿做了保证,只要平定了天下,刘虞退位或者老死的时候,就辅佐刘备从宗室之中挑选合适的人继承皇位。

    所以陈暮并不害怕智力在90左右的钟繇,而是害怕庞德公司马徽这些了解不深,不知道他们到底有多聪明的人。

    简单来说,三国智者如过江之鲫,但大多数人陈暮都通过历史对他们有所明悟,知道他们是怎么样的为人,了解他们的一些事迹,从而做出判断。

    而庞德公司马徽这些隐士,就属于你不了解的对手,万一出了错误,那就满盘皆输。

    因此为了不出错,陈暮自然不能胡乱下招,让他们去洛阳。

    介绍完身边的几个人之后,还有夏侯惇曹仁这些人就不用介绍了,都认识两三年了,这个时候菜也上齐,酒宴开始,一时间推杯换盏,其乐融融。

    酒过三巡之后,曹操忽然长吁短嘘,不断叹气。

    陈暮想了想,该配合他的表演不能视而不见,便说道:“兄长为何唉声叹气呀?”

    曹操愁眉苦脸道:“上月那陶谦无端进攻我济北国,然后兵进东阿,发干,虽被我奋力击败,但他占领了济北,允诚兄也不得不退回东平,抵御来自徐州的进攻。”

    “什么?”

    陈暮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皱起眉头:“陶谦居然无端攻击你。”

    “不错。”

    曹操叹息道:“我兵少将寡粮草也不多,徐州这些年素无乱象,兵强民富,我恐难以抵挡呀。”

    陈暮在脑子里瞬间思绪过了千万遍,大脑如一颗电子计算机一般运转起来。

    他最初的策略,就是南北夹击之术。

    公孙瓒在幽州,从北面对冀州打击,刘备在青州,陶谦在徐州,曹操在兖州,关羽在司隶,这样众人连成一条线,变成联盟,几乎是从四面八方将冀州包围起来。

    到时候不管冀州是王芬还是袁绍,基本上都逃不了被围攻落败的下场。

    而孙坚在豫州配合刘表抵御住袁术的进攻,接着只要刘备占领了冀州,马上可以联合诸多盟友,南下进攻袁术。

    这样一来,覆灭了二袁,又利用了刘虞小朝廷凝聚了实力,再扫平关中与益州夺取天下,也是迟早的事情。

    等到多年之后,刘虞老死,刘备实力最为强大,黄袍加身,基本也就是顺理成章,没有任何阻碍。

    可现在陶谦无故进攻兖州,最初的联盟就打破了。

    也就是说,自己的计策还未实施,就已经让陶谦给破坏。

    到底是怎么回事?

    陶谦脑子抽了,还是有人暗中与他勾结,破坏了自己的计策?

    一瞬间,陈暮的脑海里,快速地思索,想这个问题的答案。

第四十一章 郭嘉之谋

    陶谦忽然无故攻击曹操,占领了济北国,这里面显然有问题。

    陈暮自然不能只听曹操一面之词,毕竟涉及的关系极为复杂,已经脱离了他最开始的目标。

    还是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

    以为当初是刘备军帮陶谦坐稳了徐州,他就能感恩戴德,以示友好,却忽略了大人只看利弊,小孩才分对错的理念。

    其实也不怪陈暮没有去想这个问题,因为他想破脑袋也没有想出来陶谦一定要进攻曹操的理由。

    虽然他们还未签订盟约,也没有互相友好,但天下人都知道,曹操在关中与刘备并肩作战,即便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陶谦就不怕老大哥震怒?

    等会。

    难道又是那套远交近攻的把戏?

    陈暮惊醒。

    历史上,袁术——陶谦——刘备——公孙瓒四人结为盟友,而袁绍——曹操——刘表三人结为盟友。

    早期的中原大战,实际上就是袁绍跟袁术之间的战争,大家都在远交近攻而已。

    春秋战国时代玩剩下的把戏,到了三国并不过时,依旧在用。

    只不过从一开始陈暮是想过这个问题,包括曹操在内,这两年也是花了大力气拉拢。可他万万没想到,最先搞出事情的居然是陶谦。

    陶谦的地理位置其实很差,北面是冀州,东面是青州,西面是兖州,西南面是豫州,南面是扬州,可谓四战之地。

    如果陈暮自己放在这个位置上,首先肯定是想办法联盟实力最强大的刘备,然后再慢慢侵吞兖州豫州扬州等地,徐徐发展,等自身实力壮大之后,再跟刘备决一死战。

    这其实也是历史上曹操在兖州的发展路线,先与最强大的袁绍联盟,打击袁术,再侵吞徐州豫州,官渡之战解决袁绍,一统北方,再南下攻略江南。

    但曹操那个时候成功了,是因为袁绍需要曹操作为抵御袁术和陶谦的屏障,他自己也需要解决公孙瓒才能去想别的事情。

    而现在陶谦就在刘备旁边,就跟历史上早期袁绍可以轻松消灭曹操一样,现在刘备也可以轻松搞定陶谦。

    因此从这一点上来看,陶谦忽然与现在的刘备盟友曹操交恶,显然是一件不理智的行为。

    因为他被曹操孙坚刘备三人包围了,随时会面临三路夹击的危险。

    那到底是什么促使他这样做呢?

    陈暮皱起眉头。

    利益?

    情面?

    仇恨?

    亦或者其它原因?

    这个问题一时想不明白,只能去找当事人问个清楚。

    因此过了一会儿,陈暮才看向曹操,平静说道:“孟德兄勿慌,此去青州,我会向大哥说明,此事青州不会坐视不理,必要的时候,我们会派兵支援。”

    曹操笑容满面道:“那就多谢子归了,其实此事我已经与玄德商议过,他已经派人去与陶谦交涉,答应会给我一个交代。”

    陈暮点点头:“这样就最好。”

    曹操笑嘻嘻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又问道:“子归以为,当今之天下大势,应当如何?”

    陈暮略带丝丝狐疑地看了眼曹操,思索片刻,转头问道:“我记得当初在洛阳,孟德兄谈起自己平生之愿,是希望迎回天子之后,替天子征讨四方贼寇,待天下安稳,则一路向西,攻伐南侵异族,如卫将军、霍骠骑那般,封狼居胥?”

    “是啊。”

    曹操举起酒一饮而尽,有些感怀道:“可惜天子罹难,丧命于贼手,我此生之愿望,恐怕难以实现了。”

    陈暮笑言道:“孟德兄可不能消沉意志,天子虽罹难,但天意不绝炎汉,宗正为光武世祖之苗裔,东海恭王之后,鹓动鸾飞,已在洛阳继承大统,延续汉室正统。且宗正有言,待平定江山,他便从宗室之中选出子弟,退位禅让,以正贤明,孟德兄怎么能因为天子罹难,而感到悲伤呢?”

    曹操讪笑了一声,说道:“是我失言了,只是如今四方贼寇汹汹,天下有异心之人如过江之鲫,数不尽数。以子归之见,我等应该先以何人攻之,应当以何人为友?”

    陈暮毫不犹豫道:“冀州王芬于先帝尚在时就擅立伪帝,此举与谋逆无异,自然先攻冀州。”

    “嗯。”

    曹操放下酒杯,若有所思地道:“待平定冀州之后呢?”

    “自然是谁不服从朝廷调遣就攻谁。”

    陈暮淡淡地道。

    服从朝廷调遣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等冀州平定下来,你什么荆州牧徐州牧扬州牧豫州牧兖州牧,统统召回中央朝廷担任九卿。

    按理来说,这可是升官。

    在和平年代,皇甫嵩做过冀州牧,黄琬做过豫州牧。

    两个人手握一州军政大权,地位堪比王侯。

    一道诏令,就得老老实实回去。

    但这一招在战乱年代,自然就变得不同了些。

    那些有异心之人,不一定会听。

    所以一道诏令,牛鬼蛇神全都照出影子。

    谁赖在州牧位置上不走,那就是不臣之人,自然要攻取伐之!

    曹操眯起了眼睛,平静地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陈暮夹了一口菜,轻轻咀嚼,同样也眯起眼睛看着曹操,片刻后说道:“孟德兄坐镇兖州,为洛阳之屏障,可还得尽心尽力,切勿懈怠才是。”

    “唉。”

    曹操苦笑道:“我去年才刚刚平定兖州各地叛乱和南侵的黑山贼,现在各郡民不聊生,日子过得极为艰难,北面又要防备那王芬,东面还有陶谦虎视眈眈,苦不堪言呀。”

    “无妨的。”陈暮指了指东方,又指了指洛阳,微笑着说道:“我大哥在青州带甲三十万,二哥在司隶带甲二十万,兵强马壮,便是孟德兄最大的依仗。只要孟德兄忠诚于朝廷,忠诚于天子,待冀州平复之后,朝廷不会亏待了兄长。”

    这句话翻译过来的意思是,老曹你的小心眼最好都收起来,青州和司隶现在都有可是在你左右两边,如果你不老实,等搞定王芬之后,小心连你一块收拾咯。

    “呵呵。”

    曹操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宴会很快就结束了。

    今日天色尚早,陈暮就启程告辞。

    曹操送他出了大殿,笑着说道:“既然贤弟趋走风尘,归心似箭,那我便不远送,允诚在东阿,亦会设宴款待,以叙旧情。”

    “兄长还请回,愚弟拜别,它日再叙。”

    陈暮拱手一礼,转身在**胡勇张龙赵虎等护卫的保护下,出了门,上了马,出城而去。

    见他离开,曹操这才转过身回到殿内。

    却在大殿右侧通往后院的屏风之后,缓缓走出一个年轻人来。

    之见此人身高七尺六寸,体态修长,四肢纤细,皮肤白皙,清攫的面容有一种病态般的秀气。

    他穿着一身淡蓝色长袍,长袍飘飘如仙,整个人像是谪仙下凡一样隽逸风姿。

    “奉孝,你怎么看?”

