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黄道大吉
陈暮是在从济南出发后的第三天抵达的临淄。
遥远的地平线上,泰山此起彼伏,巍峨高大,而在山脚下,一座孤零零的城池耸立。
道路两旁阡陌纵横,已经是深秋十月,马上就要开始宿麦种植了。
宿麦,就是冬小麦。
有人说,冬小麦并不是在冬天种植,而且汉朝并没有冬小麦。
然而《汉书·武帝纪》:“遣谒者劝有水灾郡种宿麦。”颜师古注:“秋冬种之,经岁乃熟,故云宿麦。”
《汉书·谷永传》:“比年丧稼,时过无宿麦。”颜师古注:“比,频也。”
所以别说在东汉,就连二百多年前的西汉,北方的种植业就已经是夏粟、冬麦的种法。
这也是为什么冀州豫州,也就是河南河北这些地方人口兴旺的缘故。
因为在江南一带还处于一年一季的水稻种植作业的时候,河南河北以及关中辽东地区,早已经开始了一年两熟的夏粟冬麦,可以养活更多的人口。
陈暮带着玄甲重骑缓缓地行走在田野之上,秋冬天气阴沉沉的,朔风呼啸,两侧田间却都是忙碌的农夫。
沿途看到这大队骑兵经过,很多田里的农夫只是看了一眼,便继续干着手里的农活。
这战乱年代,有兵马来往很平常,而且他们也很清楚,这必然不是敌人。
因为齐国临淄为青州腹地,也是青州治所所在,很多百姓家中就有成年男子被征召入伍,他们知道刘使君正在北面与冀州打仗,边境屯了大量兵马。
那么多兵马保护,西面又有高耸入云的泰山山脉,横绝了青徐二州。如果还有敌人杀到临淄来,那显然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陈暮坐在马上,远远看到在临淄城西二里外的亭舍中,密密麻麻站了数十人,已经有人在等候他。
到了近前约半里再瞧,领头的正是典韦与简雍。
典韦目前并没有去北面战场在平原国与冀州兵马对峙,而是担任大将留守临淄。
一来担任刘备的保镖,二来自从陶谦忽然袭击兖州之后,刘备也觉得陶谦态度不明,因此起了防范的心思。
“良弼,宪和!”
陈暮在马上招了招手,待到了亭外,止住马蹄,翻身下马。
“子归。”
典韦和简雍迎了上来,抱着陈暮哈哈大笑。
三人拥抱在一起,确实很久没见了。
氏仪孙邵是陈暮的故吏,只是他们地位没有典韦简雍那么高,所以一直不敢上去说话,只能在旁边含笑陪着。
等他们叙完旧之后,氏仪才笑道:“四将军,明公还在府邸之中等你呢。”
“嗯。”
陈暮当然知道大哥必须保持自己的威仪,不能主动出城迎接他,便看着氏仪孙邵点点头道:“子羽,长绪,你们做得不错,继续怒(通努)力,加以勉之。”
“谢四将军夸奖,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而已。”
两个人十分谦虚。
陈暮笑了笑:“等我去面见大哥以后,我会召你们过来商议一些事情。”
“唯!”
两人点点头。
之前陈暮的话表面是在夸赞他们。
实际上是在说军情司的事情。
随着组织日益壮大,军情司也从原来的暗地里发展,逐渐变成了一个半暗半明的机构。
不过明面上这个机构并不是什么特殊情报部门,而是对外宣称为刘备的护卫亲军,首领为军情司司马典韦。
但其实典韦连军情司整体构造都不知道,只知道自己脑袋上顶着个军司马的头衔,手底下就刘备的数百亲卫而已,根本不知道还有一个地下组织。
这就是把典韦推出去当挡箭牌。
没办法。
随着军情司四处活动,需要的权力越来越大,如果一直在暗处,官面上就很难拥有更大的协助。
比如某个军情司司卫潜伏在冀州王芬府邸,探知了军情,跑回平原国边境,结果被边境防御士兵抓起来,因为士兵和军官都不知道军情司的存在,不听信司卫的辩解,怀疑这个人是奸细,就难以将情报更快传递上去。
所以军情司就不得不浮上水面,至少让青州上下都要知道这个组织的存在。毕竟顶着刘备亲卫的头衔,那很多事情就会方便许多。
目前氏仪和孙邵都是军情司的中层司长,仅次于陈暮这个司命,以及令史、曹史、主记、曹掾四大高层。在沮授不在的时候,负责齐国的一些对外情报活动。
陈暮找他们,其实是要问问徐州的军情司发展得如何,以及对徐州的军情刺探。
与他们沟通之后,在众人簇拥下,一行人浩浩荡荡进城。
回了临淄城,自然就是安全了。
**胡勇这些玄甲重骑也该放个假,回去看看老胡头。
现在老胡头也已经五十多岁了,没多久日子可以活,作为长子的**已经准备退伍,正式回家务农给老胡头颐养天年。
陈暮解散了玄甲重骑,让他们各自回家,自己却没有回去。陈家村已经搬到了临淄城外,全村人都过来了。但国事为重,还是先去找老大哥再说。
在典韦简雍氏仪孙邵一群人的簇拥下,陈暮骑着紫影缓缓来到州牧府大门口,翻身下马,走入其中。
他这个时候心里正在想陶谦袁术王芬这些人的事情。
冷不丁耳边却忽然有人喊他。
“子归。”
“嗯?”
陈暮听到是典韦的声音,转过脑袋疑惑地看过去。
却在视野之中,只看到一只毛茸茸的大手向着他伸来,竟然是要直接抓他的衣颈。
wdnmd又来?
在余光中陈暮还隐约见到典韦邪恶的笑容,心中顿时一惊。
典韦搞毛啊,又来这一套?
不过他倒不担心自己的安全,也不反抗,知道自己反抗也没用,在最开始的惊愕之后,很快冷静下来道:“良弼,你搞什么鬼?”
典韦拎着他的脖子,像拎小鸡仔似的把他拎起来,无辜地道:“这是明公的命令。”
大哥?
陈暮心里一惊。
大哥无缘无故抓自己做什么?
难道.......
刘辩和刘协的事情暴露了?
陈暮脸色微变。
其实如果是站在一个阴谋家的角度来考虑问题,刘辩和刘协的问题,最好的方式,就是将他们弄死,而且还可以借刀杀人。
比如刘协可以借董卓的手。
董卓本来就要杀刘协,甚至已经下达了命令让李儒去做,所以刘协的死不会有任何破绽。
但刘辩的死不同,因为李傕郭汜这些人冷静下来后,就不会去想杀刘辩,而是开始屯为奇货,继续留在关中洛阳当他的傀儡皇帝。
所以要想让刘辩死得神不知鬼不觉,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必须要经过阎忠太史慈侯栩他们几个人的手,才能办到这一点。
因此实际上留刘协刘辩他们一条命,并不是说自己有多可怜他们,而是在给阎忠太史慈侯栩他们留一条后路。
因为一旦事情暴露,碍于兄弟情面,自己可能不会死,但刘备一定会毫不犹豫处死这些相关人员。
现在刘辩刘协通过自己当初在小平津渡口带回来的船老板送出了海外,等到将来统一了中原地区,老大哥黄袍加身,一切尘埃落定,哪怕刘辩刘协的事情暴露出来,也没什么用了,因为那个时候事情已经成了定居,刘备坐到了那个位置,就不可能再下来。
但如果现在就暴雷出来的话......
一时间,陈暮的脸色相当不好看,满脑子都是思考,该怎么狡辩.....哦不,解释.....
典韦拎着陈暮,一行人浩浩荡荡,进入了州牧府,来到了大殿外。
殿外全都是人,青州大小官员,甚至泰山学宫郑玄管宁邴原王烈这些学院派人士,也都聚集在于此。
见到典韦拎着陈暮进来,一个个面目严肃,认认真真地看着他,目光十分诡异。
而殿内则黑魆魆的,竟是没有点灯,里面空落落,没有旁人,只有在大殿尽头的主位之上,刘备高坐堂上,脸色黝黑,低头俯视着他。
从摄像镜头语言和心理学的角度来说,这就叫审判视角,比如一个人拍摄采访镜头,机位特别高,以俯视的角度去看被采访者,让看的人就会产生一种被采访者是在被审问的感觉。
这种视角在古代,往往都是官员审问罪犯,官员坐在位置比较高的台阶之上,下面的罪犯要跪着仰视官员,会显得官员比较高大,十分有权威,令人感到畏惧。
所以陈暮一看这架势,就知道问题比较严重了,连忙在心里把准备好的狡辩台词又过了一遍,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不能表现得太心虚。
人要是太心虚,是很容易被人诈出很多东西来的,作为优秀的高智商人才,他很清楚这一点。
“明公,子归带过来了。”
典韦走进来,将陈暮拎在了台下,这样子,还真有点像是刘备在审问他。
“大哥,这是怎么回事呀?”
陈暮还在装无辜。
哪知道刘备一板脸,严肃道:“明知故问。”
“我是真不知道。”
“还狡辩!”
刘备见他这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他道:“你是不是对我隐瞒了什么?”
陈暮心里咯噔一声,立即开口否认道:“绝对没有隐瞒。”
“还说没有,人家都告到我这儿来了!”
刘备恨铁不成钢。
陈暮皱起了眉头,心理防线隐隐有些松动。
不是说当初陪着刘辩的那些宫女太监,一起都给送走了吗?
难道阎忠侯栩太史慈他们手脚没做得干净,跑了一些宫女太监,告到了刘备这?
一时间,陈暮额头微微落下汗来,吱吱唔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呀。”
刘备见他那样子,摇摇头,忽然站起来,叹气道:“四弟,即便为了家国大事,也不能耽误了婚事呀。”
“啊?”
陈暮当时候人就傻了。
刘备从主位台阶上走下来,黑着脸道:“若不是那日出城巡视,秦氏族人向我说明此事,我还不知道,你竟然已经耽误了人秦家小娘两年。”
“是啊子归,你这就不像话了,初平元年定下的二年春的婚礼,你就这样爽约,岂不是让秦家人笑话你们陈家人?”
典韦也搭腔说道:“这两年城内流言蜚语可不少,很多人都说秦家罗敷嫁不出去,是因为你嫌弃她。秦家人也都在劝她死心,干脆搬离青州,回冀州算了,是人家女子死活不愿意。你这样,可是连我都看不下去了。”
“元始三年,平帝命刘歆制婚仪,谓之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又有《诗经》曰:大邦有子,伣天之妹。文定厥祥,亲迎于渭。子归你既以执雁请期,却不亲迎,此非礼也。”
“虽然大丈夫之志在于平定天下之乱,然不尊小礼,又如何守大节?子归你这有些过分了,明明都已经择定成婚吉日,应以雁为贽见礼,却推辞婚约,让人家女子怎么办?”
“是呀,这六礼都完成了大半,怎么到了最后婚礼却停了下来?数年不归家,有你这样做丈夫的吗?成何体统?”
郑玄邴原管宁王烈等学院派老夫子一个个满脸都是恨铁不成钢,上来戳着他的脑袋教育他不该失礼。
荀彧简雍华歆孙乾氏仪孙邵左继刘谦等官员幕僚则一个个憋笑。
要知道这些学院派老夫子可不好惹,一个个脾气不仅倔,还没人敢招惹他们。
因为青州很多官员都是出自他们的门下,别说陈暮,就算是刘备见了他们,也得恭恭敬敬执弟子礼。
到现在陈暮自然也该清楚并不是刘辩刘协的事情暴露了,而是自己在两年前回青州的时候,带着罗敷在乐安一带视察晒盐法,顺便就把婚礼的事情处理了一下。
当时按照《仪礼·士昏礼》,以及平帝命刘歆制的汉代结婚六礼,完成了前五礼,通俗来说,其实就相当于后世两人结婚之前的订婚环节。
最后一礼则是确定结婚日期,然后去迎娶新娘,相当于后世举行婚礼的环节。
结果因为长安那边的事情,自己带着两万人驰援老大哥,导致按照原本计划第二年,也就是初平二年春天的婚礼并没有举行。
算算日子,五礼是在初平元年,也就是190年下半年完成,而现在已经是初平三年,也就是192年年末。
确实是耽误了人家秦罗敷两年了。
想到这里,陈暮耷拉着脑袋,吱吱唔唔地道:“此事,是我错了,大哥说怎么办,那就怎么办。”
刘备环视一圈,看向众人,就看到众人也跟他一样,都面露微笑地看着他。
主臣之间相视一笑,刘备站在台上,右手一扬,朗声喊道:“还能怎么办,成~~~亲!”
随着他这一声高亢的呐喊,殿内两侧呼啦啦就走出十余位侍女,将陈暮团团围住。
郑玄站出来说道:“后日为壬申子月定日,黄道大吉!”
“始礼,四弟新婚,阖城大庆,传我命令,命人在城内外道路旁挂上缣绢,迎亲队连续两日在来往于秦家庄与临淄城,沿途撒钱,官府休沐三日,全城大摆宴席,与民同乐!”
刘备大手一挥,所有人都欢呼了起来,簇拥着陈暮往后院而去。
前面五礼其实已经完成了,现在要做的,就是汉代结婚的最后一步,亲迎,也就是后世的迎亲环节。不过由于黄道吉日是在后天,所以这两日陈暮就必须待在家里,焚香沐浴,不能与新娘子见面。
其实陈暮已经跟罗敷都快两年没见了,罗敷当初第一次见的时候,才年不过十五六岁,现在却已经等他等到了二十一岁,在汉代这个年纪,都已经是几个孩子的妈。
这一片痴心,也确实是让陈暮感动。今年他自己也已经二十六岁,虽然上面还有个没皮没脸的张飞一直拖着不结婚,可他确实不行。
毕竟张飞连个结婚对象都没有,而他已经定婚,所以既然现在回到了青州,完成婚礼也实属应当。
因此陈暮也不反对,默认了老大哥为自己做得一切,静静等待婚礼的举行。
第四十八章 微微一笑很倾城
在刘备的强权之下,直接下令,婚礼定于后日,而从今日起,大摆筵席,全城欢庆,与民同乐。
当下陈暮被簇拥来到后院,洗刷干净,换上了一身新衣服,阖府酒宴纷纷开始摆出来,大厅内外,俱都是宴席桌案,府邸内外,流水席一桌一桌地上来。
临淄城内外的百姓纷纷听说了这件事情,蜂拥而至,州牧府的人沿街撒币,老大哥要为小老弟的这场婚礼,变得热热闹闹。
其实古代的婚礼并不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隆重,双方成亲,如果两边都有意,算算八字,看看日期,差不多也就定下来,男方只需要准备几只大雁,一些价值不算贵的聘礼就行。
西周时期,就已经确立了婚姻礼仪,秦汉继承周制,以六礼中纳征为例,就是送聘礼,一般只需要准备一些丝绸彩带绢帛,越多越好,这也是彩礼的由来。
如果是富贵人家,除了丝绸彩带以外,还可以准备羊、香草、鹿等取其吉祥,以寓祝颂之意;再有钱一点的,或者达官贵人,可以用胶、漆、合欢铃、鸳鸯、凤凰等用来象征夫妇好合之意。
而世代耕读家庭,也就是所谓的世家子弟,往往会取各物的优点美德以激励劝勉夫妇,如蒲苇、卷柏、舍利兽、受福兽、鱼、雁、九子妇,礼品并不需要太贵重,更在乎心意。
只不过刘备对于陈暮其实是一直有亏欠的,他觉得是因为自己的事情,导致陈暮迟迟没法完婚,因此为了弥补,就决定大操大办,以诸侯之礼的规格举行仪式。
陈暮是个乡侯,所以用诸侯之礼,倒也不算僭越。且刘备为了向女方家里表达歉意,也是准备了大量的礼物,光牛羊马就成群结队,规格很高。
很快,第一日全城宴席结束之后,到了第二日,宴席继续,整个州牧府歌舞升平。一大早,陈暮就要准备出发前往秦家庄。
在陈暮与秦罗敷订婚,也就是纳完了五礼之后,赵国邯郸秦家庄的庄主秦风,就带着族人迁徙来到了青州,在这里定居下来。
一开始,秦风还是非常高兴,自己只不过是一地豪强,女儿居然能嫁给中央权力顶层的大人物,这属于高攀。
但日子一久,随着陈暮去了长安,婚事一再拖延,秦风的心情就越来越差,情绪也越来越糟糕。
因为陈暮居然在五礼之后,到第六礼亲迎这一环节,一个拖延就拖延了两年之久。
当然。
秦风作为豪强出生,也算是有见识,并非不能理解陈暮大丈夫以国家为志。
但眼见女儿年龄越来越大,周围的闲言碎语越来越多,再加上拿捏不准陈暮到底何时才能回来完婚,让秦风倍感煎熬,曾有过向刘备请辞,向陈暮父母退婚的意愿。
只是秦罗敷死活不愿意,因为陈暮虽然人在关中,但有时候青州与关中来往粮草辎重兵马,他就会经常稍一些信件回来,给她写一些情话。
秦罗敷自己也经常写信,托往关中送粮草的将领帮忙带过去,两人之间的感情维系得还是非常好,只是没成亲而已。
在良好的感情基础下,汉朝的女子又不像宋明以后被理学束缚得厉害,所以面对父亲退婚的意愿,秦罗敷根本不答应,以至于就这么僵持了一年多,终于等到了今日。
其实刘备待秦家人还是非常不错,像秦罗敷的弟弟秦琪就送去了泰山学宫,有大儒授业,有大将授武,秦风的妻弟,秦罗敷的舅舅蔡阳则被任命为安丘令,就连秦风本人也数次邀请他出仕。
只不过秦风总觉得女儿又没有成亲,自己和陈暮还不是舅婿,却一直待在人家青州,吃人家的喝人家的用人家的,还给他们秦家庄送土地,送钱财,属实有些寄人篱下的味道。
因此当刘备早早地通知他,陈暮马上就要从关中回来与秦罗敷成亲的时候,秦风却开始装起了病,对这件事不闻不问,实际上就是拉不下脸,不想出面去答应这事。
但他不答应,他的老婆,秦罗敷的母亲蔡氏就没那么多心理负担,面对刘备派来的使者,蔡氏当即万分高兴地同意,早早地提前开始做起了准备。
所以当陈暮回临淄之前,他们早就已经准备了数日了,刘备发动力量,数日之内,各类婚姻嫁娶之物,皆已经准备就绪。
第二日,陈暮洗刷干净,换上了一身熏得清香,崭新的黑红丝绸长袍,腰系玉带,头系爵弁,手里捏着一只大雁,在陈家村族人,以及诸多好友的簇拥之下,来到了临淄城东六里外的秦家庄。
这次来并不是来迎亲,而是再来一次纳征之礼,一是为了向女方家人赔罪,二是表达对女方家人的愧疚。
纳征之礼之前就送过一次,城外秦家庄的上万亩良田,就是陈暮上一次的聘礼。
但毕竟放了人家两年的鸽子,赔罪还是该有。
因此一行数百近千人,侍女高举着无数飘飘的彩带,奴仆抬着箱子,箱子里装的是金银珠宝,钱币礼物。一车一车的绫罗绸缎被马车夫驱使马匹运载,成筐成筐的礼品被脚夫担着,乐师礼乐奏响,笙箫齐鸣,锣鼓震天。
一路上沿途所有的树木都被挂上了丝绸彩带,各乡亭村坊百姓纷纷出来见礼。在亲朋好友的簇拥下,新郎官这支近千人的队伍热热闹闹,喜气洋洋地向着秦家庄而去。
大部队经过之处,马车上的人纷纷撒出五铢钱,百姓有秩序地捡取,并不哄抢,每一段一段地捡,过了村界,就不再继续前行。
这就是德治的好处,青州有泰山学宫,因此文风极盛,又由王烈大力推广德治,中下层官员教化百姓也以“德”“礼”为主,所以很多百姓哪怕并不识字,却也知礼,不会引发骚乱。
很快,到晌午,众人就抵达了女方庄园之外。
秦家庄早有准备,于家庙设筵,在门外迎新婿,庄外里三层外三层,全是看热闹的秦氏族人,将庄园外围了个水泄不通,纷纷好奇来看名震天下的陈子归到底长什么模样。
陈暮以雁做贽礼,恭敬地双手捧上,那位丈母娘笑得合不拢嘴,收下大雁后连连招手:“贤婿快进门来。”
“不知老舅人何在?”
陈暮看过去,就看到自己那小舅子秦琪在旁边冲自己招手,舅舅蔡阳跟在姐姐身边,其他秦氏族人俱在,唯独少了那位老丈人秦风。
蔡氏略微有些埋怨道:“你那老舅人说是染病,其实就是拉不下脸,毕竟你这亲迎之礼,确实拖得太久。”
“阿姊,这大喜之日,何必说这些话。姊婿确实是偶感风寒,不便见客。”
蔡阳对自己的姐姐使了个眼色。
蔡氏意识到自己失言,连连赔笑道:“对对对,瞧我这张嘴,我那夫君确实染病了,不过倒不是甚么大病,相信你与罗敷成亲之后,很快就能痊愈。”
原来是心病。
陈暮微微一笑,拱手一礼道:“还请外姑指引,容小婿探望外舅。”
《尔雅·释亲》:“妻之父为外舅,妻之母为外姑。”
汉唐时期不称呼妻子的父母为丈人和丈母娘,甚至岳父、泰山之类的词汇,也是宋明清之后才逐渐流行。
此时称呼岳父岳母,一般叫外舅外姑,或者老舅人,姑人都可以。
像《三国志》记载,汉献帝称呼董贵人之父董承,就是称呼他为舅人。
还有唐朝有一句诗“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
这里面的舅故,引申的含义,同样也是公婆以及岳父岳母的意思。
蔡氏听到陈暮要探望秦风,一时迟疑,秦琪却乐呵呵地道:“我耶耶好着呢,姐夫我带你去。”
这小舅子不错。
陈暮在内心夸赞了他一句,笑眯眯地道:“那就有劳内甥了。”
这个时候老婆的弟弟也不叫小舅子,叫甥。
秦琪嘿嘿一笑道:“小事一桩,以后我傍上了姐夫的大腿,在临淄还不是横着走。”
原来这小子是打这个主意。
陈暮哭笑不得道:“内甥要是这么想,那就错了。你若是犯错被学宫的老夫子们抓住,别说我,就连我兄都救不了你。”
现在泰山学宫里除了郑玄王烈管宁邴原这些老夫子之外,还有了蔡邕和孔融。
蔡邕是因为人住在旁边的泰山羊氏家中,近在咫尺,被郑玄邀请过来,结果因为泰山学宫藏书甚多,再加上陈暮推广数学物理和化学,有很多新奇有趣的学问,让他已经不想走了。
而孔融则是跟蔡邕为老友,当初董卓派他去担任北海相,想给刘备添堵,被王朗用计,利用蔡邕将他留在了学宫里,没有去上任。
值得一提的是,泰山羊氏就是羊祜家族,而且羊祜自己就是蔡邕的外孙,蔡邕没有儿子,只有两个女儿,长女蔡琰,称为蔡文姬,次女蔡贞,称为蔡贞姬。
现在这两个女儿一个才十五岁,刚刚及笄,另外一个则才出生没多久,估计等羊祜出生,怕是得几十年后的事情。
学宫里这些老夫子向来眼里揉不进沙子,要是秦琪以为可以傍上陈暮的大腿在临淄胡作为非,那些老夫子就算把秦琪打死,只要理由正当,估计刘备和陈暮都不敢说什么。
因为他们在青州的威望太高,大部分中下层官员都出自他们门下,无缘无故动他们就是动了整个吏治,青州官场要大地震,没人有这个胆量。
哪知道秦琪嘿嘿笑道:“我怎么敢胡作非为呢,只是学宫中那些世家子弟,一个个眼高于顶,羞与寒门为伍。我就看不惯他们,以后有了姐夫,看他们还敢不敢瞧不起我。”
陈暮跟着他进入府邸之中,笑道:“原来只是这点小事尔,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苍穹顶立,何患不能建功立业,待将来你出则为将,入则为相,自己建立一个家族,你一个人,便是一个世家!”
