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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之谋伐全文阅读

作者:玩蛇怪     三国之谋伐txt下载     三国之谋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二章 出城,死战!

    纪灵这个时候在做什么?

    他在准备进攻陈国。

    汝阳是三地兵力最多的一座县城,足有两万多兵马。

    这显然与西华南顿加起来不过一万多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那为什么袁术要单独在汝阳布置大量重兵?

    因为这里处了是抵御陈国的桥头堡以外,同时也是天下名望的汝南袁氏之根基所在。

    整个汝南郡,袁家都是首屈一指的大世家,人心所向,根深蒂固。

    而汝阳则是袁家发源地,袁术自然要派重兵驻守。

    那现在西华被进攻,纪灵要不要救?

    要救,但不能去硬碰硬。

    他手里的兵马,再加上南顿的兵马,凑到三万人还是没有问题。

    可这样一来,汝阳就没有兵力防守,所以最多派两万人去,汝阳乃至南顿两地都得留一点人。

    然而他即便派出两万援军,加上西华城内的守军,总兵力也只有两万七八千人,不到三万,跟孙坚赵云的兵力相当。

    何况他们是从野外去驰援,如果人家围点打援,对于纪灵来说,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

    当然。

    以纪灵的水平,倒不至于能够想出围点打援这么高明的战术。

    他只是在担忧如果他把汝阳与南顿的兵马调走,敌人忽然袭击汝阳,导致汝阳被攻破,袁术会大发雷霆而已。

    汝阳袁家根基所在,袁术还有很多亲戚住在这里,一旦汝阳被破,纪灵讨不到什么好。

    所以他只能去想别的办法。

    那么当我方兵力与敌方兵力相差不大,且我方还要守三座城池,兵力严重分散,不能完全保证据点能够防守住的时候,我方守将该怎么做?

    袁术正亲领大军与刘表的大军对峙,暂时分不出兵来帮他。

    引兵驰援西华的话,汝阳就在身后,且平舆就在南顿正下方,整个豫东平原几乎无险可守,四面都有被突破绕开的风险。

    所以在想了两天之后,纪灵想出了一个解决方案,那就是偷家。

    这是一个很容易就能想到的问题。

    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

    既然汝阳不能失,那么就至少要保证汝阳安全的情况下,想到退敌之策。

    进攻陈县!

    陈县与汝阳近在咫尺,孙坚大军出动,根据细作来报,此时的陈县非常空虚,只有约四五千人。

    而且孙家的家眷都在城中,如果能够占领陈县,孙坚必然方寸大乱,难以维系。

    即便暂时没有把陈县攻下来,围魏救赵嘛,整得好像谁不会一样。

    想做就做,纪灵确定了这个想法之后,几乎是接到雷薄求援的第三日,就在城中留下五千人马,一边率领一万五千人出城,一边派人去南顿,让南顿守将陈简派五千人来协助他。

    由于袁术地盘太大,而且要防御的敌人实在太多,四面皆敌,所以在北面汝阳这一带防守陈国的兵马不到四万,西华七八千人,汝阳两万,南顿一万。

    但这样的兵力已经非常雄厚了,孙坚两郡之地加起来,才三万人。除了自己带的一万五千人,陈县留守五千人,其它五千人还得分散在陈国梁国十多个县中,平均每个县留守兵马不足五百,可见孙坚的兵力有多捉襟见肘。

    不过孙坚的兵力也只是相对于袁术来说,要知道在乱世之前,每郡郡兵的兵力基本也就是在四五千左右,平均分到每县也就那么几百人而已,因此与其说孙坚实力不行,不如说袁术是狗大户。

    只是地主家也有没余粮的时候,周围的穷鬼一拥而上,要将袁术这个大户撕成碎片,刘表孙坚赵云加起来有五六万兵马,已经在汝南腹地搅风搅雨,让他不得安生。

    作为地主家最忠实的奴仆,纪灵自然要替主人分忧。

    广袤的豫东平原上,最前面的三千先锋部队开路,八千中军位于队列中间,四千后军加上数千辎重部队,浩浩荡荡地开赴百里外的陈县。

    一般来说,要想支持一万大军长期征战,需要的辎重部队最少得数倍于战兵。但纪灵本来就只打算尽快攻破陈县,所以粮草辎重也没有带太多,就那么一万多石,支持大军十天足矣。

    经过两天的行军,到第五天日入末黄昏初时,阴云暗日暮霭朦胧中,一连下了数天的春雨突然停了,几道久违的夕阳斜辉,透过厚厚的乌云,映照在被雨水浸透的土地上。

    在地平线的尽头,纪灵骑在马上,已经远远地看到了那座陈国的治所陈县,城池并不高大,像是沙砌的城堡一样渺小,但谁都清楚,从远处看做不了任何参照,要想查看实地情况,还得亲自去观望一番才行。

    “传令三军,先停下歇息,我去找驻扎营地。”

    等到抵达陈县城外,离城池约四五里之地的时候,纪灵对自己的副将吩咐了一句,自己则带领数十随从,骑着马匹登上了一处丘陵,四处翘望。

    军队驻扎都是有讲究的,一是要开阔,二是要有水源,三是要有森林,像孙坚赵云的营地就驻扎在颖水河畔的开阔地带,方便观察敌情,可以砍伐树木制造营地,同时还不会造成缺水,让士兵不能生存的后果。

    人不吃饭可以饿很多天,但不喝水的话,几天就会死,除了马谡以外,大部分古人都清楚得很。

    陈县最大的河流是狼汤渠,就是鸿沟。

    此水自荥阳流入陈留,再东南至陈国入颍水,过郡四,行七百八十里,为楚河汉界之所在。

    纪灵站在丘陵之上,借着傍晚一点夕阳的余晖,正在寻找军队驻扎之所。

    而此时此刻,陈县的城楼之上,孙策正在眺望这边。

    从汝阳到陈县的距离很近,如果是在后世,开车一个小时。但在此时,以每天五六十里的行军速度,需要走两天。

    所以纪灵从接到雷薄求援的第三天,同时也是孙坚赵云围攻西华的第四天出发,一直到两日之后,才在傍晚时分,堪堪抵达陈县楼下,准备驻扎营地,明天就攻城。

    但他们来的时候,沿途要过一些乡亭村庄,这些乡亭村庄不止有百姓,还有陈国各地的乡三老,亭长等基层官员。百姓在附近活动,看到纪灵大军往陈县方向进发,自然会告诉乡老亭长,乡老亭长一边带领他们逃难的同时,也会派人向陈县城中报信。

    因此几乎在纪灵到达城外的同时,孙策和刘宠骆俊,也已经得知了消息,动员起全城的兵马,在城墙上戒严起来。

    一般来说,古人行军很难瞒得住,毕竟你就算想快点前进,不去劫掠沿途百姓,但凡乡亭中有基层官员没有叛变,骑上一匹马想要报信还是没问题。这使得几乎是在纪灵抵达城外的时候,城中就已经做起了准备。

    不过纪灵也并没有直接进攻的打算,他行军两日,到城外的时候都已经天黑了,虽然从汝阳带了不少攻城器械,但一来天色太暗,对于夜盲症的士兵来说很艰难,二来士兵也比较疲惫。

    所以他准备明日开打。

    只是孙策却不这么认为,在晚霞的微风之中,借着阴云散去后,傍晚夕阳的一点余晖,远远地看到城外仅仅只是几千先头部队,后方还有大批人马正在赶来,敌人的队形稍稍有些杂乱,并不是很整齐。

    在越来越黑的夜幕下,还能看到先头部队已经正在缓缓地向着狼汤渠的河边靠拢过去,显然是打算在河边安营扎寨。

    “伯父,我看他们才刚刚抵达城外,应该是准备找一个地方驻扎。此时他们的士兵毫无战心,如果我们趁着这个机会袭击,他们必然不会想到,不如我带兵出城一战?”

    看到这一幕,孙策忽然奇思妙想,出了主意。

    骆俊连忙说道:“不可,敌人兵马上万,我们只有数千人,如何能与他们在城外鏖战?还是据城死守,方才是上策。”

    哪知道孙策的话非常对刘宠的胃口,对骆俊不满道:“大丈夫敢为人先,连伯符尚未满二十都有勇气出城进攻,孝远作为一地之长,怎么能畏敌如虎呢?”

    “不是畏惧,是伯符之言,乃小儿之见。祖荣也是当年提刀上马,在陈国死战黄巾的沙场宿将,也该明白敌众我寡,守城才是正道吧。”

    骆俊坚决不同意。

    刘宠想了想,说道:“不若派千人去试试,如果敌人指挥有当,我们就不强求。如果敌人乱了阵脚,则趁势猛攻。反正天色马上就要暗下来了,就算奇袭不成,想要撤回来还是简单。”

    “这......”

    骆俊一时犹豫,因为刘宠说得没错。

    现在已经到傍晚,马上就要黄昏时刻,夕阳大半边身子都已经落下了地平线,天马上就要黑了,即便奇袭不成功,借着夜色掩护逃回来还是没问题。

    想到这里,骆俊迟疑道:“倒也不是不行,不过伯符不能去。”

    “为什么?”

    孙策睁大了眼睛,他早就想驰骋沙场了,现在这个机会眼看就要来了,凭什么不让他去?

    骆俊说道:“战场刀枪无眼,你若是出了意外,我们如何向州牧交代?”

    “额......”

    刘宠本来是支持孙策出战的,结果骆俊这句话,反倒也让他犹豫起来。

    确实。

    战场刀枪无眼,如果孙策战死,等孙坚回来,他们还有颜面去面对孙坚?

    因此即便是刘宠,也不再支持,转而说道:“孝远说得有理,既然如此,伯符你就在城中等候,就在城楼上看着,由我亲自领军出城一战!”

    “什么?”

    “不行!”

    孙策和刘宠几乎同时回应,孙策是惊愕,刘宠则是反对。

    刘宠毫不迟疑地道:“即便派人去奇袭试探,让一偏将领数百人攻击,再让另一偏将接应即可,你亲自去怎么能行,若有闪失,陈国岂不是失了一臂?”

    “是啊,伯父乃陈国柱石,怎么可以以身犯险,还是我去吧。”

    孙策也嚷嚷着。

    哪知道刘宠咧嘴一笑:“你们说话不算,州牧走前说了,我现在是城中主将,军中一切都得听我号令。门牙将孙策何在!”

    孙策几乎条件反射地低头拱手:“末将在!”

    “命你留守城中,以作策应!”

    “额.....唯.....”

    孙策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

    刘宠又对骆俊说道:“国相我命令不了,不过你现在也命令不了我,朱治何在?”

    被孙坚留下来辅佐刘宠的督军校尉朱治已经是陈县军职第二高的人,不过因为刘宠是主将,所以现在朱治要听命于他。

    听到刘宠点将,朱治站出来说道:“末将在!”

    “点齐一千人,随我出城!”

    “唯!”

    朱治领命而去。

    骆俊无语。

    他现在很后悔当初为什么不劝孙坚收回任命刘宠为留守主将的命令。

    早从黄巾之乱起,他就知道刘宠是个彻头彻尾的莽夫。

    喜欢练块,勇武过人,曾经亲自率领兵马在黄巾中杀个七进七出。

    现在五十多岁的老头了,以为他能改改性格,结果还是不服老,硬要出城一战。

    早知道是这样,当初就该反对到底的。

    不过现在也没用了,刘宠目前是最高军事统帅,掌握全城兵权,骆俊也只能干看着,无能为力。

    当下,在骆俊与孙策眼巴巴地注视中,刘宠回到府中,穿戴好盔甲,从家中取出整日打磨,依旧锋利无比的宝刀,像是抚摸情人一样轻轻地抚摸着闪烁着银辉的刀背。

    “老朋友,我们已经多少年没有并肩作战了?十年了吧。”

    刘宠喃喃自语。

    轻弹刀面,薄刃发出龙吟一般的声音,像是在回应它的主人。

    走,今日就带你出去杀个痛快!

    刘宠将刀插入鞘中,背上弓箭,在家人们的簇拥下,走出家门,骑上了战马,一拍马臀,身边二十余骑,就向着城门的方向奔去。

    城门口朱治早已经在等待着他,见刘宠到来,身边的士卒全都缓缓让开一条道路,让刘宠走到了城门口。

    “开门!”

    刘宠高声道。

    城门缓缓打开,二十余骑兵在最前面,紧接着所有的士兵鱼贯而出,到了城外。

    在孙策和骆俊的注视下,他们看到刘宠命令士兵以锥形阵排列,自己的骑兵在前,充当锥头,然后一声令下,千余士兵,悍然向着数里外的敌军杀去。

    此时此刻,纪灵正在指挥着士兵在城外安营扎寨,同时命令士兵砍伐河边树木,准备制作营寨栅栏。

    谁也没有想到,城中居然还敢主动出击,向着他奔来。

    当他在山坡上遥望看到这一幕的时候,第一时间是感到错愕,然后又哑然失笑,对左右说道:“这城中守将是疯了吧,居然敢出城一战?”