    曹操转过头,看向这个男人。

    他居然就是陈暮想要回到青州之后,就招揽来的郭嘉!

    郭嘉长得很帅,比之汉末第一美男子陈暮,也仅仅只是差那么一点点而已。

    他站在屏风后面,双手笼在袖子里,微微一笑说道:“陈子归此人,当真是名不虚传。”

    “何以见得?”

    曹操挥了挥手,示意在厅堂内服侍的侍女以及夏侯仪夏侯惇曹仁他们先下去,只留下郭嘉程昱陈宫戏贤四人。

    五人纷纷落座,郭嘉坐在席上微微弯腰,含笑道:“明公刚才问了几个问题,可曾见他透露点什么?言语之中可谓滴水不漏,想要从他嘴里套出一些话,恐怕难如登天。”

    “不错。”

    程昱苍老的声音略带了丝丝沙哑,轻声道:“公问他平定冀州之后,应当取谁?聪明人的做法应当说关中李傕郭汜等人,为先帝报仇。可他却说谁不服,便伐谁。这句话,其实有警告的意味。”

    曹操叹道:“我听出来了,他连续警告了我两次。可奈何兖州刚刚平定,又如何比得上青冀二地?我此时力小贫弱,不得已只能依附于那刘玄德,不敢有所作为。”

    戏贤思索道:“这刘玄德所图甚大呀,拥戴伯安公为帝,怕是看中了伯安公无后,若是让刘玄德取了冀州,待伯安公百年之后,怕是......”

    “这也是我的顾虑。”

    曹操眉头深皱,天下人或许会被陈暮的鬼话蒙骗,但他骗不过那些真正有智谋的人。

    刘虞无后,而且他的年纪也是个很大的问题。

    作为东海恭王之后,刘虞的祖父刘嘉是顺帝永和元年的光禄勋,当时刘虞就已经出生了,比永和六年出生的程昱还大七岁,已经五十九岁。

    这么大的年纪,再折腾个几年,差不多也该到了迟暮之年,行将就木。

    而一旦那个时候刘备利用刘虞的威望,以中央朝廷的名义平定了冀州,取了冀州加上青州这两块根据地,那么再加上公孙瓒这么个铁杆盟友,北方基本上就已经无敌手。

    恐怕那时也不用去什么宗室找人继位了,满朝上下,差不多也该是“众望所归”,由刘备堂堂正正地从刘虞那里接任帝位。

    到了那时,曹操基本就是成了刘备的打工仔,这对于曹操来说,是绝对无法忍受的事情。

    “难道我们要选择与刘备背道而驰吗?”

    陈宫没有急智,只能见招拆招,有些后知后觉地说道:“可伯安公威望甚重,世人怕是大多都认可此时的朝廷。而刘备亦被圣朝倚重,我们若是与他作对,就只能与王芬联合起来,恐被世人指摘与篡逆之人勾结。”

    曹操的眉头就皱得更深了。

    历史上曹操可是站在正义的那一方,因为他是奉天子以令不臣。

    虽然名为汉臣,实为汉贼,杀皇后,毒死皇子,僭越称王,又为了给曹丕铺路弄死了不少汉朝老臣。

    但至少在前期靠着刘协的名头,他还是得到了不少人心。

    先是靠着忠于汉室的荀彧拉了成吨的人才,然后南征荆州的时候,兵不血刃拿下荆北,就连孙权部下,都有无数人规劝孙权投降曹操。

    可见那个时候大家还是认可他代表了汉室天子,来讨伐一切不臣之人。

    而现在不仅刘辩没了,连刘协也没了,曹操想要挟天子令诸侯都没天子给他胁迫,反倒是刘备拥戴了刘虞,隐隐有些奉天子以令不臣的意味,让他心里十分不安。

    五人沉默了许久,曹操开口说道:“志才,奉孝,仲德,宫台,你们觉得,我应该考虑冀州那边提出的缔结盟约吗?”

    “不!”

    戏贤与郭嘉几乎同时开口。

    听到对方的异口同声,二人对视一眼,相视一笑。

    之所以戏志才会举荐郭嘉来兖州,就是因为两人的智计谋略相近,引以为友也。

    反倒是程昱老成持重没有说话,陈宫缓智,出计比较慢,差了一拍。

    曹操见他们二人反对,便问道:“为何?”

    郭嘉摇摇头道:“我去过冀州,在王芬那待了一阵,王芬此人虽有治理地方之才,却无军事才能,必不能久,跟他联合,自寻死路尔。”

    “可是若刘备攻下冀州,实力大涨,怕是河南之地,再也无人可以与他抗衡矣。”

    曹操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郭嘉笑道:“王芬虽不修兵事,但冀州的底子摆在那里,刘备一时半会,也不是那么容易就攻下来,此时正是明公的发展之际,应当表面联合刘备,暗中则与另外一个人相结,此左右逢源,便有生路可寻。”

    “谁?”

    “袁绍!”

    “袁本初?”

    听到郭嘉的话,曹操纳闷道:“他现在不过是一郡太守,兵少将寡,如何能争天下?”

    郭嘉说道:“我在王芬那里曾经见过袁绍,此人有姿貌威容,爱士养名。既累世台司,宾客所归,必不甘久居人下。我料今年之内,冀州必有大变,雄踞冀州者,必袁本初也。”

    逆风战神可不是开玩笑的,当初就敢带兵杀入皇宫诛杀宦官,哪怕去了冀州,被王芬压制得头也抬不起来,但依旧雄姿英发,时时想着夺取冀州为基业。

    那么袁绍是从什么时候变成了曹操嘴中“志大而智小,色厉而胆薄,忌克而少威。”以及郭嘉嘴中“多端寡要,好谋无决。”的呢?

    当然是在他夺取了冀州那么大块基业的时候。

    逆风一打五,顺风浪超鬼,看袁绍的前半生,就仿佛像是在看网文小说的主角。而后半生,则完完全全是网文小说里被主角吊打的反派。这前后差异,属实令人匪夷所思。

    但至少眼下的袁绍,还处于前半生的时期,没有那么浪过。所以郭嘉对于他的评价还算不错,觉得他是一个能够占领冀州的人。

    要知道,现在的冀州可比青州富裕得多。

    青州在汉朝时期本来就不算好基业,要人才没人才,要人口少人口。也就是陈暮这七八年的治理,引入水稻、广纳人才、开垦田地、吸引流民,才变得富裕起来。

    而冀州自古以来就是中华民族的发源地之一,同样经过王芬七八年治理,州强民富,光人口就比青州多了近二百万,底子非常厚。

    所以郭嘉认为,刘备要想短时间内击败王芬不太可能,而趁着他与王芬纠缠的时候,左右逢源,偷偷发展。

    等到袁绍占据冀州之后,必然会继续与刘备争斗,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而曹操坐山观虎斗,最后不管谁取得胜利,都给予致命一击,此便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之计也。

    听到郭嘉的话,曹操抚摸着自己的胡须,眯着眼睛,转头看向戏贤程昱陈宫三人道:“你们以为呢?”

    “可!”

    程昱只回了一个字。

    陈宫道:“容我回去想想其中利弊,明日答复。”

    戏贤则说道:“不管冀州会不会是袁绍夺取,至少眼下,我们不能与刘备交恶。而且我们运气不错,若没有陶谦这事,刘备让我们一起进攻冀州,我们还真找不到什么借口,如今陶谦先攻打我们,又占领济北,我们便有足够的理由不出兵了。”

    “嗯。”

    曹操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说道:“好,那便就此决意,先联合刘备,徐徐图之。”

第四十二章 吕布投冀州

    并州在汉朝的历史地位一直不算太高,地广人稀,就是并州最大的特点。

    甚至全州九郡九十八邑中,朔方郡一郡之地,六座县城,在黄巾之乱前的人口普查里,居然只有一千九百八十七户,七千八百四十三名人口。

    整个一州之地,总人口才七十万,究其原因,是因为汉时大半个并州都是草原,相当于后世今天的内蒙一带。

    再加上桓帝时期鲜卑雄主檀石槐屡次进犯,大片区域已经被鲜卑占领得,并州现在归属于汉朝统治的地盘,就只有上党和太原二郡。

    但经过黄巾之乱以及中部鲜卑多次入侵之后,即便是上党太原二郡,也已经十分凋零残破,持续数十年的战争几乎摧毁了并州的一切,再加上天旱岁荒,外地入侵,并州生民已十不存一。

    吕布率领着兵马穿行过上党,沿途乡县破败不堪,曾经广袤的农田荒芜成草地,昔日人烟繁茂、道路四通八达的富庶之地早已消逝,剩下的只是一片废墟而已。

    武安,滏口陉,此刻大约是午时,骑队快速奔行了数个时辰,跨越了太行山脉,马匹和士兵都已经疲惫,吕布不得不下令全队休息片刻。

    “奉先,我们去冀州的话,王芬会不会答应收留我们?”