我一个人便是一个世家?
秦琪恍惚间想起了自己的姐夫只不过是个乡野村夫,虽顶着个曲逆侯之后的名头,却在没有任何人帮助的情况下,走到了如今这样的地步。一个人便已是世家,走到哪里都受人尊敬,一时间心潮澎湃,向往不已。
在秦琪的指引和秦氏族人一众陪同下,陈暮来到了秦家宅院里屋,院落里三层外三层,整个庄园恢弘庞大,即便没有刘备赐予他们宅田土地,以秦氏自己的财力,也完全可以建造起这份产业。
根据东汉末年哲学家仲长统在其著作《昌言》中记载:“豪人之家,连栋数百,膏田满野,奴婢千群。”
陈暮自己的地位很高,根据当时门当户对的习俗,秦家人的身份自然也不能太差。
他们能走到现在,完全因为秦风当初带着自家千余奴仆和宗族族人在龙凤山一带帮助陈暮击退了徐荣。如果没有这件事,秦罗敷甚至已经不会再和陈暮产生交集。
简单来说,你在汉朝想嫁个世家权贵,首先你得同样出身于世家权贵。
不然哪怕秦罗敷再喜欢他,汉人女子再如何主动,其实也没有能力去追求,因为两个人已经完全不是一个世界。
穿过这连栋楼阁亭台,一行人抵达了秦风住的院落。
这个时候秦风一点病的迹象都没有,在厅内走来走去,不时差人出去询问新郎官到哪里了?
奴仆很快回来禀告道:“家主,外婿已经到照亭。”
“家主,外婿已经到庄外。”
“家主,外婿已经进入庄园,现在少郎领着直奔此处而来,要来探视家主。”
秦风一开始还在想着陈暮见完礼应该马上就要走了,结果一听到他居然要来探望自己,又急又喜,连忙跳到床上蒙上被子装病。
过了片刻,在秦琪这个秦家少郎君的带领下,陈暮与蔡氏蔡阳等秦家近亲抵达了秦风住的房间里。
“舅人!”
陈暮急急走去,蹲在床边关切道:“可服汤药否,病情好些了吗?”
秦风装作刚醒的模样,虚弱地道:“是贤婿回来了吗?”
陈暮心道这老丈人戏瘾还真大,连忙上前握住了他的手:“舅人卧病在床,我却没有在旁边日夜服侍,以敬孝心,惭愧惭愧。”
“好男儿志在四方,如今天下大乱,朝廷政局不稳,你作为先帝股肱之臣,以国家为重,也理所应当。”
秦风在众人面前表演了一番。
陈暮当然很清楚,这老头那么做的目的,其实就是表演给附近乡邻去看。
订婚之后延迟了一年接近两年的婚期,世上哪有这样的事情?
所以眼见秦罗敷已经和陈暮都五礼结束,一直到六礼亲迎却迟迟不来,左右乡邻有闲话也很正常。
更何况古代女子十五六岁嫁人才是常态,二十一岁还没嫁人,跟后世女孩三十多岁单身一样,周围人肯定会议论纷纷。
秦老头又不是聋子,平日里肯定会听到一些闲言碎语,脸上自然挂不住,这才演那么一出戏。
其实无非就是给他一个台阶下而已,让乡邻们知道,自己的女婿不是嫌弃女儿才不来娶她,而是记挂着国家大事,一时间没有办法。
想到这里,陈暮恭恭敬敬地道:“舅人深明大义,令小婿万分佩服。家国大事,乃天下之根本。我虽心中记挂着罗敷,却无奈身先以国,方才许卿。如今国事勉强算止住,便马不停蹄一刻不停回来完成昏(通婚)礼,正是为了履行婚约,从此以后,我与罗敷必定相伴到老,不离不弃。”
“听到没有,我就说秦家外婿怎么可能会推辞阿姊的昏礼,终日忙碌于家国大事,这是为天下人之生计而操劳,耽搁一些,也很正常。”
“就隔壁乡邻老爱嚼舌根子,我秦家好女,外婿喜欢得紧,哪有像他们说的什么借口。”
“如今事情清楚,看那些乡邻还有什么话好说。”
在外面看热闹的秦氏族人个个觉得骄傲不已。都五礼已过,新婿却两年不来亲迎,这别说放在古代这样的封建社会,就算是现代,也是一件很离谱的事情。相当于订婚了好几年,可结婚日期却一推再推,亲朋好友肯定会有意见。
更何况古代信息不发达,乡邻可不会体谅你家女婿是不是在外面拯救世界,他们只知道人家两年都不来娶你家女儿,于是自然而然就会窗函数你家女儿已经没人要了这种思想。
现在陈暮亲自来府上请罪,不仅给足了秦氏宗族面子,还粉碎了这种谣言,秦家庄的人自然也是扬眉吐气,以后可以抬起头骄傲地做人。
听到陈暮的承诺,秦老头十分高兴,病也好似好了大半,在陈暮的搀扶下爬起上半身,心里美滋滋地拍着女婿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贤婿能有这样的想法,老夫十分宽慰,将来罗敷的终身,便托付给你了。”
“请舅人放心,我不会让罗敷受半点委屈!”
陈暮认真地答应。
这边陈暮在探视老丈人,外面的丫鬟却急匆匆地跑去了后院。
秦罗敷正在试穿明天要穿的礼服。
汉朝结婚用的礼服有严格的规章,女子穿的衣服名字叫纯衣纁袡,普通人家的一般是用麻布制作,富贵人家则用丝绸。
衣服款式跟普通的曲裾深衣没什么区别,上身是普通的交领、襟、右衽,下身为曲裾、裳,系腰带。
与普通的曲裾深衣的差别在于颜色,纯衣纁袡的意思,就是衣服的整体颜色必须的是黑色,唯有袖口、领口、曲裾、腰带以及裳下摆为红色。
秦罗敷穿着这身衣服站在铜镜前,脸色微微发烫,一想到多年夙愿明日就要实现,自己终于要嫁给那个钟爱的男人,她就觉得很羞涩。
当年鼓起勇气表白的模样还历历在目,一晃多年过去,到了今日也终于修成正果了。
“娘子,娘子。”
丫鬟从中庭一路跑过来,气喘吁吁地冲入了秦罗敷的闺房。
宋朝以前,奴仆称呼主人的儿女,儿子一般称为阿郎、少郎、郎君,女儿或者主人的老婆乃至于任何青年女子,都可以称为娘子。
这个称呼习惯,一直要到明清时期,才慢慢变成老爷、夫人、少爷、小姐这类大众熟知的称谓。
秦罗敷听到外面丫头的声音,就对外面喊了句:“怎么了阿翠?”
“外婿进府了,在探望家主。”
叫阿翠的侍女进门后就指着自己的身后喊道:“今日似是又来送纳征的,过会儿就要走了。”
由于婚礼前男女双方不会见面,所以今日纳征,蔡氏只是跟秦罗敷提了一句,但却让她不准出去看,因为这是礼仪规定。
可秦罗敷听到陈暮已经来了,立即撒腿就跑,结果才刚到院外,就被府里的嬷嬷拦住。
“娘子,可不能出去呀,按照礼仪,要等到明日黄昏之时,新婿乘坐墨车,上门亲迎,执雁于家庙祭拜之后,你才能穿着礼服走上新婿的马车,跟着新婿回家,你现在不能与他见面,否则坏了礼,家主会责怪我的。”
门外的嬷嬷其实也兼职女师的职务,汉朝结婚女方都会陪同一位女师进行指导礼仪,比如哪里需要拜,哪里有别的特殊礼,有哪些特定的手势、动作、仪式,都需要女师教导。
男方那边也会有一个男师,在古代你可以把这两个人称为赞礼官或者礼仪师,往往由年纪比较大的老媪以及长者担任,负责新人礼仪,在后世相当于婚礼司仪。
当时规矩繁多,像结婚之前就有很多规矩,陈暮进秦家大门送纳征之礼,也有很多礼仪,比如主人要大摆宴席,宴席位置都有严格规定,宾客每进门,宾主都要相揖行礼,从大门口一路行礼到堂前阶下,最后谦让三番,主人与宾一同登堂,才能开席。
所以不是女师不想放秦罗敷出去,而是实在没办法。
秦罗敷听了女师的话后,有些失望,但她并不像为难女师,便只好点点头,有些失落地道:“我知道了。”
其实罗敷也已经两年没有见陈暮了,朝思暮想的郎君就在前院,却不得见,令人想断了心肠。
一旁的丫鬟见她闷闷不乐,便上前开导道:“娘子别急嘛,明天你就能见到新婿了。”
“我知道,可是我好想他。”
罗敷精致的小脸上微微泛起愁意,低声道:“好想好想他。”
丫鬟看她的样子,好生安慰了几句,却看到秦罗敷一言不发地往不远处围墙脚下的一处假山走去,不由纳闷不已,喊道:“娘子,你去哪儿啊。”
“我要爬上去。”
秦罗敷指着那假山道:“也许站在上面,我能看到他。”
“可是中厅离得很远呢。”
“我不管。”
“娘子,快下来,危险。”
丫鬟都有些着急了,看到秦罗敷已经开始在往假山上爬。
可她爬得飞快,丫鬟在下面干着急也没办法。
只片刻,秦罗敷就爬到了假山石上,笔挺着身子,前倾伏着围墙,探出了头。
也许他也想见我呢?
秦罗敷伸长了脖子,像是一只长颈鹿一样四处观望。
但让她失望了,后院离中厅确实很远,除了层层叠叠的院落和连绵的楼阁以外,她什么也看不到。
“新......”
就在这个时候,罗敷忽然听见了丫鬟说了个新字。
正欲回头,却听到身下有人说:“罗敷。”
是个男人的声音。
秦罗敷大惊,一时手没扶稳,整个人径直掉了下去。
可预想中地摔倒在地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她身体还未下坠,就有一双强有力的臂膀伸手抱住了她。
两个人变成了公主抱,等身形止住之后,秦罗敷转过头,看到了陈暮。
陈暮正笑吟吟地看着她。
侧着光,阳光正好洒在他的脸上。
然后,罗敷的脸色瞬间就红了,羞涩地低下了头。
可片刻后,她又将头抬起来,将因为摔倒而散落地发尖拂到耳后。
少女歪着头,也笑了起来。
“夫君。”
阳光下。
那微微一笑,很美。
第四十九章 责任
虽说新郎新娘不许见面,可陈暮探视了秦风之后,按照礼仪,宾主尽欢,大家就得开席享宴。
因此秦氏宗族、家中奴仆、陈暮带来的千余送礼团队以及附近乡邻百姓总计三四千人,就在庄园外的大片空地之上,摆起了酒宴,所有人纷纷入席落座。
趁着这个人多混乱的时刻,陈暮就让小舅子秦琪带着他去找秦罗敷,理由是去看看秦罗敷住的院子位置,方便明天接送。
其实也是陈暮想罗敷了,原本答应去年春完婚,推迟了近两年,确实心有愧疚,于是便想远远看一眼,却刚好在门口看到她正爬那座假山,就让秦琪引开门口的女师,自己偷偷溜了进来。
陈暮的身高是一米七八,经过多年修习五禽戏,身子骨壮硕了不少,罗敷个子也不矮,竟有一米七,却体态修长,轻盈苗条,稳稳接在手上并不觉得重。
扑鼻而来的处子香气令人陶醉,青年已非当初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强壮的臂弯将女子牢牢环住,笑吟吟地看着她。
秦罗敷只觉得霞飞双颊,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差点出糗,脸蛋微红,模样煞是可爱。
“你是何......唉哟,小娘子呀,你怎么爬到那上面去了。”
院外的老嬷嬷远远地瞧见这边的景象,气得差点没背过去,因为自家娘子竟是在别人怀里,好在秦琪反应快,跟她解释是新婿,这才没一口老血吐出来,只瞧着罗敷那模样,急急奔来喊道:“外婿,有失礼仪,有失礼仪呀。”
陈暮也不想为难这老妈子,将罗敷轻轻放下来,拱手笑道:“刚才路过此地,原本只是想在院外看看,倒是没想到罗敷会爬到假山上去,怕她跌倒擅自进来了,却是让邻媪受惊了。”
老嬷嬷只是秦家奴仆,见外婿如此礼貌,气也消了大半,何况她也知道外婿身份高贵,得罪不起,便连连摆手道:“此皆小事,然礼不可废......”
言外之意,就是赶他走。
陈暮笑了笑,微抚着罗敷可爱的小脑瓜,白皙的手掌从她柔顺地发间穿过,深情的目光看着她,轻声说道:“我先走了,乖乖在房间等我,明日黄昏之时,我来娶你。”
“好。”
罗敷乖巧地应了一声,驻足原地,目不转睛地看着陈暮。
陈暮又笑了笑,这才转身离开。
一直到他的背影离开了罗敷住的小院,消失在了院外,还一刻不停地看着。
“娘子,外婿走远了。”
阿翠古灵精怪,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掩嘴取笑道:“你怎么还在痴痴望着,莫不是在回味外婿身上的味道?”
秦罗敷又气又好笑,上来就抱住阿翠,挠她的痒痒,边打闹还边恶狠狠地道:“好你个小阿翠,你以后跟着我进了夫君家做陈家媵婢,我就是女家主,看我不好好修理修理你。”
阿翠被挠得全身痒痒,咯咯发笑,边跑边求饶道:“娘子,阿翠错了,你放过我吧。”
这边主仆二人还在打闹。
那边陈暮入席与秦家近亲,包括蔡氏、蔡阳以及秦罗敷的几个叔叔一起坐在一桌,这些人就是秦罗敷最亲近的几个近亲。
古代平均寿命比较低,能活到六七十岁的老人比较少,因为四十岁以后,身体免疫力会变差,稍微一点小病就有可能要人命,因此秦罗敷的爷爷奶奶,二老已经过世多年了,只有几个叔叔。
众人轮番进酒,好在陈暮身份地位比较高,别人也不敢让他一杯全喝了,只是浅尝即止,午宴之后,蔡氏与几个叔伯就代表秦风这个家主一直送陈暮到了附近照亭外。
秦风当然得装病装到底,不然女婿过来一瞧,病就好了,傻子都能看出来他是装的,等明天女儿出嫁的时候再出来,至少面子上也说得过去。
到了下午黄昏晚宴的时候,陈暮又得继续陪酒饮宴。
张辽田丰高顺黄忠以及青州诸多文武百官,泰山学宫的那群夫子都过来了,陈暮必须照顾好每一个人的情绪,事无巨细,包括徐和司马俱管承张饶这些降将,也都好好作陪。
因为他们只能待一日,参加完宴席之后,就马不停蹄地又回到了平原国,继续驻守冀州与青州的边境。
这是打算轮流驻防,毕竟第三日是最重要的结婚之日,张飞和沮授与陈暮认识了多年,自然不能错过他的婚礼现场,可边境不能没有人防守,就采取这样的形势。
趁着这个机会,陈暮也刚好认识了蔡邕孔融这些人,孔融其实在当初师君杨赐去世的时候见过一面,但不是很熟,今天就算是正式见面认识。
孔融今年四十岁,有些郁郁不得志地在喝闷酒,他被董卓弄到青州来,但青州牧刘备却撤了他的北海相,让他只能留在泰山学宫,与老友蔡邕一起整日针砭时政,却不能参与,实在是令他很难受。
在人潮宴席之中,陈暮走过去,笑呵呵地道:“文举公。”
“光禄大夫。”
孔融勉强打起精神,今天是人家的大喜之日,没必要这么故作姿态。
“文举公为何在此独酌,闷闷不乐呀。”
陈暮上前敬酒。
“唉。”
孔融与他共饮一杯之后道:“只因整日在此蹉跎时光,不能为朝廷效力。”
“文举公莫忧,公有大才,抱大器,乃治世之能臣也,当初也是为董卓陷害,才离开了朝廷去了地方,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计,我欲向朝廷举荐公回洛阳,不知公意下如何?”
陈暮立即打蛇上棍,孔融是个定时炸弹,特别喜欢循规蹈矩,后来触怒了曹操被曹操杀了全家,其实就是因为他多次请求曹操把权力回归天子。
曹操那个时候正在准备赤壁之战,一来怕后方不稳,万一朝廷那些元老趁着自己在外征伐搞什么政变,二来他那时已经有了篡逆之心,就等着赤壁之战打赢了,顺势就可以逼迫献帝退位,所以当然要把孔融这些汉朝老臣弄死。
在青州由于刘备一直没有什么僭越的地方,而且他多次上书规劝刘备,刘备都很听他的话,倒一直没有什么可以指摘的地方,但孔融这个人本身就是汉室死忠,可不能让他继续留在这里给老大哥洗脑。
孔融听到陈暮要举荐他回朝廷,大喜道:“若真是如此,就多谢子归了。”
陈暮笑道:“其实朝廷也一直在征召像文举公这样的老臣回朝廷效力,只是先帝才罹难,我与师兄等公卿不得已,只能先推举伯安公为帝,等将来平定天下,再从宗室中寻找合适人选继任,所以一直没来得及征召文举公,现在有文举公回朝廷辅佐,稳定朝政,大事便成矣。”
孔融冷哼一声道:“那些逆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特别是冀州王芬,竟在先帝尚存之时擅立伪帝,我若回朝廷,必写信痛骂于他!而且我在冀州倒也有几个好友,若能规劝他们回来,想必也对朝廷有所帮助。”
陈暮笑了笑,只是拱手道:“那就全靠文举公了。”
作为古代有名的键盘侠,孔融的战斗力可不弱,若跟诸葛亮对骂,恐怕都是不分上下。光他多次讽刺嘲笑曹操,就引经据典,骂得曹操头皮发麻,战斗力可见一斑。若能回到朝廷当喷子,削弱冀州实力,也是一件好事。
这边与孔融交谈之后,那边陈暮又要去给下一位敬酒,仔细一看,却是一位年近六十的老者,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白白净净的皮肤,打理得整整齐齐的山羊胡,令人心有好感。
旁边的郑玄笑眯眯地介绍道:“子归,来,我为你引荐。此人便是蔡邕蔡伯喈,你曾经问我当世隶书谁第一,我就跟你说过,唯有蔡伯喈的字体最好。”
陈暮立即恭恭敬敬地执弟子礼:“暮见过伯喈公。”
弟子礼就是跪下磕头。
很多人都说汉朝不兴跪拜,但在正式场合面见师长、父母、君王的时候,都要执弟子礼、晚辈礼、臣子礼。
这三个礼,都是跪拜,名字叫做稽首,为九礼之中最为隆重的礼仪。
蔡邕见陈暮给他执弟子礼,一头雾水,连忙去把他扶起来,问道:“光禄大夫与我非亲非故,缘何行如此大礼?”
陈暮起身之后解释道:“伯喈公有所不知,当初我蒙康帝所召,入鸿都门学学习书画,其中书体一道,便是习自伯喈公的飞白体,我日夜临摹,有所长进,全拜伯喈公所赐。”
“原来如此。”
蔡邕这才知道里面还有这渊源,笑呵呵地道:“若子归喜欢我的自创的书体,以后可勤来学宫,我现在在学宫教书,随时来交流都可。”
“多谢伯喈公,我必时常来往。”
陈暮笑了笑作答。
“其实我还得多谢你才对。”
蔡邕感叹道:“当初我为董贼所召,本不愿去往,奈何董贼以陈留宗族威逼,迫我前去,正欲无奈动身,幸好有你帮助我从陈留迁移了宗族来青州,才让我在这世外之地苟得安全,如今青州藏书数十万卷,又有那有趣的新学,令人心向往之呀。”
这些所谓新学,就是陈暮留下来的初中数学、物理和化学知识,只是青州数理化才刚刚起步,涉及的都是加减乘除最多是一元二次方程式,以及声音的传播,光的折射之类的理论知识,都需要学生自己去实践。
但即便如此也足够大家去摸索了,毕竟这些知识是西方数百年下来的总结,即便有陈暮在,恐怕也得花百年功夫,才有可能达到西方人数百年下来的积累,不能一蹴而就。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马钧早就来了青州,正在根据陈暮的描述制作蒸汽机,蒸汽机最重要的东西其实是橡胶,需要一定的密封性才能运作。
橡胶产于南美,想要靠汉代的木船漂洋过海那实在是为难了点,但也不是完全不能替代,杜仲胶就行。
杜仲树记载于《神农本草经》,广泛生长于大汉朝各地,它的树皮被《神农本草经》当作药材,可以补肝肾,强筋骨,安胎。但它的汁液,也就是杜仲胶却没人知道可以用来做什么,现在就有了用武之处。
蒸汽机如果发明出来,并且正式投入使用的话,蒸汽朋克的时代估计要不了就能到来。只不过科研创新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即便有理论知识,实际制作还是得很长时间。
而且现在蒸汽机还属于草创时期,即便是发明出来,也得经过多次实验才能正式投入使用,快的话两三年,慢得话七八年也有可能。
所以并不急于一时。
与蔡邕交谈之后,陈暮又去别的桌敬酒,四处攀谈交心,与各路将领、官员、学者都打好关系,青州上下其乐融融,这样才能一起共同创造美好的未来嘛。
很快忙碌了一日,晚上醉醺醺地回家,陈暮在城里有一套宅院,在城外的陈家村还有一套,不过他现在住在城里。
包括父母、弟弟妹妹也都在,弟弟陈志今年已经二十二岁,他只比陈暮小四岁,个子很高,泰山学宫的老夫子们将他教育得年轻儒雅,一身青色长袍,倒也有几分陈暮当年的风范。
见到兄长被人扶回来,他上去迎接道:“阿兄。”
“嗯。”
陈暮顺势被弟弟搀扶住,对送他回来的州牧府奴仆道:“你们回去吧。”
奴仆们便纷纷离开。
下午酒宴的时候陈家人自然也在,只不过他们毕竟不像陈暮一样要招待来宾,吃完饭就走了。
所以现在都在家等着他回来,见兄长回家,妹妹阿凤也出来迎接。
“大兄。”
阿凤今年十五岁,刚刚及笄之年,少女体态修长,继承了陈家良好的基因,长得极美,与陈志一左一右搀扶着陈暮进去。
进到厅内堂屋,看到父亲陈青一个人坐在屋外的门槛上,一辈子当了老农,忽然家里发达了,家中雕梁画栋,亭台楼阁成群,奴仆数十人,反倒不习惯,平日里更喜欢像个老农一样蹲坐在家门口或者去外面的田野上。
“父亲。”
陈暮连忙行礼。
陈青笑呵呵地道:“喝了多少酒?”
“数不过来了。”
陈暮苦笑。
陈青拍了拍自己身旁的席子,说道:“陪我坐坐吧。”
“嗯。”
陈暮对陈志陈凤道:“阿志阿凤,你们先去休息。”
“那我们先去了。”
陈志陈凤就把他扶到了席子上,自己离开了。
陈暮转头看向身边并不高大,但坐得笔直的父亲问道:“母亲呢?”
“她怕你喝多了伤身体,给你去熬碗热汤呢。”
陈青的头上已经生出了白发,看着陈暮感叹道:“不知不觉,阿暮都已经要成亲了。”
“父亲也很快会抱上孙子的。”
陈暮笑了笑。
天色已经暗了,月明星稀,远方的朔风徐徐吹来,令人酒醒。
“儿啊。”
“嗯?”
“以后要对新妇好些,多陪陪她,别像你父亲,年轻时跟你母亲成亲之后,生了你就想着做大事业,于是出门在外数年,却也没挣个什么家产又狼狈回来,后来又被征兵征走,打了几年仗,落得一身清贫,让你母亲跟着我受苦。”
“我知道的,父亲的话,孩儿铭记于心,可能近几年内,我都会留在青州,好好陪陪家人。”
“这就好,这就好。”
陈青长叹道:“你比父有本事,有能耐。今日我们陈家能这样,都是依靠你的功劳。以后这陈家,你就是家主,有一大家子要靠你养活,所有人都指望你活着,你也许会很累,但这是你的责任,父亲老了,又瘸腿,帮不了你什么,可我还是希望你能顶天立地起来,撑起一天片。”
“我明白了。”
陈暮点点头,自己有今天的地位,足以保证陈家一辈子衣食无忧。
然而陈青却笑了笑说道:“我说的陈家,可不是咱们自己家,而是整个宗族。这是族老们商议之后,确定的事情,以后,你就是陈氏宗族的族长,陈氏一脉的家主了。所有陈家之人,都会听从你的号令。”
整个宗族吗?