    左右说道:“恐怕他们以为将军在命令士兵安营扎寨,没有防备呢。”

    “呵呵。”

    纪灵笑了笑,他确实没怎么防备,但傻子都知道,不可能让所有战兵都去忙活。

    所以他选定地址后,就让前军三千人在外围警戒,让其余一万两千人加上数千辅兵,总共两万人在河边准备营地。

    如果他犯低级错误,让所有士兵全去安营扎寨的话,确实有可能被突袭,可纪灵又不傻,基本常识还是有的,身边依旧留有可以战斗的军队。

    这对于刘宠来说,是一个很致命的问题。

    因此几乎是当刘宠冲到狼汤渠河岸边的时候,纪灵就已经聚集齐所有人马,这些兵马原本或是在河边休息,或是在身边驻足,现在全都靠拢过来,形成了防守圆阵。

    “糟了,敌人有防备!”

    借着天地间最后一抹余晖,骆俊隐隐约约看到数里外敌人迅速围拢过来,大惊失色。

    孙策扶着城墙,手捏成拳头道:“我带人出城去帮伯父。”

    “不可!”

    骆俊立即阻拦:“祖荣会有自己的判断。”

    刘宠有自己的判断吗?

    有。

    可他很老了。

    这一战,也许是他这辈子最后的一战。

    史书里记载他勇武过人,善使弓弩,却不知道,王位已经束缚了他太久。

    如果不是宗室的话,刘宠更愿意去做一个驰骋沙场的大将军。

    马革裹尸,就是他最希望的看到的结局。

    所以当他哪怕看到敌人反应迅速,居然提前结阵的时候,刘宠依旧咧嘴一笑,举起了手中的刀,高呼道:“杀!”

    “杀!”

    士兵勇猛地冲入了阵中。

    然后城上的孙策看到刘宠冲入了敌阵,很快就有数名敌方将领将他团团围困住,厮杀在一起。

    如果是年轻时候的刘宠,或许不会惧怕,可他五十多岁了,太老了。

    只一会儿,他就体力不支。

    骆俊睁大了眼睛,嘶吼道:“祖荣,你疯了!”

    离了数里,刘宠已经听不到了。

    孙策只是呆呆地看着,因为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看到刘宠被打落了马下,消失在了人海之中。

    最锋利的锥形阵,遇到了防御力最强的圆形阵,几乎是一触即溃。

    冲入阵中的数百人顷刻间就被绞杀。

    剩余的人在朱治的带领下,已经准备开始撤退了。

    而此时。

    孙策却软软地靠在城墙上,像是瘫痪了一样。

    眼泪不停地流淌。

    他永远,永远地失去了一位喜欢他,爱护他的长者。

    “出城,死战!”

第六十三章 狂狮

    骆俊拦不住孙策了。

    城中还有吴景、孙贲、孙河、徐琨等孙坚早期重要部将。

    这也是为什么孙坚敢于让刘宠担任主将的原因。

    可面对待他要好的刘宠身死,孙策宛如一头发怒的狂狮,红了眼睛想要找人拼命,谁都拦不住都拦不住。

    生命很无常,死掉一个人,像是枯萎一朵花,落下一片叶,亡了一只鸟那么自然。

    也许对于刘宠来说,战士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是他毕生的夙愿。

    可对于孙策来说,他失去的,是一位宽仁的长辈。

    夕阳还未彻底落下,天地间是灰色的。

    天越暗,人间也就越发阴冷潮湿,虽未下雨,可却刮起了大风。

    孙策的头发在风中摇曳,他眼睛通红,默不作声地下了城,耳边骆俊的声音置若罔闻,只是对吴景道:“舅舅,我要杀出城去。”

    吴景从没看到过孙策这么噬人的眼神,不过自己至少还是他的舅舅,迟疑道:“真的要去吗?”

    “至少要把朱叔救回来。”

    孙策头也不回地向着城楼下拴着自己的马的柱子走去。

    吴景无奈,只能紧随其后。

    没有人愿意去惹暴怒下的孙策,即便是吴景这个亲舅舅也劝不住。

    孙贲、孙河、徐琨等人大声招呼士兵,一列列早就准备好的甲士快速向着城门方向靠拢,兵刃与鳞甲相撞的声音叮叮当当不绝。

    过了约一刻钟后,城中集齐四千甲士,孙策骑在马上,回头瞭望了一眼远方的天地,山岭灰蒙蒙的,像是在雾里。

    “杀!”

    因为要掩护撤离的士兵,城门并没有完全关上。

    孙策只是一声令下,所有人都跟在他的身后从城内出来,众人列成了一个自春秋战国以来最有趣的方阵——那就是没有方阵。

    几乎是在冲出城去的一瞬间,孙策骑着马就如一道箭一样向着远方的战场杀奔而去。

    这个行为导致所有人都无比惊讶,他们完全跟不上孙策的步伐。

    所以他们没有办法列阵,只能跟在孙策的身后跑。

    这一跑,就是二里地。

    这个时候朱治且战且退,身边的人越来越少。

    但他的作用却很明显,那就是引诱着纪灵带领着人马已经追杀了他一里。

    纪灵选择在离陈县四里外的河边驻扎,这个位置还算保守,因为很多敌人围城的时候,往往都会选择在二里外,只要不在弓箭与床弩的射程里就行。

    因此当孙策领着大军出城的时候,纪灵就已经注意到了这一幕,一口气跑二三里,怎么说也得要四五分钟,足够他反应过来。

    “退!”

    纪灵对周围的士兵大喊。

    身边的亲卫们便纷纷高喊“撤退”,命令慢慢地向周围传播出去,约两分钟后,所有的士兵开始停下了追击的脚步,缓缓向中央纪灵的方向靠拢。

    现在再往河边中军撤退已经晚了,纪灵只能一边吩咐让人去叫援兵,一边命令士兵尽快结阵。

    他的副将荀正远远眺望,见敌人最前头跟之前那次一样,依旧是一人冲锋在前,身后大量士兵附为羽翼,但阵型却乱糟糟地,不由哑然失笑道:“将军,又来一个送死的。”

    “早听闻孙坚的军队悍不畏死,这悍不畏死我们倒是见识到了,可这脑子却不怎么样,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也不要小瞧了孙坚,孙坚可谓猛虎,厉害得紧,只是他不在,他手下的军队确实如一盘散沙。”

    “将军,还跟之前一样,放敌将进入阵中,再四面围攻绞杀吗?”

    纪灵身边的几个亲近的裨将门牙将纷纷开口。

    有人嘲笑孙坚,有人询问纪灵。

    纪灵眯起了眼睛,嘴里缓缓吐出几个字:“放他进来。”

    之前敌人的主将就是他故意放入阵中,再由自己与几名副将亲卫一同绞杀,现在又来一个。

    这陈县的敌人还真是继承了孙坚的风范,每次作战,都喜欢一个人勇猛向前,却不知道这样的人往往死得最快。

    主将一声令下,集结在阵前圆形方阵的士兵就露出了一个缺口,纷纷四散开,纪灵带着荀正等亲卫副将越众而出,就站在这个缺口里面,这样就形成了一个口袋阵,等敌人进入后,可以隔绝敌人。

    这算是战场统兵大将的基本功,虽然很多将领没有这个本事,但纪灵作为袁术麾下首屈一指,排名仅次于张勋的将领,这点能耐还是有的,足以对付很多没有任何组织的军队。

    现在别看纪灵这边只有三千人结成圆阵,而孙策身后足有四千人,可阵型不同,圆形阵防御力极大,孙策那边毫无组织纪律,根本不可能杀入阵内。

    在纪灵看来,只要把为首的大将斩杀,那么这支军队就必然崩溃。然后顺势发动猛攻,也许不要等到明天,今天就能攻下陈县。

    这仗还真是好打。

    纪灵脑子里愉快地想着,只要站在着等对方主将过来送死,死了后对面军队一崩溃,一崩溃就赢了,这世上还有什么比这更简单的事情?

    太阳渐渐下山了,西方晚霞的火烧云染红了半边天空,东方的月亮却悄然爬起来,天地间一片灰雾。

    孙策夸下的战马卷动着沙尘,四蹄奔驰,如箭一样射来,他的手中,握着长枪。

    吴景、孙贲、孙河、徐琨等人根本拦不住这头发怒的狂狮。

    孙坚作战勇猛,孙策比他的父亲更加勇猛,眼睛通红,目不转睛地看着远处的那个主将身边的汉子。

    他记得,就是此人偷袭了伯父,让他葬身马下。

    枣红马在空中仿佛划过了一条长虹,顷刻间孙策就已经冲入了阵内,眨眼间纪灵的前军就将他团团围住,各种刀枪棍棒斧钺勾叉就向着他袭来。

    对付骑将这些经验老道的士兵有的是办法,射人先射马,在乱战中也是一个道理,人戳不到,那就先把他的马杀了。

    只要掉下马去,就算是项羽,浑身的力气也没地方施展。

    “滚!”

    孙策怒发冲冠,嗔目而视,声音咆哮如雷,仿佛在这些士兵们面前的不是一名年轻的小将,而是一头恐怖的雄狮,竟是硬生生吓得周围士兵连退数步。

    这气势太吓人了,以至于站在队伍中央,还等着孙策自投罗网的纪灵荀正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身边的士兵竟然全都散开。

    纪灵的瞳孔瞬间收缩,眼睛睁圆,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如果不是现在正在发生,他一定以为周围的士兵全都是卧底,春秋时期的小说家都不敢这么写。

    可偏偏是事实。

    孙策仅仅一声暴喝,就吓退了原本要将他团团围困的普通士兵。

    正在众人愣神间,下一秒,孙策就已经杀至。

    噗嗤!

    那枪竟然快如闪电,天地间像是有一条银龙划破苍穹,瞬间刺穿了荀正的喉咙,鲜血顷刻间便飞溅而出,再拔出来的时候,人已经落下马去生死不知。

    “荀正!”

    纪灵大惊失色,他小瞧了这小将的厉害,原本以为这么多人围攻,顷刻间就能杀死他,哪料到人家一吼之下,周围士兵竟然完全不敢进攻。

    然而纪灵已经来不及为自己的副将惋惜,孙策的枪已经后发先至,悍然向着他袭来,此时纪灵其实已经本能出刀挥砍,他的反应比周围人快了许多,几乎是在荀正死的瞬间就砍了过去。

    可孙策的枪比他的刀长,古代一丈八以上的武器称作矛,一丈八以下的则叫做枪,所以张飞的武器叫做丈八点蛇矛,而孙策的霸王枪,则有一丈三尺八寸四分,为现代3.2米。

    而汉代的普通环首刀,长度一般在三尺到五尺左右,纪灵用的三尖两刃刀则长九尺,跟关羽的青龙偃月刀差不多,比孙策的霸王枪短了一米三,吃了武器短的亏。

    为什么纪灵跟关羽大战三十回合勉强能打个平手,遇到张飞十回合就被刺于马下?除了张飞的武力比关羽稍高一点以外,就是因为一寸短一寸险。

    孙策含怒一枪刺来,仿佛有千钧之力。纪灵再想挥砍已迟了,仓皇变招,身体侧身一躲,整个人几乎是躺在了马背上才躲开这一刺。

    本来按道理来说,孙策单枪匹马闯入阵中,忽然杀到纪灵面前,让他猝不及防,这一枪,就足够将他压制得翻不起身。

    可幸运的是好歹周围有亲卫帮助,众人一拥而上,逼得孙策左挡右支,瞬间杀了四五人,也让纪灵稳住身形。

    此时的纪灵再也不敢有半点轻视,原本以为敌方一人进阵,杀了他手到擒来,哪知道居然来了个盖世霸王,一喝吓退了前面数十人,顷刻间杀到自己面前。

    若不是第一枪杀的是荀正,也许当时候纪灵就已经死了。

    纪灵的脸色十分凝重,摆正好心态,挺刀就上去与孙策搦战在了一起。加上周围的十多名亲卫助阵,双方打得昏天黑地,一时间难分高下。

    但战场上的形势可不会因为阵中这十多人的搦战而发生改变,孙策被团团包围,可能够攻击到他的只有那么几人。

    所以只要能够抵挡住他们的围攻,倒也安然无恙。

    而在外围,吴景、孙贲、孙河、徐琨等人率领的大军如洪水一般向着纪灵的军队涌来,双方像是最锋利的茅,遇到了最坚实的盾,顷刻间无数人人仰马翻,如条奔涌的大河一般轰然撞在了一起。

    孙坚留下的诸多部将奋力厮杀,之前带领士兵逃走的朱治也杀了回来,在众人的拼死战斗之下,圆阵终于被撕裂开了一条口子,宛如冰山倒塌,纪灵军整个军队瞬间塌陷开来。

    正常来说,如果圆形方阵集结的紧密的话,像这样没有任何阵型的冲锋,是很难冲破其中。然而孙策在冲阵的时候,敌人故意留下来的这条口子,却成了破绽。

    因为孙策在冲阵之后,一声狮王怒吼,吓退了原本要围拢过来的士卒。孙策杀到纪灵身前时,这些士兵也没有及时补上,造成了阵型漏洞。

    很快,孙策军就利用这个缺口直接杀入了圆形阵中,靠近到了孙策的位置,然后向着四面辐射,来了个中心开花。

    “跑啊,再不走就没命了。”

    “阵型别乱,别乱。”

    “不许跑,站住!”

    “啊啊啊啊!”