    李肃跟着吕布一起来到一处小山坡上,身边是连绵不绝的崇山峻岭,远处有一条小河涓涓流淌,士兵们纷纷拉着马匹来到河边,将马放在下游河岸休息,人去上游汲水。

    吕布遥遥望向远方,这里的位置其实已经离当初陈暮击败徐荣的龙凤山很近,就在武安县西南,后世的位置名叫磁山镇,往东就是响堂山。

    他从长安逃出来后,带着一千多并州骑兵残部,不敢从秦岭古道往洛阳去,只能从河东郡进入并州上党郡。

    再从上党的壶口故关古道,进入冀州涉县,穿过太八陉之一的滏口陉,抵达武安县。

    这一路上虽经过并州故地,可沿途人烟稀少,一片荒芜,北地上党边境甚至偶尔还会看到鲜卑人出没,一切地一切都说明并州已经再也不适合成为一片栖息地,吕布只能往东去冀州投奔王芬。

    但冀州兵强马壮,未必会接纳他。

    所以听到李肃的话,吕布紧皱的眉宇就变得更深了。

    部下成廉说道:“当初王芬擅立天子,朝廷还发过诏书公布他的罪状,又命令刘备去攻打他。王芬此时与刘备必然关系紧张,需要将领统领他的军队,如果将军能够得到王芬的重用,也许能够在冀州获得一块地盘,将自己发展壮大起来。”

    “嗯。”

    吕布心里其实也是这么想的,驻足在一块小山坡上,长叹道:“大丈夫俯仰于天地之间,怎么能落到这般田地呢?我一定要振作起精神,建立起一番功勋事业,让天下人再也不敢小觑我。”

    他正说着,前方忽然飞马来了一骑,大声道:“将军,将军!”

    “是侯成。”

    成廉认出来,那是他派去向武安县城报信,希望武安县令向王芬表达吕布想要投靠他意愿的信使。

    现在吕布麾下,李肃是校尉,成廉魏越为军司马。

    其他宋宪,魏续,侯成,曹性,郝萌等人则还暂时只是各级曲军候、裨将、偏将之类的中层军官,侯成目前就是成廉的下属。

    就看到侯成来到近前,一个漂亮的动作翻身下马,单膝下跪拱手道:“将军!”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见到武安令了没有。”

    吕布有些生气地问道。

    他才刚派出侯成没多久,算时间也仅仅只是从武安一个来回的时间而已,几乎是他刚过去就回来了,报信哪有这么快的?

    侯成却道:“属下并未见到武安令,因为属下去的时候,看到有人正在攻城。”

    “攻城?”

    吕布看了眼李肃成廉魏越几人,若有所思地问道:“看清楚是何人在攻城了吗?”

    侯成回答道:“是黄巾军。”

    黄巾军?

    几人一头雾水。

    这都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早在七八年前黄巾军就已经覆灭,现在还能在冀州看到?

    “应当是黑山军。”

    李肃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黑山军就是曾经的冀州黄巾,如今躲入了五行山中,占据山脚的一些城镇,号为黑山军,时常劫掠冀州。”

    “将军,这是一个机会。”

    魏越马上说道:“若能够帮武安击退这股黑山军,王芬必然意识到我们的作用,从而接纳我们。而且即便不能接纳我们,我们帮他击退了黑山军,要些粮草,驻军武安,帮他抵御黑山军,这个要求一点都不过分。”

    “嗯。”

    吕布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马上说道:“好,命令全军集合,立即往武安去,刚好将士们还饿着肚子,打完这一仗,就让那武安令给我们准备粮草,生活造饭。”

    “唯!”

    李肃成廉魏越等人领命而去。

    将士们鸡叫头遍时分出发,到现在很多人的肚子都空了。听到吕布的号令,骑士们高兴了起来,吆喝着纷纷上马。

    随着一声令下,骑队轰然起行,数千马蹄敲打着地面,发出的声响如同闷雷滚滚飞速往北而去。

    ......

    ......

    两日后,冀州邺城。

    州牧府,王芬坐在后院厅中有些心绪不宁,他最近的日子其实并不好过。

    因为擅立伪帝的事情,王芬得罪了一些忠于汉室的世家,因此有不少冀州世家大族离开了他,选择迁移去洛阳或者去了青州。

    不过颍川派系的人都没有走,像荀和、荀攸、陈逸、襄楷、周旌、辛评、荀谌、郭图、审配、耿武、闵纯、李历、刘惠这些人,纷纷表示对他的支持。

    其中荀爽在今年病逝了,但作为硕果仅存的荀氏八龙之一,他并没有反对,这是因为他们都属于党人。

    党人并不是皇帝的死忠,而是汉室的死忠。毕竟他们遭受过桓帝和康帝数次党锢之祸,对于皇帝来说,他们无所谓是谁,只在意汉室江山还在就行,就跟荀彧早期支持曹操是一个道理。

    所以在立了伪帝之后,反而凝聚了一些汉室死忠粉的人心,走了一批人,又来了一批人,基本都是当初党人的中坚力量,跟王芬荀彧一样,是汉室粉而不是皇帝粉。

    那为什么说他日子过得不好呢?

    还是立伪帝这事。

    毕竟汉室粉基本上都是党人,党人曾经受到过最近两任皇帝的迫害,导致他们终于汉室而不终于皇帝。

    可大汉天下,党人只是少数,大部分人还是尊朝廷为正统,斥责冀州皇帝为伪帝。

    这导致王芬有些因小失大,收拢了党人人心,却失了天下人心。

    一时间,冀州风雨飘摇,四面八方都是敌人。

    北有公孙瓒,南有刘备曹操孙坚鲍信,冀州虽然兵强马壮,粮草多,兵马也多,但有能力的大将很少,仅仅只有张郃高览麴义袁绍等数人而已。

    其他朱灵、蒋奇、马延、焦触、张南、韩荀、韩莒子、吕威璜、赵睿、严敞、何茂、王摩、夏昭、吕旷、高翔、冯礼、邓升、郭援、陶升、孟岱这些人,顶多算中层军司马校尉级别,还没有指挥大型军事作战的能力。

    所以面对青州的威胁,王芬就觉得有些招架不住。主要还是冀州地方太大,又无险可守,遍地都是平原,需要分兵防守的地方太多,因此反而看似兵多将广,却因为敌人太多,而不敢轻动。

    多个烦心事使得王芬有些苦恼,他的年纪本来就大了,前些日子还偶感风寒,得了一场病,虽然刚刚初愈没多久,可身体也已经力不从心,已经在考虑接班人的问题。

    冀州这位天子年纪很小,才十一岁,自然不能做主。如今冀州也是按照朝廷规格为官员,王芬现在已经成为太尉,陈逸为司徒,荀和为司空。

    其他九卿也都有分封,其中袁绍因为党人色彩浓重,荀和等人皆与他为友,因此得到了王芬的重用,现在为右将军,占据渤海,麾下有数万大军,防御青州平原国来的攻击,至于张郃高览麴义这些人,俱为中郎将,各自领兵驻守,冀州事物,还是井井有条。

    “可惜这天下人,怎么看不到我的良苦用心呢?”

    王芬感叹。

    他治理好了冀州,可治理不好天下。

    明明他立的天子也跟桓帝康帝一样,都是河间国一脉出身,怎么天下人就偏偏不认可。

    正长嘘短吁间,太尉府外,忽然有快马来报,向他禀告事情。

    “太尉,黑山军袭扰了武安县!”

    信使是从武安而来,为武安县尉本人。

    王芬在太尉府中厅召见了他,听到他的话,皱眉道:“战况如何?”

    黑山军经常攻打冀州西北部的郡县,像常山国,也就是后世的石家庄,就经常被攻击,王芬都快习惯了。

    “毫无损失!”

    县尉答道。

    “哦?”

    王芬心里都已经做好了损失的准备,没想到居然毫无损失,颇为惊喜地道:“你们难道击退了黑山军?”

    县尉道:“是吕布来了,他从长安跑回并州,又从并州到冀州,帮我们击退了黑山军。他还说,此来冀州,就是来投靠太尉,他与刘备有不共戴天之仇,只希望太尉能够给予他安身之所,他愿意帮助太尉攻打刘备!”

    “吕布?”

    王芬的眉头一下子紧锁起来,他可不喜欢吕布的为人,正欲告诉县尉,让他去回绝了吕布,可犹豫片刻,还是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先去吧,我去找司空商议一下,再做决议。”

    “唯!”

    县尉退下。

    王芬挥挥手,让厅内的侍卫也退去,眉宇间的愁意就更深了。

    他不喜欢吕布的为人不假。

    可面对刘备的咄咄逼人,又感觉到冀州武事不佳,缺少大将之才,深以为患。

    也许。

    接纳吕布,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第四十三章 王芬喜提义子

    王芬找来荀和商议要不要接纳吕布的事情。

    经过那么久,王芬也该清楚。

    党人之中,陈逸、襄楷、周旌这些人出不了什么大主意。

    真正能够帮他出主意的,只有荀和、辛评、荀谌、郭图、审配、耿武、闵纯、李历、刘惠这些人。

    原本里面应该还有个荀攸,但荀爽死后,荀攸就扶着荀爽的棺椁回了颍川老家。

    因此现在荀攸并不在这里,而荀和因为是跟王芬同一个辈的党人,地位最高,且素有谋略,所以王芬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他。

    荀和走进太尉府邸正厅大殿的时候,正看到王芬家的奴仆在服侍他喝药,前段时间偶感风寒,几乎差点要了这个老友的命,瞧着那苍白的脸色,确实不太健康。

    看到王芬颤颤巍巍地放下药碗,擦了擦嘴角,荀和便不自觉摸了摸耳鬓的白发,亦有些黯然神伤。

    王芬六十多岁不假,可他自己的年纪也已经五十多岁了,从当初党锢之祸解禁开始,结束了人不人鬼不鬼的逃亡生活,到现在已经过去九年。

    九年的时间,足够改变很多事情。那时他四十多岁,一心只想除掉宦官,让朝政清明。

    可如今时光荏苒,沧海桑田,连皇帝都已经死了三个,而自己也垂垂老矣,韶华不再,却依旧一事无成,令人伤感。

    只不过这短暂的感怀来得快去地也快,现在冀州一片崭新的面貌,不仅重新建立起汉室,足以让荀和升起新的希望,如果能辅佐新帝重铸汉室,也未尝不能再造一片新天。

    想到这里,荀和振作起精神,三步两步走入厅中,微微拱手说道:“文祖公。”

    “嗯,公舒。”

    王芬老态龙钟,挥挥手让奴仆端着药碗下去,坐在位置上看着荀和道:“先坐下吧。”

    荀和坐到了旁边的席子上,略微有些感慨地叹了口气。

    王芬见他的样子,便笑着说道:“刚才见公舒站在大门口似若有所思,坐下来后又唉声叹气,怎么,在想什么让你如此苦恼?”