陈暮的脸色凝重起来。
人一旦背负的东西太多,就意味着要承担更多的责任。
陈家村是陈暮带来的青州,整个宗族数百人,在这里人生地不熟,无依无靠,全都指望着陈暮一个人,一旦他人不在了,就像没了主心骨,失去了灵魂。
所以早在前两年,陈老太公去世之后,大家就决定尊陈青为族长。
在此时,族长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担任,必须带领全族兴旺之人,才能被众人公举。
比如秦风,就是秦氏宗族的族长。
他不仅拥有整个宗族的财产,而且还能够命令族人,陪他一起出兵迎战。
像当初在龙凤山帮助陈暮击退徐荣,就是秦风带领着所有的族人以及家族的奴仆几千人,共同努力的结果。
可以说,那一战,其实就是秦风在赌整个家族的命运。赌赢了就发达,赌输被董卓抄家灭族。
幸运的是他赌赢了,带领宗族将更加兴旺。
而在今天,陈青告诉陈暮,他也将变得和秦风一样,成为一族之首。
一旦陈暮接任,万一将来他在某件事情上赌输了,那就是整个家族陪葬,所有族人都要陪他去死。
可以说,陈家宗族所有人的性命,就已经全部寄托在了陈暮身上,因此陈青之前的话,其实是在提醒他自己的义务和使命。
同时陈暮也结了婚,有了家,就更应该要明白这种责任。
做父母的或许会希望自己的儿女快乐,但古人更看重家族的延续,看重血脉亲族能够流传,所以陈青现在是代表了陈氏宗族,来告诉陈暮他身上的担子有多重。
听到陈青的话,陈暮的脸色就更加凝重,认认真真地道:“家国之大,没有家,哪来的国。一家之主,便是一份小业,小业不能承,又如何承起国之大业?父亲之话,我永记于心,必带领族人斩荆披棘,让陈氏永远留存。”
“好好好。”
陈青高兴地点点头,老怀欣慰。
而就在这个时候,母亲方氏端着新熬好的鸡汤过来。
“母亲。”
陈暮连忙站起身。
方氏笑道:“儿啊,来,喝点热汤。”
“好。”
陈暮接过鸡汤,一口饮下,并不烫,温温热热的,显然是方氏已经将碗放在凉水里冷过。
鸡汤饮下,胃暖烘烘地,特别舒服。
方氏的鬓角也已经泛白,二老年近五十了,都笑吟吟地看着他们最出色的儿子。
那目光中,饱含着深情。
这世上哪有父母不爱儿女的。
可自己的儿子,是要做家国大事。
所以哪怕心疼儿子常年在外奔波,也只能放之任之。
但现在,儿子终于回来了,有了自己的家庭。
他们,也可以陪陪儿子,在他的身边,享受享受天伦之乐了。
夜幕下,朔风中。
柔柔的月光洒落在一家三口身上,照见了人间的温情。
第五十章 战略目标:曹操保卫战
初平三年十月十八,壬申亥月定日,小雪。
第二天簌簌的雪花开始吩落,天气越来越寒冷,可临淄城的喜气却未消减半分。
前任齐国相,现任的光禄大夫,青州牧刘备的结义兄弟陈暮新婚大喜,可以说是举城同庆,家家户户都有赏赐。
婚礼,在古代被称为昏礼。
黄昏的昏。
按照礼仪,新婿去迎亲的时候,必须是黄昏时刻,也就是晚上七点钟。
但这并不代表一天都无所事事。
在这之前,还有很多仪式、祭品、酒水、食物都要进行准备。
天一亮,陈家的奴仆就已经开始为昏礼进行忙碌。
杀猪宰羊,阖府上下都弥漫着喜气。
而陈母方氏也已在忙碌。
她在寝门外的东边陈放三只鼎,面向北,以北为上。鼎中所盛之物有:一只小猪,除去蹄甲,合左右体盛于鼎中。
举肺脊、祭肺各一对,鱼十四尾,除去尾骨部分的干兔一对。
鼎上设置抬扛和鼎盖,洗设置在阼阶的东南面。房中所设置的食物有,醯酱两豆、肉酱四豆,六豆共用一巾遮盖。黍稷四敦,敦上都有盖子。
煮肉汁炖在火上,酒尊设在室中北墙下,尊下有禁,玄酒置于酒尊的西面。用粗葛布为盖巾,酒尊上放置酒勺,勺柄都朝南。在堂上房门的东侧置酒一尊,不设玄酒。篚在酒尊南边,内装四只酒爵和合卺。
这些都是迎亲当日要准备的物品,而陈暮本人则穿上了一身崭新的新郎服,这衣服称之为“爵弁玄端”,上身是黑色,右衽边缘、袖口、领口为红色,腰间系白带,下身为红色。
有些像是天子穿的冕服,不过服装上有些接近,但爵弁玄端并没有纹很多代表天子的花纹,就是普普通通的黑色上衣,红色下裙,以及白色裙摆。
衣服穿戴整齐之后,腰系玉带、香囊、宝剑,整个人剑眉星目,雄姿英发,走出门外,长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威风凛凛。
阖府下人见了他,纷纷让开道路,拱手行礼。
出了府邸,来到州牧府。
今日是亲迎之日,不过时间是在晚上,所以白日除了新郎新娘家里要准备各类事物以外,其他人倒是没什么事情。
刘备才刚起床不久,正欲吩咐厨房准备朝食,听到陈暮过来,便召到侧厅会面。
“四弟今日不在府中等待亲迎,来我这里做什么。”
刘备看到他的模样,嘿嘿一笑。
四弟向来长得俊俏,现在洗漱之后,穿上崭新的新郎服,就更加显得好看了。
陈暮坐下之后,苦笑道:“是有要紧的事情,本想前日就跟大哥说明,结果反被大哥抓来娶亲,耽误了要事。”
刘备不悦道:“让你早点娶妻生子,成家立业,难道还是大哥的不是咯?”
“那倒不是。”
陈暮笑了笑:“反正今日也无事,亲迎要到黄昏去了,就刚好跟大哥聊聊。”
“何事?”
刘备见他这么心急,也知道可能是大事,便耐着性子来听。
陈暮说道:“袁术想拿豫州,陶谦想取兖州。”
“什么?”
刘备皱起眉头,问道:“消息真否?”
“只是我与田元皓沮公与一齐分析陶谦最近的举动,来做的判断。”
陈暮说道:“那陶谦指责曹操先攻击他,因此他才被迫反击,一战而攻克了济北国。然济北国与他徐州还隔了泰山郡和鲁国,他却越过鲁国直扑济北,可见他早有预谋,应当是曹操先被攻击无疑,此举,意在吞并兖州也。”
刘备紧锁的眉头就更深了,说道:“他就不怕我出兵讨伐他?”
“王芬!”
陈暮只说了一个人的名字。
刘备点点头,也知道了为什么陶谦会这么做。
还是那句话,就跟种花家的兔子开国时期的遭遇一样。
毛熊与鹰酱争霸,兔子夹在其中,两边都有得罪。
特别是兔子跟毛熊交恶那段时间,双方剑拔弩张,差点开打。
那为什么最后没打起来呢?
因为那位伟人只干了一件事,那就是下达指令,一旦毛熊敢拿蘑菇蛋丢兔子,兔子就把自家的蘑菇蛋丢给鹰酱的海外基地,拉鹰酱下水。
这跟当年兔子抗击鹰酱的时候,还没有蘑菇蛋时,鹰酱考虑用蘑菇蛋给兔子做外科手术,但顾忌旁边的毛熊如出一辙。
毛熊顾忌鹰酱,就不敢对兔子下手。而当年的鹰酱也是这样,顾忌毛熊,亦不敢继续和兔子打下去。
两边都投鼠忌器,反而让兔子偷偷摸摸发育起来,最后屹立于世界之巅。
陶谦现在也在做同样的事情。
从实力的角度上来说,陶谦吞并兖州其实对他一点好处也没有,因为他如果不吞并兖州,就只需要面对刘备的威胁,而他一旦吞并了兖州,就要面临王芬加刘备的共同威胁。
但由于王芬跟刘备是死敌,反而让他能够利用双方的敌对关系,偷偷摸摸发展自己的实力,不得不说,陶谦确实打得一手好算盘。
刘备被陈暮一点醒,也知道了陶谦的想法,顿时感叹道:“这陶恭祖当真是选了一个好时机呀。”
“确实。”
陈暮说道:“若我与大哥处于陶谦那个位置,恐怕最好的打算,就是如此。”
刘备思索道:“那这样看来,曹孟德岂不是危矣?看来我得给二弟修书一封,让他在河内时刻关注兖州的情况,若有不对,必须支援曹孟德才行。”
“不行。”
陈暮却否决道:“洛阳的兵马十分重要,一者要牵制王芬,不能让他在西南的兵力抽出身来,二来必须要保护洛阳朝廷,王芬自以为他立的天子才是正统,恐怕相比于我们,他更希望消灭洛阳的朝廷,以希让全天下人承认冀州伪帝。”
王芬在冀州的兵力主要分散在两面,一面是在西南,就是魏郡与河内郡的交界地带,防备洛阳的兵马。而且此地的兵力非常多,达十万之众,因为魏郡不仅与河内相邻,还是冀州伪帝的皇都所在。
另外一面则是在清河国,与平原国接壤的地区,属于东面战场。这里的兵马多达八万,与青州五六万兵马对峙,除此之外,袁绍的渤海郡也有几万人布置在渤海边境。
再加上北面河间国、中山国一带与幽州接壤防备公孙瓒的兵马,二十多万人,就是现在冀州全部的家底,与刘备关羽公孙瓒三方对峙。
几乎是以一敌三,这才维持势均力敌,可见冀州家底之雄厚。
没办法。
冀州本来就人口最多,最富裕的州,官渡之战时袁绍有十二万精兵,即便官渡之战后,家底都没有受损,还能让袁尚袁谭袁熙等人分家的时候各领数万兵马,让曹操十分忌惮,花了四五年才平定他们,可见冀州有多富庶。
不过这二十多万兵马也已经是冀州的极限,且兵力虽众,但统兵的将领水平不高,有才能的就那么几个人而已,所以真和刘备关羽以及公孙瓒同时开战,大抵是个三七开,肯定要被三方同时进攻覆灭。
事实上刘备本来也打算再过个一两年,等从关中带回来的老兵们休养生息一番之后,就立即与冀州展开决战,将冀州的伪帝消灭,哪知道这个时候跳出个陶谦搞事,打乱了他的计划。
听到陈暮的话,刘备忧愁道:“难道我们就坐视孟德被陶谦吞并吗?一旦兖州落入了陶谦手里,恐怕以后我们与洛阳那边的联系,就要断了,二弟也会孤立无援。”
“那倒未必。”
陈暮马上说道:“大哥也不用把曹操想得太弱,陶谦想吞并兖州没那么简单,以我之见,今年年底,恐怕袁术就会北上进攻孙坚,陶谦必从济北进攻东郡,我们被王芬牵制住,虽不能行动,但也不能没有作为,可分兵五千,自北海南下袭扰琅琊国。”
“嗯。”
刘备听取了他的意见,问道:“还有吗?”
“联合刘表袭扰袁术。”
“然后呢?”
“然后就没了。”
陈暮两手一摊,二人大眼瞪小眼。
就这?
人家都要吞并曹操了,你就出这点计谋?
刘备无语道:“那我们跟什么都不做有什么区别?”
“不是派兵袭扰了琅琊国吗?”
“可这点兵力能成什么大事,顶多是吸引一部分陶谦的兵马而已。”
“这已经是我们所能做的极限了。”
陈暮耸耸肩,表示无奈道:“我们与王芬之间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果大规模出兵,就会引起王芬的全面反弹,双方决战,以现在我们的兵马才刚经历了董卓的关中之战,俱是心身疲惫,恐怕很难拿下冀州,必然两败俱伤。”
现在冀州跟刘备公孙瓒联军相比,两边其实都是防守有余,进攻不足。所以双方都十分谨慎,需要休养生息,何况公孙瓒那边也得平定了整个幽州,跟公孙度与一些反叛的外族势力还在斗争。
因此青州军团看似掌握主动,可以从三个方向随时进攻。但实际上兵力远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强大,只能和王芬维持个半斤八两,有些类似于冷战时期毛熊与鹰酱的关系。
正因为双方都保持着克制,反倒让陶谦袁术这些第二梯队的诸侯找到了机会,趁机吞并地盘壮大自身,王芬和刘备反倒投鼠忌器,只能干看着。
“如此看来,我们已经别无它法?”
刘备忧心忡忡。
陈暮却一点都不担心,笑眯眯地说道:“大哥勿忧,曹孟德绝非易与之辈,陶恭祖想拿兖州难上加难。而且战机瞬息万变,谁也不知道最后会变成什么样,我们现在定下的计策,说不准将来无用武之地,所以还不如先观察局势,再伺机而动。”
“嗯。”
刘备点点头:“公与跟元皓今日就会回来,到时候我与他们商议一下,你先管好自己的婚事吧。”
“那我就先走了。”
陈暮站起身拱手,缓缓退下去。
刘备看着他离开,负手而立,微微皱起眉头。
他花大价钱拉拢曹操,可不是跟曹操关系有多好,而是看中了东郡这块地盘。
东郡最东北方连接着平原国,与青州接壤。最西南方连接着河内郡,与洛阳相接,是青州与洛阳来往的必经之路。
陈暮把朝廷立在洛阳,就是认为洛阳进可攻退可守,是一块地理位置绝佳之地,堪比三国时期的荆州。
如果能够把洛阳与青州连接起来,粮草能够源源不断地给关羽供给上,哪怕王芬大举进攻,丢了河内郡这块产粮重地,关羽也能够依靠洛阳八关抵御冀州的进攻。
而青州就可以趁着王芬进攻的时机,联合公孙瓒一起偷王芬的屁股。
同理也在幽州与青州一样,不管王芬大举进攻其中任何一方,另外两方都可以去偷屁股,是一个非常好的策略。
可一旦曹操没了,让陶谦拿了兖州,这种局面就有可能被打破,因为洛阳的存粮不多,需要依靠青州的持续输血,没有了运粮道路,洛阳必然持续不了多久。
所以曹操的兖州,就是青州能否击败冀州的关键。
一定得把曹操保下来才行。
刘备心想着。
这已经算是这次战役必须要完成的战略目标了。
如果让刘备知道,自己在原本历史上,与曹操是天生的死敌,现在却要拼命保护他,不知道他该怎么做想。
反正曹操估计会十分高兴,感动于刘备这个好兄弟的帮助,然后再全盘不落地接收了所有好处。
第五十一章 青州诸子百家
陈暮跟刘备谈了这件事后,回到家中,陈家宅邸现在紧锣密鼓地张罗着午宴。
新婚是大喜日子,要邀请所有亲朋好友过来吃个饭。在《仪礼·士昏礼》之中,这叫做布设筵席,宴请亲朋。
除此之外,还有非常复杂的繁琐礼仪,包括设席的位置都有讲究,相当麻烦。
很快到了晌午,各路亲朋好友都来了。
除了张飞沮授从平原国赶会来以外,曾经的天子常侍王钧也在青州,王氏宗族搬迁了过来,已经在青州安居乐业,王钧自己也在这里颐养天年。
陈暮与诸多老友见了面,互诉衷肠,让他们纷纷落座,等待宴席开始。
刘备张飞沮授荀彧王钧郑玄这些地位较高,又与陈暮亲近的人单独设宴,足足数十座于室外庭中,其他人就在外面的广场上弄数十排长长的席位,相较于单独设座,比较拥挤一些。
现场除了诸多亲朋,陈氏和秦氏宗族之人以外,还有临淄大小官员,一些亲朋好友,学宫的几位老夫子,以及陈暮的学生。
像当年才六岁的诸葛亮,今年已经十三岁,像个小大人似的,面如冠玉,长得很帅。
原本历史上,诸葛亮的父亲诸葛珪在他八岁时去世,在诸葛珪的弟弟诸葛玄料理了后世之后,诸葛亮就跟随叔父四处迁移,最后定居在了荆州。
但现在诸葛珪去世时,青州就邀请诸葛玄担任北海郡丞,因此诸葛三兄弟就又留在了青州,并没有迁走。
除了他,当初泰山书院大小班总计四十余人,还有孔家的孔俭,姚家的姚博,黄家的黄琦等十多人在,目前都进了泰山学宫。
留在这里的人基本都是家近,要么是青州本地的世家子弟,不用担心出门在外有危险,在乱世中出事的问题。要么就是像孔俭那样,家在旁边的鲁国,离得不远。
而其他人都走得差不多,泰山书院最早那一批走了大半。
像陆议已经跟着从祖回了庐江,陈群兄弟也回了颍川,他们之前之所以在青州是因为陆议的从祖陆康为乐安相,陈群的陈纪是平原相,但他们二人都已经离任,乱世之中,自然不敢把孩子放在外地。
崔家兄弟倒是没有走,毕竟清河国离青州近在咫尺,只不过他们也已经都不在泰山书院里读书,而是升学去了泰山学宫,毕竟七年过去,这些孩子也都长大了。
诸葛亮见到陈暮,恭恭敬敬地跪下执弟子礼磕头道:“亮见过师君。”
“起来吧。”
陈暮把他扶起来,上下打量道:“几年不见,个子长高不少,不知学业进步得如何?”
诸葛亮认真道:“尚可。”
一旁的诸葛玄却忍不住抚须笑道:“这孩子谦虚了,进入学宫之后,各项成绩名列前茅,上月还利用光禄大夫在给学宫化学院写的信中提及的黄泥水淋褪色法,成功地取出了洁白的石蜜。”
石蜜就是甘蔗汁的凝固物,甘蔗在我国的发展历史极为悠久,春秋战国时期就有文献记载,西汉时期,已经广泛种植于全国各地,如北方的黄河流域就有种植,包括曹丕的《感物赋》,就曾经记载他的庭院之中种了甘蔗。
作为糖料的主要来源,青州自然也有甘蔗分布。只不过当时甘蔗制取的糖黑乎乎的,就是甘蔗汁熬煮冷却之后的固体蔗糖,里面有很多杂质,颜色很不好看。
但即便如此,黑砂糖依旧是当时达官贵人享用的奢侈品,十分昂贵。
而泰山学宫早已经开设了化学学科,虽然目前的研究还处于极为初级阶段,但在各个方面还是小有成果。比如在陈暮的指导下,用干馏石胆的方式制取硫酸,然后再将硫酸加上食盐混合加热之后,制取盐酸。
现在又有诸葛亮利用黄泥祛除黑砂糖里的杂质,让这一门学科的成果又多了一项。
实际上还不止,这些年青州也在秘密收购荆州、并州、冀州等地的硫磺矿产,以及益州与凉州的硝石矿产,为将来制造火药提前做准备。
另外包括硝酸、氢氧化钙、硫酸钠、硝酸钾等等数十种化学物质都已经发现,并且由学宫的这些化学家命名。
之所以那么容易发现这么多化学物质也简单。
一来这些化学物质本身就广泛存在于自然界,是自然界的一些矿石经过用火烧水煮之类各种办法分离出来的物质,制取十分容易。二来一些化学物质在我们古代就有炼丹师钻研,如西汉刘安,东汉的魏翱都是有名炼丹师,这二人在冶炼方面造诣颇高。
其中生于元嘉元年的古代著名化学家魏翱本人现在就在泰山学宫,今年四十一岁,终日痴迷于炼丹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敢往炉子里扔,陈暮提供理论知识,魏翱则带领门徒来进行实际操作,取得了不少有用的成果。
所以很多时候不要把化学想得太难,这一门学科其实就是将自然界原本存在的元素混合在一起,通过加热的办法让它产生反应,变成另外一种新元素的学科。只要有原材料,泰山学宫里那些痴迷于化学一道的炼金学子们,可不会在乎会不会把学宫给炸掉。
只是正因为它的危险性,使得学宫的管理者只能给他们单独开辟一个安静的地方做实验。不然的话,以泰山学宫钻研化学一道的数百名学生,每年死伤数人的危险程度,郑玄王烈管宁邴原这些老夫子,也害怕他们真的会把其他学子给祸害了。
听到诸葛亮这么有出息,陈暮不喜反忧,皱着眉头劝说道:“阿亮,化学一道虽博大精深,且能够对人们生活简便提供极大帮助。但毕竟是一门相当危险的学科,你有治国安邦之才,还是应以学习治国谋略之术为主,不应再涉足此道。”
他可不希望一个历史有名的战略家、政治家、军事家、文学家、发明家变成一个化学家,那样实在浪费诸葛亮的才华,陈暮还指望自己老了以后,让诸葛亮接他的班来着。
哪知道诸葛亮笑着说道:“化学一道还是很有意思的,不过我也只是好奇试试而已,并没有加入魏师的化学院,现在还处于刚刚入学阶段,跟着郑君修习儒家之理,尚未正式加入某门学科,只是常去其它学院旁听,触类旁通而已。”
“那就好。”
陈暮算是舒了一口气。
化学院的名字还是他给取的,取字解释为“变化的学科”。
除此之外,还有儒学院、政学院、数学院、理学院、经学院、医学院、兵学院、农学院、法学院、地学院、天学院等等,分别代表了儒家、政治、数学、物理、医学、兵法、经济、农业、法律、地质、天文等研究。
事实上这些学科也并不是无的放矢,凭空捏造。而是早在先秦时期,这些科目就已经存在。
儒家就不用多说,孔老夫子所创,是一切学科的根本,进入泰山学宫之后,得先修习儒家经典之后,才能去其它学院就读。
政治学院就是谋国之道,取自于先秦时期的纵横家,以鬼谷子的学派为主要研究方向,陈暮现在写的书籍当中,就有这方面的屠龙术,比如深刻研究汉朝各层阶级的书籍,从奴隶到豪强、世家、门阀这种阶级分析的政治书籍,以后也是要放去政学院的。
还有物理学院,取自于墨家和鲁班术,研究的是机械方面,马钧与各种发明家们汇聚在这里,探讨陈暮提供的物理学理论知识的同时,将这些理论知识进行实践,想办法研制出更多提高生产力的工具,现在他们最重要的研究方向就是蒸汽机。
另外农学院是先秦时期的农家,法学院为法家,兵学院为兵家,数学院为数术家、医学院为医家,地学院为地理学家,天学院为天文学家,经学院为经济学家。
这些早在先秦时期,就已经有的学派,重新被泰山学宫捡起来,继续发光发热,挥洒着自己的余温。
简单来说,现在的泰山学宫,已经只是披着一层儒家的外衣,实际上春秋战国时期的诸子百家再次死灰复燃,变成了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前的模样,只是以儒家为核心思想,其它学科实用为主。
这就是青州现在提倡的实用主义。
也许有人说,儒家、纵横家、墨家、农家、法家、医家、兵家、数术家还可以理解,确实是先秦诸子百家学科,在两汉时期也依旧存在。
但地理学家天文学家和经济学家就有点离谱,古代怎么可能会有?