    兵败如山倒,原本纪灵军人数就比敌人少,现在阵型一乱,就直接变成崩溃之势。

    周围的士兵全都开始丢下武器逃跑,四散奔逃。

    哪怕一些基层军官不断呼喊,也依旧挽回不了局势,可以说,孙策是以一人之力,硬生生地撕裂开了圆形阵的一条口子,奠定了胜局。

    此时纪灵只觉得压力骤增,那年轻的少年仿佛身上有一股恐怖的怪力,每一枪刺来,哪怕格挡架住,那可怕的力道也依旧让他感觉到心惊肉跳,不仅虎口已经酸麻震出了血,连两条手臂都像是没有了力气,再也挥不动刀。

    几乎是在三十多回合之后,孙策一声暴喝:“死来!”

    吼!

    犹如春雷在耳边炸响,纪灵身边原本要准备掩护他的一名亲卫竟然硬生生七孔流血,被活活喝死。

    同时孙策手中霸王枪如旋风一般舞动,枪若游龙,瞬间刺向纪灵的喉咙。

    纪灵再向举刀格挡已经来不及,不是他没反应过来,而是他的体力不支了,与那怪力少年酣战了二十回合,他的手酸痛无力,几乎再难以招架住。

    千钧一发之际,纪灵干脆身体侧倾,想要躲开这一枪,同时拨马便准备走。

    哪料到这一枪实在太快,势如闪电,虽然没有刺中他的喉咙,可刺中了他的肩头,将他的右肩膀直接洞穿!

    “将军!”

    左右剩余的亲卫一拥而上,有人去缠住孙策,有人去把纪灵抢出来,最终在付出了六条人命的代价,纪灵被身边侍从救下,疯狂地抽打着马臀,往河边方向跑。

    见到敌人奔逃而去,孙策仰天咆哮,只觉得浑身的力气依旧没有用尽,恨天无把,恨地无环,长啸一声狂吼道:“追!”

    这一日,是小霸王的初战,一枪杀死纪灵副将,将纪灵刺伤,如狂狮一般,纵横睥睨!

第六十四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

    谁也没有想到被袁术寄予厚望的纪灵带着一万五千人,身后还有南顿五千人,总计兵力两万,在进攻陈县得时候会折戟沉沙。

    孙坚莽,孙策比他的父亲还要莽,一人虎入羊群,堪称再世霸王,杀数十人,打伤纪灵。

    前军被撕裂开一条口子,源源不断的孙策军杀入阵中,再加上孙策单枪匹马击退纪灵,纪灵的将旗一倒,就造成了连锁反应,整个军队形成崩溃之势。

    这个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时间到了晚上黄昏初时,差不多是七点多钟的样子,虽然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却让很多夜盲症的士兵很难看清楚太远的地方,以至于整个战场形势十分混乱。

    追兵在追,逃兵在逃。连累了后来过来支援的五千中军,由于失去了指挥,直接导致的后果就是前军冲散了中军,敌我态势犬牙交错,中军甚至都没有开打,就同样开始败退。

    孙策杀红了眼,人与人之间的体质是不一样的,特别是在他于乱军之中找到刘宠身受数十创的尸体之后,这种狂怒之下造成的冲动,足以化为雄狮一般的力量源泉。

    追杀持续到了天明,一直到黎明破晓,茫茫的平原之上,除了沿途的尸体以及苍茫大地之上偶尔远眺过来的乡民与野兽,就再也没有了活物。

    很多乱兵四处逃窜,跑到了陈县附近的乡野作乱,也有些士兵在纪灵的勉强招呼下,回到了军队里,组成一支残兵,缓缓向着汝阳撤退,孙策虽然想要继续追击,但好歹被吴景等人拦住,希望他能够先清理了附近乡野的乱兵再说。

    这些慌不择路,四散而逃的乱兵或许不会对陈县造成重大影响,可如果不能清理掉的话,治下的乡野百姓就会受到其害,容易让孙坚在陈国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民心散掉,动摇孙坚的统治。

    追杀一夜,也让孙策逐渐恢复冷静。他明白舅舅说得确实有道理,何况如果再追的话,就要出陈国境内,进入汝南境了,虽然并不远,但他没有辎重。

    纪灵带着将近一万残兵退入了汝阳城中,凭借着城墙固守,孙策虽勇猛,可兵少不说,还没有粮草,想进攻的确是不现实的问题。

    于是在第二日,孙策就收拢部卒,回到城中,一边扶棺将刘宠请回安葬,一边召集诸将,商量进攻的事宜。

    “不行,绝对不行。祖荣已经薨了,若伯符再出意外,我如何向州牧交代?”

    骆俊坚决不同意。

    孙策出城击溃了纪灵,证明他之前的奇思妙想是对的,趁敌人还在修筑营寨,忽然进攻,一举将来犯之敌击溃。

    错的地方是刘宠不该如此冲锋陷阵,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骆俊也没有办法。

    然而孙策以为刘宠报仇的名义,直接挥师南下,那就太冒进了,因为他们的兵力本来就少,而纪灵虽败,可犹有足够的兵力应对,何况还是攻城战,如何能敌?

    可是孙策也有他的理由,他说道:“敌人新败,兵无战心,此时不攻,更待何时?况且我也并不打算进攻汝阳。”

    “不进攻汝阳?”

    众人纳闷。

    不打汝阳难道还打算打平舆不成?

    那更加离谱,平舆为汝南治所,兵力比汝阳只多不少,靠他们这点人去,那就是去送死。

    吴景皱起眉头道:“伯符,你不会是想去打平舆吧。”

    他真怕孙策疯起来真地去搞自杀式袭击。

    然而孙策又不傻,当然清楚去打平舆死路一条,只是摇摇头道:“自然不是,平舆城高兵多粮多,又劳师远征,我没那么傻去鸡蛋碰石头,我是想打南顿。”

    “南顿?”

    众人互相对视,仔细想想,南顿确实比平舆好打一万倍。

    只是理由呢?

    骆俊问道:“为何要打南顿?”

    孙策沉吟道:“昨日抓住的俘虏言称,南顿只有不到一万守军,且还被那纪灵调走了五千,城中空虚。而父亲现在又在打西华,如果我们能够拿下南顿,与父亲一起合围汝阳,则汝南东北屏障尽破,袁术必然震怒,将进攻兖州的军队调回来防守。”

    “还是太险了,州牧给我们的任务,是驻守陈县,我们已经失了祖荣,不能再涉险了。”

    骆俊摇摇头,反对这次出兵。

    然而孙策却道:“父亲在离开之前,说陈王伯父为主,我为副,如今伯父葬身于城外,马革裹尸,现在陈县军权,应当由我来接手,叔父大人莫再劝说,我意已决,待整顿了兵马,明日就出兵!”

    “......”

    骆俊无语了,拿兵权说话,自己还真无可奈何。

    吴景孙河朱治等部将虽想劝说,可无奈孙策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要出兵,众人拗不过他,劝也劝过,说也说过,拿他没有办法。

    不过现在陈县的士兵军心倒是前所未有的旺盛,要知道他们可是四五千人对战人家纪灵两万大军,而且是出城野战,直接将纪灵打得落荒而逃,使得城内的士气几乎到达了顶点。

    特别是孙策个人威望,直线上升,很多士兵都说虎父无犬子,少将军已经继承了父亲的勇猛之志,将带领他们走向胜利,以至于在军中威望,孙策已经仅次于孙坚。

    如今孙策一言堂,大手一挥,就要主动进攻汝南。好在不是进攻汝阳和平舆,只是打个南顿,众人还是勉强可以接受,因此大家也就不再说什么。

    毕竟现在纪灵如丧家之犬,汝阳城内的士气恐怕也不高,进攻南顿的话,估计纪灵也不敢出城去救援,没什么阻碍。

    当下,第二日,孙策整顿好兵马,带领着士兵浩浩荡荡出城,两日后,杀奔到了南顿县。

    南顿县现在的守军数量极少,只有四五千人,虽然跟孙策进攻方的兵力相差不多,可南顿城内的士兵士气极差,因为他们已经知道纪灵兵败的消息,以至于南顿守将陈简根本不敢出城作战,而是想要固守城池。

    可南顿的城池不高,一座简陋的县城而已。城外乡野的百姓遭到了孙策劫掠,人口全部迁移去了陈国,整座县城被团团包围起来,粮道被断绝,水源被断绝,以至于南顿城中陷入了绝望。

    要知道南顿可不像西华一样就在鸿沟下游旁边,它离鸿沟有那么七八公里距离,水源是城池旁边鸿沟的一条支流,却并不流入城内,要想取生活用水就得出城去外面取。

    虽然城中有一点存粮和几口水井,但豫州又不像西北地区地下水资源丰富,这几口井对于城内消耗来说杯水车薪,原本维持城中数千居民就已经很勉强,现在又加上了数千军队,导致水资源消耗极快,眼看水井中的水日益变少。

    兴武元年三月中旬,孙策围城十日,南顿城中粮草和水源已经枯竭,最后陈简不得不决定在资源用尽之前率军突围。激战之后,陈简率领三千残兵冲出了包围圈,跑回了平舆。

    南顿失守,西华也紧随其后,两地陷落,孙坚孙策父子兵合一处进攻汝阳,赵云则领兵南下,破征羌,过定颍,在澺水北岸与澺水南岸的上蔡遥遥对峙,再加上黄祖三万荆州兵,与孙坚兵合六七万,号称二十万,隐隐要沿着澺水南下,直取平舆的意思。

    这种严峻的形势让还在上蔡的袁术震怒,立即派人去把前线正在兖州作战的张勋召回来。

    要知道西华汝阳南顿一线是汝南在东面的屏障,虽然还有宜禄、项县、新阳三地处于陈国的东南面,但袁术要防御的地方实在太多,要应付四面八方的敌人,以至于哪怕十五万大军都有些不够用。

    而平舆同样也在澺水北岸,此时城中只有一万多人,袁术还有荆南和扬州西部要防守,总兵力多,可分散得厉害,正面战场捉襟见肘,再不让援兵回来,汝南就有被攻破的危险。

    ......

    ......

    就在豫州刘备刘表孙坚的联军攻势如火如荼的时候,兖州的曹操,正在濮阳府邸之中看着兖州舆图愣神。

    天色已经暗了,厅堂内空无一人,曹操披着外衣,一个人盯着桌案上的图凝神思索。

    现在兖州的局势不太好,曹豹与张勋联合兵马足有八万,敌我力量极为悬殊,哪怕曹军依托有利地形,梯形配置,分段狙击,也不过是阻拦了敌军一个多月而已。

    袁陶联军绕过大野泽,从北面绕道济北国,从谷城东阿等地南下,一路势如破竹,双方在东阿打了一丈,然后曹操火烧苍亭,击溃了曹豹前军。

    曹豹的前军由部将吕由率领,当时候曹豹已经攻城七日,城中人口辎重早就被曹操迁移,东阿变成了一座空城,坚壁清野。

    待时机成熟,拖延得差不多,曹操就在半夜时分,利用城中早就准备好的船只,从城东的瓠子河乘船南下,跑到了南面的范县,同时又派遣夏侯惇在苍亭设伏,击溃了星夜追击的吕由部。

    紧接着在范县依托水泊地形,又阻拦了**日,撤回了甄城,范县的位置就是宋朝的八百里水泊梁山,此时由东平湖与大野泽两片大湖加上无数小湖泊组成,这里地质柔软,沼泽湖泊成群,山川岳麓连绵,易守难攻。

    不过曹操也没有藏在山里打游击战的习惯,何况冷兵器打游击战,确实没有太大的生存空间。因此在成功阻拦了**日之后,利用特殊的地形,曹军很快退到了廪丘,夏侯惇驻守秦亭。

    这样又在廪丘与甄城沿线打了十余天狙击战,等曹操大军退回濮阳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月后的事情。从二月份开战,到现在已经是三月下旬,目前曹豹张勋大军正在进军濮阳,双方在濮阳城东的小县城咸城展开了僵持与拉锯战。

    由于敌军势大,曹操的兵力十分拮据,以至于他根本不敢与敌人打硬仗,哪怕几次设伏,消灭了不少曹豹军的有生力量,可改变不了大势。现在的大势就是敌人兵多,哪怕兵员素质不如曹军,可蚁多咬死象呀。

    好在不幸中的万幸是这一切都在谋士团的意料之中,包括曹豹的几次行动,比如分兵黄河北岸,进攻东武阳,然后南下顿丘和卫国二县,试图南北夹击濮阳,绕道濮阳身后进行偷袭。

    这些行动被谋士团预判之后,曹操一边亲自率领主力与曹豹主力周旋,一边派出夏侯渊与程昱分兵三千,通过不断骚扰黄河北面敌人的粮道,取得了不小的战果。

    原本曹豹是分兵一万,等他们被迫从黄河北岸退回来的时候,只剩下七千多人,特别是在卫亭之战,曹军趁着敌人渡河的时候袭击,烧毁了浮桥,落水和被烧死的敌军不计其数,最后这些分兵北岸的曹豹军灰溜溜地渡河跑回了咸城。

    经过一个月的战斗,曹操虽然设奇伏,昼夜会战,可依旧巨大劣势,以至于数度面如死灰,在战斗的时候阵型很差,一路上且战且退,到了最后撤到了咸城,进退维谷,无路可逃,不得不准备最后的决战了。

    “唉!”