    荀和苦笑道:“在想时间过得真快,一晃我也已经年逾五十,头发已经花白了,很多老友,也过世了。”

    听到他的话,王芬也有些感慨,叹道:“是啊,当年党禁解除之后,我们被征辟去洛阳为官。尚有数十名老友,大家为了营救吕公,聚集一堂,众志成城。可眼下,这些老友,却已是寥寥无几。”

    “仲卿、嘉景病死了,子谦死于洛阳兵乱,德高辞官归故里,就公节惨了点,在河内因施暴政而被民乱杀死。其余人也都天涯一方,季皮在洛阳,孟卓在陈留,景升在荆州。”

    荀和每说一个名字,脸上的怀念追忆就多一分,跟王芬娓娓道来,像是念旧的老友,苦涩地说道:“我们这些在党锢之下坚持到现在的人,已所剩不多矣。”

    他说的这些人,基本都是八及八厨以及其他的一些有名望的党人。

    党人曾经为他们所求的政治清明而奋斗过,哪怕再受到残酷的镇压,受到朝廷各种各样的迫害,也没有压垮他们。

    但现在时过境迁,世上没有人能够敌得过岁月的摧残,就好像新时代的世界已经再也容纳不了他们这些旧时代的残党,历史终究要将他们扫落进了尘埃,让他们化为泥土。

    这个世界已经让他们看不懂,曾经以为宦官是最大的祸害,只要除掉了宦官,天下就能太平。

    可现在才发现,跟董卓逼起来,宦官造的孽,也许根本就不算什么。

    权力,才是这世间最可怕的毒药。

    王芬轻声道:“前些日子,季皮回了消息,让我们好自为之。”

    “不管他了。”

    “景升还没回信。”

    “他正与袁术纠缠着,怕是没心思管北边的事情吧。”

    “就看孟卓能不能......”

    “文祖公。”

    “嗯?”

    “有时候,莫要寄希望于别人身上。”

    荀和认真地说道:“他们现在也有自己的一份基业,有他们自己的顾虑,我们已经再也不是当年共患难的八及八厨之友了,明白吗?”

    王芬沉默了片刻,微微低垂着脑袋,微不可查地点点头:“嗯,知道了。今日叫你来,还是得说点正事。”

    “何事?”

    “吕布从长安跑了出来,自并州阳关古道过了滏口陉,来了武安县。”

    “吕布吗?”

    荀和细细思索起来。

    虽然吕布杀丁原这事让人对他十分反感。

    因为根据汉朝普遍存在的二重君主观,吕布属于丁原的门生,这种杀主的行为,非常令人不齿。

    但后来吕布杀了董卓,却一下子让天下士大夫为之改观,夸赞他的勇气。

    其实我们从当时人对吕布的评价就能看出这一点。

    汉末三国时期的各类名人谈起吕布,都说他勇猛无匹,善战无前,很少有人说他反复无常,唯利是图。

    即便是敌对势力,如曹操手下谋士荀攸郭嘉程昱,也得说一句“布骁猛,勇而无谋”“刚而无礼,匹夫之雄”“布之威力不及项籍”之类的话。

    至于后来风评急转直下,是两晋南北朝时候的事情,如陈寿说他“轻狡反复,唯利是视”,徐众说他“反复无义,志在逆乱”,萧介说他“杀丁原以事董卓,终诛卓而为贼”。

    造成这样的原因是因为两晋南北朝时期臣子对君主的叛乱实在是太多,几乎南北朝所有开国君主,都是前任皇帝的臣子,以至于人们十分反感这样的现状,借吕布的事迹,来讽刺当时那些背叛君主自立为王的人。

    所以看待问题我们必须要结合实际情况来看,至少对于汉末的人来说,吕布杀丁原确实令人不齿,但在杀董卓这件事情上,这就叫除“国贼”,被当时的士大夫称快。

    不然的话,如果吕布真的在当时已经声名狼藉,陈宫作为兖州士大夫阶级,与边让同为兖州名士,也不会在因曹操杀边让之后,与张邈、张超、许汜、王楷等兖州名士一起叛变,迎吕布入兖州。

    因此听到王芬说吕布来投靠冀州,荀和沉思片刻,点头说道:“吕布除灭国贼董卓,立有大功。今我冀州虽兵多将广,可大将之才太少,刘备文有陈暮沮授,武有关羽张飞,恐难以匹敌。吕布虽不如项籍之勇,却也差不了太多,他来投靠,是一件好事。”

    “我也是这般想的,只是他曾经杀丁原背主,有劣迹在身。”

    王芬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荀和却笑道:“人往高处走水王低处流,这是人之常态。吕布杀丁原投靠董卓,是因为董卓能提携他。但在长安吕布又杀董卓,这便是洗心革面,迷途知返。且如今我冀州众望所归,团结一致,就算吕布想要背主,也无人会听他的,难道他还能杀了你,自立为冀州牧不成?”

    王芬一想也是,自己从黄巾之乱后便经营冀州已有九年,在冀州根深蒂固,树恩深厚,整个冀州上下,包括各地世家、名士、党人,支持自己的人不计其数,这也是自己敢立新帝的底气,吕布就算想背主,那也得看看他有没那胆量。

    想到这里,王芬点点头道:“那依公舒之见,我是应该引吕布来冀州吗?”

    “嗯。”

    荀和说道:“吕布有虢虎之勇,如今我冀州正四面皆敌,正需要他这样的勇猛之士助阵,不如我亲自去一趟武安,与他攀谈一番,若他有为冀州效力之心,我再将他带来邺城,引与文祖公,文祖公再将他荐于陛下,由陛下亲自封赏,必然令他感激涕零。”

    “好,那一切,就拜托给公舒了。”

    王芬稍微挪动了一下身子,两腿伸直,锤了锤大腿,年纪大了,跪坐久了,都会感觉腿脚麻木不听使唤。

    “既然如此,我这就出发。”

    荀和也是个卖力气的人,当下说走就走,从王芬这里出了门之后,回到司空府,召来奴仆侍卫,亲自骑上马匹,就浩浩荡荡往西北去武安。

    邺城到武安约有七十公里,需要走两日路程。

    很多人觉得奇怪,为什么古代两地距离七十公里,那走的路程为什么也是七十公里。

    难道古代官道也是修的直路?

    然而在想这个问题之前,我们得搞清楚,冀州可是在华北平原,去过河北的都知道,那一望无际的平原地区是什么概念。

    山地丘陵地带很少的情况下,两地之间的官道不是直路,难道还要修弯弯扭扭的道路吗?

    而且现在大多存在的城市,在三国就已经有,各县、郡、乃至长安洛阳这些地方,依旧保存了千年不变,很多道路,也是留存千年,是先辈们开辟出来的道路。

    所以从现代交通发达的道路网络上,其实也是可以看到古代道路的影子,除了广袤的山区,像秦岭、川蜀一带,二百公里要走一两个月的少数特例以外,在平原地区的移动速度,肯定是没有山区那么慢。

    两日之后,晌午刚过,荀和就已经抵达了武安县外。

    就看到在县城数里外,搭起了一个小军寨,寨中散落着百余帐篷,千余匹战马散落在县外的山涧溪流下,有士兵正在给马匹放牧,寨外则有人把守,从武安方向还有人正在往营寨里送粮草。

    看来是武安县令要么出于感激,要么出于畏惧,供应了吕布一些军需,让他暂时能够在武安安定下来。

    荀和一批人浩浩荡荡过来,那边吕布军把守的士兵很快注意到了情况,一边派人过来交涉,一边有人回营寨里通报,等他们抵达寨外不远时,吕布已经得到了消息,带着李肃成廉魏越等大小七八个军官迎了出来。

    “布,见过司空!”

    刚才交涉的人已经得知这是冀州天子朝廷的司空荀和,告知了吕布,吕布过来之后,看到队伍最前面的老头,立即跪下拱手作揖。

    荀和见他很有礼貌,心中有了好感,连忙下马上去搀扶,一边把他扶起来,一边拍着吕布的手笑道:“将军远道而来,便帮助我冀州击退了黑山军,我们却未能相迎,是我们失礼了。”

    “哪里的话。”

    吕布连忙道:“是布已无家可归,前来投奔,还望司空收留。”

    “这些都是小事。”

    荀和拉着吕布的手,指了指远处溪边草地,说道:“此地风景不错,奉先陪老夫散散步如何?”

    “自无不可。”

    吕布知道这是要和自己谈事了,便跟李肃等人使了个眼色,让他们离得远一点,略带着搀扶的举动跟荀和一起往溪边缓缓走。

    二人漫步来到溪边,荀和看着涓涓溪水流淌,轻声说道:“将军除董卓,可谓功在社稷也。此番你能来冀州投奔,冀州上下,自然欢喜。但太尉那边,犹有疑虑,不知将军乃大豪杰也,为何不自己打下一份基业,占地为王,却要来冀州甘居人下呢?”

    这句话的意思,其实就是在问吕布来冀州到底想做什么,也是在试探吕布对冀州有没有窥探的野心。

    但吕布高达三十的智力让他立即猜出荀和话里委婉的意思,属实有点为难他,所以面对荀和的问话,他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布只知领军打仗,听命于人,上官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其它的事情,布不知如何去管,又怎么能为一方之主呢?”

    发现吕布好歹有点自知之明,荀和很满意,便又道:“既然将军只知听命于人,可又为何弑杀丁原董卓呢?”