然而郦道元、张衡、管仲这些人可都是这些科目的代表人物,只是他们没有开创这门学科,不代表没有去关注这方面的知识。
所以古人对于世界的探索,其实已经非常先进,只是由于对化学物理的研究一直不算深刻,导致他们没办法像现在的人一样生活那么简洁方便而已。
不过由于这些学科仅仅只是发展了七八年,研究进度还是相当缓慢,目前还处于针对先秦时期各家学派留下来的文献资料学习复原阶段。
等到创新阶段,估计还得几年乃至数十年的时间,因此目前来看,泰山学宫的研究对于青州集团的战场还是提供不了太大帮助。
当然,科研本来就是一个漫长的过程,陈暮倒也没想着他们能在几年时间就能造出长枪短炮来。
所以现在仅仅只是打个基础,只希望他们能在一两百年之内,研究到后世十九世纪的水平就不错了,并不指望泰山学宫一夜之间研发出什么未来科技。
见了诸葛亮之后,陈暮又见了另外一些学生,还有泰山书院各大学院的老师,如魏翱、马钧、吴普这些人。
他打算明年继续回泰山书院与泰山学宫教书,好好地打磨打磨这一批学子。
因为他估计除了今年年末这最后一战之外,未来两年内,应该没有大型战事发生。
古代生产力不足,要想发动一场大规模战场,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粮草、兵马、财力、武器装备都得提前做好准备。
汉武帝讨伐匈奴,需要文景之治的沉淀。
唐太宗讨伐突厥,整整持续了三十多年。
现在青州才刚刚打完与董卓之间的战争,粮草兵马消耗很大,也需要休养生息。不能学历史上的袁绍,才刚搞定公孙瓒,就想着急于求成收拾曹操,弄成了官渡之战的失败。
所以只要今年能够好好敲打敲打陶谦袁术,最近一两年内,必然是一个和平时期,等到积蓄了力量,就可以一举消灭王芬,平定北方了。
不过陈暮却是不知道,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他认为一两年内是和平时期,但架不住这世界的变化太快,时局形势每一天都在改变,他想安稳的想法,注定会破灭。
在午宴上招待了各方亲朋好友,到了下午接近黄昏时分,终于到了亲迎的时候。
第五十二章 月凉如水
亲迎是昏礼六礼中最后一步,在后世叫做迎亲,俗称接新娘子。
但后世迎亲基本都是在大清早上。
而在古代,却是在黄昏,也就是晚上七点整。
天色渐渐暗淡,陈暮送别亲朋,在奴仆与族人的簇拥之下,来到了府邸门外。
接亲队由族叔陈猛带领,数十名族人组成的护卫随从跟着。
队伍打上了灯笼,在黑夜中排成一条长龙。
晚上迎亲,有点不接地气,反而接地府,像是英叔僵尸电影里红白双煞的那个场景。
如果是在现代社会,大晚上有人看到这阵仗,估计得吓个半死。
但没办法,汉朝就这习俗,必须遵守的规定。
并且新郎官乘坐的马车还是墨车,也就是全黑的车子,后面浩浩荡荡,还跟着数十辆随从马车,形成了一个车队,奴仆人役手执灯烛在车前照明。
一队全黑的马车在官道上缓缓前行,灯火萤烛,月光光,心慌慌,大晚上看着确实瘆得慌,令人容易联想到民婚。
鬼知道定制《礼仪》的时候,是哪位小天才整的大晚上迎亲。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古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冬季到黄昏夜晚七点钟,天色已是伸手不见五指。
由于胡萝卜要到宋元时期才会传入华夏,古人缺乏胡萝卜素,很多底层百姓夜盲症比较严重,天黑以后基本不会在外面闲逛,因此道路上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
约三刻钟后,车队缓缓抵达了秦家庄的庄园外。
就看到整个庄园灯火通明,秦氏族人举着火把灯烛聚集于庄园之外,秦家家主秦风与夫人蔡氏皆身穿玄色礼服,站在大门口,庄严肃穆,静静地等待。
要么说汉朝的婚礼像**,新郎新娘穿的礼服都是黑色的就算了,婚礼的举行时间在大晚上也就算了,连岳父岳母和陪同的其他人,也都要穿黑色的服饰,乍一看还以为是在举行葬礼。
不过这就是汉朝习俗,秦朝崇尚纯黑,汉继秦制,西汉时期还是以纯黑玄色为上,但到了东汉要加点火德,所以加了红色,传统服饰都以“上玄下纁”为主,也就是上衣为黑色,下裙为浅红色,代表了一种继承。
车队在秦家庄园外停下,秦风走过来,等陈暮走下马车走到他面前的时候,面朝着西面的陈暮方向,拱手两拜,陈暮则还以两拜。这在礼仪中,为迎接礼与答谢礼。
然后秦风就拉着陈暮的手进门,直奔秦家的家庙,到庙门前,秦风与陈暮又要互相拱手作揖三次,然后才能请陈暮进入秦家家庙里。
进入庙中,将早就准备好的大雁作为祭品奉上,然后面朝北,两拜,而且还是跪下来磕头,头要碰到地。
直到完成了这些礼仪,才算是代表了陈暮被秦家的列祖列宗认可,承认他是女婿。
这个时候秦罗敷正站在家庙之中,位于列祖列宗的牌位左侧,她梳理好头发,穿着嫁衣,也就是“纯衣纁袡”,面朝南静静地站立着。
女师以簪子和头巾束发,身穿黑色丝质礼服,站在她的右边。从嫁的两名婢女,阿翠和小环皆身着黑色礼服,头戴籫子和束发巾,肩着绣有花纹的单披肩,跟随于她之后。
等陈暮叩拜完秦家的列祖列宗,上来牵着她的手一起缓缓走出门,整个仪式双方都一言不发,规矩森严,繁文缛节,相当复杂。
“呼!”
一直等到出了家庙,走出了秦家庄园,所有人才松了一口气。
汉人最崇拜的是先祖,对鬼神嗤之以鼻,所以家庙是最神圣的地方,即便是秦风这个家主,在家庙也大气都不敢喘,等出了门之后,才算是结束了整个礼仪。
“子归,我这息女,就托付给你了。”
秦风看着陈暮,认认真真地拱手又一礼:“望你将来好生待她,莫要让她受了委屈。”
陈暮也恭恭敬敬回了一礼:“舅人放心,我必让罗敷一生幸福。”
幸,吉而免凶也。福,佑也。连在一起,谓祈望得福。在古人日常生活之中,常用做祝福的语气。
得到了陈暮的许诺,秦风欣慰地笑道:“那我就放心了。”
汉人结婚是一桩喜庆之事,不哭哭啼啼,丈母娘蔡氏上去握住罗敷的手,将她牵引过来说道:“贤婿,以后,罗敷就交予你了。”
“谢姑人。”
陈暮接过罗敷的手,与绝美的少女对视一笑,又齐齐向着岳父岳母鞠了一躬,这才缓缓拉着她往车上而去。
根据习俗,两人并不同车,而是两辆黑色的墨车并排而列,陈暮扶着罗敷上车,又佯装去驾车,将马车的牵引绳子交给罗敷,自己跳到马车上去。
这又是一个礼仪,表达了夫君对妻的爱护。这个时候就需要女师出面,帮新妇推辞掉,罗敷再登几上车,女师为她披上避风尘的罩衣,此时马车车夫才会过来代替陈暮帮忙驾车。
陈暮就又回到了自己车上,两辆马车并列着一起缓缓向着临淄城内,陈家宅院的方向驶去。
等到远离了秦家庄,秦罗敷还在回头看着秦家庄的方向,庄子依旧灯火通明,秦风与妻子蔡氏还有弟弟秦琪诸多秦氏族人,远远地眺望着她,直到他们消失在道路尽头,才看不到他们的身影。
“罗敷。”
陈暮转过头,看到右边马车上的罗敷迟迟不肯回头,便轻唤了声。
他乘坐的马车叫做“施轓车”,是高级官员乘坐的专车,并不是全封闭式,模样有点像敞篷跑车上安一把伞,比较舒适,能看到四方风景。
而罗敷乘坐的车是女子常用的“軿车”,左右两边安装有车窗帷幕,此时罗敷正撩开左侧帷幕向后张望自己的家。
听到陈暮的喊话,少女转过头看着他,脸颊微红,声音细若蚊蝇地道:“夫君。”
“怎么,才出家门就想家了吗?”
陈暮轻笑道。
罗敷轻点螓首,轻声道:“有些舍不得耶耶和母亲,还有阿弟。”
陈暮安慰她道:“无妨的,既住得近,时常来看看。”
“那怎么能行呢。”
没想到罗敷反而不乐意了,说道:“天天回娘家,旁人会说闲话,耶耶和母亲都得嫌弃我。”
这么真实的吗?
陈暮忽然想起上辈子,自己在国外读书,老爸老妈天天那个叫想啊。
结果有一年放假回家,才待了不到两个星期,就被嫌弃。
不知不觉,都来汉朝十多年了。
上辈子的记忆,已经模糊了很多,似乎连自己爹妈的模样,都已经记不清楚。
但唯一能够记得的,便是他们对自己的爱。
想到这里,陈暮嘴角含笑,对罗敷说道:“阿罗。”
“嗯?”
“你刚才叫我什么?”
“什么?”
“你刚才叫我什么?”
“怎么这么问,好羞啊.....”
“都成婚了,你怕什么。”
“夫.....夫君.....”
罗敷的脸色就更加红了,像个小苹果,嗖地拉下帷幕,钻回车里。
看着她可爱的模样,陈暮脸上的笑意也更加浓郁。
他抬起头,看着天空那皎洁的月。
月凉如水,洒落在人间。
老爸,老妈。
以前你们天天念叨我还不娶媳妇,让我给你们生个大胖孙子。
我每次都找借口拖延,连你们安排的相亲都不去。
现在我后悔了,我给你们娶儿媳妇了。
可是......你们在哪呀。
我好想你们。
他痴痴地看着那月。
眼角的泪水,缓缓流淌下来。
月凉如水,照在了一个离家十多年的游子身上。
第五十三章 一夜成长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这句话是自秦汉时期流传的《孔子家语》中的话,可谓千年古训。
几乎所有中国人,都知道。
但人们往往在年轻的时候,一门心思放在别的东西身上,反而忽略了父母。
待自己人到中年,再回头看去的时候,才发现父母已经垂垂老矣,甚至已经到了垂暮之年,即将离世。
再想孝敬他们的时候,已经晚了。正应了那句“初听不知诗中意,再听已是诗中人。”
陈暮不后悔穿越到汉朝,因为这是命。
他后悔的是,自己在穿越之前,只一门心思扑在商业上,没有好好孝敬二老。
哪怕他在穿越之前已经很有钱,三十岁实现财务自由,可依旧没有给二老想要的生活,没有让他们享受天伦之乐。
这或许是他上一辈子最大的遗憾。
而今生今世,他也只能将这遗憾深埋在心底,带着这件憾事,带着那一丝愧疚,自我安慰而渡过余生。
马车缓缓进入了临淄城,陈家府邸张灯结彩,陈青和方氏,以及陈志陈凤其他族人奴仆,已经在府邸门口远远地等待。
车队停在了府邸门前,陈暮下了马车,对罗敷拱手一礼,请她下车进门。
“舅人,外姑,阿志,阿凤。”
罗敷下了马车之后,看到陈暮父母和弟妹,乖巧地行礼。
陈青断了一条胳膊,瘸了一条腿,不愿意奴仆搀扶,自己拄着拐杖,腰杆挺得笔直,缓缓弯下腰与众人一起回礼。
在后世,一般是父母坐在椅子上,新人跪下向父母磕头行礼,这叫拜高堂。
但在汉朝,父母与新人都要向对方弯腰行礼,以表敬意。
礼仪结束之后,陈暮带着罗敷进入了府中。
从西阶上堂,屋内已经设宴。
新婚二人入席,陈暮坐在室内的东面,面朝西。罗敷坐在西面,也就是对面的席上,面朝东。
二人相互对坐,然后媵与御,也就是罗敷陪嫁的阿翠、小环两个侍女,以及陈暮家中的女婢互相交换,阿翠和小环走过来,为陈暮脱鞋洗脚,陈暮家中的女婢走过去,为罗敷脱鞋洗脚。
洗完脚之后,又有赞礼者,也就是司仪撤掉了盖在桌案上的布,露出了丰盛的晚宴,然后又抬进来一个大鼎,放置在门口台阶的南面。
接着又有执匕人和执俎人把桌案上的熟肉割下来,依次摆列好,然后退出去。赞礼者则在席前铺设酱料,将酱涂抹在割好的熟肉上,最后把酱肉放在酱的北边,执俎人入内,把俎设置于肉酱的东边。鱼依序设置在俎东。
这些仪式之后,又有仆人拿上稻、黍、稷、麦、菽五谷进来,这些都是炒熟的五谷,根据位置依次摆放好,如黍敦设置于腊兔肉的北边,稷放在黍的西面,肉汁陈放在酱的北边。
等各项东西都陈列好,陈暮和罗敷就开始祭祀,依次叩拜,祭祀五谷和食物。有些类似于西方吃饭之前,都要感谢他们的主赐给他们食物的意思。
祭祀结束之后,就开始进食。总共要进食三次,大概每种食物都只吃一点即可,最后再祭酒,就是一起举酒共饮一杯。
前面祭祀食物的礼仪在后世基本就已经没有了,但最后的祭酒,演变为大家所熟知的交杯酒。
喝完酒之后,赞礼者又从室外端进来一杯酒,放在地上,然后叩拜。
新人夫妇也要跟着他一起叩拜。
这个仪式,差不多也就是后来结婚时候的拜天地。
等所有的仪式结束,撤去室中筵席食物,按照原来的布局设置在房中。
陈暮与罗敷一起出去,走到了他自己的房间内。
进入房间之后,陈暮和罗敷都要脱去外衣,也就是那件黑色的礼服,陈暮把外套交给阿翠与小环,罗敷则把外套交给陈家女婢。
然后那位老嬷嬷,也就是女师将代表秦家的佩巾交与罗敷,缓缓退出门外。
陈家的女婢就在室内西南角铺设卧席,阿翠和小环在稍东的位置为新婿铺设卧席,都设有枕头,脚朝北。
等着一切结束之后,就是入寝了。
“终于结束了。”
陈暮伸了个懒腰,他们的房间在里屋,外面则是陈家的女婢和阿翠小环,总共四个婢女。
按照后来的说法,这四个女孩其实就是他的妾室,俗称通房大丫头。
如果陈暮愿意,甚至可以随时召唤她们一起入寝。
不过陈暮当然没有那么恶俗,只是揽着罗敷,两个人都穿着白色的里衣,坐在了床上。
外屋通往里屋有门帘遮挡着,现在房间内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声音,罗敷急促的呼吸声,陈暮听得一清二楚。
见罗敷不说话,只是低着脑袋,脸颊红彤彤地,像是发烧了一样,陈暮知道她害羞了,便双手环绕在她腰间,轻嗅她的秀发,在她耳侧轻声道:“阿罗。”
“嗯。”
罗敷细若蚊蝇地应了声。
要是十五六岁的少女,什么都不懂,刚刚出嫁,也许还没那么害羞。
但罗敷已经二十一岁了,该懂的都懂,从家中那些上了年纪的婢女那也听说过一些事情,一想到他们今天就要实践了,羞得耳尖都通红。
陈暮微微一笑,伸出舌头轻点了一下她的耳尖,罗敷的身体瞬间绷紧了,像是触电一样,只觉得浑身酥麻无力起来。
“该休息了。”
陈暮在她耳边又说道。
“嗯......”
罗敷看了看不远处房间内亮着的灯烛。
陈暮会意,起身过去吹熄。
灯烛灭了之后,整个房间瞬间漆黑下来,安静得再也没有一点声音。
“怎么,害怕了?”
陈暮走过去,帮罗敷脱下鞋,将她缓缓放倒在床上。
两个人都爬上了床,互相环抱着。
幽幽的清香扑鼻而来,罗敷身上的处子味道浸入心脾,陈暮轻抚着她的臻首,安抚她的情绪。
“有一点点。”
灯灭之后,罗敷的羞涩像是一下子全没了,仿佛树袋熊一样抱着陈暮,挂在了陈暮身上。
陈暮的手就不老实地伸入了她的里衣,察觉到她没有反抗,就略带了丝丝亢奋地说道:“那......我们,开始了?”
“好......”
罗敷的声音越来越小。
陈暮将床上的床帘拉上,片刻后,床上就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响声。
那一夜。
他们都成长了不少......
第五十四章 万里长征第一步!
初平三年十一月初三,大雪,青州簌簌地下起了雪花。
瑞雪兆丰年,青州百姓无不兴高采烈。
有人说瑞雪兆丰年这句话没有科学依据,但实际上,还真有科学依据。
如果雪非常大,把麦田全都覆盖住,雪会为土壤保温,不至于让土壤变成冻土,把小麦的根部冻死。
而且雪水中有很多矿物质,雪化了之后,能够为麦田提供水分和植物生长所需的微量元素,对于冬小麦的生长来说,帮助极大。
所以每当下起雪的时候,就是百姓们既高兴,又痛苦的时候,高兴的是雪对小麦作用很大,来年可能会大丰收,痛苦的是下雪就意味着天气更加寒冷。
不过今年的青州就好了很多,青州商团只以高于成本一点点的价格给家家户户出售了棉被,售卖棉衣。
棉被和棉衣的价格极为昂贵,一条棉被达五千钱,一件棉衣达三千钱。
这是对外的售价。
对内的售价相对便宜一些,毕竟如今的青州靠着产盐十分富庶,官府也有冬季补贴,总归是让家家户户消费得起,每家每户都至少有一条棉被。
棉被和棉衣的生产,足够让青州今年冬天少冻死很多很多人,特别是体质较差的老幼。
这已经是青州官府所能够做得极限了。
没办法。
虽然青州的棉衣产量稳步提高,苏双和张世平在洛阳开设了棉花加工厂与纺织厂,大量招募工人开展纺织业。
但这些棉花的成本不是一般的高。
人工成本、运输成本、种植成本,以及加工成本,林林总总算下来,一件棉衣从棉花的生产到衣服的制成,需要付出近两千钱的代价。
有人或许对这笔钱没什么概念,简单来说,这两千钱,是汉朝一个普通家庭三个月的收入。而一条棉被要四千钱,相当于一个普通家庭半年的营收,就只能买条被子。
换算到后世,一件棉衣接近一万一件,一条棉被两万一条,简直是奢侈品,价格惊人的昂贵。
即便是青州产盐链已经十分发达,售卖网络已经发展到全国各地,官府有钱之后,大肆撒币,雇佣百姓四处大兴土木,开垦水利,藏富于民。
再加上青州百姓购买棉衣棉被有优惠,同时还利用各种办法帮他们义工代赈,一家人也往往只能买一条棉被盖着。
也许有人说,一条棉被卖那么贵,太黑了吧。
然而要搞清楚的是,这是交通不发达,而且到处都是军阀头子的东汉末年。
一件棉衣成本压缩到两千钱,还是因为现在西域已经开始大规模种植棉花,不需要再从身毒购买,减少了从身毒运到西域的运输成本。
不然的话,成本只会更高。
像当初青州开始有棉衣的时候,就是陈暮让苏双张世平从身毒进来的棉花,仅仅七八万件,花了两亿多钱。
而随着棉衣传播开来,中原地区开始对棉花了有需求,自然就促成了西域商人开始想办法供给。
根据后世出土的棉籽文献显示,早在西汉时期,西域长史府,也就是我国的新疆地区就已经种植棉花,只是产量规模不是很大,没有普及开来。
但商业就是这样,需求与供给的关系,永远都会并列存在。
早在几年前,苏双和张世平与一些西域大商人合伙,在西域的天山以南地区买下大量的土地,雇佣人手,正式投入生产。
经过数年运作,已经小有规模。
但从西域长史府生产棉花,运到洛阳来,再送入加工厂,纺织厂,一系列操作下来,成本海了天。
可也没办法,一来古代运输业不发达,全靠马车运送,道路也不是很通畅,从西域跑一趟洛阳,得花三四个月。
二来自古至今,汉人都以和为贵,从来不干什么强迫劳动的事,雇佣的西域工人都是明码标价,真金白银地发工钱,不仅是正常的雇佣关系,而且在采摘棉花的时候,也以个人采摘的数量为基础发奖金。
简单来说,就是多劳多得,少劳少得。就连与他们合作的西域商人,都夸赞张世平和苏双做事公平地道,以至于也有不少西域权贵商人愿意与他们合作,共同为西域经济建设添砖加瓦。
再加上沿途各路军阀都得打点,哪怕一次性运输量非常大,可也架不住层层盘剥,各路军头都要来分一杯羹,一路上下打点,让一件小小的棉衣,能接近一件丝绸衣的成本。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现在的西域可谓地广人稀,生态并没有被破坏,一片青山绿水,植被森茂,又处于暖温带,在培育棉花与种植棉花上有得天独厚的条件。大规模生产棉花的时候,产量还是很不错。
只是当地各民族关系比较复杂,以汉人、羌人、匈奴人、乌孙人、塞人、月氏人为主。青州商业集团在这里做生意人生地不熟,吃了不少亏,为了和各族打好关系,也是下了大量本钱,花了数年时间,拉了很多西域贵族入伙,这才逐渐稳定。
如今洛阳到秦岭一线其实还控制在青州军手里,最大的难题就是产出的棉花要怎么送过来,为此他们也只能花钱买通韩遂马腾李傕郭汜这些军阀,在他们的帮助下才能送去洛阳。
可正因为运输成本大,导致后世原本十分廉价的棉花,在汉代却极为昂贵。
要知道,东汉物价一件普通的粗布麻衣只要200-500钱。能够上2000钱的衣服叫做锦衣,也就是丝绸制作的衣服。
更贵的就只有绫、罗、帛、绢、皮毛衣这样更加精致的原材料制作的衣服,售价基本在三千到一万之间。
毛皮衣更是上不封顶,像陈暮的那件名贵的白狐裘,就有土豪愿意花百万钱都不一定买得到。
所以现在青州百姓能穿得起棉衣,盖得上棉被,其实是拿海盐得到的利润在补贴。
不过也不是白送,想要得到补贴名额,就得出工干活,服徭役,到处修路、兴建水利设施,算是另类的一种以工代赈。
这么做的结果就是现在青州的基础设施还是相当不错,道路交通发达,十分便捷,运兵速度很快。
除了棉衣正在普及以外,砖厂和水泥厂也在不断修建。
这两样东西看似很现代化,实际上砖厂在西周就有,长城的砖几千年都屹立不倒,河北甚至还有三千多年前出土的砖窑遗址。
水泥则是古罗马时期发明出来的东西,原材料是石灰石,化学院早就研究出来了合适的比例。而恰巧临淄就有大型露天石灰矿,在后世为山东湖田石灰石矿。
有了砖和水泥,就能修建道路以及更加坚固的房子。
可惜缺乏钢材,铁矿产出的铁都要用来打造成武器,不然青州现在就敢修条高速公路出来。
不过其实现在即便是修条高速公路也没有意义,毕竟公路的用处是给汽车跑,而现在只有马车没有汽车。
马车的重量比汽车轻很多,所以只需要普通的水泥下方铺设碎石头的道路,就能做到平整地让马车行驶,这样足够了。
时代在发展,科技在进步。
汉人的智慧其实并不比别人差,只要给他们提供思路和方向,迟早有一天能研究出更多的东西。
只是陈暮并不满足于此,不仅继续要求泰山学宫的各学院好好努力,自己本人也已经准备正式去学宫教书,参与这方面的研究。
主要也是因为现在的进度太慢了,论起科技发展水平,在很多方面还不如宋明清时期,要继续努力才行。
虽然现在青州搞出来的东西,比如水泥砖头棉衣好像很不错,肥皂、玻璃、火药、更好的造纸术以及更好的炒钢法也都已经提上了进程,很快就能研究出来。
但真正划时代的东西却没有一件。
因为上述这些东西要么古代就有,要么依靠古代的技术就能轻易实现,并不新鲜。
真正能够推动社会进步的,还是蒸汽机。
蒸汽火车,蒸汽轮船,才是改变世界的革新力量,真正能让汉人遨游世界的东西。
陈暮做梦都希望在他有生之年,能够让大汉的科技到十九世纪,也就是1800年欧洲的工业水平,让大汉的兵马,可以去往世界任何一个角落。
然而蒸汽机这件大杀器,即便是现在就造出来,他也不敢用。
生产力不足呀。
想让蒸汽机发挥作用,就得解放大量的劳动人口进入工厂,开始搞工业革命。
然而这样就会导致农田荒废,粮食不足。
所以在搞工业革命之前,首先就得解决百姓的温饱问题。
怎么解决呢?