    看着地图上的敌我形势,曹操长叹了一口气。

    别看他多次狙击,杀伤了不少曹豹军有生力量,可毕竟人家体量大,八万大军,他们顶多杀死了几千人,再算上伤兵,敌人最少还有七万人马,而他则只有两万人,兵力对比悬殊,太难了。

    唯一的好消息是现在曹豹的攻势已经减慢了许多,因为粮草已经跟不上,七八万大军每日要吃的粮食是海量,还得从徐州运过来,导致军中粮草不足,必须减缓攻势。

    目前曹操在咸城与濮阳沿线的瓠子河沿线布置了许多坞堡,鲍信、曹洪、曹仁、夏侯渊、夏侯惇、程昱等人正在这里继续按照他们分段狙击的命令。

    而根据谋士团做出的最坏打算,那就是如果豫州战场没有进展,敌人还是势力如此庞大的话,他们就只能退回濮阳坚守城池。

    至于继续往白马县的方向撤,就已经不在谋士团的考虑范围之内,再撤的话,就真的没有地盘可以守了。

    曹操仔细凝视着地图,心里已经在思考着,如果到了最后决战之时,自己该怎么做?

    嗯,城南有几处丘陵山脉,若能藏少数兵于山中,偷袭粮道许是不错。

    还有瓠子河,敌人没有水军,自己有一些船只,可以运兵。

    现在敌军想要从大河北岸两面夹击的想法已经破灭,自己可以利用城北的大河,沿河东去,进攻甄城,同意可以断他们的粮道。

    曹操脑子里快速思索,他满脑子都是断曹豹的粮道。

    之所以这么想也简单,毕竟曹豹远道而来,一旦粮道被断,势必只有退兵一条路,所以曹操根本就没有想过将来犯之敌歼灭,断他们的粮草逼退他们就很不错了。

    正思索间,忽然厅外急匆匆传来一个脚步声,门口的守卫说道:“司马,明公说任何人都不要打扰他。”

    “去向明公通报一声,有大喜事。”

    外面传来郭嘉的声音。

    “这......”

    守卫一时迟疑,曹操下令想静静,不许任何人打扰,自己进去会不会受罚?

    他正犹豫间,曹操已经起身走到了厅中对外喊道:“奉孝进来吧。”

    郭嘉笑眯眯地推门进来,双手拢在袖子里,年轻的脸上满是笑意:“明公,大喜。”

    “什么喜事?”

    看到郭嘉这么高兴,曹操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知道郭嘉不是一个虚假的人,如果有喜事的话,就一定真的有喜事。

    郭嘉说道:“豫州孙坚刘表与洛阳朝廷派去的兵马合击袁术,逼得袁术不得不召回张勋,估计要不了多久,咸城外就只剩下曹豹的兵马了。”

    “呵呵。”

    曹操只是笑了笑,抚摸着胡须道:“我想喜事应该不止这些吧。”

    这些都是他们当初算到的事情,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如果这也算是好事的话,那也太没有惊喜了点。

    “瞒不过明公。”

    郭嘉微微一笑:“探马查到了消息,陶谦运来的粮草,昨日到了廪丘,算算日子,明日就应该到甄城了。”

    “那么后日,就应该会在运往咸城的路上?”

    曹操若有所思。

    现在甄城廪丘一带已经落入了陶谦手里,这一线不止有守军,还有粮草。

    他坚壁清野,曹豹想就地取粮难如登天,所以只能从遥远的徐州运粮过来,不仅耗时耗力,而且因为辎重车辆行进缓慢,很难跟得上曹豹的攻势。

    如果能够将这些粮草摧毁,那么曹豹必然等不到下一批粮草到达,唯一的出路,就只能退兵。

    “不错。”

    郭嘉点点头:“现在大河北岸还在我们手里,我们只需要坐船沿河东去,则可以在瞬息之间,就能抵达甄城。”

    “好!”

    曹操拍案而起,哈哈大笑道:“果然是大喜事呀,传我命令,明日清晨出发,我亲领五千人,坐船袭击甄城。”

    “祝明公凯旋而归!”

    郭嘉微笑着拱手一礼,他最欣赏曹操的地方,就是曹操不拘小节,不仅用兵隐隐有奇思妙策,且敢于冒险,不在乎一城一地的得失。

    现在濮阳一带曹操总兵力只有一万多人,而濮阳城中就只有五千,曹操带五千人走,就意味着濮阳成了空城。

    一旦曹豹分兵绕开咸城,直接进攻濮阳,那濮阳就瞬间会失守。

    所以这一次奇袭,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第六十五章 奇袭箕山

    张勋接到袁术让他回防的指令后,毫不犹豫地决定撤兵。

    曹豹自然是不同意的,毕竟在他看来,马上就要攻下整个兖州的时候撤退,显然是不明智。

    不过不同意归不同意,他也没办法,人家老家都快没了,而且已经帮他占领来大半个兖州,这个时候撤,也没什么可指摘的地方。

    只是该劝还是得劝劝,多争取一点时间也是好的。可惜张勋下定决心,今晚就走,两人发生来一些争执,不欢而散,张勋领着三万大军连夜撤出了兖州,大摇大摆地穿过济阴郡,南下进攻梁国。

    张勋一走,曹操压力就骤减。这个时候曹豹就只剩下四万人,虽然还是比曹操的人马多一倍,但面对老奸巨猾的曹操,曹豹这点智力以及多出来的兵力,就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黄河南岸,三月春风微抚,河岸杨柳飘荡,两侧山峦起伏之间,数十艘小船顺着河流飘下,自濮阳来到来二百里外的鄄城北面二十公里左右的黄河岸。

    后世的濮阳在黄河北岸,鄄城在黄河南岸。但汉代的黄河没有改道,地理位置几乎就是在后世的濮阳市区穿插过去,因此此时的濮阳与鄄城都在黄河的南岸,河岸边芦苇丛荡漾,数十只小船缓缓靠岸。

    黄河波浪滔天,河面宽度最长处能达数公里。东郡地段河面虽然不像孟津地段河面最远能达十多公里,两岸距宽达二十多公里,但也相差不远,从南岸望向北岸,是一眼见不到头。

    特别是河中央地段,浪涛汹涌澎湃,如海波一般翻滚,浪花最高的时候能达到十多米,普通小船行走在其上,如大海中的一叶扁舟,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

    曹操的小船名字叫做露桡,也称走舸,是汉代的一种运兵船,因为体态轻盈,往来如飞,不敢走河中央,只能走河岸边顺着水流一路向东荡漾下去,即便如此也有两艘船被浪花拍翻,人死船毁。

    这些北方的士兵乘坐船只显然是遭了大罪,靠岸后大量的士兵上岸就开始两脚酸软无力,不断呕吐。

    但这也没有办法,兵贵神速,要想神出鬼没,就得利用交通工具,如果顺着河流徒步也不是不行,可那样的话二百里得走三四天,时间上赶不及。

    曹豹做梦都没有想到曹操已经亲领五千大军来到来他身后,黄河沿岸根本没有派兵布防,他的主力都在濮阳东面,完全没有意识到现在的濮阳已经是一座空城。

    以至于曹操轻易地从鄄城北面上岸,一边派出斥候,一边就地驻扎休整。

    在鄄城附近倒是有很多哨卡和士兵把守,可这些哨卡对于曹操来说形同虚设,几乎起不到任何预警作用。

    因为曹操本来就是兖州牧,在东郡经营一年有余,不能算是根深蒂固,但还数有不错的群众基础,这些哨卡早就已经被伪装成乡民的曹军斥候查得一清二楚。

    藏匿于黄河南岸休整一日,等士兵恢复体力之后,曹操得到消息,曹豹军新一批的粮草已经从廪丘出发,正在往鄄城而来。

    这批运粮的护卫士兵并不多,看似有一两万人,实际上大部分都是辅兵与民夫,没有什么战斗力。

    曹操得知情报,大喜过望,当即决定准备进攻。

    他现在的位置是在黄河南岸,河边秦亭附近。此地位于黄河边,东南面约三十公里为廪丘,西南面二十余公里为鄄城,三地形成一个三角形。

    而如果从廪丘向鄄城运送粮草,实际上就相当于从三角形的右侧底角往左侧底角行进,而曹操的位置则是从顶角南下,直接插入来三角形底边中央,拦截住运往鄄城的粮草。

    一个简单的三角形图,就能清晰地概括目前的形势。

    曹操亲领大军,前军由从弟曹纯率领,现在的曹操当然没有虎豹骑,可二十三岁的曹纯已有大将之风,军容整齐,训练有素,几乎是一路横冲直撞,沿途摧毁来大量敌人哨卡与堡垒,为后军开辟道路。

    短短二十余公里,在急行军下,只用来半天就抵达,这个速度对于廪丘与鄄城的守将来说是致命的,因为曹操的军队已经杀入来二地之间所在的箕山一带。

    三月下旬阳光炽烈,再过一个月就要立夏了,曹操骑在马上,两侧山林树木郁郁葱葱,阳光洒落下来,映照着他斑驳的倒影。

    不远处的官道上,正在发生一场大战。

    曹纯的前军成功地拦截到了徐州运往前线的粮草辎重,一辆辆马车牛车运载着货物,连绵数里,一眼看不到头。

    几乎是在晌午刚过,运粮队准备先在箕山歇息一下,等下午再启程的时候,埋伏在附近山林里的曹军骤然杀出,曹纯一马当先,然后是李乾于禁吕虔等将领,带领着麾下士兵,与敌人的运粮战兵交战在了一起。

    运粮车队猝不及防,完全没有想到曹军居然会在这个时候进行攻击。

    不过唯一的好消息是这次领兵运粮的将领数陶谦从泰山之中招揽过来的泰山贼孙观。

    孙观与臧霸是同乡旧识,原本臧霸在青州站稳脚跟之后,是打算邀请他与来青州,不过却为陈暮阻止。

    陈暮让孙观接受了陶谦的招揽,至于理由也很简单,那就是当初陈暮路过泰山的时候,孙观劫掠过他,与陈暮有仇,恐被青州二号人物所害,不敢投青州。

    然而实际上当初孙观上来就被王朗打跑了,根本就没有威胁到陈暮的安全,双方自然没有太大的仇怨,而且孙观也愿意加入军情司。

    那么孙观之所以出现在陶谦军中,原因自然也值得深思。

    只不过现在至少目前还是在陶谦麾下,又不是在跟青州打仗,孙观要想爬到更高的位置,就得下死力,所以现在面对这种情况,自然不会想着逃跑,一边招呼士卒向他聚拢过来,一边命令弓箭手作好准备。

    在孙观的指挥下,很快诸多士兵围绕着车队,最前头的三百多徐州兵勇和曹纯前军两千多人展开了拼死战斗。

    上百的徐州兵在车头附近列成一个防御圆阵,其后则是一列列弓箭手;更多的徐州兵在军官们的招呼下拎着环首刀,嘴里象狼一样嗥叫着,命令辅兵将马车与牛车推到了前头,然后缘着马车鱼贯而上,利用马车作障碍物殊死一搏。

    这些士兵都是孙观从泰山上带出来的精锐亲卫,忠诚度极高,在与曹纯的前军接触之后,马车前头的战场上叱吼声、呼应声、兵器格挡声、惨嚎闷哼声,几乎就没停止过。

    从晌午日中到下午日昳,整整一个多时辰,车队正面正经受着严峻考验,惨烈的拼杀根本就看不见尽头。

    车队尾源源不断的援军正在赶来,车头的厮杀已经到了白热化,这次运的粮草是曹豹四万大军三个月的辎重,对于徐州军来说至关重要,所以除了一万多的辅兵与民夫,还有四千战兵,在孙观的指挥下,所有的士兵英勇地与曹操的军队展开了周旋。

    兵刃交接声、哀嚎声、哭喊声不绝于耳,微风拂过山岗,空气里好像弥漫着血腥味道,车辆与地面到处都喷溅着双方士兵的鲜血,好些地方黄褐色的夯土被血彻底浸透了,变成泛黑的殷红色。

    散落的粮草与染血的兵刃随处可见,秃尾掉簇的羽箭和折断的兵器丢了一地。从曹纯进攻的北面山岗开始,一直到连绵不绝的运粮车队队头,沿途胡乱堆叠着双方战死兵士的尸首,脚踩在地上,血液粘稠得像是能把让粘住。

    “撤!”

    随着一声凄厉的呐喊,徐州兵终于承受不住严重的伤亡,孙观率领着亲卫杀出一条血路,带着残存的士兵且战且退,沿着官道缓缓向来时的廪丘撤离。

    他们的伤亡实在太大了,哪怕这批运粮的士兵都是徐州精锐,可经过两个多时辰,一个下午的厮杀,数量锐减了一半。

    很多人都说,古代战争军队极低的伤亡率就会崩溃,比例往往在10%-30%左右。

    然而这显然是一个谬论,实际上冷兵器军队之所以容易崩溃,固然有部分是因为承受的伤亡率较低。

    但更多的是“战场烟雾”的存在和通讯能力的提高跟不上战场规模的扩大,所以往往1-2万人规模的战斗更残酷,而十万人以上的战斗,突破一点就引起战线的崩溃了。

    简单来说,就是人数越少,如果遇到一个不错的将领,越容易在几千或者一两万人的小规模交战中死战,这样的战争就会越残酷,伤亡率也会更大。

    而人数越多,受限于通讯能力,一旦有一支军队受挫,那么很容易造成连锁反应,兵败如山倒,别的军队也会跟着一起崩溃。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昆阳之战和淝水之战。

    一颗陨石能砸死几个人?