    吕布脸色微红,立即说道:“我曾经不知道董卓为国贼,只知道他奉命于董太后,董太后说有先帝遗诏奉陈留王为帝,而丁原却反对先帝遗诏,因此蒙董卓诓骗,杀了丁原,以为是奉太后之诏杀贼,却不知是计。后来多亏了王司徒点醒,才明白董卓实乃国贼也,为了国家大义,这才杀董贼于宫门。”

    “原来如此。”

    看着吕布憨厚老实的面容,荀和拍了拍他的手背,高兴地道:“原来将军竟是如此忠义之人,看来天下人都错怪将军了。”

    吕布马上问道:“司空是答应收留布了吗?”

    荀和点点头道:“自然,我来时便已经与太尉商议过,若奉先真心想在冀州效力,他便会引奉先觐见陛下,请陛下为奉先封赏,如今我观之,可见奉先乃诚心诚意也。”

    “多谢司空。”

    吕布又惊又喜,自己终于能够找一片栖身之所了。

    荀和说道:“既然奉先有志于国家,那不如今日就随我回邺都,我来引荐奉先于太尉,再去皇宫叩见陛下。”

    “布愿为太尉司空效犬马之劳!”

    吕布当即又跪下了。

    “哈哈哈哈。”

    荀和得知吕布没有野心,十分高兴,大笑着又将他拉了起来,正欲说点什么。

    就在此时,远处忽然飞马而来,是武安县尉又来了。

    他人还在百米外,就大喊道:“司空,出事了,黑山军首领白绕又来袭扰。”

    吕布立即说道:“布请命出战,必杀白绕小儿。”

    “好。”

    荀和点点头:“此战若能胜,我必请奏天子,为将军表功。”

    当下吕布一声呼喝,率领着士兵纷纷骑上战马,千余骑兵各自吆喝着,如一头老虎带领着一群野狼般,汹涌地向着北方而去。

    看着并州铁骑奔涌而去的背影,荀和微微点头。

    如今冀州兵力不弱,别看现在南面战场才布置了十多万人,但如果发生大规模战争,一下子拉出二十万大军来都是小意思。

    然而冀州也有两个很致命的问题,一者平原地区,面对北方公孙瓒来去如风的骑兵袭扰,实在太难抵御。

    二者冀州地广人多城多,却无险可守,若被四面围攻,守卫力量捉襟见肘,分身乏术。

    若有了吕布的并州铁骑,再以冀州财力进行扩充,从此时占领并州的中部鲜卑那里购入大批战马,让吕布率领,便足以保证他们手中有一支机动力量,可以随时支援被攻击的城市。

    而且吕布为人骁勇善战,勇猛无匹,比之项羽也仅仅差之毫厘,有这样的猛将在,斩将夺旗,更加能添一分胜算,则冀州的王道之路,便又更进一分。

    ......

    ......

    黑山军占领了太行山,多次袭扰太行山山脚附近城市。

    像武安、中丘、襄国、元氏、真定,也就是常山国、赵国、魏郡乃至河内郡几处太行山脉的郡县,都经常遭到他们的袭扰。

    白绕军曾经与于毒、眭固一起袭扰兖州东郡,他们都是张角的部下,张角死后,遁入太行山为黑山军。

    在黑山之中不时进攻冀州,王芬烦不胜烦,在沿途布下重兵,防备他们的进攻。

    后来于毒、白绕、眭固三人便从河内与魏郡的交界地带,南下袭扰兖州,结果曹操鲍信回防,加上刘备公孙瓒回师青州,顺手将他们揍得鼻青脸肿,狼狈逃回太行山里。

    白绕经过这一战后损失比较大,便又打上了冀州的主意,多次进攻武安县附近乡亭,劫掠粮草人口,此时正是夏粮秋收之日,又到了他们劫掠之时。

    然而白绕万万没想到,冀州居然来了一个猛人,上次他派去的兵马莫名其妙被一些骑兵赶跑,让他大怒不已,亲自令人来进攻。

    这一战便打了两天。

    准确来说,吕布代表并州铁骑,几乎冲入阵中,就将白绕的两万大军击溃,白绕便率众逃跑,被吕布一直追杀,一直追了两天,才把白绕的人头取下来,以做战功。

    荀和在探明了吕布的想法之后,便回到了邺城,将事情告诉王芬,王芬听得心花怒放,非常高兴。

    四日之后,邺城北亭外。

    官道尽头,吕布骑兵大队浩浩荡荡,奔涌而来。

    王芬率领着大小官员在亭外相迎。

    吕布手中提了个布包,在亭外驻马之后,翻身下马,快步走来,将布包丢在地上,跪下拱手道:“布幸不辱命,已斩白绕于苏人亭。”

    “好好好。”

    荀和抚须大笑,指着王芬说道:“来,奉先,我为你介绍,这便是太尉、冀州牧、武始侯,文祖公。”

    吕布连忙又向王芬磕头:“布见过文祖公。”

    王芬大喜,走过去将吕布扶起来,高兴地道:“我得奉先,如旱苗得甘露也。”

    “谢公收留。”

    吕布被他扶起来,喜极而泣,暗暗垂泪。

    见他落泪,王芬与荀和不解,互相对视,有些摸不着头脑,便问道:“奉先为何落泪呀。”

    “布飘零半生,只恨未逢明主。先遇丁原,可遭董贼欺骗,以太后诏而杀之,落了个背主的名声。后随董卓,哪料到董卓为国贼也,幸蒙司徒王允点醒,方才明悟,而杀董卓。”

    吕布叹息道:“可叹董卓旧部势大,我被赶出长安,如丧家之犬,才来冀州。然今日见太尉,方才明白布之明主在何处,布因而喜极落泪。”

    “原来如此。”

    王芬十分感动,拍着他的手道:“既来冀州,便安心留下,怒(通努)力报效天子,勤以国家为念。”

    吕布泪流满面,又跪倒在王芬面前,哭诉道:“公忠信慈祥,令布想起了早逝的父亲,公若不弃,布愿拜为义父!”

    “好好好。”

    王芬大喜道:“我得奉先,真天赐英杰也,吾儿快起,吾儿快起。”

    吕布挺起上半身,红着眼睛,拱手认真说道:“义父在上,孩儿从此跟随义父,不离不弃,生死与共。愿襄助义父,为天子国家之大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哈哈哈哈哈。”

    王芬又把吕布扶起来,高兴道:“吾有奉先,大事成矣。吾儿可跟我进城入宫,拜竭天子,从今日开始,我将从并州购入大批战马,势必为吾儿打造一支勇猛善战之骑军,护卫我冀州之安全。”

    “多谢义父!”

    吕布又拱手弯腰一拜。

    当下,在群臣喜气洋洋之中,王芬荀和陈逸等冀州公卿,领着吕布进入了邺城皇宫,面见了十岁的少年冀州天子。

    天子只是个孩子,大事一般都由王芬等人决定,丝毫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坐在那玩耍。

    等见了这个冀州皇帝之后,王芬就以天子的命令封吕布为左将军,平阳城侯,领冀州骑兵,驻兵武安,一来是等待从并州买来的战马,二来是进攻扫荡黑山军,平定黑山军的威胁。

第四十四章 老大哥慷慨解囊

    陈暮从东郡回了平原国,再从平原国回了济南。

    陶谦虽然占领了济北国,但济北国并没有把东郡与平原国分隔开,三地的位置有些像广西云南贵州的关系,三方紧凑在一起,却互相都有接壤。

    因此陈暮从东郡的聊城县,沿漯水北岸的博平县,进入了平原国境内,在边境青州军的保护下,往济南而去。

    由于青州现在已经跟冀州撕破脸皮,所以作为青州的外围屏障,平原国和济南布置了大量兵马,由沮授为平原相,田丰为济南相,再有大将张飞、张辽、高顺、黄忠等大小数十名将领把守。

    此时的平原国和济南国已经像是一个铁桶一般,对冀州的防守密不透风,陈暮一路走来,看到边境线上密密麻麻都是大量的军队,显然是双方都已经开始正面较量。

    但他同时也注意到,除了平原国和济南国以外,泰山沿线却没有太多防守力量,这让陈暮想起陶谦这个隐患,就隐隐有些担忧,怕陶谦跳反。

    几日之后,他抵达了济南国的治所东平陵,听闻陈暮回来,张飞沮授特意从平原城赶来,几人再度聚首,开席宴会。

    吃过宴席,陈暮就让张飞沮授田丰三人留下来,在房间中商讨眼下的局势。

    四人坐下,张飞反倒坐在主位上,现在他可是朝廷封的左中郎将,属于五官中郎将序列,比之杂号将军地位要高,仅次于大将军、骠骑将军、卫将军以及前后左右四将军等重号将军,拥有兵权。

    而且他还是四兄弟中的老三,陈暮当然不能在张飞面前当老大,安排他坐在主位上后,自己坐在张飞右手边下手第一个,便环视众人问道:“诸位,我来时见从平原方向,正有大量粮草辎重运送往博平,这是何故呀?”

    张飞立即说道:“这是大哥做的决定,四弟若有疑问,不如现在就回临淄找大哥问清楚。”

    “事情是发生在平原,我找大哥做什么。”

    陈暮笑着摆摆手,转头看向沮授:“莫非是曹操找大哥要的这些东西?”

    沮授点点头:“嗯,前些日子曹操给明公送信,说遭遇了陶谦的袭击,东郡损失惨重,粮草所剩不多,祈求明公能给予他一些粮草武器辎重,明公欣然同意,命我给他送了粮二十万斛,盐三万斛,铠甲两千副,各式刀刃兵器八千柄。”

    二十万斛?

    好家伙,我tm直接好家伙!

    饶是陈暮老谋深算,向来都心机深沉之辈都差点当场破防。

    粮草二十万斛是什么概念?