当然是打下整个江南,让江南遍地都是占城稻。
宋朝依靠占城稻能养育上亿人,证明了占城稻的产量的确可以养活那么多人口。
而且农学院现在正在研究改良占城稻品种,根据陈暮传授的生物遗传学理论知识,进行杂交试验。
如果能够将占城稻继续改良,一代一代地培育,在大汉生根发芽,几十年后,也许就是大汉能够养育上亿人的时候。
到了那时,就是工业革命真正开展的时候,生产力提升、工业水平提升、产业链和技术升级,蒸汽火车与蒸汽轮船周游世界,收集各种原材料。
如果按照陈暮现在正在写的某部绝密书籍发展,也许在他死后的一两百年内,汉人就能在公元四世纪,也就是历史上五胡乱华的这段时间,可以用上电视机,收音机了。
只是这一切都能算是装在陈暮个人脑子里的构思罢了,万事开头难,现在的青州集团也不过是偏安一隅,即便是统一了全国,恢复大汉的荣光,那也仅仅只是正式开启万里长征第一步而已。
所以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第五十五章 家庭与传承(恭喜陈暮喜提儿子一个)
陈暮新婚燕尔,正处于感情的蜜月期,天天在一起也不觉得腻得慌。
这段时间就待在家里,陪伴着罗敷父母弟妹,偶尔也会带着罗敷回一趟娘家。
反正秦家庄离临淄城又不远,经常出门四处逛逛也是好事,虽然最近天确实有些冷。
陈暮原本是打算今年就回到泰山书院去教书,上午在书院教小学生,下午去学宫教大学生。
但新婚夫妻,就总觉得像是离不开一样,一时不见就焦躁得很,反倒因为天天跟罗敷在一起,而耽搁了这事。
不过也不算耽搁,因为年关将至,学宫也马上就要放定省假,也就是年假了。即便他回去,也教不了几天课,还不如好好陪陪罗敷。
一晃一个半月过去,到了年底,接近年关。
这一日中午陈暮从化学院回来了,手里捏着一个小布袋,径直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方氏正带着自己的两个婢女在厨房里忙活,即便是如今家庭富裕,她也习惯自己下厨做饭,汉朝没有炒菜,主要以蒸、煮、烧、烤这四种方式为主,之所以这样,是因为缺少铁锅与食用油。
铁锅没办法,青州也缺铁,现在境内的几个露天铁矿采集出来的矿石都用于打造兵刃,为将来争霸天下做准备,还无法兼顾民生。
至于食用油,已经在研究的路上。
宋代之所以出现炒菜就是因为榨油技术的提升,青州已经在研究宋代才会出现的杠杆榨油机,通过人力从菽,也就是大豆中压榨豆油。
因此只要能解决铁的问题,要不了多久,青州也能把炒菜普及开。
不过没有炒菜不代表这样事物没有出现,早在南北朝就有炒菜的记录,只是缺铁和油没有普及到大众而已。陈暮习惯了炒菜,作为权贵,他可不缺油和铁,自然不能亏待了自己。
见到他晃晃悠悠走进厨房,方氏还以为他是饿了来看看有没有吃的,便一边煮着鼎中的食物,一边笑呵呵地道:“我儿是饿了吗?别急,等一下就好了。”
陈暮凑了过去,见她正在炖鸡,不由有些失望,便对母亲说道:“怎么天天炖鸡,都快吃了大半个月的鸡了,今天吃点别的吧。”
“你不吃那就别吃,饿着!给罗敷阿志阿凤,刚好一只鸡还不够四个人分呢。”
方氏有点不乐意了,以前家里穷的时候,过年都不一定能杀只鸡,现在天天有鸡吃,还敢嫌弃,莫不是吃腻了,嫌我这个做娘的饭做得不好吃?
陈暮是个人精,哪里没注意到母亲的小情绪,当即走过去帮母亲捏着肩膀笑嘻嘻地道:“母亲莫要生气,我这不是见家中这一个月来天天吃鸡,怕大家觉得厌烦了吗?想着换换口味。而且天天吃鸡,对身体也不好。”
吃鸡对身体还不好?
方氏一头雾水,狐疑说道:“我儿在胡说些什么,吃鸡禽怎么可对身体不好?”
陈暮便解释道:“任何一种食物,都会提供给人体所需要的营养,鸡偶尔吃对身体确实好,但如果长期食用,不吃别的食物,就会导致人体缺乏鸡所没有的营养物质,自然对身体百害而无一利。”
方氏:“......”
她不说话了,完全听不懂,想反驳都找不到什么理由。
不过陈暮倒也没有诓她,鸡确实大补,但补的是蛋白质,提供的营养十分单一。
而人体不仅需要蛋白质,还需要维生素和矿物质,天天吃鸡蛋白质是补充了,维生素和矿物质就会缺乏。
所以有了钱,天天大鱼大肉是不可取的,青菜白菜也必须要有才行。
过了片刻,方氏才叹气道:“我儿读过书,认识字,懂得大道理。为娘什么都不知道,也帮不了我儿的忙,就只会煮点菜,若儿觉得娘做的不好吃,那就让下人去做吧。”
陈暮却笑着说道:“孩儿不是嫌弃母亲做的饭菜不好吃,孩儿的意思是任何食物都要吃,不能只吃一种,即便再名贵,它能够提供的东西也很少。”
“那照暮儿的意思是?”
方氏试探道:“娘给暮儿煮一条鱼?”
陈暮无语道:“母亲,鱼和鸡一样,提供的营养都是同一种东西。”
“那煮什么?你想吃炙肉或者蒸菜了?”
“也不一定要蒸煮或者烤炙,我教母亲一种新的做菜方式。”
“什么方式?”
方氏好奇地看过去,就看到陈暮从厨房角落掏出了一个圆形的锅。
那锅的模样跟平时用于“烹”的锅不同,像个碗。
“烹”就是煎,春秋战国就有。
治大国如烹小鲜嘛。
不过煎用的锅是陶瓷或者青铜平底锅,像这样的圆形铁锅,方氏倒是第一次见。
陈暮把锅架在了灶台上,又取出菜勺,从灶台上的猪油罐里挖了一点猪油倒进锅里,然后对灶台另一边烧火的婢女说道:“火烧大一些。”
“是。”
婢女就开始往灶台里添加柴火。
自汉民族文明开启的时候,汉人对于吃,就有着极为深刻的感情。
吃货民族可不是闹着玩的。
王充《论衡.讥日篇》言:“推生事死,推人事鬼。见生人有饮食,死为鬼当能复饮食,感物思亲,故祭祀也。”
所以与吃有关的灶台,在西汉就已经十分发达。
厨房的灶台上有多个小孔,可以利用机关调节,控制火候大小。
这些在汉代出土灶台陶瓷模型就可以证明。
控制这些机关也简单,有点像是干锅,想火大一点,就把挡火的挡板撤开,想火小一点,就拉上挡板,只留一条缝。
陈暮直接以最大的火候煎油,片刻后凝固的猪油就融化,厨房就有鸡蛋,打五个扔下去。
滋滋滋!
油溅起老高,虽然溅在手上很疼,但陈暮却看着锅中的鸡蛋变化,脸上压抑不住高兴。
蒸煮烧烤的做出来的菜,真的已经吃腻了。
想象一下,没有炒菜,天天只能喝汤吃烧烤是什么感觉?
生活都会索然无味。
“切点葱来。”
陈暮一边开始拿菜勺对鸡蛋进行翻炒,一边又对侍女吩咐。
侍女切了一点葱,装进盘子里递过去。
陈暮接过来,把葱倒入锅中,又放了一点盐,随意翻炒了几下,鸡蛋渐渐变为金黄色。
看着已经彻底熟透了的鸡蛋,陈暮立即提起锅,出锅装盘。
鸡蛋被扒拉进了菜碟里。
历史上第一道炒菜——炒鸡蛋,新鲜出炉。
“母亲,品尝一下。”
陈暮把菜碟递到了自己母亲面前,脸上的笑容就更加浓郁。
这可是历史上第一份炒菜。
因为史料记载当中,第一次出现炒菜是南北朝里的《齐民要术》,也是一份炒鸡蛋,在南北朝之前,没有任何关于炒菜的记录。
所以陈暮现在手中的这盘炒鸡蛋,绝对是历史第一,可以写进史书的东西,极具纪念意义。
方氏自然不知道,自己成为了历史上第一个品尝炒菜的人,她闻着鸡蛋香味,不由食欲大增,取了双筷子,试探道:“那我尝尝?”
“尝尝吧。”
陈暮微笑着。
方氏夹了一块,放在鼻前闻了闻,仔细盯了半天,这与煮出来的鸡蛋样子差别实在太大,略微迟疑片刻后,出于对儿子的信任,这才张口放入嘴里。
一开始,她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可随着鸡蛋在口中咀嚼,味蕾的传入大脑,她的眼眸也越来越明亮起来。
“母亲,好吃吗?”
陈暮见她的表情,笑吟吟地问道。
方氏吞下这片鸡蛋,感叹道:“我从来没有想过,鸡蛋竟能做得如此好吃。”
“那是自然,用炒菜的方式,可以极大提升食物的鲜味,母亲若是喜欢,我再给母亲做一道菜。”
陈暮笑了笑。
汉人在处理鸡蛋的时候,往往只能采取煮或者蒸的办法。
这样弄出来的鸡蛋,自然不如炒的口感好。
“还可以做别的吗?”
方氏好奇。
陈暮四下搜寻厨房,看到了芹菜,能保存到冬天的蔬菜少之又少,芹菜就是其中之一。
因为芹菜属于耐寒性蔬菜,喜欢低温、湿润的环境,所以一般秋天种植,在冬季到来之前收割,刚刚好可以在冬天吃到。
“芹菜炒牛肉!”
陈暮毫不犹豫地说出了自己上一世喜欢吃的一道菜。
当下一边浇油热锅,一边让侍女取来牛肉剁碎。
等锅热好,牛肉也剁好,直接下锅炒。
炒到一定程度,放入切好的芹菜,再次翻炒片刻,等到牛肉和芹菜都熟了之后,撒上一点白糖,倒入一点酱油,放上姜片。
到了最后步骤,陈暮又从之前从化学院带出来的那个小布袋里,取出了一点白色晶体颗粒。
这是从海带上搞来的甘露醇。
我们国家其实并不产海带,这些海带是从三韩部落,也就是后世的朝鲜半岛海域捞回来的。
如今青州在东莱郡大肆发展造船业,就是为了捕捞渔产以及海带。
大脖子病很多上了年纪的人应该都听说过。
就是缺碘造成的甲状腺肿。
在我国上世纪七八十年代还很流行,直到食盐加碘,才彻底消灭这种病。
而在古代,甲状腺肿很难治愈,晋朝关于这种病的治疗方法是食用含有碘的海藻治疗,但十分有限。
因此为了消灭这种病,陈暮派船队大肆捞海带,让化学院研究把碘提取出来。
有了海带,自然就不能少了味精,不过现在没有提取味精的技术,就只能晒干海带,提取上面的甘露醇,也就是干海带上的白色粉末。
这玩意儿里就有味精成分,所以放入菜中,可以起到与味精一样的效果。
倒入甘露醇,再翻炒几下,起菜出锅。
“好香啊。”
方氏的眼睛越来越亮,这味道也太好闻了吧。
陈暮怕这大冬天的菜炒出来很快就冷了,便对婢女说道:“你们先把菜端过去招呼大家吃饭。”
一直服侍方氏的婢女其实是三十多岁的妇女,她们一直跟着方氏在厨房打下手,本身的厨艺也不算差,但今天却被这新式炒菜吸引。
听到陈暮的话,两个婢女才依依不舍地端着菜、碗筷以及煮好的饭送往前厅去。
陈暮便在厨房一边继续炒了几个菜,一边教母亲技术。
其实他也知道,方氏并不是多喜欢做饭菜,而是人年纪大了,又觉得自己没什么本事,帮不了儿子什么忙,就想着给儿子做点饭菜,至少让儿子吃点好吃的。
这跟后世很多年纪大的老人,抢着帮儿女带孩子。很多家庭妇女,在家里努力做家务是一个心态。
一是确实想为自己的子女家人出一份微薄之力,不想让自己成为负担。二是想证明自己在家中的存在感,让他们有种被需要的感觉。
归根到底,还是他们太爱自己家人的缘故。
陈暮两世为人,自然也很清楚这种心理,何况他曾经看过一部《请回答1988》的剧,里面倒也讲述过这种心理状态,因此并不反对自己的母亲喜欢为自己做饭菜,反而很支持她,特意教授她炒菜。
很快,又有几道菜出锅。
母子二人端着菜来到前厅,厅内有张圆桌,周围还摆着几张椅子。
陈家从来不循规蹈矩,桌椅也是要推广的东西,所以一家人吃饭,都是坐椅子在桌子上吃,日常生活已经逐渐往明清时期靠拢。
毕竟一来常年跪坐着对腿脚不好,二来虽然同样是古代封建社会,但明清生活比汉朝更先进也是事实。
“今天吃什么呀?”
“这些菜,怎么我从来没见过?”
“哇,闻上去好香啊。”
午饭开席,陈青被奴仆从田里叫回来,陈志和陈凤则从泰山学宫放午休回家吃饭。
进门之后,大家都第一次见炒菜的卖相,十分惊讶。
最中间的那道菜倒是认识,是母亲常做的炖鸡,但周边用碗和碟装起来的,也是菜吗?
陈志和陈凤很是惊讶。
陈暮笑着招呼道:“来尝尝我做的菜,这些是炒菜。”
“我来试试。”
陈凤向来都胆子比较大,性格外向大大咧咧,第一个要动手去拿筷子。
陈志则沉稳了许多,皱着眉头道:“阿凤,没礼貌。”
陈凤喜欢比较随和的大哥,害怕平日里威严的二哥,见二哥不高兴,吐了吐舌头不敢动。
陈暮笑了笑没说话,不循规蹈矩不代表不能没有礼仪,长辈还没坐下呢,确实不像话,便对陈青和方氏道:“父亲母亲,你们坐下试试味道。”
“罗敷呢?”
方氏注意到罗敷还没有来。
就在这个时候,罗敷与阿翠小环过来了,脸色微微有些发白,进来就满怀歉意道:“外舅外姑,我来晚了。”
“怎么了?”
陈暮纳闷,今早上还看到她好好的,现在脸色有些不对劲。
罗敷也不知道为什么,摇摇头道:“刚才就只觉得脑袋有些晕晕的,差点摔倒,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来大姨妈了贫血?
想到罗敷说前几天是她姨妈来时的日子,这几天还特意要求分房睡,说不准就是这个原因。
“先坐下吃饭,吃完饭我陪你去医馆找个女医看看吧。”
陈暮皱起眉头,招呼罗敷坐在自己旁边。
古代妇女得病很麻烦,因为女医极少,从当初请华佗来青州帮忙设立医学院开始,到现在已经七八年了,总共就培养了不到十名女医,可见女子学医的难度之大。
好在至少还有那么**名女医,倒不至于像大汉朝其他地方一样,几乎没有女医的存在。
秦罗敷过来坐下,也有些惊讶于今天的菜式不同,便问道:“这是?”
“是暮儿新制的菜,叫炒菜,快试试。”
方氏热情地招呼大儿媳。
秦罗敷含笑地看着二老,他们不动筷子,这里没人动。
陈青便第一个动筷,夹起一片牛肉放进嘴里。
众人看着他,等待着父亲的回应。
过了片刻,陈青缓缓地点点头,只说了两个字:“好吃。”
陈凤就立即第二个伸筷子,片刻后,眼睛登时就发亮,连连说道:“哇,这菜好鲜呀。”
放了味精可不鲜嘛。
陈暮含笑着,帮罗敷夹了两片牛肉放进她的碟子里。
罗敷慢条斯理地品尝一口,在嘴中咀嚼,牛肉的嚼劲加上味精的鲜美,给予味蕾强烈的刺激,让她忍不住发出了声音。
“呕!”
罗敷直接扭头吐了出来。
陈暮吓了一跳,连忙帮她拍背:“怎么了?食物有什么问题?”
陈青方氏陈志陈凤纷纷起身一脸诧异地看过去。
“不是.....呕......”
罗敷艰难地道:“菜很美味,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想呕吐。”
就想呕?
又联想到罗敷之前头晕的问题,陈暮脸色一下子凝重起来。
方氏的脸色几乎跟他一样。
母子二人对视一眼,都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陈暮想了想,便在罗敷的耳边轻声问了一个很敏感的问题。
罗敷脸色微红,但还是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见到这个确定的答复,陈暮内心压抑不住的狂喜,看向众人,一字一顿地说道:“父亲,母亲,阿罗,可能是有了。”
第五十六章 打颍川
初平三年到兴武元年的新年对于陈家来说,注定是充满了喜气。
自十月十八黄道大吉将罗敷娶回家,已经过去接近两个月。夫妻二人天天腻在一起,年轻人肾气足,一下子就怀上了。
虽然一开始只是作为见多识广的陈暮以及有经验的母亲方氏的推测,但这种推测很快得到了证实。
医师看过,把脉之后,给予了肯定的答复,确实是喜脉,陈暮罗敷要当父母了。
听到这个消息,陈暮一开始当然非常高兴,初为人父,欣喜若狂。
可接着而来的,就是担忧。
古代生孩子可谓鬼门关走一趟,据说死亡率能达到百分之三十,相当的危险。
不过青州现在医疗水平发达,华佗现在本人虽然云游四方去了,但他在青州三年,将所有的医术都传承下来。
在官府的许可下,青州医学院甚至已经在研究人体解剖方面的事情,化学院也在于医学院积极展开合作,通过中医理论知识从植物中提取药物。
不要以为中医就不搞西医那一套,华佗可是极为高明的外科医生,在打算给曹操做开颅手术之前,他就做过不知道多少例外科手术。
开膛破肚,刮骨清肠那都是小意思,最厉害的是有明确记载华佗做过肿瘤摘除手术,把病人身体里的黑色肿瘤取出来。
因此如果实在难产,以青州现在的医疗手段,做剖腹产也不是不行。
唯一的问题就是现在抗生素还在研究当中,根据陈暮提供的青霉素信息,化学院还在培育青霉想办法提取,只是进展缓慢,从拿小白鼠做实验到提取分离纯化,是极其一个漫长的过程。
没有抗生素,就意味着做剖腹产手术感染风险很大,依旧得顺产,依旧得去赌那百分之三十的死亡率。难产、大出血、胎位不正都是大问题,令人忧心忡忡。
虽然陈暮作为智者也很清楚他不能改变什么,但作为一名丈夫,一名父亲,这种焦躁的情绪几乎是排山倒海涌来,让他难以安心。
不过这种焦躁的情绪很快被他抛之脑后,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陪着自己的妻子好好安胎。
孕妇的心情,可是会影响胎儿发育的。
而就在陈暮新婚与妻子怀孕双喜临门的时候,初平三年的年末,已经接近分崩离析的东汉王朝再一次遭受了一次沉重打击。
益州的刘焉称帝了。
如今的大汉天下,大部分诸侯,至少在名义上,是信奉现在的洛阳朝廷。
像刘备、曹操、公孙瓒、陶谦、孙坚、刘表、陈温乃至交州的士燮,甚至西凉的韩遂马腾都上表请封,被朝廷任命为征西将军与镇西将军。
而这其中,除了关中李傕郭汜等混战的诸侯与冀州设立的伪朝廷以外,还有袁术公孙度刘焉对待洛阳朝廷的态度一直暧昧不明。
现在刘焉也终于撕开他的伪装,以刘虞僭越称帝,自己才是正统为借口,在西南称帝,定都川蜀成都,改元延汉。
历史上刘焉是没有称帝的,仅仅只是有称帝的迹象,比如制造了天子服饰和乘坐天子马车之类的。
但现在却悍然称帝,主要有两个原因。
一是历史上他有称帝之心,结果被人举报了,长安的朝廷就派使者去谴责了他,让刘焉打消了称帝的想法。而现在长安正统朝廷都没了,自然也就没人敲打他,滋长了他的野心。
二是刘焉现在已经很老了,他比刘虞还要大几岁,已经六十多了,背上的背疮时而反复发作,让他已经察觉到自己或许命不久矣。
因此在没有人约束他,再加上预感到生命消逝,让刘焉起了野心,想完成夙愿,当一回皇帝。
这个举动对于洛阳的朝廷来说,无疑是一次很严重的威信打击。
毕竟你作为一个中央朝廷,全天下到处都有人称帝,先是冀州,马上又是益州,这就证明了你的权威在别人眼中几乎毫不存在,肆意地践踏着中央朝廷的威严,让更多的人对朝廷越来越不尊重。
因此满朝诸公都十分愤怒,纷纷发公文去益州谴责刘焉的行为。
但也仅仅只是谴责而已,哪怕这些朝廷诸公元老的威望很高,然而乱世中你威望再高也没有用。
这年头,谁手里有兵,谁才是大爷。
何况益州如今俨然自成一国,刘焉指示张鲁在汉中截断了陈仓、褒斜、傥骆、武关等重要通道,然后又封锁了长江沿线,自此从关中和荆州进入益州的两条通道,就彻底关闭。
东汉可不是交通发达的现代,虽然理论上来说,后世湖北的恩施市,湖南的张家界、湘西自治州跟四川是接壤的,然而这个接壤有很大水分。
恩施就不用多说,周围全是崇山峻岭,能进入川蜀的道路只有长江,也就是三国刘备进益州的路线。
而张家界和湘西,那山是多得吓人,宛如天堑,没有任何道路可以通行。
因此只要把长江沿线封锁起来,从南面进入荆州的道路,只剩下从交州可以走了。
可惜东汉时期,益州南面和交州都属于蛮荒之地,蛇虫鼠蚁扎堆,豺狼虎豹成群,地广人稀山多,可谓是真正的不毛之地。进入交州西南面,也就是后世的广西贵州一带,进去了就别想出来。
所以刘焉在益州称帝,中央朝廷真的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倒是有公卿异想天开,在朝会上提议发公文让刘表能够从荆北沿着长江去进攻,可大家一分析,再看刘表被袁术围攻的样子,就知道太难了,便就此作罢。
短短两年间,东汉王朝出现了三个刘姓天子,其中还夹杂了无数草头王,算是另类的一种三国乱世,天下争霸,也徐徐拉开帷幕。
两个月后,兴武元年二月,也就是公元193年二月份,春暖花开,空气里还带着早春的湿润与冬日未散的寒气。
陶谦从徐州的东海郡北上占领了豫州的鲁国,去年又悍然进攻兖州的济北国,搞风搞雨,引得周边军阀对他十分瞩目,不过在那之后,陶谦的行动也停下来,刘备虽然几次勒令他将济北国还给曹操,但却一直置若罔闻。
现在中原地区的形势非常复杂,冀州王芬,青州刘备,徐州陶谦是三个独占一州之地的军阀。而曹操只有东郡,孙坚比他还惨,只有陈国和梁国两地,不过两地加起来有一百多万人口,亦是不容小觑。
南面的豫州被袁术占了一半,实际上现在的汉朝,袁术的实力在明面上已经不比王芬差,半个荆州,半个扬州再加上半个豫州,治下总人口居然达到了六七百万,纸面实力首屈一指。
不过大家其实都知道,别看袁术实力似乎很强大,但一来治下不稳,民心没有归附。二来他本人志大才疏,打个刘表打了两年都没打下来,确实不太让人看得起。
然而没有人知道,此时的袁术,一直在酝酿一个大计划。
这个计划其实已经被青州谋士集团推演出来了,通过陶谦的动作,看出了端倪。
但袁术可不知道自己连底裤什么颜色都被人看穿,所以依旧在忠实地进行着,二月初,他的军队终于抵达了沛国。
此时的沛国相叫做袁忠,是袁术爷爷袁汤的大哥袁彭的孙子,也是袁家人。
不过不同于袁汤那一脉,袁彭这一脉的人喜欢隐居不出仕,袁忠的两个兄弟,大哥袁闳,三弟袁弘都是隐世,袁忠自己也不太想当官。
所以当袁术跑到沛国来,准备将袁忠收入麾下的时候,袁忠居然直接弃官跑了,连见都懒得见这从弟一面。
见到从兄居然这么不给面子,袁术虽然有些诧异,但袁忠的举动正合他的心意,当下不费吹灰之力,就轻易占领了整个豫州南部,其实这也就是他历史上所占领的地盘,只是多了荆南而已。
豫州人口最多的两个郡,汝南郡和沛国现在都在袁术手里,再加上在荆南发展起来的兵马以及袁家在汝南的老底子,此时他的兵力已经达到十二万,势力非常庞大。
不过这依旧没有到袁术的巅峰,他巅峰的时候,最多拥有十七万兵马,实力还是相当强悍。从这一点上来看,也能看出袁家底子有多厚。
二月份袁术发兵占领沛国之后,就立即拥兵北上,与陶谦的兵马汇合,通过彭城、鲁国、济北国等地,出现在了东郡。
两人兵合一处,足有七八万大军,浩浩荡荡地杀入东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占了谷城、临邑。
数日后,消息传达到了青州,刘备立即叫来了陈暮和荀彧,召开会议。
临淄城州牧府中,厅堂内,只有刘备陈暮荀彧三人。
青州不产谋士,但内政型人才是真不少,如孙乾、氏仪、孙邵、国渊这些人,打理地方井井有条。
但说起出谋划策,刘备还是只能依赖于陈暮沮授田丰荀彧。而沮授田丰现在在平原国与济南防备冀州,现在只能让陈暮荀彧过来,组成谋士班子。
三人坐定之后,刘备就脸色很不好看地二人说道:“四弟,文若。东郡传来消息,袁术与陶谦兵合一处,正在进攻曹操。”
“意料之中的事情。”
陈暮笑了笑,早在四个月前,他们就猜到了这一点。
陶谦进攻济北国,其实就是在当桥头堡,等待第二年开春之后,与袁术的兵马汇合,直接进攻曹操,打曹操一个措手不及。
刘备百思不得其解:“我不太明白,为什么他们要绕过孙文台,绕开豫北去攻打曹孟德呢?”