    结果因为各种原因,四十二万大军,被刘秀带着三千敢死队从侧翼进攻,直接就变成了全军大溃败。

    淝水之战也是如此,刘牢之五千北府精锐渡河进攻,苻坚前军后移,这个举动导致所有人都以为前线战败了,中军与后军瞬间变得无比混乱,连跟敌人接触都没有接触,直接演变为一场大逃杀。

    孙观的军队一直到50%才濒临崩溃,并不是因为这些士兵有多精锐,而是人数少,更方便指挥。再加上一开始前头有孙观的精锐亲卫顶着,这才能够支撑到现在。

    跟全军覆没,死战到最后一人的戚家军和白杆兵肯定不能比。但到达这个程度已经十分了不起,即便数曹操也赞叹这名将领很不错。

    不过现在当务之急不是欣赏人才,而是毁坏粮草。当下所有曹军取出准备好的鱼膏油脂,点燃火把,开始焚烧。

    通天的大火瞬间燃烧了起来,很快一路向运粮车队尾蔓延去。只是由于车队实在太长,官道上密密麻麻全是马车,而且曹操还想着把运粮的牛马骡全都给带走,导致点火的速度十分缓慢,过了一个多时辰才点燃了一半粮草。

    “明公,敌人援军来了。”

    部将李乾匆匆来报,这里位于廪丘与鄄城的中间地带,报信的人是之前曹纯击溃的哨卡逃兵,这些人跑回廪丘或者鄄城报信,也需要最少一两个时辰,再加上敌人还得赶来,给予了曹操足够的时间。

    可惜的是曹操没有算到运粮的将领居然能够多抵挡他一个多时辰,不然的话,所有的粮食都得被焚烧干净,想到这里,曹操又觉得惋惜,不过好在大半粮草都已经处理掉,哪怕敌人能够抢救出来,数量绝对不会多,最终曹豹应该还是无法避免缺粮的命运。

    “撤军!”

    曹操站在山岗上,一声令下,他的军队也损失了接近千人,但战果很明显,焚烧了几乎陶谦军接近三分之二的粮草,而且还获得了数千匹运送粮草的驽马牛骡,即便这些牲畜不用来干活,带回濮阳,杀牛宰羊,就当犒劳三军。

    等他们走后,从鄄城与廪丘方向的援军这才姗姗来迟,来不及却追赶跑远的曹操军队,只能就地灭火,经过数个时辰的扑救,援军最终是成功抢救出来了约十万石粮草,挽回了三分之一的损失。

    只是这些粮草相比于现在孤军深入的曹豹军数量实在太少,只能供曹豹军二十天左右食用,因为除了战兵以外,军队还有大量的辅兵与工匠,实际人数要多于士兵人数。

    而陶谦才刚刚筹措了一批粮食,想要短时间内再想筹措第二批,难度非常大。原本计划是这一批粮草之后,两个月之后才会有下一批。

    这样加上曹豹自己军中还有一些余粮,在时间上完全来得及。因此这次粮草被毁,严重打击了陶谦的计划。

    两日后,听到粮草被毁坏的消息,向来以仁厚再在徐州著称的陶谦,打碎了自己最心爱的玉佩。

    五日后,曹豹对咸城发起了猛烈进攻,这次势头前所未有,双方都拼尽了全力。

    特别是城头战的争夺,曹豹军几次冲上城头,双方展开激烈的白刃战,厮杀到了极为惨烈的地步,城中夏侯惇夏侯渊曹仁曹洪等守将的压力极大,在他们死命拼杀下,数次带领敢死队冲锋,城头几次易手,这才勉勉强强防御住。

    接下来几日,曹豹像是疯了一样,继续进攻。城上两边的墙角里胡乱堆叠着双方战死兵士的尸首,有些尸首断肢来不及搬运,就在人们的脚下被踢来踩去一一仗打得太紧,谁都抽不出人手清理战场。

    然而哪怕咸城数次看着摇摇欲坠,可终究是没有被攻破。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曹豹在做最后的尝试,如果他不能在短时间内击破咸城,攻下濮阳,迫于粮草压力,他就得撤兵了。

    也许有人说,仗打到这个份上。援军被敌人利用围魏救赵之计调走,自己的粮草也被焚烧了大半,或许也该到了撤兵的时候,为什么一定要继续打下去?

    可问题是对于陶谦来说,这次进攻兖州,是在完成他的战略目标。如果兖州不能拿下,那他称霸河南的梦想就再也无法实现。

    对于东面是青州,北面是冀州的艰难处境,作为四战之地,徐州如果再不找一条出路,那就只有死路。

    但这世上的事情,十之**不如意,哪怕陶谦已经尽力,可终究没有拿下兖州。

    到四月初,曹豹终于撤军了。

    这一仗,对于双方来说,几乎都已经到了极限。

    曹操是兵力到了极限,战损极大,两万人,只剩下七八千还完好无损,阵亡了近四五千人,伤者也有七八千。

    而曹豹则是粮草真的支撑不住,如果继续打下去,连撤回徐州的粮食都不够用了。

    随着这次粮草被毁,曹豹没有能在短时间内攻下咸城与濮阳,陶谦试图占领两州之地,与刘备王芬袁术一起并称于中原的梦想,也随之一起破碎。

第六十六章 曹操未曾设想的道路

    曹豹因为粮尽而终于选择了撤退。

    虽然如果继续打下去,他还是能够坚持十日左右。

    可那样的话,就彻底没有粮食,连撤退回徐州的后路都没了,曹豹自然不会这么做。

    大军来时气势如虹,走时如丧家之犬。

    徐州军伤亡比曹军还大,剩下三万多残兵败将以及数千伤员,狼狈不堪地退回了东阿,然后从济北国南下回徐州。

    曹操的大军则一路尾随,既不进攻,也不骚扰,只是远远地跟着,一直等他们出了谷城,从东平国与济北国去了鲁国,才驻兵于靠近平原国的荏平聊城一带。

    正是即将立夏的四月,天气逐渐变得炎热起来。等到临近五月时分,黄河中下游地区开始降起了暴雨,上游雪山融化,又到了一年汛期。

    东郡聊城,曹操与鲍信冒着暴雨风尘仆仆地从青州回来。

    这次去青州,又是去打秋风薅羊毛,找刘备去要物资。

    历史上曹操遭受重创,是袁绍在帮他。

    可现在袁绍还没夺冀州,自然也就只能找刘备要东西。

    而且刘备还不好不给。

    这跟后世我们种花家的兔子老是找毛熊老大哥薅羊毛不同,毛熊老大哥早期确实挺照顾小老弟的,给了不少好东西,纯粹的革命友谊之间,没有参杂太多利益,所以早期的毛熊,是真正的老大哥。

    而曹操和刘备之间则是纯粹的利益相关,刘备需要一个人在兖州帮忙扛住北面王芬与南面袁术的压力,同时东郡是青州与洛阳的交通要道,因此必须要支援曹操。

    不然曹操一旦被消灭,对于青州的战略计划来说,是一个严重的打击,最好的地步,就是让青州与洛阳失去道路交通联络,各自为战。

    而最坏的地步,就是南北连通,让袁术王芬这些敌人青州的主要敌人联起手来对付刘备。

    只是现在陈暮回到了青州,曹操要想再薅羊毛也没那么简单,双方经过几轮商议,一直没有得到一个满意的答复。

    谈不上不欢而散,只是曹操说自己需要考虑考虑,回了兖州,要找诸多谋士一起商量。

    其实陈暮提出的条件也很简单。

    青州会在粮草棉花食盐上一定程度资助曹操,但曹操需要配合青州军事行动,比如因为陶谦擅自进攻兖州的事情,青州表示强烈谴责,并且决定联合曹操一起进攻,而取得的地盘,则归洛阳朝廷所有。

    这显然不是一份平等条约,给一些物资,就让曹操出人出力。

    因为青州现在还要应付王芬,所以能够出的兵力一定不会太多,到时候进攻主力就得是曹操,大部分兵马也都是曹操的人。

    结果最后打下徐州,居然要回归朝廷治下?

    可说是回归洛阳朝廷治下,但实际上有脚指头都能想到,洛阳远隔千里,能指挥得到徐州才怪,到时候恐怕徐州牧的头衔大概率就落到陈暮头上,最终还是归了青州。

    所以当曹操从青州回来的时候,脸色是铁青的,心情不是很好。

    出了平原国,因为风雨阻道,一行人暂时只能在聊城北面的博平县住下。

    曹操原打算第二天一早便赶路聊城,起大军再回濮阳与诸多谋士商议。

    但是当晚躺在下属给他安排的上房里,微微醉意中听得外面的风夹着暴雨整整呼啸肆虐了一宿,就料想这计划怕是行不通,因为他听到整个县城中都像是被浸泡在了河流里,哗啦啦作响。

    翌日卯时,城中里雄鸡报晓把他吵醒,眼睛还没睁开,便闻听得屋外房檐下滴答水声绵绵密密,披了锦袍出门看时,外面天低云黯到处都是一片黝黑,猎猎北风裹着蒙蒙夏雨,打得房顶地面刷刷响动,院中树叶婆娑,天地间像是弥漫在了雨雾里。

    “这大雨也不知道要下多久。”

    曹操看到屋外庭中院落里已经涓涓溪流,雨水冲刷了泥土,染上了浑黄的颜色,顺着引水渠流出院外,汇入城中的大型排水渠,最后被送去了漯水。

    与后世动则几十上百平方公里的县城城市面积不同,古代的县城面积一般在1-2平方公里左右,能容纳的人口一般也在几千到几万之间,大部分百姓都居住在乡里,城市里的人口并不多。

    城池小也有城池小的好处,那就是排水系统比较完善,雨水顺着屋檐落入院子里,再经过院子里的排水渠流入城里的排水渠,最后送到城外的河流或者护城河中,非常人性化。

    只是在这倾盆大雨里,原本设计的普通排水渠已经不敢重负,几乎都快溢出来,整个院落像是浸泡在了水中,积水接近两寸,可以淹没人的脚掌,可见暴雨有多大。

    好在汉朝有钱人家的庭院建筑风格比较独特,屋子离地面约一尺,由砖石与硬木砌成,房屋不会被水淹没。

    曹操赤着脚踩在光滑的木地板上,盯着这大雨发呆,过了一会儿,干脆就双腿交叉,如老僧坐定一样坐在廊下,倚靠着木质房门,聆听着大雨,感觉自己心灵像是被净化了一样,脑子都清晰了许多。

    “明公,在想什么?”

    另外一处院落,戏志才撑着油纸伞,踩着木屐穿过庭院来到了曹操的院落外,看到曹操在发呆。

    这次去青州,曹操只带了戏志才,陈宫留守濮阳,程昱在谷城带兵,郭嘉在聊城等他回去商讨谈判结果。

    现在从青州回来后,曹操也想尽快回聊城,召来程昱,三个谋士集思广益,先谈谈这件事怎么办。

    曹操转过头看到戏志才已经站在屋檐下正收伞,便长舒一口气,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地板道:“志才,来坐。”

    戏志才就把伞放在了屋外的木板上,走到曹操身边,与他一样坐在了屋外廊下。

    “明公,还在想跟青州一起进攻徐州的事情吧。”

    看到曹操苦思冥想的模样,戏志才就明白,他还在想陈暮提出的军事协议。

    不过让戏志才没有想到的是,曹操却摇摇头,说道:“不是。”

    “不是?”

    戏志才不理解,不是在想这件事,那是在想什么?

    曹操叹了口气:“我是在想青州的变化。”

    “青州的变化?嗯,这两年青州确实造了不少有趣的东西。”

    戏志才一点就透,不自觉瞄了眼自己放在不远处屋檐下的油纸伞。

    这几年随着青州一些新鲜事物传播开来,人们的生活方式也慢慢发生了改变。

    如要到唐宋时期,人们才会从油桐中提取的桐油制作的油纸伞。还有宋元明时期才有的棉衣,也逐渐开始出现在了人们的视野里。

    科技在进步,时代在发展,虽然现在的改变还微不足道,但等到生产力可以满足人们的需要,人口红利大爆发,工业产品问世的时候,未来的生活只会越来越好。

    “我不是说他们造的新物件。”

    曹操摇摇头,相比于普通人注重的是生活当中发生的变化,他更关注的是其它东西。

    戏志才想了想,说道:“道路,农田,兵刃,甲胄?”

    “是啊。”

    曹操沉吟道:“这次去青州,可谓是大开眼界,若不是亲眼所见,恐怕都难以想象刘备居然暗中已经发展到了这个程度。”

    “这些年青州一直在吸纳流民,官府出钱让他们修路,屯田,打造兵刃,看来都是为这些做准备。”

    戏志才想起了自己这次跟着曹操去青州的见闻。

    农学院数年积累,不断筛选优质的小麦和水稻培育,农田中的水稻粒个个饱满粗壮。

    物理学院研制出来的活塞式风箱,以及化学院通过将煤炭加温到1000度干馏出来的焦炭,能够打造出来的铁器更加锋利,制造出来的铠甲更加坚固。

    最重要的就是临淄直达东平陵的那条水泥道路,据说全程近三百里,运用马车运送士兵的话,居然可以一日之内到达,从早上食时出发,到晚上日入前就能到,约五六个时辰,这样的速度,令人难以想象。

    青州的这些变化让曹操看在眼里,忧在心里。

    现在青州十分强势,要求他与他们一起攻打徐州,而且打下徐州之后,还必须交由青州管辖。

    那自己岂不是白打工?