    一斛就是一石,也就是二十万石粮草。

    以士兵每天12-14汉斤,平均一月吃约三石粮食,二十万石足够一万人吃大半年。

    而换算成钱币,乱世一石粟米粮价大概在500-1000左右,折中取750,那也值1.5亿钱,再加上盐和铠甲兵器,这笔援助高达二亿多枚五铢钱。

    青州现在确实富裕,根据《汉书·食货志》和《管子·治国》记载,黄河中下游土壤肥沃地区亩产极高,能达每亩3-4石,以青州耕地面积四千多万亩,就算每亩只产3石,总收入也能达到一亿多石。

    不过这一亿多石并不是指青州得的总收入,而是要扣除掉青州三四百万百姓的口粮,再从剩余之中缴纳一定粮食做税款,青州采取的是休养生息的政策,对百姓税收不高,大约是十五分之一,每年能得七八百万石粮食。

    再加上沿海地区以产海盐,巨淀湖附近数十万亩种植了高产的占城稻,还有曾经抓的那么多青州黄巾全送去屯田,每年青州的能够获得的粮食近千万石,钱币收入无数,在综合实力上只比冀州差一点而已,已经成为天下仅次于冀州最富裕的州。

    但青州有钱有粮不假,可从初平元年开始,关东军的粮草就是由冀州与青州负担,二十万大军每日消耗不计其数,再算上运粮的辅兵一路上吃穿消耗,打了整整三年,虽不至于全部打空,但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富裕。

    以陈暮的计算,目前青州应该也只有一千多万石存粮,看着很多,可以后还要发生大规模战争的。而且青州的自然灾害也不少,地震、蝗灾、洪水、大旱乃至冰雹和严寒,都能造成粮食减产。

    除此之外,青州还有二十多万大军要养,本土七八万人,洛阳那边还有十多万,虽然洛阳那边在河内实行屯田制,大部分原来的白波军都成了屯田兵,可以自给自足。

    但还是那句话,以洛阳现在的耕地面积,养活六十万人加十多万军队肯定没问题,可一旦到了灾年,粮食歉收,那这个体系就很容易崩溃。

    像洛阳就曾经数次发生灾难,蝗灾地震大旱等,一旦到了这个时候,就经常有百姓大饥,人相食的惨剧发生。

    所以老大哥慷慨解囊确实是潇洒,不过如果考虑实际情况,那就有些打肿脸充胖子的意思。

    陈暮乍然听到这个坏消息,也没有多想,直接问道:“你们没反对吗?”

    沮授双手笼在袖子里,摇摇头:“反对不了。”

    “大哥执意要给?”

    “不是。”

    “那是为何?”

    “兖州地理位置太重要了,必须笼络住曹操。”

    田丰说出了答案。

    这也是青州几个高级谋士给刘备的共同意见。

    沮授解释道:“曹操初平兖州,口丁匮乏、粮草近无,又加上天灾**不断,已经到了穷途末路之时,除了这次以外,今年六月,我们也陆陆续续给了他三十万斛粮草,帮助他渡过此劫,相信过了今年,明年他应该会好过一些,不会再找我们要粮食了。”

    听到沮授和田丰的话,陈暮微微眯起眼睛,仔细思索了片刻,这才点点头,神情缓和下来:“嗯,这样的话,那确实要给。不过这次之后,若他再来要钱要粮,就不能再给了,曹操可是一条喂不饱的豺狼呀。”

    沮授不解道:“曹操现在正与我们关系极好,又互为盟友,应当暂时不用防备吧。”

    陈暮却笑着问他:“公与兄,你见过曹操否?”

    “没见过。”

    沮授摇摇头。

    陈暮道:“我与曹操已经认识了近十年,此人可是雄才大略之辈,万不能小觑。”

    “当真?”

    沮授将信将疑,他不认识曹操,自然也没法做评价。

    田丰想了想,也道:“我虽跟曹操不熟,但观其在长安之战中作为,确实是一位敢于用兵之人,而且善用奇谋,胆略惊人。”

    “不错。”

    陈暮说道:“此人野心不小,绝非易与之人,若让他发展起来,恐怕尾大不掉,威胁到青州发展,甚至有反噬之险。”

    听到这句话,别说沮授,就连田丰都笑了起来,说道:“子归多虑了,曹操虽有才略,但他此时名义上是兖州牧,实际上也不过占了东郡,民不过数十万,军不过数万,粮草兵刃还得找我们借,又如何能威胁得要青州?”

    兖州八郡,任城国、济北国、东平国三地人口少,面积小,城池只有三到七座,虽然在曹操治下,但给不了曹操太多帮助。

    而其他陈留国,太守张邈与曹操貌合神离。济阴国,太守吴资素来不喜曹操。山阳太守袁遗则是袁家之人,不服从曹操调遣。泰山郡的应劭也是割据自立,夹在曹操陶谦刘备正当中,左右逢源。

    所以曹操最开始就只有一点点地盘,唯一的好消息是他的东郡是一个横跨整个兖州的长条形,首尾两端分别与青州的平原国,司隶的河内郡两边接壤,能够让刘备去司隶支援的军队粮草通行,不然的话,刘备才不会给他支援,让他稳定地盘呢。

    陈暮并没有跟他们解释什么,只是微笑道:“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不管能不能威胁到青州,让青州周边势力继续保持着弱小,再联合他们一起打击冀州,是我们现在最重要的策略。所以既不能让冀州起势,也不能让徐州兖州豫州强大起来,此谓之国策也,诸君要谨记。”

    “嗯,知道了。”

    沮授田丰二人点点头,陈暮的这个策略,他们同样认可。

    这就是强国之阳谋,自己要强大的同时,也得打击可能会威胁到自己地位的人。

    有些像后世漂亮国的招数,但实际上春秋战国时期,大家就都是这么做的,漂亮国那点伎俩跟我们几千年前的老祖宗比起来,还差得远。

    而陈暮却是在这件事情上开始细细思索起来。

    其实给曹操粮草帮他渡过难关也不算什么,袁术还给了吕布二十万斛粮草,引诱他攻击下邳呢。

    现在兖州的位置太重要,如果曹操扛不住,那不仅青州到洛阳的东西粮道兵道会断,还会导致南北相连,袁术如果有北上勾连王芬之意,对于他的计划将是个很大的打击。

    因此只要能够达成战略目的,就算给一百万斛粮草都行。

    可问题是陈暮深知曹操不是等闲之辈,如果把他喂得太饱,恐怕会反噬。

    历史上曹操和跟吕布争兖州的时候,最惨的时候只有三县之地,兵马不过万人,程昱就是在这个时候弄得人肉脯,惨得曹操差点去投奔袁绍,还是袁绍见他可怜,就给了他兵马粮草,让他支撑过了这段时间。

    这件事情在《三国志》里几乎没有任何记载,是因为陈寿是晋朝官员,必须贬袁尊曹,如果把这件事情写出来,联系到官渡之战,难免会给世人一种曹操恩将仇报的感觉。

    但《后汉书》里可是一五一十把事情记载得清清楚楚,原文是:“操围吕布于濮阳,为布所破,投绍。绍哀之,乃给兵五千人,还取兖州。”

    包括袁绍曾经大呼:“曹操当死数矣,我辄救存之,今乃背恩,挟天子以令我乎!”以及大将朱灵也是袁绍派过去帮老曹的,结果跟了老曹不回来了,这都是有史料记载依据的事情。

    所以在陈暮看来,曹操可以养着,但一定不能让他发展壮大,必要的时候还得进行扼制,防止他发育起来后,又搞一次官渡之战,背刺刘备,那乐子可就大了。

    因此必须要想办法抑制住曹操的发展才行,至少不能让他得了徐州。

第四十五章 陶恭祖的野望

    想到徐州,又想起了陶谦无缘无故进攻曹操的事情,陈暮便说道:“对了,你们可知道陶谦为什么要无故进攻曹操?”

    “哎呀四弟。”

    张飞听了半天,没听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但架不住他急了,马上急吼吼地道:“你问那么多问题做什么,大哥还在临淄等你呢,眼见天色就要晚了,该启程出发了。”

    陈暮一头雾水,说道:“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处理,三哥怎么老是催促我启程做什么。”

    “这天色就要晚了,尽早出发吧。”

    张飞又急急催促。

    陈暮连连摆手:“天色晚了就在济南住一日便可,又不是甚么大事,莫非这济南我还住不得了?”

    “可大哥已有大半年未见你,曾给我写信,言称十分挂念,让你快回去呢。”

    张飞起身,摩拳擦掌,已经有想把陈暮推出去的架势。

    见他那模样,陈暮狐疑道:“不对劲。”

    张飞见他起疑,便停身没有再上前,问道:“哪里不对劲?”

    “你们不对劲。”

    陈暮看到沮授田丰用大袍袖子捂嘴,似在偷笑,皱起眉头:“你们有事瞒着我?”

    听到陈暮的问话,张飞当时候就矢口否认:“并没有,就是希望你早点回去看看大哥而已。”

    陈暮疑惑道:“真的?”

    张飞知道自己表现得太心急,让陈暮起疑,连忙摆摆手,又坐下来:“当然是真的,既然你们有要事相谈,那就算了,你们继续。”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明公确实挺想你的。”

    沮授打了个圆场,把话题又转到了陶谦身上:“曹操被陶谦进攻,丢了济北国,明公就写信质问,但那陶谦却言是曹操先动的手,他不过是奋起反击而已。”

    “此事颇有些不同寻常,双方各执一词,到底是谁先动的手,确实难以判断,不过我观双方局势,发现有一点很奇怪。”

    田丰接过了话茬。

    “哪里奇怪?”