陈暮和荀彧对视一眼,见陈暮点点头,荀彧便解释道:“明公,有两个原因。一者曹操实力弱小,不像孙坚那么能打。二者曹操的地理位置较为特殊,夹在冀州与青州之间,不像孙坚那样四面八方有援军帮助。”
“何解?”
刘备依旧不太明白。
荀彧就继续道:“明公想想,孙坚的位置是在豫州北部,如果袁术陶谦联军要攻击他,则只能从汝南郡与沛国进攻。汝南郡南面就是刘表,孙坚北面是曹操,沛国南面是扬州,一旦先打孙坚,则刘表、曹操、陈温,乃至于我们,都可以就近支援。”
“若是打曹操就不一样。”
陈暮接过话茬说道:“曹操北面是冀州,东面是我们青州,双方兵马在边界对峙,为了防备对方,谁也不敢踏足兖州地界。刘表陈温离得太远,鞭长莫及,顶多有个孙坚驰援,而孙坚本来就是他们的目标,自然就无所谓。”
听了二人的解释,刘备也算是弄明白了。
袁术占领的地盘太广,汝南、豫章、长沙等地都要派兵防守,一旦对孙坚开战,扬州和荆州都会同时进攻他,再加上孙坚曹操,乃至于青州也可能派少部分兵马参战,瞬间就会变成四面楚歌,特别是汝南郡会成为战场中心,到处都要投入兵力。
但在兖州东郡打就不同,由于荆州与扬州离兖州太远,袁术只需要在汝南和豫章等地留守兵马防御,抵御刘表陈温随时可能的进攻即可,哪怕这边抵挡不住,他们搞定曹操后也可以从容回防。
简单来说,就是打孙坚他们的战略纵深会很浅,容易陷入两面作战。而打曹操的话,战略纵深会拉长,荆州和扬州就没那么快支援到位。
明白了袁术陶谦的想法之后,刘备皱起眉头说道:“看样子,袁术是想拿下整个江南江北呀。”
“嗯。”
陈暮点点头:“等消灭了曹操孙坚后,袁术下一个目标,必然是陈温和刘表,若他拿下了扬州与荆州,再算上豫州,天下三分之地,就已经在他手里,除非我们拿下冀州,才能与他抗衡。所以这一战,必不能让他轻易得手。”
“四弟可有办法否?”
刘备看向他,之前陈暮束手无策,除了提议从青州挤出五千人马南下骚扰徐州琅琊国以外,就再也没有策略了,可五千人能做成什么事情?所以他还是寄希望于陈暮能想出个更好的办法。
陈暮却看向荀彧,问道:“文若有什么法子没有?”
荀彧沉思片刻,沉吟道:“打颍川。”
“打颍川?”
刘备一头雾水,人家现在在打东郡,颍川离东郡还隔着个陈留呢。
陈留太守张邈自成一国,不服从曹操,你就算打下颍川,人家也不会让你过去。
然而让刘备没想到的是,陈暮却乐了起来,赞许道:“好计策。”
荀彧微微一笑,两人眼中都充满了默契。
唯有刘备一脸懵逼。
我是谁。
我在哪。
他们在说什么?
一句话都听不懂呀,别当谜语人呀。
第五十七章 围魏救赵
兖州,濮阳县。
初春的西伯利亚冷风由北而来,刮过了苍凉的幽州大地,飞跃了广袤的冀州平原,来到了兖州濮阳县。
曹操庭院中的大树被这春风刮得簌簌抖动,但去年枯黄的树叶早已经生根发芽,在短短数天之内,原本干秃秃的枝干上就长满了新叶,充满了勃勃生机。
此时的兖州,正如那冷风在不断地袭扰着大树,让它飘摇不定,树叶掉落在庭院里一样,袁术陶谦的联军,也对兖州造成了极大的威胁。
东郡虽然是兖州人口最多,最富裕的一地,可前几年战乱的影响一直还在,休养生息了不到一年,还没有完全恢复实力。
哪怕刘备为了维护青州到洛阳的道路而两次支援曹操,也只是让曹操刚刚好稳固地盘,安顿消化而已。
在历史上,陈宫与张邈张超迎吕布之后,几乎整个兖州瞬间响应,全都背叛了曹操。
可见在真实历史里,此时的曹操,仅仅只是拥有一个兖州牧的名头。
各地郡守根本就不把他当一回事,曹操最初的起点,也仅仅只是东郡一地。这个时候他根本就没有想着要扩张,而是在考虑今年之内,如何把济阴与陈留二郡拿下。
这两地太守一个是张邈,一个是吴资,跟曹操的关系都属于表面客气,却根本不服从他指挥的那种,让曹操无时无刻都想着吞并他们。
最主要的还是陈留与济阴仅仅只比东郡差一点,这三郡加起来,基本就是整个兖州七成以上人口地盘。
所以对于曹操来说,把这二地控制在手里,才叫控制了整个兖州。
但树欲静而风不止,曹操原本是想考虑用政治手段,慢慢地对二地进行渗透,架空张邈与吴资,最后以兖州牧大义名分,把他们的太守职务撤掉,可敌人却不给你那么多时间操作。
曹操站在庭院中看着那大树被风吹得瑟瑟发抖,感叹道:“风雨欲来呀。”
一旁的郭嘉哪里不明白他在担忧什么,双手笼在袖子里,微微笑着说道:“明公莫慌,陶谦袁术在想些什么,我们不是早就一清二楚了吗?相信青州那边,也绝不会坐视不理。”
陈宫皱眉道:“就怕青州能够给予我们的帮助也极为有限,他们若出兵,冀州那边怎么可能会放过青州空虚的机会?”
“所以我们也不能全部寄希望于刘备身上,真正要想渡过这次难关,还得靠我们自己。”
曹操转头看向夏侯惇,问道:“兵马准备得如何?”
夏侯惇答道:“已集结就绪。”
曹操便说道:“此战涉及到兖州的生死存亡,我要亲自率军出征,讨伐袁术陶谦。”
程昱道:“现在就等孙坚的兵马了。”
戏贤说道:“不若诱敌深入,我们一边派人联系孙文台,让他出兵袭击沛国与鲁国,断陶谦与袁术的粮道。一面引诱他们进攻濮阳,待他们粮尽之时,一举歼灭来犯之敌。”
“嗯。”
曹操抚须,觉得这个计策不错。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忽然快步进来一名家仆,大声道:“大郎,外面来了青州的信使。”
“哦?”
曹操忙道:“快请进来。”
“唯。”
家仆立即去叫人进来。
曹操则率领郭嘉陈宫程昱戏贤夏侯惇夏侯渊曹仁曹洪等最亲近的文武臣子回到厅内等候。
过了片刻,一名军情司的司卫进来,拱手行礼道:“曹公!”
曹操以为是刘备给他带来了好消息,便含笑说道:“玄德叫汝过来,是有何事?”
司卫说道:“我家明公说,袁术与陶谦忽然进攻兖州,占领谷城、临邑等地,兵锋直指濮阳,必然是意欲染指兖州,因此让我来告知曹公,他决定联合孙坚一起进攻汝南郡。”
“什么?”
曹操大惊失色道:“进攻汝南郡?玄德不来救我东郡吗?”
不仅不来救东郡,还带走了孙坚,现在他手下只有两万人,而陶谦袁术联军则有七八万之众,原本曹操还想着联合孙坚,这样兵力应该有个三四万,就有了一战之力,现在没有了孙坚,他的形势就会无比糟糕。
司卫却解释说道:“明公说,这是为了围魏救赵,现在平原国的兵马我们不能动。否则冀州那边必然会进攻青州,所以只能让洛阳那边派少量兵马进攻颍川,袭扰汝南。”
“唔......我知道了。”
曹操脸色凝重地点点头,挥挥手道:“你先去吧。”
“我们家四将军最后还托我给曹公带一句话,他说现在青州的情况也不太好,这是他们能够帮助到曹公的极限。”
司卫拱手一礼,缓缓退出去。
还帮助到我的极限?
曹操听了这句话差点没翻白眼。
原本他的兵马加上孙坚的兵马,也未尝没有一战之力。
现在孙坚的兵马被调走,剩下他一个人独木难支,这还怎么打嘛。
等信使走后,郭嘉才说道:“这招围魏救赵之计,倒是高明。”
“可这是拿我们东郡在做赌注。”
程昱皱起眉头:“陶谦袁术的联军势大,我军兵少,若是敌人大举进攻,我们必然难以阻挡。如果他们晚了一步,没有逼退袁术,那东郡就危险了。”
“可仔细想想,这或许是击败他们唯一的办法。”
戏贤沉思道:“因为孙坚的兵力也不多,还得有人留守陈国梁国,稍有不慎也有被端了老家的危险。靠他的帮助,击退敌人的可能性不大。不如主动出击,进攻汝南,逼袁术大军回防。”
现在袁术地盘是大,兵力也多。但他的防守压力也大,荆州、扬州、豫州三片地方都需要兵马防守,能挤出来进攻曹操的兵力,大致只有三万人,所以进攻主力则在陶谦身上,陶谦派了四万接近五万人马。
而孙坚的兵力就更少,他占的地盘不过两郡之地,靠着五千丹阳兵和朝廷的任命起家,在陈国与梁国兢兢业业发展才半年时间,总兵力也不过是三万人而已,守住两郡已经很勉强,没有余力进攻。
实际上孙坚能够有三万兵马,还是靠陈国相骆俊与陈王刘宠的帮助。骆俊早年受过汉孝康帝刘宏的赏识,被提拔为陈国相,与陈王一起治理陈国,让陈国百业兴旺,农商富甲繁荣。
孙坚到了陈国之后,由于有朝廷诏令任命他为豫州牧,而骆俊与刘宠都忠于朝廷,因此接受了他的统治,在二人的帮助下,孙坚站稳脚跟,开始逐渐发展武力。
陈国在黄巾之乱时,最多的时候拥兵十多万。不过那是特殊时期没有办法,现在黄巾之乱平息,养不起那么多兵,自然只能解散继续去耕地。
因此如今的陈国只有两万兵马,再加上孙坚的五千丹阳兵,又在半年时间内平息梁国的动乱,陆陆续续招募了一些。三万人就是孙坚现在的全部兵马,而且他如果主动进攻的话,还得留守兵马在国内,可出动的兵马顶多一万。
戏志才认为即便孙坚出动兵马来援助他们,其实际意义也不大,还不如让孙坚去进攻近在咫尺的汝南郡,逼袁术大军回防,让八万联军变成五万,减少他们的八分之三的正面压力,效果好很多。
郭嘉却冷冷一笑道:“说是围魏救赵,实际上那是因为发生战争的地方不是在他们青州而已。即便最后能够胜利,恐怕我们也仅仅只是惨胜,实力要损失不小。”
戏志才笑道:“奉孝也不要这么恶意揣测刘备,刘玄德能够这样做,也算是仁至义尽了,毕竟他也没有义务一定要救明公。”
升米恩,斗米仇。
刘备已经两次援助过曹操,若是个普通人,已经习惯了这种吃大户薅羊毛的援助,现在听到刘备居然不直接派兵来帮他,估计已经心里产生了怨恨。
但这里都不是普通人,乃是心智高超之辈,自然不会无端生出这样的情绪来左右自己的大脑。
曹操点点头:“嗯,刘备帮了我不少忙,且冀州那边在牵扯着他,现在确实无能为力。看样子,没有了孙坚帮助,那就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陈宫比较后知后觉,但想问题还是很通透,说道:“青州那边说是要进攻汝南郡,但他们鞭长莫及,所以必然是从洛阳派兵,从洛阳出兵,就得经过颍川,现在的颍川被冀州伪帝派来的伪豫州刺史赵喁占领,看来青州的下一步就是打颍川。”
“不错,袁术在汝南的敌人主要是孙坚与刘表,他必然不会防备颍川方向还会来敌人,只要洛阳那边行动迅速一些,尽快将颍川拿下,汝南瞬间就会遭到孙坚、刘备、刘表三个方向的敌人进攻。”
曹操听了诸多谋士的分析,眯起了眼睛:“到了那个时候,袁术必然大惊,要么从扬州调集兵马,要么从前线撤兵回去。元让,我记得你与那陈温是好友?”
夏侯惇说道:“正是,元悌是我少年旧识。当年孟德起兵讨伐董卓之时,我带的一千余兵马,就是从扬州元悌那里借来的。”
“好。”
曹操高兴地道:“袁术侵吞荆扬豫三州之心,天下人皆知。唇亡齿寒,我等应当邀请陈温会击于汝南,共同进攻袁术。”
夏侯惇就道:“那我便休书一封,阐明要害,让元悌派出兵马协助。”
如今中原各路诸侯关系复杂,但因为袁术想要吞并三州之地,陶谦想要吞并兖州的野心,导致刘表陈温孙坚曹操就都有了共同的敌人,而刘备则是不愿意身边又发展起两个大诸侯来,因此大家利益相关,勾连在一起,共同抗击陶谦和袁术。
实际上这一战当中,主角已经不再是刘备,而是曹操和孙坚。
毕竟敌人是要消灭他们,事关生死存亡,已经是到了背水一战,不能不全力出击的时刻。
曹操也是果断之人,当即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们原定等待孙坚,合兵之后与陶谦袁术决一死战的计划就得搁置,现在靠我们自己的力量,难以抗衡,必须改变计划。”
郭嘉程昱陈宫戏贤都赞同地点点头,过了片刻,戏贤便说道:“原来我们的打算是诱敌深入,再一战击溃。那现在就是拖延时间,清壁坚守。”
“敌人自鲁国济北而来,由大野泽阻拦,他们要想进攻濮阳,就只能选择从大河两岸进攻。大河北岸是走阳平、东武、顿丘、卫国沿线,最后再往濮阳而来。这条道路我倒是不担心,我们可以依据大河而守。就怕他们走大河南岸东阿、范县、禀丘、甄城。”
“所以我们的主要防守力量,应当也是在东面。以我之见,不如将北面的兵马全部召回来,派遣少量士兵驻守在顿丘卫国一带,而我军主力,则沿线布置在东阿、范县、禀丘、甄城一带,沿途据城死守,拖延时间。”
“还有那吴资,虽然不太听从明公征召,然敌人都已经打到他家门口,就不信他不出兵。明公可派人让他出兵阻拦。若他不愿意,则祸水东引,将战火引入他济阴郡内。”
四名谋士你一言,我一语地出主意。
袁术陶谦联军为什么一定要走鲁国济北国这条路线从东面进攻濮阳?
除了方便两人兵合一处之外,最大的原因就是大野泽。
大野泽在汉朝是相当大的一处湖泊,后世它的一点残存,就是梁山一带的东平湖,不如它现在的十分之一。
《水浒传》中的八百里水泊梁山,其实就是指大野泽到东平湖这一带,广袤的水泊湖区。
所以袁术陶谦联军如果想要进攻兖州,要么从东面,大野泽的北面绕过进攻东郡,要么从西面,大野泽的南面进攻陈留,不然除非他们有船,否则难以越过天堑。
历史上他们就是选择从大野泽的北面进攻,不过当时曹操有袁绍的支持,在东郡北面的发干县一带,就击败了袁术陶谦联军。
而现在没有袁绍支持,王芬和刘备正在对峙,导致他孤立无援,只能选择被动防守。
诸多谋士给出了建议,让他在东阿、范县、禀丘、甄城一带沿途布防,帮助刘备孙坚刘表攻打汝南拖延时间。
这其实就是梯次配置、分段阻击的战术。
曹操听后,立即说道:“好,既然如此,那我便亲自率领大军,前去迎敌。”
当下,第二日。
曹操命令陈宫留守濮阳,亲领大军,北上准备抗击陶谦袁术联军。
第五十八章 赵**夜入禹州
初春时节,临邑谷城东阿下起了小雨。
陶谦的麾下大将曹豹与袁术的麾下大将张勋,正在谷城商量下一步的行动。
这一战袁术本人没有来,因为按照约定,他与陶谦将瓜分兖州和豫州,所以进攻曹操,其实是在帮陶谦打工,袁术当然不会下死力气。
不过张勋目前是袁术手下排名第一的大将,派出他来,其实也能够看出袁术对于这次进攻曹操的重视。
因为按照他们的战略方针,消灭了曹操之后,陶谦就迅速占领了兖州。
这个时候孙坚就变得孤立无援,四面八方都被包围了起来,袁术就可以联合陶谦轻易消灭孙坚,此时他再腾出手搞定刘表和陈温,则豫州扬州荆州全部到手。
到那个时候,江北江南地区就尽归袁术所有,而河南地区,就归属了陶谦,这样按照实力比较,二人都会一跃成为比肩王芬刘备的大诸侯。
不得不说,袁术陶谦的想法还是很不错,但想法好归好,实际操作起来,还是得看双方手段,毕竟人家也不傻子任你宰割。
一开始陶谦和袁术是想速战速决,尽快把东郡拿下,然后对陈留济阴陈国梁国等兖州豫州腹地进行合围。
可惜天公不作美,他们才刚打下临邑和谷城,就下起了连绵春雨。
不过这也算是在他们预料之中吧。
毕竟春天和夏天是多雨季节,而且雨量也不是很大,就是早春的朦胧细雨而已。若不是怕士兵淋了雨,加上春风邪气入侵,引发伤寒的话,他们已经继续下令进攻了。
既然早有预料,陶谦自然也早有准备,他之前就准备了一些蓑衣和避雨的工具,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目前陶谦本人就在鲁国,亲自来督促蓑衣粮草等战略物资尽快运往前线。
陶谦很清楚自己已经老了,要想在自己死之前,为两个儿子打下一份可以站得住脚的基业,就必须要趁着自己还没彻底老去。
看过《三国演义》的都以为陶谦就是个老实人,然而真了解他才应该清楚,陶谦早年在幽州打过鲜卑,后来跟着皇甫嵩打过西羌,接着又随张温平定过凉州,绝对是一个文武双全的人物。
可惜年龄大是硬伤,不然的话,这乱世之中,必然会给他留下一个响亮的名字,绝不仅仅像历史里记载的那样,只是刘备生命中一个赠予他徐州的过客而已。
那边陶谦源源不断地把战略物资运到了前线之后,曹豹就找来张勋商量,趁着现在已经有了蓑衣,是不是要尽快进兵继续前进。
谷城府邸里,张勋正在认真考虑曹豹的意见,想了许久,摇摇头说道:“不行,你们有蓑衣,我们可没有,我还是得去向我家将军请示一下才行。”
曹豹不悦道:“《孙子》言:兵贵神速。现在我们突然发动袭击,正好打曹操一个措手不及,怎么能因为一点小雨而延迟不进呢?”
张勋不像曹豹那样出身于徐州士族,自然不懂什么《孙子兵法》,但他对袁术还算忠诚,坚持说道:“这雨天出兵会是什么结果你应该比我知道,现在各地到处都有瘟疫发生,你是想让我军也得病吗?”
被张勋这么一说,曹豹倒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毕竟陶谦只给自己的军队准备了蓑衣,让人家下雨天跟着自己行动,确实没什么道理,犹豫片刻,便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等两日,若两日之后,雨停了,就一同进攻,若未停,你留守此地,我们去打。”
“这还像句话。”
张勋同意了。
其实大家也都知道,春雨连绵,有时候往往一下就是十几天,哪那么快雨过天晴?
但曹豹也没办法,作为徐州第一大将,他被陶谦给予厚望,要求他速战速决,尽快拿下曹操,吞并整个兖州。
要是一直在此地耽搁,旁边就是刘备虎视眈眈的大军,他可没有把握对抗得了如狼似虎的青州兵。
小雨连下数日,一直没有停过的迹象,曹豹不得已,便决定自己率领大军启程出发。
而几乎是在曹豹准备南下进攻东阿的时候,远在司隶的河南尹。
初春的午后,凛冽朔风之中,同样有一队人马在尘烟漫起的土道上艰难行进。
有诗云,二月春风似剪刀,春天虽然万物生根发芽,但春冬交替之时,温度还没有上来,手里的铁器像冰一样冷,特别是夜晚的时候,能够冻死人。
赵云骑在马上,从这山望去那山,山坡上尽是枯黄深绿景色,黄色的是泥土,绿色的是植被,在春日暖阳下顽强地生长着。偶尔也会有一团几点的零星红色,就如稚童的信手涂鸦一样,扎眼地点缀在漫山的青绿之中。
春暖花开,只是如今的时代并不是全球变暖的后世。所以二月份的气候还是十分寒冷,初生的野花才刚刚绽放,就被凌厉的寒风吹掉了花瓣,独留残存的骨朵,依旧在风中摇曳飘摆。
两日后,他们终于抵达了新郑县。
天空灰蒙蒙的,大团大吞灰褐色的乌云在北风的推动下,缓缓地漫过山顶,翻翻滚滚地向南边压过来。
大野泽一带还只是下小雨,新郑却下起了暴雨。
之前说过,洛阳属于盆地结构,位于季风气候区,雨热同期,春夏高温多雨,因此这一对人马,几乎行走在泥泞之中。
但军情紧急,所有人也顾不得那么多。
罗颢,没有字,小名平安,常山真定人,赵云的同乡好友。
因为没有字,所以他军中人都叫他罗平安。
他不是一个胖子,而是一个壮硕的男人,年约三十左右,比赵云大一点,两人骑马同行,眺望着远方辽阔的大地。
“前面就到颍川境了。”
罗平安穿梭蓑衣瞭望,当年陈暮曾经在新郑邂逅了曹操,现在他们准备从新郑出发进攻颍川。
“嗯。”
赵云点点头,问部将李兰道:“从此地直取阳翟有多远?”
李兰就是颍川人,立即说道:“百里。”
阳翟,后世名为禹州,此时为豫州颍川郡治所。离新郑县约四十公里,在汉时约为百里。
“传令,继续前进!”
赵云大声下令。
现在是下午四五点钟,虽然冒雨前进,但他们都有蓑衣,因此一夜急行百里,六个时辰之内,第二日清晨即可到阳翟城下。
部将韩浩说道:“将军,大雨泥泞,又恐洧水颖水暴涨,不如等雨停后再进攻?”