    可人家陈暮也有理由,朝廷委任刘备为青州牧,又拜为前将军,置长史司马从事中郎,授假节,开府辟召,仪如三公,并督青、徐、冀三州,委以东方,惟君所裁。

    所以理论上来说,青州徐州冀州刘备都有权力管辖。如果徐州打下来,将陶谦弄走的话,那么徐州归了刘备,也无可厚非。

    这就是在用大义名分来压曹操。

    现在这世道,谁都知道朝廷已经威信扫地,各路诸侯割据,听调不听宣。

    光有名头没权力,没有任何意义。

    但徐州打下来就不一样。

    地盘该如何分赃?

    人口和资源该怎么分配?

    双方利益要如何均衡?

    要是两个诸侯一起合攻,大不了平分就是。

    像三家分晋那样。

    但现在刘备有了名头,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将徐州纳入他的势力范围,曹操还得出人出力,给刘备当打工仔。

    这谁忍得住?

    可曹操又有什么办法?

    人家有大义名分,朝廷授节,委任督青、徐、冀三州事,让人找不到痛脚。

    如果有一天曹某人知道一本《三国志》的书里记载,从来都是他用这个办法对付别人,而现在别人也用这个办法对付他的时候,不知道该如何作想。

    反正这次去青州,协议曹操没有签,不过去看了一趟,亲眼见识到了青州的变化和强盛之后,也让他开始忧心和青州翻脸的后果。

    “吾比之青州,如蚍蜉与大树呀。”

    曹操长叹。

    这是去青州,见识了青州的强大之后,给予他最直观的感觉。

    戏志才细细地想着曹操现在的实力,再对比一下青州现在的实力,也只能苦笑着摇摇头道:“确实难以与之抗衡。”

    “我现在连兖州都还没得到,不过是一席之地,兵不过两万,民不过数十万,又如何谈发展强大?”

    曹操眼神中略微有些迷茫:“未来我之道路,应该走向何方?”

    见到他似隐隐有颓废之意,戏志才笑了笑说道:“明公莫忧,你有雄才大略,又如何能龙困浅滩?青州虽强,可犹有冀州王芬在,我们于夹缝之中,未尝不能壮大起来。”

    “只是......我要怎么办才好。”

    曹操一时间踌躇不决。

    历史上曹操能有个基本盘,还是靠着青州黄巾起家,再加上荀彧帮忙进行战略筹备,狭天子以令诸侯,让自己取了个大义名分。

    现在不仅青州黄巾没了,连荀彧这个顶级战略家也不在身边,没有了前进的道路,没有了大义名分,所处位置又十分尴尬,让曹操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未来该走什么方向。

    是违背朝廷的旨意,学袁术刘焉这些人当听调不听宣的军阀,当一个割据势力。

    还是继续依附刘备,尊崇现在洛阳所谓的大汉朝廷?

    这是个关乎于未来发展的问题。

    在挟天子以令诸侯之前,曹操确实是个汉室忠臣。

    可现在的问题在于,作为聪明人,他的谋士团以及曹操自己,已经能够预见到,未来等刘备打下了江山,无后的刘虞死后,称帝登上皇位,是迟早的事情。

    所以摆在曹操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继续当所谓的“汉室忠臣”的话,那将来不可避免的就是自己变成刘备的附庸,成为刘备的下属。

    而不当“汉室忠臣”,那就只能自己另立山头,自己打一片江山出来。

    如果是前者,那真是让曹操生不如死。

    曹操可以接受刘虞做天子,甚至可以接受刘虞的子孙,或者朝廷再从河间府抱养一个龙子龙孙回来做皇帝。

    要真的是这样,他曹某人跟着现在的洛阳朝廷,哪怕做一次治世之能臣又有何妨?

    可他唯独不能接受最后是刘备摘了桃子,享受胜利的果实。

    先不说法理问题,单说刘备的身份,比之曹操差远了,哪怕是现在,名义上大家也是平起平坐。

    结果到最后你当了皇帝,我还是臣子?

    从心里也接受不了啊。

    更何况刘备虽然也是刘家子孙,可他是前汉王室的后代,并不是光武一脉。

    一旦他做了皇帝,跟重新开辟了一个朝代有什么区别?

    因此种种原因,让曹操并不认可刘备。

    他认可刘备现在是做汉朝的臣子,可他绝对不能忍受到最后是刘备做皇帝。

    与其如此,还不如最后自己打一片江山出来来得干脆。

    只是现在青州势大,让曹操不得不在想要不要因为他们强势,而暂时继续与他们保持友好的问题。

    可那样一来,自己势必会牺牲很多利益。自己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熬出头呀。

    想到这里曹操就更加迷茫。

    不过作为曹操早期的重要谋士,戏志才对于他的帮助相当大,在曹操最为艰难的时刻,也一直是戏志才在加油鼓气。

    戏志才知道他的担忧,努力劝道:“明公,切不可望而生畏呀。不管我们将来要发展向何方,至少眼下,我们必须要强大自身,才能于各路诸侯之中屹立而不败。”

    “努力壮大自己吗?”

    “是的。”

    “可又如何能与青州相比?”

    “人活在这世上,本就充满了定数,谁又能知道未来是什么样呢?也许王芬与刘备之间的矛盾,就是我们崛起的契机。”

    “只是刘备现在掌控着洛阳朝廷,我若与他作对,岂不是要背负汉贼的骂名?”

    曹操有些沮丧,刘备现在握有大义名分,他处处感觉到被动。

    “谁说刘备握有大义名分了。”

    戏志才却笑了起来:“至少眼下洛阳的朝廷还是以伯安公为主,就算刘备想篡位,也得问过满朝诸公的意见。”

    “伯安公与洛阳诸公?”

    “不错,明公以为,若将来刘备一家独大,诸公们会不知道他对帝位产生的威胁?”

    “想来应该是清楚的。”

    曹操想了想,这一点应该不难猜到,春秋时田氏代齐,不就是权臣一家独大,最后把姜齐取代了吗?

    还有王莽时期,最后也成功篡汉,只是后来被光武帝复兴了而已。

    刘备要真的打下了江山,刘虞无后,再加上自己又是刘姓之人,宗室子弟,篡汉的成功率几乎是百分之百,怎么可能不去做?

    那么朝廷诸公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那明公以为,洛阳诸公会继续放任刘备壮大吗?”

    戏志才又说道。

    曹操答道:“应当是不会的。”

    “正是,所以不管眼下刘备的实力有多强大,我们只要拥护朝廷,那么我们同样握有大义名分。刘备想拿徐州,明公想想,洛阳诸公会答应吗?”

    “是了......他们一定不会答应。”

    曹操原本黯淡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沮丧的情绪一扫而空,刘备想做皇帝,洛阳那些拥护汉朝江山的公卿绝对不会同意。

    因为刘备不是光武帝一脉,没有资格继承本朝,除非他学光武帝,另外再开辟一个大汉。

    所以只要能跟洛阳朝廷做好联络,即便刘备想拿徐州也没那么容易。

    比如徐州打下来之后,朝廷再派一个徐州牧过去,就轻易能破了这个局。

    毕竟你刘备不是号称汉室忠臣吗?朝廷派去的州牧,难道你还能不尊崇朝廷旨意不成?

    要真是那样就有意思了,到时候刘备积攒的名望,恐怕顷刻间就会分崩离析,成为天下人人唾骂的汉贼。

    “朝廷诸公也不是蠢人,他们只是现在寄人篱下,不得不暂时看刘备脸色而已。”

    戏志才又继续说道:“但如果有机会的话,也同样不会坐视刘备壮大,所以只有我们与诸公多多联络,他们也一定会帮我们,只有自身强大起来,到有一天能够对抗刘备的时候,才是朝廷诸公最希望看到的时候!”

    “是这样吗?”

    曹操听了他的话,若有所思,喃喃自语地说道:“是了,是这样啊。”

    戏志才的话提醒了他。

    是啊。

    不管怎么样。

    强大自己,总归是没错的。

    这个世界从来都没有对错的可言,如果你挨了打,受了欺负。

    那唯一的错,就是你不够强大,仅此而已。

    现在,自己的实力确实很弱小。

    可洛阳朝廷也不会希望一个刘姓宗室夺了天下。

    他们更希望看到的是一群实力相差不多的各路诸侯一起拥戴朝廷。

    这样才是所谓的平衡之道,所谓的制约之法,不至于出现一个可以威胁政权的势力出来。

    所以如果曹操能够和洛阳诸公打好关系,让洛阳朝廷想办法扶持他,这大义名分,似乎也不是不能分一杯羹。

第六十七章 吕布攻兖州

    连绵数日的暴雨终于停了,曹操回到聊城,召来程昱,与郭嘉戏志才等人一起商议,最终决定接受青州的条件。

    与青州一起派兵出征陶谦可以,但他们需要的报酬,也必须在原有基础上再多提一提。

    除了粮草食盐辎重以外,还要一些钱财与一批新式武器铠甲装备。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

    毕竟帮你打工,不拿点好处怎么能行呢?

    更何况曹操现在也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那就是一旦青州的援助到位,他就立即开始扩军,最少战兵要到三万,慢慢蚕食掉整个兖州。

    只有真正获得一州之地,有人口有粮草有兵马,才能稳步发展起来,得到朝廷的重视,慢慢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而就在曹操在聊城一带,南下准备回濮阳的时候,此时的濮阳县,却已经处于风雨飘摇中。

    冀州的王芬忽然指使新任义子吕布,率领骑兵五千,步卒两万,总计两万五千人,自魏郡的繁阳、阴安一带,悍然进攻东郡,与繁阳、阴安近在咫尺的顿丘、卫国顷刻间失守。

    消息传到濮阳,留守大本营的陈宫紧急派人去联络陈留郡的张邈,济阴郡的吴资,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让他们帮忙出兵抵御吕布的进攻。

    历史上陈宫是联合这两位反叛了曹操,迎吕布来兖州。

    然而陈宫背叛曹操的契机是什么呢?

    是曹操杀了不少兖州名士。

    陈宫自己本人就是兖州名士,与这些名士都是好友,像边让就跟他关系匪浅。

    这一点在陈琳的《讨曹操檄文》当中,就有明确记载。

    朋友被曹操杀了,这还得了?

    陈宫于是愤然联合一直不满曹操的两郡太守背叛,直接让曹操陷入了一生中最大的危机。

    但现在不同。

    曹操现在由郑玄帮忙背过书,名气变得不同起来。

    东汉文人圈子其实分得很笼统,不过总结大致分为学生、名士、大儒几个阶段。

    学生就不用多说,读书人都是从学生做起,关键是名士和大儒两个阶级。

    名士这个阶级水分很大,你在一县之地有名气,可以称为名士,在一州之地有名气,也可以称为名士。

    但大儒这个水平,就不是一般人能混得到的,必须是海内名望加身,像卢植、蔡邕、何休、任安这些人,都是天下有名的大儒。

    至于郑玄就到了另外一个层次——既开宗立派,创建了郑家学说,成为一个学派的创始人。

    在东汉末年跟他同一个层次的还有宋忠,开创了荆州学派。

    从地位上,郑玄宋忠这些人顶级大儒,其实是跟东汉最著名的大儒马融一样,可以称之为一代宗师。

    只不过在学术地位以及开宗立派的时间上,宋忠都远远比不上郑玄,所以现在的郑玄,实际就是如今东汉文人圈子里的领头羊,唯一的顶流代表。

    他说的话不一定是金科玉律,但郑玄与蔡邕联名写《讨董记》,书中认可了刘备公孙瓒曹操孙坚鲍信五人的正义之举,那么其他名士如果站出来反对,那显然是在打郑玄的脸,不给郑玄面子。

    边让为人狂傲,也许不一定会像一般文人圈子里一样,比较尊敬这样有名望的大儒。

    但他跟王朗、孔融、陶丘洪、华歆这些人都是好友,不看僧面看佛面,即便边让再怎么狂,也得想想如果自己无缘无故得罪郑玄,是不是也无形中得罪了他那些朋友?