    沮授看向田丰。

    田丰却笑了起来,苍老的脸上露出丝丝得意,看向陈暮道:“子归乃天下一等一智者,不妨猜猜?”

    陈暮微笑道:“这不公平吧,你既然说是局势,我却对局势一无所知,信息不对称呀。”

    “好吧,那我说说。”

    田丰便道:“上个月初,陶谦与曹操交战,过了约数日后,陶谦的书信先一步抵达青州,这一点无可厚非,毕竟徐州离青州很近,但济北国就在济南国南面,战事一起,有卢县百姓逃至历城,我差人询问,得知上月济北国并没有兵马粮草出动的迹象,反而是徐州忽然发起进攻,自鲁国一路北上,数日之间内就占领了济北国全境。曹操兵马不能敌,只得退入东郡防守自卫,又求救于我济南国,我得信之后,觉得有些不对劲,就立即陈兵于济南国边境,做出要进攻济北国的姿态,陶谦的徐州军畏惧于此才停止进攻。”

    “那就很明显了。”

    陈暮一摊手:“是陶谦主动进攻。”

    沮授也点点头表示赞同。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

    如果曹操要进攻徐州,济北国怎么可能没有兵马粮草出动的迹象?

    更何况曹操穷得都要找刘备借粮食了,哪还有余力出兵?

    另外,济北国离徐州其实隔着兖州的泰山郡,豫州的鲁国,并不与徐州接壤。

    而泰山太守应劭并不服从曹操的领导,自己独领一郡,曹操没法从泰山郡出兵。

    如果要进攻的话,就只能从南面地盘极小,且没有官员、没有士兵防守的鲁国进攻。

    但鲁国处于无政府状态,就算曹操想出兵,陶谦派人抵抗,战事也该发生在鲁国境内,怎么可能发生在济北国?

    且陶谦那边能够在短短数日之内就将鲍信赶出济北国,种种迹象表明陶谦有备而来,提前做了准备。

    所以真正的情况应该是,陶谦突然从徐州东海郡北上穿过地狭人少的鲁国,袭击了济北国。

    曹操没有想到陶谦这个六十一岁的老年人不讲武德,偷袭他这个三十七岁的小同志,因此被打得鼻青脸肿,满头是包。

    最后无奈之下只得道一句耗子喂汁,然后全军退回东郡,找刘备去哭诉,顺便要点粮草武器装备啥的。

    这其实也符合双方的兵马动向。

    沮授说道:“看陶谦之行动迹象,显然说明他早有准备,不然的话,若是曹操主动进攻,怎么可能会被瞬间击溃反丢了济北国?”

    “看来这老头有些不安分呀。”

    陈暮眯起眼睛。

    《三国演义》把陶谦塑造成了老实人。

    但纵观陶谦一生,数次角逐中原大战,可不像是个老实憨厚之人。

    他让徐州,完全是因为他两个儿子根本不想接班,连官都不愿意当,无奈才选了刘备。

    而且历史上曹操袁绍刘表结为盟友,公孙瓒陶谦袁术吕布为盟友。

    刘备夹在他们几个人当中挺惨的,一开始是跟着公孙瓒打袁绍,结果又被陶谦请入徐州,成为徐州牧。

    然后袁术跟吕布狼狈为奸,觊觎徐州,便开始合伙进攻他,导致刘备被打败,不得已又只能去联合曹操一起打吕布,最后衣带诏事发,跑到荆州去依附刘表。

    中原大战这些各路诸侯的联盟其实相当松散,互相之间尔虞我诈,自始至终,除了刘备陶谦公孙瓒没有互相打过以外,其他人互相纠缠,时而狼狈为奸,时而互为仇寇,正应了那句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从陶谦现在的表现来看,恐怕要么已经跟北面的王芬联合在一起,要么跟南面的袁术成了狐朋狗友,从历史的角度来看,跟袁术的可能性更大,但也不排除王芬,因为相比于冀州,青州的威胁更大。

    看样子大概率又是历史上那一套远交近攻的策略,陶谦估计是跟王芬或者袁术哪一方联合起来,准备先攻击最弱的曹操,断青州一臂。

    而且有一点必须说明,很多人都以为曹操打陶谦是因为陶谦杀了他全家。

    但历史上却是陶谦主动进攻的曹操。

    《三国志》记载:“袁术与绍有隙,术求救于公孙瓒,瓒使刘备屯高唐,单经屯平原,陶谦屯发干,以逼绍。太祖与绍会击,皆破之。”

    发干县就是曹操东郡北部的地盘,在聊城旁边,陶谦第一次主动进攻东郡,这是发生于初平三年,公元192年的事情。

    紧接着到了初平三年六月,陶谦又一次主动进攻,占领了兖州泰山郡。

    “夏,太祖还军定陶。下邳阙宣聚众数千人,自称天子;徐州牧陶谦与共举兵,取泰山华、费,略任城。”

    而这之后,曹操开始反击,数次攻打陶谦,将他打得大败,一直到兴平元年春,曹嵩才死。在曹嵩死之后,陶谦个曹操就已经发生过几次大战,曹嵩的死仅仅只是个催化剂而已,并非导因。

    现在历史已经发生了改变,陶谦这一次没有选择占领泰山郡,而是从鲁国北上占领了济北国,这样泰山郡就直接被切断了与兖州的联系。

    不过实际上切不切断也无所谓,因为现在曹操的地盘少得可怜,就只有东郡和济北国。

    之所以多个济北国还是因为鲍信是济北相,陈留太守张邈跟他貌合神离,济阴郡也在张邈手里,如今兖州好几郡都没有朝廷官员,兵荒马乱,曹操现在也过得挺艰难。

    “我在想,他为什么要进攻济北国?”

    田丰忽然提出了疑问。

    “济北国与徐州不接壤,陶谦越过泰山郡与鲁国主动进攻济北,这里面怕是......”

    沮授也摸着下巴思索。

    陈暮思考一会儿,忽然睁大了眼睛:“不好。”

    “子归想到了什么?”

    田丰沮授马上看来。

    陈暮神情凝重道:“取纸笔来。”

    张飞对外大喊道:“来人。”

    “将军!”

    外面有侍从进来。

    “取纸笔。”

    “唯。”

    侍从领命而去,片刻之后就拿了纸笔过来。

    陈暮摊开改良后更加接近宣纸的左伯纸,用毛笔沾墨,细细思索。

    片刻后,便凭借着惊人的记忆力,在纸上画出了冀、青、徐、兖、豫、扬、荆六州的大概轮廓,并且标记上。

    “你们看,如今关东大势,王芬在冀州,大哥在青州,袁术占了半个荆州,半个扬州,半个豫州,孙坚才刚到豫州北部,刘表在荆北,曹操在兖州,陶谦在徐州。”

    陈暮一一在各方势力上写下名字,图纸上众人犬牙交错,势力相互倾轧,形成了十分复杂的形势。

    沮授田丰以及张飞都凑了过来,在他的桌案上观看这份地图。

    陈暮继续说道:“从地图上来看,袁术与王芬的实力最强大,所以我最开始定制的战略,是联合陶谦孙坚曹操,一起对付王芬,等处理掉王芬之后,再搞定袁术,如此关东既平,可图天下。”

    “但陶谦显然不那么认为,没想到这老头都六十岁了,野心还不小。如我所料不差,他背后之人,必是袁术。”

    “袁术应该已经对陶谦许诺了好处,邀他一起进攻豫州和兖州,事后袁术得豫州,对刘表彻底形成包围之势,占据河南乃至江南大片区域。而陶谦占徐州与兖州,二人一跃成为可与大哥和王芬相抗的大诸侯。”

    “这份诱惑力,对于陶谦来说,不能抵挡。而他之所以出兵济北国,恐怕是想把王芬拖下水,想要在三地交界处进兵。这老小子的计谋,可是阴险得很呀。”

    说到最后,陈暮已是长叹,以前都说不可小觑了天下英雄,所以对于那些智力高超之辈,他向来小心应对。

    但陶谦老好人的形象根深蒂固,反而忘了他早年也是个狠人,差点中了他的计策。

    要不是脑子里曾经回忆起陶谦曾经与公孙瓒袁术一起进攻曹操袁绍的记忆,都差点让他的举动搞懵了,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四十六章 把四弟抓起来

    听到陈暮的提醒,田丰沮授也皱起眉头。

    他们二人自不是常人,很容易理解陈暮话里的含义。

    显然陶谦根本不想听从刘备的摆布,也没有与刘备结盟的意思。

    因为陶谦自己也很清楚,做为夹在各方势力中间的军阀,如果他什么都不做的话,那下场只有一个——被人吞并。

    所以他想发展,想壮大,不想自己成为别人嘴中的食物。

    那么发展方向是哪里?

    徐州地理位置可谓是四战之地,北面是青州冀州,西面是兖州豫州,南面是扬州,只有东面是大海。

    这几个地方当中,豫州最富庶、人口最多、地盘最大的是汝南郡。

    其它五郡加起来都没有汝南郡一地大。

    可偏偏汝南郡是袁家的地盘,人心所向不说,袁术实力强大,且与徐州接壤,让陶谦不敢对豫州动手。

    扬州就不多说,现在扬州刺史陈温被袁术击败,连丢了豫章庐江九江数郡,扬州显然已经成为袁术的囊中之物,陶谦不敢和袁术作对。

    至于青州和冀州,一个王芬,一个刘备,他就更加没有这胆量。

    所以唯一的方向,就是实力极差的兖州。

    结合历史上陶谦联合袁术公孙瓒等人率先进攻兖州,后来又占领了泰山郡,恐怕他当时候也是这般作想。

    可现在不同于历史,如今进攻兖州,就有可能触怒刘备。

    那咋办呢?