赵云说道:“我们绕道新郑,就是为了最大距离靠近阳翟,迅速将颍川拿下,威胁汝南。如果耽搁太久,必然让敌人防备,应当冒雨前进,明日我们就在阳翟城内休整!”
“唯!”
韩浩拗不过他,只能听令,去给全军五千将士传达军令。
现在洛阳的兵马也不多,白波军十几万人淘汰了大半去屯田去了,防备冀州的力量只有五万人左右。
但正因为经过淘汰和精挑细选,剩下的都是精锐骨干,因此雨天行军完全支撑得住。
关羽把攻打颍川的任务交给赵云,就是看重了赵云的沉稳能干。
而钟繇则制定了这一套奇袭颍川的计划,特意没有从洛阳南面的少室山方向进攻颍川,而是绕道新郑,就是因为新郑离颍川的治所阳翟更近!
东汉河内郡与颍川郡的关系,有些像太极鱼,互相缠绕在一起。
其中少室山附近的阳城县,就相当于颍川的头部,北面是洛阳,东面是新郑。而新郑则是河南尹的头部,西面是阳城,南面是阳翟。
不去打阳城,就是怕打草惊蛇。钟繇大胆地制定了斩首行动,直接派兵马从新郑奇袭阳翟,尽快解决颍川。
当下,在赵云的强行军下,诸多将士开始继续前进。在渡过洧水的时候还好,因为洧水是一条小河,当初陈暮和曹操渡河的时候,最浅的地方只到脚踝,哪怕现在涨水,也没有没到腰部。
过颖水就麻烦,颖水是一条中等河流,又是大雨天气,水流湍急。哪怕是最浅的地方,也过了人的胸口,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洪水冲走。
最后赵云选择用绳索,由自己先去河对岸,在两岸之间的树上捆绑了数条绳索,横在河中央,形成稳定扶手。
当下士兵们摸索着这些绳子,依次开始渡河。
但即便如此,无情的河水还是给予了他们损失,有时候一个大浪拍过来,士兵没抓稳,轻易就能卷走人的生命。
等所有人过河之后,清点人手,有十多人被河流卷走,永远消失在了浑浊的浪涛里。
赵云顾不得为损失的兵马伤心,继续选择南下往阳翟而去。
等到了第二日清晨,天还未亮,赵云就已经到达了阳翟城外不足二里的一处山林之中。
沿途倒也有很多乡,只是这种阴冷天气,大雨滂沱,又是早上大概四五点钟,水雾浓厚,不说伸手不见五指,单视野超过十米外,就彻底看不到人。
因此大军一路行来,没有惊动任何乡野百姓,轻易让他们靠近了过去。
“将军,城上一个守军都没有,我们是等待他们自己开城门,还是杀上去?”
去查探情况的斥候回来向赵云禀报情况。
赵云看着众将士说道:“等待敌人自己开门,很容易暴露。如果不能及时杀进去,会延误战机。这样的天气,敌人不会料到我们进攻,所以一定要主动出击。”
罗平安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便杀过去好了。”
“不行,人太多反而误事。”
赵云下达指令:“李兰跟我带着十多名斥候精锐一起上城墙,韩浩跟罗平安就率领大军跟在身后,埋伏于城外,一旦我们打开城门,你们就立即过来!”
“唯!”
众人听令。
当下,赵云就带着李兰和十多名斥候精锐靠近城墙而去。
来到阳翟城外,城上果然没有人防守。
这种天气,即便城上有士兵驻守,也大多躲在城楼或者城洞内睡大觉,没有人会想到大雨天气还有人会进攻。
十多名穿着棕色蓑衣的士兵训练有素,纷纷抛出勾爪,利用三人协作开始攀登城墙。
后世部队三人协作攀登高墙的高度一般是四米左右,陈暮其实已经在军中将这一门战术动作纳入了精英训练当中,像他们这样的斥候,就相当于侦察连,只有最精锐的骨干才能进入,已经学会了这门技巧。
但古代普通县城的城墙高度还是相当高,一般在两到三丈左右,虽然不像长安洛阳那么丧心病狂到五六丈,可换算下来,普通县城的高度一般在4.4到6.6米。
特别阳翟还是颍川的治所,高度大概在5米多,所以靠三人协作还是很难攀登上去,只能借助钩索这样的工具。
从这里就能体现出训练小股精锐部队的作用,这些斥候已经相当于特种兵。
赵云身先士卒,第一个攀上了城墙。
跳到了城墙上,左右四下查看,城墙上别说人,就连鬼影子都没有一个。
再看下面的城门洞内,本来城门洞内是应该有人值守的,可同样没有人在,只有一个老卒在洞内右壁的城门洞石室里呼呼大睡。
阳翟的防守果然十分松散。
看到这一幕,赵云就已经心中大定,招呼李兰等陆陆续续上来的斥候跟着他下了城墙,走入了城门洞里。
咔嚓一声,在大雨噪音的掩护下,城门缓缓被推开。
早在城外埋伏的大军在韩浩罗平安等裨将偏将的招呼下,悄无声息地进入了阳翟城里。
远处的街道隐藏于黑暗之中,大雨弥漫,雾气浓度很高,谁也没有注意到,此时颍川治所的阳翟城中,出现了一批不速之客。
第五十九章 釜底抽薪
现在的豫州有两个豫州刺史。
一个是从冀州派来的赵喁,另外一个则是洛阳朝廷任命的孙坚。
只不过在赵喁来之前,汝南郡就已经在袁术手里。
所以他只能选择颍川郡为州牧治所。
对于颍川人来说,他们其实是比较反感冀州那位伪帝,不愿意被赵喁统治。
但谁让人家赵喁来的时候,带了两万精兵呢?
别看颍川是块飞地,可冀州离颍川仅仅隔了个陈留郡而已,想要支援还是很快。
历史上袁绍就曾经任命了属于自己的豫州牧,后来被袁术击败。
现在王芬之所以跟袁绍一样这么做,究其原因,还是因为颍川与汝南可以互为依靠,毕竟袁术与王芬现在都有共同的敌人——以刘备为首的青州集团。
在这个集团当中,公孙瓒显然是二号人物,然后就是曹操和孙坚,所以为了对抗他们,暂时远交近攻,选择先结盟也不失为一种方式。
王芬以为赵喁在豫州背靠袁术,双方互为里表,就能够高枕无忧。而袁术也认为赵喁可以充当他与洛阳的缓冲带,一旦洛阳那边进攻他,可以让他有足够的时间反应过来,因此早就明确表示了支持。
这一点上,赵喁的作用,其实跟张绣在宛城的作用一样,都是充当两个大诸侯之间的缓冲带而已。只不过对于袁术来说是这样,而对于王芬来说,赵喁却是安插在洛阳身边的钉子。
就跟洛阳是安插在冀州身边的钉子一样,王芬采取了荀和的建议,派赵喁去颍川进行反制,这也是为什么河内郡离邺城那么近,洛阳却一直不敢进攻的原因。
所以从战略角度来看,在这个时候洛阳忽然出兵进攻颍川,除了要围魏救赵,威胁袁术根基汝南郡以外,另外一个战略目的,就是拔除这根钉子。
赵云仅仅只带了五千兵马,趁着雨夜奇袭了阳翟,赵喁本人还在睡梦中,整座城市就已经失守,沦为了阶下囚。
中心骨被擒,散落在颍川各地的冀州兵马全都乱作一团,紧接着数日内,颍川就已经沦陷。
冀州,邺城。
王芬听到颍川沦陷的消息,立即召来荀和、陈逸、襄楷、周旌等三公九卿,以及辛评、荀谌、郭图、审配、耿武、闵纯、李历、刘惠这些谋士。
太尉府邸,王芬不断咳嗽,六十多岁的老头,身子骨大不如前,加上这个冬天十分寒冷,着了凉,旧病复发,病情一直不稳定。
但作为冀州基业的开创者,王芬很清楚自己不能倒。他在冀州耕耘了近十年才有这份势力,他一倒,天子还小,荀和陈逸襄楷周旌等人威望又不足,恐怕难以服众。
“咳咳咳!”
众人陆陆续续走入太尉府邸厅中,辛评荀谌郭图审配等人见到主位上的王芬脸色苍白,正有侍从刚刚服侍他喝了药,对视一眼,都能看出对方眼中的喜色。
喝完药,等侍从将碗拿走之后,王芬才用丝巾擦了擦嘴角,强撑着身体,环视众人一圈道:“都坐下吧。”
大家便按照座位依次坐好,荀和陈逸是党人出身,地位坐高,担任司徒和司空,坐在上首。而襄楷周旌是最早跟着王芬来冀州的,加上其他数名资深党人,占据了九卿之位。
至于辛评、荀谌、郭图、审配、耿武、闵纯、李历、刘惠这些人资历不高,也不是党人出身,并没有在冀州身居高位,不过他们是颍川派系和冀州本土派系代表,所以也都各有职务,或为侍中,或为议郎,或为御史,或为尚书,多是六百到千石的顾问职位。
“太尉,怎么今日忽然召开中朝了,莫非是发生了大事?”
等众人坐好之后,荀和就最先发问。
三公有权力召开中朝,不过像这种规格的中朝,已经跟天子常朝没什么区别,只有在发生非常大的事情时,才会出现,因此荀和比较担忧是不是哪里发生了大事。
接下来王芬说的话,也印证了荀和的猜想,他凝重地说道:“颍川来的消息,洛阳忽然进攻阳翟,赵喁已经被杀了。”
“什么?颍川落入了洛阳手里?”
“这可如何是好,我的宗族亲属还在颍川,若洛阳那边对他们下手......”
“文祖,你得想想办法呀。”
听到这个消息,最先炸锅的并不是王芬手底下的这些谋士,反而是担任三公九卿的这些高官。
他们的来源都是早期受党锢之祸残存下来的党人,后来洛阳之乱时,董卓上位,这些人便离开了朝廷,跑到冀州来投奔党人之中混得最好的王芬,希望他能够出兵迎回天子。
可惜最后功亏一篑,于是在荀爽荀和等老一派党人的簇拥之下,王芬就立了冀州这位刘陔做了皇帝,随着荀爽死后,这批老党人数量也越来越少。
但东汉时期的颍川文风最重,如汝南、山阳等地的士人是党锢之祸最大的受害地,比如八俊中有四个是颍川人。
因此在座的其中,颍川人数量相当不少,甚至荀谌郭图也是,有不少亲人在那边。
听到颍川失守,最担心的自然也是他们。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乱成一锅粥,反倒是荀和最先平静了下来,缓缓说道:“诸位静一静,颍川失守,绝不是因为他们要拿我们的宗族做文章,而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他们的目标必然是汝南郡。”
“不错,如今袁术和陶谦正在攻打曹操孙坚,刘备与他二人互为盟友,必然想救。但他的兵马都在与我们对峙,根本腾不出手来,所以才让洛阳出兵颍川,实在进攻汝南。”
“这是围魏救赵之计,如果让他们得逞,恐怕袁术就只能回师防御,那陶谦跟袁术的计策就会失败,不过这跟我们没什么关系,恐怕冀州不能轻动呀。”
“谁说没有关系,曹操的东郡连接青州与洛阳,二地兵马粮草来往必然经过东郡,一旦曹操被消灭,青州与洛阳之间通道就关闭了。所以我们要想从中渔利,就必然要帮助袁术陶谦,最好与他们结盟。”
“可那样的话,我们岂不是就要参战了?我们这边一打,刘备和公孙瓒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就会演变为我们与袁术陶谦联合,一起攻打刘备公孙瓒孙坚曹操,整个关东地区全都要乱。”
“恐怕不止如此,袁术与陈温刘表为死敌,现在刘表被袁术困在荆北,陈温被逼至丹阳吴郡会稽一带,若我们这边一打,他们也必然会蚕食袁术,让袁术陷入两面夹击之中。”
“正是此理,袁术野心太大,反而四面受敌,我们与他结盟,参入战斗当中,同样也会受到四面八方的进攻。”
“可就算不跟他结盟,难道刘备公孙瓒曹操孙坚就不会攻打我们了吗?他们可是信奉洛阳那位,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已经是死敌,就应该趁着袁术和陶谦进攻他们的时候,立即出兵干预。”
台下诸多公卿谋士纷纷各抒己见,有人认为袁术树敌太多,跟他结盟的话,关东全是敌人。有人认为现在关东大多数诸侯都不承认冀州皇帝,本来就跟他们为敌,还不如趁着这个机会与袁术陶谦结盟,狠狠地打击刘备公孙瓒曹操孙坚这些人。
要知道,现在的冀州跟历史上袁绍当政不同。袁绍当政的时候,除了一个特别远的袁术做敌人以外,近在咫尺的,就只有一个公孙瓒而已。因此等袁绍搞定了公孙瓒之后,在北方已经是一家独大,再难有敌手。
而现在王芬当政,因为立伪帝这事跟周边的各路诸侯闹得很不愉快,导致周边全是敌人。所以找袁术陶谦这样有野心,且没有加入到刘备集团的诸侯做盟友,是符合他们自身利益的选择。
只是如果找他们做盟友,正式结盟的话,恐怕冀州就得参战。现在两个大集团双方剑拔弩张,稍微一点火药味就有可能点燃战火,冀州真的已经做好全面开战的准备了吗?
众人各有道理,王芬被吵得头都快炸了,拍了拍桌案,略微提高了声调道:“诸位肃静,都静一静。”
连喊了两遍,大家才安静下来。
等他们都不说话了,王芬才对荀和说道:“公舒,你怎么看?”
荀和沉吟道:“既然洛阳那边出兵进攻了颍川,我们也必须做点什么才行,至少不能让洛阳那边过于肆无忌惮。”
“怎么做?”
“派兵进攻洛阳。”
“不妥,我觉得还不如派兵进攻东郡。”
“进攻东郡?”
众人惊讶,看向那位提议之人,是中山人刘惠。
刘惠跟审配、耿武、闵纯、李历这些人一样,都是冀州本土派的代表,素有谋略,被王芬辟为太尉长史。
荀和提出进攻洛阳,众人以为是老成之见,因为既然洛阳要攻打汝南,则河内必然空虚,如果此时冀州西南面防线的兵马进攻,很大概率能逼敌人回防。
就跟洛阳进攻汝南,逼袁术回防是一个道理。既然你去打汝南,那我就来打你,一环扣一环,反正也不可能有人来打到冀州头上。
因为现在的冀州跟袁绍当政时还有另外一个不同之处,那就是袁绍接手的时候,其实已经是第三手。
韩馥从王芬那接手过来,袁绍又从韩馥那接手过来,后来袁绍又在冀州大肆拷问钱谷,导致冀州不少世家豪强逃离,连年战乱,民生已经相比于王芬当政时差了不少。
而现在王芬是从黄巾之乱后,就已经在冀州主政,扎根了**年,可谓根深蒂固,深得民心。在这一点上,袁绍拍马也赶不上他。
因此现在的王芬比历史上的袁绍强大很多,拥兵二十多万,在北面的河间国中山国,以及东面的清河国渤海郡,都有防备公孙瓒跟刘备的兵马。
如此西南面的魏郡只要不是大举进攻洛阳,在洛阳八关外死磕,就几乎不用担心三面围攻的问题。
而按照荀和的意思,所谓进攻洛阳,其实并不是要杀到洛阳去。
毕竟关东联军二十万,在虎牢关外硬生生打了一年都没进去。他们去碰洛阳这个乌龟壳显然是一件不理智的行为,因此他真正的意图,其实就是出兵河内郡而已。
河内郡是洛阳最重要的产粮地,冀州这边早就想打下来,只是忌惮曹操孙坚他们与洛阳互为犄角,怕他们偷袭邺城,才迟迟不敢动手。
现在有这么好的一个机会,曹操孙坚自顾不暇,他们就能顺势出兵,一来可以解决汝南郡的忧虑,二来可以将河内郡拿下来,削弱洛阳的实力,何乐而不为?
然而刘惠的这个意见,确实是众人没有想到的,一时间纷纷看向他,想知道他有什么高见。
就看到刘惠好整以暇道:“司空之言,我其实明白。学他们洛阳这一招围魏救赵,不失为一计妙招,如果运气好的话,还能顺势把河内拿下来。但我们首先要想明白,这一战的目的是什么?”
这一战的目的是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不太明白刘惠想表达的意思。
郭图沉思道:“此战,难道不是为了帮袁术解汝南之围吗?”
“然后呢?”
刘惠忽然反问。
“然后......”
郭图一时间迟疑不决。
大家都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刘惠继续说道:“帮陶谦取了兖州,帮袁术得了豫州,我们能落什么好处?而且陶谦壮大之后,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又与刘备联合起来钳制我等,东郡乃连通洛阳青州之要道,相比于控制在别人手中,为何不能控制在我们手中呢?”
一席话语,犹如当头棒喝,敲醒了所有梦中之人。
瞬间大家全都醒悟了过来。
对呀。
这兖州,陶谦取得,凭什么我们就不能取?
之前不敢动手,是怕刘备集团。
可现在袁术陶谦加入其中,很大一定程度缓解了冀州的压力,让他们能够解放魏郡的守兵,可以去做更多的事情。
更何况王芬今年还新收了个义子吕布呢,现在还在太行山一带清剿黑山贼。
让吕布去打东郡的话,岂不是十拿九稳?
一时间,所有人都被点醒。
这就是战术与战略之间的差别,也是微观角度与宏观角度的不同。
微观角度走一步看一步,只看眼前。而宏观角度则已经看得很远,想问题更加全面。
冀州原来的两个战略大师,田丰和沮授现在全去了青州,以至于整个冀州没有一个从全方面考虑问题的人。
哪怕是荀和都没有想得那么长远。
而刘惠在历史上也是一位足智多谋的人,曾经力劝韩馥讨董,避免韩馥被关东诸侯兴兵讨伐,据说在冀州的地位还在沮授田丰之上,在场的所有人,也就只有他看出了一些战略端倪。
这一招,可谓是釜底抽薪。
当袁术陶谦在算计王芬,想要利用王芬去牵制刘备的时候,此时的冀州,又何尝不能算计他们两人,利用他们去牵制别人呢?
第六十章 孙策
兴武元年,也就是公元193年2月下旬。
面对袁术陶谦的忽然袭击,青州集团终于开始做出了他们的应对。
赵云奇袭阳翟,杀死了冀州派过来的豫州牧赵喁,迅速占领了颍川,大军紧接着直指汝南。
汝南郡处于四战之地,也是袁术力量最强大的地盘,现在袁术主要的力量,其实是放在了西南面的南阳郡,防备刘表。
而在颍川因为袁术跟王芬没有利益冲突,所以驻守的兵马极少,根本就没有防备洛阳的忽然出击。
这次洛阳能够调动的兵马不多,总共也不过是挤出了一万人,事实上即便如此,洛阳满朝诸公,也已经做好了河内郡被袭击,失去洛阳一半产粮地的准备。
毕竟别看洛阳现在有那么几万兵马,可他们要面对的,可是冀州的主力,魏郡陈兵十多万,因此洛阳面临的压力也非常大。
稍有不慎,他们就只能选择最后的打算,将兵力全部退回洛阳,依靠虎牢、孟津、小平各关隘坚守。
如果有得选的话,没有人愿意让自己陷入被围困的境地。
但这世上本就不存在绝对的自由,很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而已。无非是人类在自己**的催动之下,开始挤压另外一些人的生存空间,从而满足自己的贪欲。
好在目前至少洛阳还占着朝廷大义,一边发诏书斥责袁术陶谦的不轨行为,一边给孙坚陈温刘表发去了诏书,让他们积极响应此次大战。
陈国的治所陈县。
孙坚与陈国相骆俊、陈王刘宠、陈梁两地大小官员以及新招募的几个幕僚正在新的州牧府邸中议事。
由于骆俊和刘宠都十分勤俭,府邸并不奢华,跟历史上刘备在平原国一样,善待百姓,经常会让百姓来到家中一起吃饭谈事,了解民情。所以孙坚也跟他们一样,府邸只是一座普通宅院,并不大。
整个厅堂坐了不到二十个人,却十分拥挤,这在以宽敞和宏大为主题的汉代并不常见。
不过孙坚倒是乐在其中,由于是朝廷任命的豫州牧,孙坚得到了骆俊和刘宠的拥戴,在陈国与梁国并没有受到桎梏,为了投桃报李,他也十分亲近信任二人,除了军事以外,其他政务都会交给他们处理。
陈王刘宠的年纪很大了,他出生于138年,于167年袭爵,担任陈王已经二十六年,在陈国德高望重,而且品德资历都很好,要不是年纪太大,刘虞及满朝诸公必然会推举他来做皇帝。
不过人老心不老,刘宠年轻时候武力强悍,特别是弓弩箭术跟黄忠都有得一比,在9年前黄巾之乱的时候,以46岁的年纪,还披挂上阵,带领陈国子民奋战黄巾。
因此刘宠在陈国深得民心,说话很有分量。
他听说这次袁术进犯兖州,目的就是要侵吞整个豫州,哪怕孙坚不想让这老爷子再出山,也是坚持要来开这次会议,还嚷嚷着要上阵杀敌。
“使君,我请命出战!”
55岁的陈王精神矍铄,体态还十分健壮,一进州牧府,就对坐在主位上的孙坚喊道:“袁术敢来犯我陈国,我必要他的命!”
孙坚哭笑不得,对老头摆摆手道:“陈王少安毋躁,先坐下,今日我们就是来议论此事。”
“孙策那小子呢?”
老头坐在了孙坚下手第一个,四处张望,在孙家他最喜欢的除了跟他一样爱好锻炼肌肉的猛男孙坚以外,就属孙策了。
孙坚沉吟道:“策儿年纪还小,尚未及冠,大人之事,还是不宜过早掺和。”
“这话就不对了。”
老头当时候就不乐意了,说道:“伯符已经年十八岁,已经加了冠,取了表字,是个大人了,如何不能来此议事?”
一般来说,古人二十岁及冠,然后才取表字。但孙坚常年在外征战,战场上刀枪不长眼,他也怕自己有朝一日出意外,所以早早地给孙策加冠。
这种长辈为子女提前举行及冠礼的事情,在汉朝倒并不少见,如汉景帝刘启就在刘彻十六岁的时候为他举行了冠礼,提前成年。
听到陈王坚持,孙坚一时犹豫,想了想,就对程普说道:“德谋,你去叫伯符出来。”
孙策这个时候就在厅堂后面,偷偷摸摸躲在屏风后。
他身高八尺,体态修长,跟他的父亲一样,浑身都是健硕虬结的肌肉。
现在孙坚好不容易安稳下来,将他们接到陈国,有父亲教授武艺,还有陈王这个亦师亦友的长者授予他箭术,让孙策成长地很快,武艺惊人地强悍。
但毕竟还处于理论阶段,虽然也有杀过死囚沾血练胆,可终究没有真正上战场杀敌,孙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多强。
因此这次陈王之所以会忽然提出让孙策来参加军事会议,实际上就是他恳求老头帮忙。
陈王的面子还是大的,孙坚果然同意了。
听到外面父亲让程普叫自己出来的声音,孙策心中狂喜的同时,连忙脚下生风,快步跑到后院中,抓起两个二百斤重的石锁舞得虎虎生风,假装在练习武艺。
一个二百斤,两个就是四百斤,但汉朝一斤是223克,所以这两个石锁的实际重量为45公斤一个,加起来就是90公斤。
看着不多,毕竟能抱起90公斤重物的人大有人在。但孙策却举重若轻,两个石锁在手里轻得像是棉花一样,来回挥舞,没有感觉到一丝吃力。
等到程普来叫他的时候,孙策还假装气喘吁吁,将石锁放下,擦了擦额头根本不存在的汗水,对程普说道:“程叔,怎么了?”
程普不疑有他,说道:“你父亲叫你过去。”
“好。”
孙策压抑住内心的激动,跟着程普来到了前厅。
孙坚看到他健壮的模样,也十分满意自己的儿子非常勇武,微微轻点下颌道:“伯符,今日议事,陈王说你已到了年岁,可以共商大事,便唤你过来,看你愿不愿意参与军事?”