    所以曹操到兖州之后,边让虽然此时也早已经辞官回乡,在老家兖州陈留郡浚仪县家中呆着,可并没有天天辱骂曹操,反而看在郑玄的面子上说了一些好话。

    如此一来,陈宫自然就不会背叛曹操,曹操自己也打算有意起用边让,一时间大家的关系还挺和谐,完全没有到历史上那样剑拔弩张你死我活的地步。

    在陈暮这只小蝴蝶煽动的翅膀之下,曹操一生中最大的危机,就这样无形之中化解,也算是一件奇事。

    不过相比于历史上的曹操,现在的曹操的确也弱不少。

    因为历史上的曹操在讨伐了青州黄巾之后,兵力得到了大量补充,所以陈留和济阴这些地方,也都表示臣服,并没有像现在这样阳奉阴违。

    而现在由于青州黄巾没了,曹操的兵力严重不足,再加上这两年兖州兵荒马乱,天灾**不少,不管是粮草还是人口都大幅度缩减,使得曹操仅仅维持东郡就已经很勉强,很难再有余力去管其它地方。

    这样就造成了张邈与吴资现在表面臣服于曹操,实际上曹操让他们出兵帮忙抵御袁术陶谦联军的时候,一个比一个能找借口。

    但现在曹操主力大军在东面,东郡腹地兵力极为空虚,陈宫以为兔死狐悲,张邈和吴资应该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所以联络了他们,希望他们来帮忙抵御吕布兵马。

    然而陈宫怎么也没想到张邈和吴资早就与王芬有勾结,表面上答应地好好地,结果兵马一到濮阳,就联合吕布一起进攻,轻易破城,陈宫在死士的保护下,带着数百残兵,通过黄河坐船逃去东武阳老家,在东武阳重新组织兵马抵抗。

    此时曹操也得到消息,立马挥师南下,驻兵东阿、东武阳、阳平一带。东郡是一个长条形,这一带的面积只占了东郡四分之一,因为靠近平原国,所以冀州陶馆、元城一带的冀州兵并没有进攻,让曹操得到喘息的机会。

    现在整个兖州的形势瞬间发生了变化,王芬忽然南下进攻东郡,占领了东郡四分之三的地盘。曹操背靠青州,还剩下济北国以及东郡东北面一小片地方,城池不过七八座,比之历史上也差不了多远。

    在形势如此严峻的情况下,曹操率领大军与吕布军相持在东武阳与卫国一带,吕布的骑兵来去如风,唯一的好消息是五六月正是黄河中下游汛期,土地松软,不适宜骑兵进攻。

    所以吕布的攻势放缓,决定等到七八月雨季过去,天气变得炎热干燥的时候,再考虑进攻曹操,将曹操彻底消灭的问题。

    东武阳,县衙府邸。

    陈宫眉头紧皱着都快拧出汗来,愁容满面,一脸惭愧地向曹操拱手致歉道:“明公,失了濮阳,此宫之罪也,请公责罚。”

    曹操倒还大度,摆摆手道:“这不是公台的错,濮阳只有一千不到守卒,又如何能与王芬数万虎狼之士相抗,你能逃出去,活着回来,就已经是万幸了。”

    “公台不必自责,谁又能想到那张邈与吴资居然和那王芬勾连呢?何况王芬尽起大军,看来势必是要占领整个兖州,绝非公台能力敌。”

    戏志才叹了口气。

    这件事确实不关陈宫的事情,他已经尽力了。

    不说张邈吴资的背叛,单说吕布那两万大军,就不是陈宫能够抗衡的。

    要不是濮阳北面就是黄河,趁着张邈吴资在城南攻城,吕布还未渡河的时候,他当机立断弃守城池,从濮阳北面的黄河中坐船逃走,也许现在的陈宫都已经变成吕布的阶下囚。

    曹操和戏志才的劝慰让陈宫总算是好受一点,他这几天也想了很多事情,于是对曹操说道:“明公,王芬忽然袭击兖州,又与张邈吴资勾连,恐怕是要断青州与洛阳的联系,想来刘备必然誓不罢休,此时我们应当立即联络刘备,请来援助。”

    “嗯,我知道。”

    曹操点点头,心情很沉重,张邈跟吴资的背叛是他没有想到的。

    不过仔细想想,或许这也是在情理之中,因为张邈可是八厨之一,与王芬也是多年的老相识,只是之前大家都没有去想这方面的问题而已。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从三月份王芬听从了刘惠的意见,采取釜底抽薪之计,为了达到断绝青州与洛阳相连的战略目的,决定进攻兖州消灭曹操开始,到现在过去了一个多月,一直到现在才有所行动。

    就是因为除了王芬在并州鲜卑人那里采购一批战马给吕布组建新的并州铁骑以外,还在联络张邈这些旧识,希望他们能够做内应,以便更加轻松地将整个兖州拿下来。

    最终在临近五月时分,采购的战马终于抵达冀州,张邈和吴资早就对曹操不满,所以双方很快就联合在了一起,酿成现在的局势。

    现在王芬突然进攻,那么刘备也必须做出反应,毕竟他的战略意图,曹操也不是不清楚。

    只是这毕竟是自己的地盘,被人家占领那么多地方,曹操心情很不好。

    然而就在大家气氛很是沮丧的时候,郭嘉却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他乐得合不拢嘴,仿佛遇到了极为高兴的事情,都快捧腹大笑了。

    众人看着他一头雾水。

    现在曹军都沦落到这个地步了,还有什么可乐的?难道郭嘉还能将局势瞬间扭转过来不成?

    曹操也是一脸纳闷,左右看看,见大家都一脸疑惑,便问道:“奉先何故发笑啊?”

    郭嘉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满脸的高兴,年轻的面容绽放得如花一般灿烂,拱手对曹操说道:“明公,我是笑那刘玄德无谋,王文祖少智。”

    “哦?”

    曹操问道:“为何?”

    郭嘉说道:“明公想想,刘玄德现在要我们去做什么?”

    “打徐州?”

    “不错,可现在呢?”

    “现在我连兖州都不保,如何出兵?”

    “岂不正是?”

    郭嘉笑了起来:“现在王芬也不过是占了濮阳白马顿丘卫国范县五城而已,东郡一半的城池,依旧在我们手中,我们的实力并未受损,此时我们可一边派人前去找刘备要粮草物资,一边催促他出兵,这样一来,既能补充壮大自己,又能推辞掉去打徐州的差事,岂不妙哉?”

    “嗯......”

    曹操抚摸着胡须,眯起眼睛,点点头,说道:“奉孝说得是倒是,只是兖州之危机,又该如何化解?”

    “这正是我要说的事情。”

    郭嘉坐在席上,好整以暇,徐徐说道:“其实从一开始,我们在兖州就只占了东郡,张邈与吴资向来都不服从明公调遣,此番背叛,刚好可以顺理成章将他们处置。如今我们背靠青州,王芬在清河国的大军一动,刘备军必然也会动,则他们鹬蚌相争,正是我们渔翁得利之时。”

    “诸君想想,此时陶谦已经被我们击败,东平国与济北国重新落入了我们手中,如果此时我们从东平国南下,占据任城国与山阳郡,来到济阴郡的后方,则顺势就将吴资击败,此时再联合刘备,与洛阳一起出兵,将吕布赶出兖州,则整个兖州将都归了明公。”

    “到了那个时候,危机也会变成机遇。原本我们碍于情面,不好对张邈吴资下手,现在他们反叛,则刚好名正言顺地处置他们。如此明公坐拥一州之地,整顿兵马,屯田积粮,严正以待,先观天下形势,俟时事之变通,此亦纵横之一时也。”

    其实一开始张邈和曹操的关系还是不错的,只是后来两人发生问题,是因为张邈在讨董的时候,跟袁绍决裂。由于曹操跟袁绍的关系非常好,而且袁绍在讨董之时还撺掇曹操把张邈杀了,导致张邈一直在提防曹操。

    两人之间产生了一些间隙,现在张邈毫不犹豫接受了王芬的召唤,起兵反叛。以至于曹操现在十分被动,不过郭嘉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之前两人的关系流于表面,曹操也找不到理由处置张邈。

    而现在张邈公然反叛,与洛阳朝廷背道而驰,选择迎合王芬仕冀州伪帝,那曹操当然可以向朝廷上书,一边请求朝廷派刘备去支援他,一边名正言顺地把陈留济阴等地收回来。

    所以郭嘉为什么说既是危机也是机遇,就是在于以前曹操碍于双方之间的关系,再加上张邈没有背叛朝廷,不好对他动手。现在可以动手,就能把兖州全面收复。

    当然。

    这个前提条件还是曹操能够击败吕布,不然的话,什么都是空谈。

    听了郭嘉说的话,众人暗暗点头。

    现在也确实只能这样。

    当下曹操便道:“好,那就依奉孝之言,我们先向朝廷上书,再向青州求援,今年之内,务必要将兖州拿回来!”

    “唯!”

    众人拱手一礼,各自去做自己的事了。

第六十八章 上阵父子兵

    郭嘉的乐观精神传染给了曹操,让他振作精神,重振旗鼓。

    很多人不知道的是,其实早期的曹操心理素质远没有那么强大,在陈宫叛逃事件发生后,沦落到极为悲惨的地步,以至于他差点去投奔袁绍。

    在这个节骨眼上,是程昱戏志才荀彧等谋士力劝,这才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最终坚持到击败吕布夺回兖州的那一刻。

    还有后来很多时候,每次进攻敌人打不下来,曹操想要撤兵的时候,都是这些谋士在鼓励着他。

    像郭嘉就曾经数次劝说,程昱荀彧也曾经给予他顽强的信念支撑。

    可以说,这些人影响了曹操一生,也让曹操从屡次受挫中,获得了和刘备那样,坚韧不拔的品质以及愈挫愈勇的强悍心理素质,以至于哪怕赤壁大败,他也能稳定局势。

    相比之下,现在的曹操也同样在向着历史里早期那个屡败屡战,一直不服输的曹操在努力演变着,不断地在强化自己的心理素质。

    反而现在的刘备,却因为顺风顺水,倒是差了那么点意思,以至于总是做出不少随心所欲的事。

    在这一点上,倒是怪陈暮了。

    不过人的心里素质,本就是靠人的境遇来产生的变化。或许现在的刘备还不如曹操,但谁又能保证,将来在战争中不断磨砺自己,他也能成长到这一步呢?

    ......

    ......

    兴武元年五月初,就当曹操击败陶谦,兖州暂时恢复平静的时候。

    豫州战场,却依旧处于僵持阶段。

    袁术的兵力其实是优势,只不过分兵太严重,导致正面战场的兵力反而比刘备孙坚刘表的联军更少。

    但随着张勋回防,袁术的兵力得到补充,便立即渡过澺水,准备先消灭赵云。

    袁术本部人马就有四五万,加上张勋的部队,足有七八万。

    赵云只有一万多人,如何能匹敌,便趁着袁术渡河之际,立即率领兵马撒丫子跑路,撤回了征羌。

    解决了澺水北岸的赵云部威胁,袁术马上挥师北上,兵进定颖,要处理黄祖。

    黄祖只有三万多人,没办法和袁术打,便决定撤兵。

    但袁术怎么可能放他走?

    于是下达命令穷追不舍,最终在西平东面的棠溪亭追至,双方发生了棠溪亭之战。

    残阳如血,战场上没有硝烟,却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道。

    袁术志得意满地看着远处的战场。

    经过半日激战,此时已经是到了战争结尾之时,他的军队杀了刘表军五六千人,黄祖带着残兵狼狈而逃。

    广袤的大地上,黄祖军丢盔弃甲,往西平方向跑去,成群结队的袁军正在后面追赶。

    “杀,给我继续杀,我要一个刘表的人都逃不走。”

    袁术拔出腰间的宝剑,骑着一匹白马在数千亲卫的保护下,站在一处山岗俯视着远处的战场,眼中划过一丝嗜血般的冷酷。

    刘表占据的荆北虽然是人口众多,较为发达富裕之地,但他的军队其实并不多,只有五六万人。

    在历史上,刘表于建安三年拥十万之众,安坐而观望,实力不俗。

    但此时毕竟是兴武元年,离他的鼎盛时期还差五六年的时间,因此实际上这次黄祖带出来的大军,已经是刘表一半的军队。

    如果袁术能够将黄祖彻底消灭在汝南,那么刘表的实力在短时间内将会缩减一半。等袁术击退了孙坚和赵云,重新整顿好兵马,十多万大军立即就可以从三面一起进攻,消灭刘表。

    到那个时候,再处理了扬州的陈温,则整个江南之地,荆州与扬州,都归了袁术,再加上豫州最富裕的汝南郡,恐怕王芬与刘备联合起来,比之袁术也只在五五之间了。

    一想到自己的宏图霸业马上就要完成,袁术就更加心潮澎湃,挥舞着手中的宝剑,不断地身边的传令官下达指令,命令前方的将士继续追赶,务必要将黄祖留在汝南境内,不能让他逃回南阳。

    就在此时,广袤的豫州平原上,一匹快马飞奔而来,马上是一个衣衫褴褛,面容憔悴不堪的袁术军斥候,他一边驾马奔驰,一边对这边大喊道:“将军,将军!”

    山下的袁军护卫验明了他的身份,由袁术的部将乐就领着此人来到山坡上,对正在山坡上远望战场的袁术说道:“左将军,平舆出事了。”

    “什么?”

    袁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转头对乐就道:“你说什么?哪里出事了?再说一遍?”

    乐就无奈,推了一下那斥候。

    斥候单膝跪下,悲戚道:“将军,扬州刺史陈温忽然进攻寿春,然后北上破汝阴固始,兵进平舆,梁将军与李将军拼死抵抗,但城中兵少,恐难以抵挡。”

    “可恶!”

    这次袁术听得真真的,是汝南治所平舆出事了,一时间气得差点没吐血,狰狞着面孔对那斥候道:“你何时出发的,走了几天?”

    “小人初三被梁将军派出来报信,已经出来两天了,同队的数人都被陈温的斥候杀死,只有小人一人跑了出来。”

    “你来时陈温已经攻城了否?”

    “已经攻了,也不知道平舆现在怎么样了。”

    “城中还剩下多少兵马。”

    “不到四千。”

    “陈温有多少人?”

    “两万多人。”

    “可恶!”

    袁术又骂了一句,红着眼睛对乐就道:“传令,撤兵!”

    “将军,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一旁的谋士阎象劝道:“若能歼灭了黄祖,则断刘表一臂,必能取了荆州。”

    袁术恼怒道:“陈温破了寿春,我扬州之地尽失,现在又来打平舆,汝南也快失守,等孙坚破了汝阳后,我连寸土之地都没了,拿什么取荆州?”

    “这......”