    当然是拖王芬下水。

    王芬确实打不过刘备,因为他能用的大将太少,领兵能力比较差。

    可架不住冀州底子厚呀。

    兵多将少粮草堆积如山,就是冀州现在的情况。

    从青州攻击徐州有一条非常方便的路线,那就是从齐国或者北海国直接进攻琅琊国。

    这片地方就是后世的沂蒙山东北面,大概位置为沂水县、莒县、五莲县,为临沂市与日照市的辖区范畴。

    自这里进攻,可以直接杀入徐州腹地东海郡下邳国等地,威胁陶谦老家。

    那么陶谦如何应对?

    他选择的是利用实力最强大的王芬做牵制。

    进攻济北国,就处于兖州、冀州、青州的三地交界处,你青州主力兵马如果调到后方,从北海国南下进攻徐州,那么你前线就空虚。

    在冀州兵力本来就比青州多的情况下,你还分兵,那就是找死,王芬只要不傻,就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如果你从平原国出兵干预东郡的战事,那更好,王芬就会直接参战,跟你打起来。

    如此一来,四方混战,在聊城乐平发干等地打个大乱斗。

    可对比一下就会发现,刘备兵少,但大将之才比较多。王芬兵多,大将之才比较少,双方大概率斗个旗鼓相当,不分上下。

    而曹操只有东郡一块地盘,如何跟拥有整个徐州的陶谦军对抗?

    所以大概率陶谦击败曹操,吞并整个兖州。

    这是什么计策呢?

    有些像是三个国家,其中两个国家实力很强大,不分高低,那么第三个国家,就是他们拉拢的对象。

    但这个人并不想被他们拉拢,于是左右逢源,反复横跳,暗中吞并其它更弱小的国家,来壮大自己,让自己试图变成跟另外两个国家一样强大的实力。

    陶谦这人,人老心不老,很有些想法呀。

    陈暮感慨。

    不过陶谦肯定做梦都想不到,历史上他也是这么做的,利用公孙瓒袁术集团牵制袁绍,自己与袁术一起进攻曹操。

    结果特么以一州之地,居然打不过曹操一郡之地。

    包括袁术在内,两个人都被曹操一通收拾,打得鼻青脸肿满头是包,丢人都丢到姥姥家了。

    如果陶谦知道这个现实,恐怕得活活气死。

    “确实,进攻济北国这一招当真是厉害,将我军算得死死地。”

    沮授感叹。

    田丰赞同地点点头:“现在我们青州的兵力主要就集中在平原国一带,平原国是青州两大主要产粮区之一,陶谦知道我们必不能撤主力从北海国进攻他,因此才如此肆无忌惮。”

    “嗯。”

    陈暮深以为然。

    青州两大主要产粮区,一个就是平原国、济南国、齐国以及乐安国四地,在后世差不多是山东德州市、乐陵市、聊城市、济南市、淄博市、滨州市、东营市这些地方加起来。

    此地是华北平原的一部分,在后世被称为鲁西北平原区,是青州最大的产粮地,总耕地面积达两千多万亩,整个青州都依赖这里产粮。

    另外一个产粮地就是北海国,也就是后世的潍坊市、诸城、高密、平度、莱西等地,被称为胶莱平原区,耕地面积达一千多万亩,是青州第二大产粮地。

    而东莱郡全都是山脉和丘陵,可耕种面积极少,所以除了胶州湾一带可产粮,以及陈暮在那边大范围地搞海盐以外,产粮并不多。

    现在王芬把战事引到兖州、冀州、青州交界处,那么就是要把刘备军主力困在这里。

    因为一旦刘备军主力挥师南下,那么鲁北平原产粮区,就有被王芬攻打的危险,这是青州集团绝不能容忍的损失。

    所以这是算准了刘备军不敢从北海南下攻打东海,只能从平原国与济南国干涉陶谦与曹操的战争。

    “时机也选得好啊,马上就到了宿麦种植的时期,他这是料定我们不敢打。”

    看着地图上的战略规划,沮授田丰也是赞叹不已。

    而陈暮则是在想,没想到袁术和陶谦居然还敢下这么大的棋,甚至从表面上来看,达成他们的战略意图可能性还极大,确实是令人意想不到。

    “你们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做来反制?”

    沮授看向陈暮田丰。

    虽然袁术和陶谦的意图被他们看穿识破,但要破解这法子,还真不容易。

    因为这属于阳谋,同时也是大方向战略。

    如果大家不是很懂战略和阳谋,举个例子,伟人四渡赤水的实际操作是战术,那么伟人的目的,就是完成转移,与另外的军团会师,找一块根据地,这就属于战略。

    能不能达成战略,就得看实际战术操作。简单来说,战术是为了达到战略而做的实操,在这两方面,战略永远都比战术重要。

    陶谦和袁术的战略,就是瓜分豫州和兖州,所以陈暮他们要做的,就是一定不能让他们得逞。

    田丰沉吟道:“可派使者给公孙瓒送信,让他帮忙牵制王芬。”

    “还有刘表。”

    陈暮思索道:“刘表不傻,如果袁术吞并了豫州扬州二地,凭借他荆北一地如何抗衡?一定会选择与我们联盟。”

    “那这么一看,就是我们青州与曹操刘表公孙瓒的联盟,对抗王芬陶谦袁术的联盟。”

    沮授分析道:“从实力对比上,要想赢恐怕不容易。”

    “但不管怎么样,我们都不能让他们得逞。一定要想办法阻止他们,我现在就回齐国向大哥禀报这件事,让他写信给刘表公孙瓒曹操,与他们援为盟友,让他们派兵助阵。”

    陈暮站起身。

    现在洛阳那边其实还处于一个恢复状态,十多万白波军只留下了三四万精锐,其余士兵都由韩浩带领,开展起轰轰烈烈的屯田政策。

    即便再加上朱儁赵云武安国牵招的一些老部下,加起来应该也只有五六万人,全都屯兵于河内边境。

    因此洛阳的情况属于防守有余,进攻不足,不能提供太大帮助。

    不过关羽那边的战略意义却达到了。

    在洛阳吞并五六万,你冀州最少也得分个七八万人出来防守吧。

    要知道河内郡到邺城可就咫尺之隔,洛阳大军一日之内就可以抵达,如同一颗钉子一般镶嵌在王芬的心脏附近,让他如临大敌,已经在考虑明年迁都赵国邯郸。

    所以在战略上,洛阳其实已经达到了陈暮最开始设想的目的,那就是威胁冀州中枢,让他们不得不派大量的士兵进行防卫。

    如此一来,至少在兵力上,青州不会落入下风。

    没办法。

    这也算是无奈之举。

    冀州在讨董卓这件事上只给粮草不派兵,再加上七八年的休养生息,人口恢复到了五六百万,所以冀州兵力极为充足,随随便便都能拉起二十万大军。

    而青州不仅出人出力,还是作战主力军,精锐部队损失惨重,且俱已疲惫,现在青州的兵马,总共也不过五六万老兵而已。

    即便加上洛阳的五六万人,乃至算上公孙瓒的数万幽州骑步兵,在总兵力上,也不过和冀州相当。

    因此双方兵力对比上,几乎相当于三州之地,既司隶、青州、幽州加起来,才和王芬的冀州军团一样多,可见王芬实力到底有多强大。

    不过陈暮倒也不担心王芬会选择各个击破,因为冀州地盘实在太大,无险可守,你主动进攻,别的地方就会露出破绽。

    就像是一头大水牛,力量很强大,但被三条鬣狗围攻,不管进攻哪条鬣狗,都要被另外两条鬣狗偷屁股。

    所以双方最多保持一个势均力敌的态势,而谁也无法直接消灭掉谁。

    就连官渡之战后,曹操其实也只是抵御住了袁绍的进攻而已,根本没有余力夺取冀州。

    之所以最后他是胜利者,是因为袁绍病死了,家产被袁谭、袁尚、袁熙三人分了,被他各个击破而已,如果袁绍不死,让他吸取官渡之战的教训,以冀州的底子,谁笑到最后还不一定。

    因此在这一点上来看,青州军想要击败冀州军团,难度还是非常大,维持这样势均力敌的状况,就非常不易。

    只是现在这个势均力敌的态势马上就要被打破,陈暮也得早点做好准备才行。

    当下,与沮授田丰他们做好商议之后,就即刻赶往齐国而去。

    一日后,临淄城。

    陈暮已经从东平陵出发,还有一日就能到临淄的消息,就到了刘备的桌案上。

    “来了来了,四弟回来了。”

    看完了信件,刘备转头对典韦说道:“良弼,吩咐你的事情准备得如何?”

    典韦嘿嘿一笑:“早已准备妥当。”

    “好。”

    刘备站起身来,看着厅内典韦华歆简雍孙乾氏仪孙邵等一众青州文武官员,环视一圈,高兴地说道:“城门那边怎么样?”

    “已经埋伏了人马!”

    如今已经是州牧长史的孙乾回报。

    “府邸呢?”

    “也安排了人。”

    “酒宴准备得如何?”

    “就等明公一句话了。”

    “那是在城门动手,还是府邸宴会动手?”

    “还是宴会吧,子归向来狡诈,若让他在城门外瞧出疑虑,说不好立即就会逃跑。”

    “好,就这么安排。”

    刘备一拍桌子,说道:“按照原定计划行动,等他进入府邸,宴会开始之后,务必要把他抓起来!”

    “唯!”

    众人起身大喊,声若洪雷。

    刘备看着众人齐声应唯,眼中露出了诡异的光。

    臭小子,你可别让我给逮住了。

    不然有你好果汁吃。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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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之谋伐介绍:
这是一个现代人,与刘关张桃园结义,为他们做谋划的故事。PS:本书大部分遵照史实,人物性格会发生变化,并不依赖演义。不过会少量截取演义的精华,比如青龙偃月刀之类的武器等等,不影响历史。三国之谋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三国之谋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三国之谋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