孙策马上说道:“孩儿早就想跟随父亲为国效力,请父亲吩咐!”
孙坚没好气道:“这次叫你过来就是让你听听而已,上战场打仗的事情,可轮不到你,你去下首坐着,不要说话,听诸位叔伯议论便可。”
“唯!”
孙策老老实实地跑到众人坐列最末的位置坐下,已经是接近门口了。
不过能够参与军事就已经很不错了,还要啥自行车?
所以孙策也是喜滋滋地向刘宠投了个感激的目光过去,老头笑眯眯地回了个眼神,这孩子确实对喜欢练武的陈王胃口。
等孙策坐好之后,孙坚才对众人说道:“相信大家也都知道了,袁术陶谦联合一起,进犯兖州。有人说,既然是在兖州,那就是兖州牧曹操的事情,但唇亡齿寒的道理大家应该也都明白。若袁术陶谦取了兖州,我们陈国梁国夹在他们其中,必然会被消灭。”
“正是。”
陈国相骆俊赞同说道:“袁公路枉顾朝廷,藐视天子,肆意进攻豫州兖州之地,导致我陈国郡内皆不安稳,袁氏与何氏为首的几个世家,已经准备举家迁移,可见人心浮动。若不能将其击退,则陈国危在旦夕。”
陈国又被称为陈郡,当时还是有不少大家族居住于此,比如陈郡袁氏,陈郡何氏,都是名门大族。战乱一起,这些世家消息最灵通,知道陈国如今已如飘摇之中的小船,所以提早搬迁离开。
一地豪门世家往往是当地百姓所视为标榜的对象,他们一走,就很容易造成地方百姓惶恐不安,让政局不稳,因此骆俊担心陈国数年的安稳被打破,也力劝孙坚出兵。
“只是汝南为袁公路的基业所在,袁家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天下,树恩深厚,我们力图自保就已经很吃力了,恐怕不能够出郡去作战了吧。”
骆俊说完之后,就有另外一名陈国的官员提出顾虑。唇亡齿寒的道理谁都懂,但为什么一定要选择主动出击呢?
孙坚还未说话,他新辟的长史,济南人许达就笑着说道:“季礼兄此言差矣,孰不闻,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何况那袁公路本就觊觎豫州久矣,明明使君才是朝廷任命的豫州牧,他却占了汝南沛国,兵锋直指陈国。狼子野心,天下人谁不知道?现在曹孟德有难,他倒下之后,恐怕马上就要轮到我们。难道诸位是想要背弃朝廷,背弃祖宗,为那不忠不孝的袁公路效力吗?”
许达这话一说,几名还想着劝孙坚不要出战的官员就不说话了。
后来的东吴有不少投降派,就是因为人家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掌握了大义。投降曹操,就是投降朝廷,不丢人。
可现在袁术是个什么鬼东西?
不尊朝廷诏令,割据称霸,还擅自进攻其它州郡,跟造反有什么区别?
因此至少在名义上,孙坚是遵从目前洛阳朝廷旨意的人,拥有大义名分,他们一旦再说下去,恐怕里子面子都要丢光。
众人迟疑一会儿,那名字季礼的官员就犹豫道:“我并非是说要投降于袁术,只是我陈郡兵少,勉强自保就已经不错,若主动出击的话,一旦兵败,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许达又笑道:“非也非也,大家想一想。现在曹孟德手里还有兵马,能与袁术陶谦有一战主力。可若是等他被消灭,那就只剩下我们了。到时候必死无疑,所以趁着曹孟德还没有败的时候,驰援于他,正是一战挫败袁术野心的好时机呀。”
孙坚听了点点头,定下调子说道:“不错,所以此战我们必须要助曹操一臂之力。此次议事,就这么定下了。我准备整顿兵马,来日就进攻汝南,逼迫袁术回师救援,帮助曹孟德减轻压力,诸位以为如何?”
刘宠想了想,说道:“袁术在西华、汝阳、南顿一带布有重兵。此三城连城一线,互为犄角,若是强攻,怕是难以成事,必须要智取,不若从南面取项县,绕开三地,直取平舆?”
“使君准备带多少人马?”
有一名官员询问。
孙坚说道:“最少一万五千人。”
那官员担忧道:“若绕开三地,那西华汝阳南顿的兵马就会攻击我们陈郡。使君带走一半兵马,恐陈郡难以抵挡。”
听到他的话,孙坚也皱起眉头。
陈县离汝南郡的边境很近,从陈县到汝阳,就是后世淮阳区到周口市西南二十公里左右的地方,总共不到八十里,而且一路都是平原,地势平坦,几乎没有任何阻碍。
孙坚为了防备袁术,在陈郡布下了重兵,他总共就三万人,其中两万人在陈县。
如果他带一万五千人走的话,那城中就只剩下五千人。
可西华一带却有三万袁术兵马,由袁术麾下大将纪灵率领,对陈国虎视眈眈。
他绕开西华汝阳南顿三城,从南面直取汝南治所平舆县。那人家也可以毫无阻碍地进攻他的陈县,相当于是在换家。
然而问题是平舆县的兵马更多,有四五万之众,袁术本人也在那边,主要是防备荆州的刘表,他去打袁术,没准根本打不下来,自己的家还被偷了,那就太惨了。
一时间,孙坚犹豫不决,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诸多主战派也觉得这个问题棘手,去打西华那一带吧。那地方铜墙铁壁,硬碰硬就只能把自己碰个头破血流。
绕开西华一带,取项城进攻袁术所在的平舆,平舆人更多,而且家还有被偷的危险。
这简直是个两难的抉择嘛。
“唉。”
孙坚叹了口气。
归根到底,还是他的兵力太少,人家袁术拥兵十多万,不仅能把刘表陈温看得死死的,连自己都没法动弹。
“看来只能北上去驰援曹操了。”
骆俊沉思道:“陈国现在自保勉强有余,使君可带一万人北上,助曹操抵挡住袁术陶谦进攻。只要能坚持到他们粮尽,则事情还有转机。”
“那倒也未必。”
就在这个时候,今日负责在城楼巡逻值守的黄盖忽然会来了。
众人看去,就看到黄盖喜气洋洋,一进来就喊道:“明公,好消息。”
孙坚忙道:“什么好消息?”
“颍川那边发来了信件,说洛阳派出兵马取了颍川,现在正南下进攻隱强,要我们派兵驰援。”
黄盖将信使给予他的书信上递给孙坚。
孙坚取出来看后大喜。
赵云那边是在拿下了颍川之后,才给孙坚发来的信件。
因为谁也不知道颍川那么快就能取了,所以只能在事情尘埃落定之后,才能写信让孙坚配合。
不然提前写信的话,颍川万一出现变故,迟迟没有拿下,到时候就把孙坚坑了。
事实上一开始青州刘备那边给他写信,以及洛阳刘虞给他下的诏书,仅仅只是告诉他,要求跟袁术作战,而没有具体计划。
毕竟战场瞬息万变,传递书信几天才能到,刘备和刘虞也没有隔着几千公里搞微操的习惯。
然而颍川既然拿下来了,那战局变化自然是在按照计划之中行事,也就可以给孙坚来信,让他配合行动了。
因此孙坚直到这个时候才知道,洛阳那么居然也派了兵马出兵。
听到洛阳的兵马已经在进攻汝南北面的隱强县,孙坚马上说道:“诸位,朝廷已经派了三万大军南下,攻打隱强。隱强之后便是召陵,我等应当立即起兵,与朝廷兵马会击于西华。”
其实赵云就带了一万人,不过孙坚说是三万,以增强信心。
众人听罢总算舒了一口气,面对袁术十多万的兵马压力,没有一个人能够轻松得起来。
现在朝廷也派了人,加上他们陈国三万人,总归是和目前汝南郡的袁术兵马差不了太多,再加上袁术还得防备刘表,恐怕真的能击退袁术也说不定。
“既然朝廷派了援军,那我们也确实该出兵响应。”
“若是刘荆州能出兵就更好了。”
“上次不是给刘荆州去了书信,不知道他如何答复?”
“还有陈扬州那边也可以问问。”
诸多陈国官员议论纷纷。
孙坚听了后觉得很有道理,便说道:“刘表那边上次去了书信还没回,就先不管他,这两日我整顿兵马,先配合朝廷进攻西华。至于陈扬州那边,我待会去给他书信一封,问问情况。”
“州牧,既然如此,那你打算如何安排?”
刘宠假装不经意间露出了一身腱子肉,颇为自傲地道:“廉颇八十岁还能披挂上阵,老夫今年也不过五十五,虽不能比廉颇,但应当也差厘多远。”
言下之意,就是想跟着出战。
他是诸侯王,实际上是没有权力的,陈国的军政大权都在骆俊手里。打黄巾的时候,骆俊也只敢让他守城,不准他出战,把刘宠憋得不行。
现在孙坚来了,成了骆俊的顶头上司,如果孙坚同意的话,没准他还真能离开封地一展武功。
但可惜孙坚一口回绝道:“陈王为国之重器,可不能轻动。何况一支军队,哪能有两个统帅?以陈王之能,统领三军绰绰有余,跟着我去战场,大材小用了。”
“我可以不做统帅,做个将军就行。”
老头急了,说道:“即便不做将军,校尉,军司马,大不了当一偏将总成吧。”
骆俊笑了起来:“算了吧陈王,朝廷有令,藩王没有朝廷诏令,擅离封地可是死罪,连州牧都没有权力帮你,你就死了上战场的心吧。”
宗室跟藩王是两个概念,刘备刘表这些宗室,是没有封地的,即便封侯提爵,也只有食邑,只能算诸侯,而不是诸侯王。
有封地的诸侯王哪怕没有权力,也必须对封地负责,擅自离开,属于死罪。黄巾之乱的时候,汉孝康帝刘宏就用这个借口,处死了不少被黄巾俘虏或者驱赶走的诸侯王。
所以听到骆俊的话,刘宠无比失望,脸色仿佛苍老了十岁。
孙坚瞧他的样子着实觉得难受,毕竟刘宠一直支持他,又是陈国令人尊敬的长者,与孙家十分亲近。
想了想,孙坚便说道:“虽然陈王不能出封地,但也是曾经战过黄巾的勇将,若天天呆在家中无所事事,确实可惜了。不如这样,我走之后,陈县守军就由陈王统领,诸位以为如何?”
骆俊本能想开口反对,藩王是没有兵权的。当初黄巾之乱时,虽然是陈王率领兵马身先士卒击退了来犯的黄巾,但名义上还是以骆俊为统领,兵权在骆俊手上。
现在直接把兵权交给刘宠,就坏了规矩。
但他微微张了张嘴,正想出言提出异议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瞥见老友兴高采烈手舞足蹈的模样,想了想,最后还是算了。
毕竟这年代,很对规矩都已经被破坏得差不多。连天子都已经死了两个,这点小事,已经不算什么。
只是骆俊一定不会想到,再过十多天,他就会后悔得连肠子都青了。
因为孙坚一走,刘宠拿了兵权,再加上孙策的撺掇,一老一少,直接开始无法无天起来。
不过这都是后话。
第二日,孙坚就整顿好了兵马,在二月春风之中,率领着一万五千大军,缓缓地向着陈县西面而去。
而此时此刻,赵云也拿下了颍川南面的隱强县,往下一个目标召陵杀来。
由于袁术在汝南西北面的颍川方向根本就没有防备,这两县城池内几乎没有多少兵马,大部分力量都集中在北面的陈国,南面的荆州边境,以至于赵云势如破竹,短短三日,就已经连下两城,兵锋直指汝南与陈国边境的西华县。
第六十一章 三面包夹
西华县,位于汝阳西北面,陈县的正西面。
跟后世周口市的西华县位置不同,此时的西华县,位于颖水南岸,距离后来的西华县离了约二十多公里。
而汝阳县,就在西华县的西南面,与从颍川方向的召陵县,形成了一条西北——东南的斜线。
其中西华——汝阳——南顿三城连成一线,是汝南防卫孙坚的桥头堡,有数万大军。
值得一提的是,后世说袁绍是驻马店人,其实是个错误的说法。
因为驻马店靠近南阳,当时并没有城市,是一处荒野,而袁绍实际是汝阳人,离驻马店隔了100多公里。
因此准确来说,袁绍应该是周口人。
包括西华汝阳南顿,乃至陈县,其实都是后来周口市下辖的县,距离并不遥远。
广袤的豫东平原上,一列列士兵浩浩荡荡向着西华城池而来。
当孙坚带领大军抵达城外的时候,已经远远地看到了在城西三里外,正有大军驻扎,源源不断的士兵在颖河取水,在河边砍伐森林。
豫东平原在后世的森林数量已经很少,但在古代,不止原始莽林很多,而且平原上还有老虎、狼群、野猪、花豹,大多生活在莽林与丘陵地带,偶尔还会跑到官道上袭击人类。
赵云驻扎的位置就在颖水河畔,沿岸的森立里就有大量野生动物栖息,但面对成群结队的士兵,即便是凶猛的狼群和猛虎都不敢过来,任由他们砍伐植物。
在没有工业革命之前,砍伐这点树木对于生态造成的影响微乎其微,因为在城外的丘陵山岗下,还有连绵无尽的丛林以及广阔的山岭。
这是一片充满植物气息的绿色世界,人类在这片天地里,还不能够完全说是主角,他们能够造成的影响也极为有限。
孙坚先派去了人员去报信,等他们靠近营寨的时候,赵云已经在大门口外等着他们。
目前赵云的官职是河内太守,跟孙坚的豫州牧显然不对等,不过因为他们是朝廷的兵马,所以双方勉强平级。只是在大事上,可能赵云会更加倾向于听从孙坚的意见。
进入营帐内,吩咐自己的士兵同样去砍伐树木准备安营扎寨,孙坚与自己的部下数人就先去了赵云的主将营帐议事。
其实也没什么好商议的,无非就是过几日等营寨扎好之后,如何进攻的问题。
因为西华县不像北面的隱强召陵一样几乎没有人防守,城内足足有七八千兵马,借着城墙坚固,在没有缺乏攻城器械的情况下,这必然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
最终经过商议,先休整几日,加紧制作云梯、木幔、壕桥等比较简易的攻城器械,待万事俱备以后,就全力猛攻,务必尽快将西华拿下。
数日后,接近三万人的大军准备就绪,在西华县的城头上,守将雷薄远远地就看到颖水河岸,成群结队的士兵源源不断地从营寨里出来,他们列着整齐的步伐,扛着攻城器械,向着西华城而来。
看着远方浩浩荡荡的大军,雷薄很清楚,西华城池并不高,只有两丈三,差不多5米左右高度,再加上城内守军数量并不多,要想长久抵挡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他早就派去了信使去往驻扎在汝阳县的纪灵求援,只是都过去几天了,汝阳还是没有动静。
纪灵到底在搞什么?
雷薄不知道,他只知道,如果自己再不下令全军准备戒严的话,敌人就要杀上来了。
“敌军进攻了,全军准备!”
随着传令兵向着城楼方向呐喊,城墙上的锣鼓乒乒作响,号角哞哞长鸣,整座城市都仿佛从死一般的沉寂中苏醒起来。
一队队士兵从楼梯快速登上城墙,然后从城上的垛口后面冒出头,弓上弦刀出鞘,到处都是铁甲叶子呼啦哗啦的碰撞声、焦急恼怒的催促声、齐整整的呐喊声,还有简短急促的号令声和尖锐的警哨声,以及巨大的床弩发射时发出嗵嗵巨响,都让城墙上下乱成一锅粥。
雷薄的士兵勉强还算训练有素,在短短的两刻钟,也就是半个小时内就已经冲到了城墙上准备就绪。他必须要庆幸汝南属于平原地区,在城墙上看得极远,如果城外山岭或者森林太多,等到敌人靠近城下才发觉,那肯定为时已晚。
毕竟守城也不是二十四小时都住在城墙上,如果城内的守军天天这么紧绷着,对于士兵士气和体力的影响都很大,因此哪怕知道敌人已经出现在城外,也需要让士兵保持充足的休息。
差不多是在半个时辰之后,敌人就已经冲到了西华城外。没有一丝丝前奏,也没有一点点顾虑,孙坚提着古锭刀,大刀一挥,全军就展开了猛烈的进攻。
用来阻挡箭矢的木幔被推到了最前面,紧随其后的是扛着壕桥和云梯的士兵,然后就是准备攀登壕桥云梯的刀盾手。
其实自从火箭流行起来之后,现在各路诸侯也不乏准备有火箭的,比如袁术就有。
但此时已经是三月初,清明节的时候,豫东平原正处于潮湿温润的春雨时期,天空灰蒙蒙的,微凉的春风中还夹杂着点点细雨,打在人的脸上柔软地像是恋人的手在轻轻抚摸。
可对于火箭来说,这点春雨尤为致命。毕竟此时的火箭就是用鱼油裹着布条,箭头重不说,一点风就能吹熄,根本没办法处理壕桥云梯与木幔。
所以雷薄也只能等到敌人的士兵冲到了城下,从木幔中出来,在护城河上架构壕桥的时候下令射击。
西华有护城河,这是唯一的好消息。
毕竟旁边就是颖水,不从颖水中引流出一条护城河来,也说不过去。
扛着壕桥的士兵们在刀盾手的掩护下,纷纷铺设好壕桥,后面扛着云梯的士兵又冒着箭雨从壕桥上冲过去,来到城下架设云梯。
箭簇如雨,惨叫声与哀嚎声连绵不绝,大量的士兵被射入护城河里,很快河中就浮起许多尸体,河水变为红色。
但孙坚身先士卒,十分勇猛地举着盾牌冲在了最前面,所以哪怕很多士兵不想死,看到自家的主将如此勇猛,以州牧之尊居然悍不畏死,自然也愿意下死命。
让雷薄根本没有想到的是孙坚真的太勇猛了,麾下的丹阳兵仿佛全都不怕死的勇士,如潮水一般一波接着一波冲击着城头,而陈国兵马虽然不像丹阳兵那么悍勇,但正所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何况从主将孙坚到程普黄盖祖茂韩当四部将以及中层丹阳兵军官,都是如此强悍,陈国兵马再怎么样,也不可能表现得太差,同样是蜂拥而来,如蚂蚁一样将整个北城门拥堵住。
一时间北面城门压力剧增,战争从上午打到下午,不管是进攻方还是守方都已经十分疲惫,孙坚数次登上城墙,都被击退下去,双方加起来死伤近千人,让雷薄不得不将压线底的南面城门守兵调了大半过来,以减轻正面压力。
要知道孙坚作为进攻主力,一万多人全在北城,而赵云作为策应,一万大军兵分两路,从东西二城门同时发动进攻。
这就是经典的围三缺一战术。
雷薄原本在南城留了一千五百人,东西二城各两千,自己带四千人在北面作战,可孙坚给予他的压力太大,逼得他从南城调了一千人,只留下五百人防守。
不过好在这是平原地区,如果城外有人进攻的话,随时能注意到,雷薄倒也不惧怕会有大股人马偷袭。
但让他担忧的是,如果再这样继续下去,恐怕西华县就要保不住了。
纪灵到底在干什么!
算算日子,支援的兵马早就应该来了,为什么还不来?
......
......
就在赵云的兵马从洛阳杀入颍川,在西华与孙坚的兵马汇合猛攻西华的时候,同样是在汝南,还有另外两支部队正在进军。
南阳郡。
在历史上,这里是袁术的地盘。但现在,归了刘表。
此时的袁术,跟历史上他的巅峰期差不多,不同之处在于少了南阳,多了荆南。
地盘越大,防守起来就越难,特别还是在无险可守的时候。
虽然南阳盆地被伏牛山脉包裹了起来,不过南阳去汝南还是有数条通道可以走,比如宛叶古道、三鸦古道、宛襄古道,桐柏古道。
曹操征伐张绣,以及刘备火烧博望坡,都发生在这附近,是中原与江南地区最重要的交通枢纽。
现在南阳被刘表占据,而且袁术也对南阳虎视眈眈,双方的兵马在南阳北面的舞阴、比阳、复阳一带,有数次交锋。
这些地方,其实就是后世的泌阳县与桐柏县,有三条桐柏山脉古道可以直通豫州。
其实在袁术看来,他最大的敌人还是刘表。
因为刘表占据着地利,数条桐柏古道的交通关隘都被他牢牢控制住,像个乌龟壳一样,让袁术数次进攻都铩羽而归,偏偏荆州还处于他势力中心的腹地,使他寝食难安。
其实看刘表现在的位置就知道,荆州北部加上南阳盆地,相当于后世的南阳——襄阳——荆州——武汉连成一片,这块地形北面是伏牛山,西面是秦岭、大巴山,南面是巫山,东面是大别山、桐柏山。
整个地盘全被山脉包裹,只要占据着山脉的交通关隘要道,再加上发达的水系和强悍的水军,别说现在袁术并没有水军,就算有,面对刘表的乌龟壳估计也就是个牙齿崩碎的下场。
因此袁术不得不派重兵防守在阳安、郎陵、慎阳、安城等地,自己本人则亲自在平舆坐镇,防止刘表偷袭。同时派遣张勋协助陶谦进攻兖州,等兖州被拿下,他们再联合进攻孙坚,吞并整个豫州,再慢慢处理刘表。
算盘是打得不错,但袁术显然失算了,在朝廷下达了诏书,以及刘备派来的使者阐述要害之后,刘表在蒯越蒯良等人的支持下,决定出兵,派黄祖从宛叶古道穿过叶县,到颍川的舞阳,进攻西平。
跟之前袁术没有想到洛阳会出兵一样,他也没有想到刘表居然不从东面的桐柏古道出兵,而是从北面的宛叶古道进入颍川,再南下打西平,所以没有任何防备,西平直接沦陷。
实际上西平的位置跟召陵很像,都在汝南的西北面,不同之处在于现在的西平就是后世的舞阳县,而是后世的漯河市,两地隔了50多公里。
所以刘表并不知道孙坚和赵云在他东面100公里外的西华县,毕竟此时信息不发达,他们也没有电话,不能交流。
不过他不知道孙坚赵云的具体位置,不代表不知道孙坚赵云已经出兵在汝南。
因为朝廷给的诏书里已经明确指明,要他配合孙坚赵云的行动。而且赵云在进入西华之后,就已经在派人去南阳报信,很快双方都会知道对方位置,并且尽快配合。
几日后,袁术得知西华与西平二县同时被进攻,而且西平已经被攻克,刘表军正在南下往吴房擢阳二县而来,不由大为火光,亲自领兵北上。
南面防守刘表的兵马足有五六万之众,此时袁术依靠家族在汝南的基业以及在荆南数年的发展,兵力已经接近巅峰。
历史上他的兵马有十七万,现在也差不了多少,除开荆南和扬州的六七万守军以外,大半兵力都汇聚于汝南,防备刘表的兵马有五六万,防备孙坚的兵马是三万,至于陈温那边,并不需要防守,因为他本来就占据了半个扬州,所以只需要在庐江郡派兵驻守就行。
三月初,袁术领着四万大军直奔吴房。不过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想象中的敌人进攻并没有到来,而经过斥候查探,发现黄祖的军队在攻破西平之后,并没有选择南下打吴房,而是去了东面进攻了定颍,似乎要南下打下蔡奔平舆而去。
因此袁术又不得不回师上蔡,最终黄祖趁着定颍守军只有几千人,力量弱小的时候,突袭定颍成功,占据了定颍县城。这样就与袁术的部队一个在汝水上游,一个在汝水下游,隔了约30多公里距离,遥遥对峙。
这也算是黄祖耍的一个花招,他佯装南下进攻吴房,让袁术判断失误,以为他是进攻南面的阳安郎陵一带,如果这一片被攻下,那刘表的大部队就能从桐柏古道直接东进过来。
虽然袁术麾下也有谋士认为,在荆南与豫章九江三面包夹之下,刘表不太可能大军压进,往豫州而来。但汝南是袁术根基,不容有失,自然让他乱了方阵。
一时间,在孙坚赵云刘表的三方进攻之下,整个汝南的北面,乱成一片,到处都是在打仗,袁术不断救火,颇有点疲于奔命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