    阎象一时语塞,嘴角蠕动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

    袁术说得确实没错。

    现在孙坚已经破了西华,孙策破了南顿,汝阳左右两边屏障尽失,残存两万人马固守城池,十分艰难。

    袁术之所以先破赵云黄祖,是因为汝阳毕竟隔得比较远,赵云和黄祖则近在咫尺,打仗当然是先近后远,先易后难。哪有先打离自己远的敌人,放任离自己近的敌人肆意破坏的道理?

    再加上如果能够把黄祖留下来,对于刘表将造成巨大的打击,所以袁术一直在猛攻黄祖。

    反正在他想来,纪灵还有一部分残兵,借着汝阳城池再多固守一段时间肯定没有问题。而且就算孙坚想趁着他追击黄祖的时候进攻平舆,也得看看路程。

    可袁术万万没想到,之前就被他打到丹阳郡的陈温居然在这个时候偷了他的屁股,在这个关键时刻,简直要了他的老命。

    要知道袁术虽然从长沙起兵,可他的家底都在汝南,所以平舆城中藏有大量的粮草辎重与财物。

    一旦平舆被攻破,陈温占了平舆利用城中的粮草固守,袁术的军队就得崩溃。

    因为他出来的时候带的粮草不多,即便上蔡还有余粮,顶多能维持现在八万大军一两月,若在这一两月内没有攻破平舆,袁术就可以唱一首凉凉。

    所以平舆必须去救,不能不救。

    当下袁术紧急命令大军回师,急急催促所有的传令兵分散出去,将已经远去的自己大军士卒追赶回来。

    只是现在大军已经散出去追赶黄祖去了,导致光收拢士卒,整顿兵马就用了一日,然后西平到平舆近二百里,即便是急行军,也得走三四天,满打满算,回师平舆,已经是五天后的事情。

    在这个节骨眼下,袁术也只能希望留守平舆的梁纲和李丰坚持得住,可以拖到他顺利回师的那一刻。

    ......

    ......

    汝阳。

    纪灵已经撑不住。

    孙家父子真的是太猛了。

    孙坚就不用多说,江东猛虎。

    可那孙策,却也是不逊色其父,可谓狂狮也。

    以五千人将他来犯的两万大军击退,居然一路穷追猛打。

    南顿的陈简城中还有那么数千人,结果就被孙策带着四千人破城。

    西华的雷薄也早就顶不住孙坚赵云的压力,还没城破,就提前领着残兵逃回了汝阳。

    虽然陈简雷薄的残部逃入汝阳之后,城内的防御力量大增,已经有三万人。

    可在孙家父子的猛攻之下,汝阳城风雨飘摇,像随时都会倾覆。

    城头之上,纪灵担忧地看着城外连绵不绝的营帐。

    其实最让他头疼的不是连日来猛攻汝阳城,数次差点破城的孙坚大军,而是城内后勤压力。

    以往西华汝阳南顿的粮草都是通过平舆运送过来,再分派到三座城池当中。

    但陈简和雷薄逃出来就已经不容易,自然没法将城内的粮草悉数带上,现在大家就只能一起食用汝阳的粮草。

    问题是汝阳的粮草也支撑不了太久了,从三月份孙坚赵云进攻,到如今已经过去两个月,由于粮道被断,汝阳的存粮所剩无几,顶多再有十多天,粮仓就得见底。

    再守下去,离城中士兵互相啖食的时候,也差不了太远了。

    纪灵眉头皱着老高,这两天他一直在考虑从城南突围的问题,城南是由孙策在进攻,他的人只有四千多人,相对来说比较少,而北面是孙坚,西面是赵云,都不好打,如果从南面趁夜强行突围,也许能跑出去。

    可即便是逃出去,也让纪灵感到十分担忧,因为那样一来就又回到了最初的问题,那就是汝阳袁氏老家如果丢掉,袁术会不会大发雷霆,治他的罪呢?

    因为这件事情,这几天差点没把纪灵愁死,整天盯着城外的孙坚营帐,内心里期盼着奇迹出现,那就是孙坚撤兵。

    孙坚会撤兵吗?

    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不会,再围困十多天,就能破城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不会去做?

    纪灵觉得,如果换自己的话,肯定会继续这么围困下去。

    看来也只有突围这一条路可走了。

    纪灵在心里唉叹。

    正低着头自怨自艾间,一旁的雷薄忽然睁大了眼睛,期期艾艾道:“将....将军,孙坚,好像撤兵了。”

    “哈?”

    纪灵还没反应过来。

    陈简也道:“将军你快看,孙坚真的像是在撤兵。”

    纪灵连忙抬起头,趴到城墙上远眺。

    就看到远处城外的孙坚大军营地已经在开始拔营起寨,帐篷和军械纷纷装上马车,似是真的准备要撤兵了。

    “孙坚居然撤兵了?”

    纪灵百思不得其解,在这个关口撤兵,是什么意思?

    难道明公那边击败了黄祖,来打孙坚了?

    由于道路阻塞,粮道被断,城外的人进不去,城里的出不来,纪灵并不知道袁术那边的情况。

    但他倒是知道张勋应该回来了,因为去求让袁术把张勋召回来的就是他。

    在陈县被孙策击败后,纪灵知道汝阳已经难以面对孙家父子的围攻,不得已只能向袁术求援,袁术则回信说会把张勋召回来,让他再坚持坚持。

    现在见孙坚似乎隐隐有要撤兵的意图,让纪灵忍不住想着,也许张勋回防及时,老大已经将黄祖击退,准备来驰援他了。

    “将军,孙坚撤兵,这是个机会,不如......”

    雷薄看着孙坚大营的行动,眼珠子滴溜溜地转,这似乎是个进攻的好机会。

    “不行,孙家父子显然早有预谋,孙坚先策应孙策起寨,等孙策起寨之后,再来保护孙坚,这父子互为犄角,如何能攻?”

    纪灵沉思了片刻,眺目望向远方,就看到城西的方向,大队人马正缓缓而来,那是城南孙策的军队,同样已经拔营起寨,现在正准备与孙坚汇合。

    所谓上阵父子兵,在孙策起寨的时候,孙坚严正以待,看住了城内的守军。等孙坚起寨的时候,孙策再来保护,环环相扣,有点像是象棋中的连环马,让纪灵无从下手。

    那边城楼上的守军还在摸不清楚孙坚父子为什么会起寨的原因时,这边经过一个上午的拆迁,大军顺利地将营寨拔起,物资运上马车,开始了新的征程。

    一队队人马浩浩荡荡地从原来的营寨中出来,那边孙策的数千人也如溪流涌入了江河,慢慢汇聚进了这支队伍里。

    孙坚骑在马上,看着自己儿子骑马英武地奔驰而来,心里欢喜,但还是板着脸,摆出威严父亲的模样,等孙策到了近前呵斥道:“伯符,我不是让你回陈县照顾你母亲弟弟吗?怎么又跟过来了。”

    孙策却说道:“父亲,孩儿已经让孙河将母亲和弟弟送去了许县。现在颍川被洛阳占据,想来是十分安全的。待来日我们击退了袁术,再接回来就是。”

    颍川吗?

    想到赵云的兵马就在征羌附近,颍川已经被朝廷平定,孙坚就点了点头说道:“嗯,你还算机灵,不过此战你就不要上战场了,就跟在为父身后做侧翼就是。”

    “唯!”

    孙策表面上答应地好好地,但心里却有自己的想法。

    这一战是决定豫州归属的大决战,如果能把袁术逼出豫州或者直接消灭,对于急需要一块栖息之地的孙家来说,就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所以孙策已经在想着,此战中绝不能退缩,哪怕拼尽全力,也要让自己父亲这个豫州牧真正坐拥一州之地!

    几日后,时间来到了五月中旬。

    此时的平舆城在扬州刺史陈温的进攻下摇摇欲坠,已经难以再坚持多久。

    不过幸运的是,袁术火急火燎地回防,抵达了澺水北岸的沈亭,离平舆近在咫尺,还差着数十里地,很快就能赶到。

    然而就在他才刚刚到沈亭,离平舆城不足二十里的时候,苍茫的大地上,远远地来了两支恢弘的大军!

    孙坚与孙策,还有从征羌赶来的赵云,竟然不再进攻纪灵,转而开始来阻拦袁术!

第六十九章 沈亭之战(1)

    袁术的军队才刚过沈亭,就听呜一声悠长的号角铮鸣,孙坚赵云的军队渐次停顿下来,既不集中也不冲锋,就离袁术前路大军三里出头不及四里的距离外摆出一条长长的阵势,安静地和袁军对峙。另一侧的河岸边随风飘来几声号令,旋及又归于沉寂。

    前锋军的主将陈纪抿着嘴角窥探了半天,还是看不出个头绪,斜着目光瞟了眼河岸边不断飘荡的芦苇荡丛,澺水河岸附近瞧着倒是没什么动静,可那几声号角他也是听得真切,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这里面藏了伏兵?

    一旁的亲卫低声对陈纪说道:“校尉,现在该怎么办?如果我们继续往平舆去的话,这些人肯定会杀过来。要不然原地驻守,等左将军的兵马抵达之后,再做计较?”

    陈纪深以为然,对左右道:“嗯,传令,依靠沈亭结寨而守,赶紧派人去向后方的左将军报信,说沈亭出现了敌人。”

    汉代的亭并不是乡政府之类的行政机关,而是部队哨岗类型的准军事机构,亭有亭舍、堡垒、碉楼、寨墙,内有弓弩、戟盾、刀剑、甲铠等日常武器配备,亭长也属于武职,负责附近乡镇的治安、缉盗以及替朝廷送来往公文的奏曹住宿工作。

    简单来说,汉代的一个亭相当于村级派出所加村级招待所,虽然有军事职能,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但可以想象的是,毕竟体量太小,容纳百八十人就已经很勉强,陈纪的前锋军有五千人,绝对不可能塞得下。

    所以陈纪很干脆地把沈亭当作了指挥部,自己率领亲卫与一些传令兵进驻,其余军司马以下的军官就留守各部,一层一层地传递命令,让士兵们围绕着沈亭就地结阵防守。

    袁术的前军离得并不远,现在袁术手底下能称为大将的有三个,排在第一的是张勋,第二是桥蕤,第三是纪灵。其余刘勋、李丰、陈纪、梁纲、乐就、雷薄、陈简等人,只能算是校尉级别,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本事。

    其实这当中原本还要加个孙坚,可现在孙坚不像历史里那样在讨董时跟着袁术,而是跟了刘备,虽然也在这里,但却是在敌对阵营,与袁术作对,自然不能一概而论。

    而在这三大将之中,桥蕤镇守豫章,管辖着荆南和扬州西面的地盘,算是留守老家。纪灵在汝阳,唯有张勋从兖州撤兵回来。

    所以现在的袁术前军,就是张勋率领的三万大军,半个时辰后,浩浩荡荡地向着沈亭的方向过来。

    张勋抵达沈亭外后,同样也远远地看到了北面的敌人。

    袁术军是从西北面的上蔡方向往平舆去,而孙坚赵云军则是从正北面的汝阳南下,刚好截断了袁军的去路。

    张勋看到远处的军队里三层外三层,用马匹辎重车辆摆在外围前头,结成标准的防御阵型,也不进攻,只是与他们相隔数里,要要对峙。

    “这是孙坚的兵马。”

    等张勋来到沈亭内,陈纪已经派斥候过去探明了敌人军旗上的字,向张勋报告道:“看来汝阳城被破了,纪将军凶多吉少。”

    张勋皱起眉头:“纪灵还是有点本事的,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被城破?怕是他们弃城逃跑了吧。”

    “先不管纪将军是弃城逃跑还是城池被破,将军,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陈纪询问道。

    人家就这样摆开防御阵型,待在原地不动,虽然看似没有任何主动进攻的意图,可他们又不能视而不见。

    因为对于袁术军来说,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时间。

    平舆城中人少,陈温正在猛攻,如果不能及时把平舆救下来,城中物资粮草辎重都会被损毁。

    在这个年代,决定军队多寡,实力强大的,并不是军队的数量,而是粮草!

    你有多少粮食,才能养得起多少人。

    搜刮百姓或许能在短时间内让你存活,但这是竭泽而渔的手段,何况百姓又不傻,明知道这里发生战乱,不可能还会继续留在这里等死,必然会迁移逃走,所以到最后你甚至连百姓都没得搜刮,只能互相吃人肉。

    刘备曾经兵败,逃到广陵,城里官吏士兵吃死尸度日,曹操在东郡的时候打得郡内连人都没几个了,到最后不得不吃人脯充饥,还有征徐州屠城导致徐州百姓纷纷南迁都是最好的明证。

    现在豫州的百姓虽然不说十室九空,但人口锐减幅度也相当大,各地落草为寇的山贼路匪多如牛毛,各地村镇要么迁移到了治安相对安稳一点的荆州,要么跑去了洛阳河南尹一带,汝南的人口也已经少了很多。

    可以说,一旦平舆城的粮草没了,那袁术可以说是元气大伤,根基都要被动摇,没有地方可以再搜刮粮草。

    这也是袁术这么心急火燎的原因。

    而孙坚和赵云屯兵于沈亭,目的也很明显,就是要阻拦袁术回师,给陈温攻破平舆争取时间。

    在历史上完成这个任务的是曹操和袁绍联军,现在则变成了孙坚和赵云。

    广袤的旷野之上升起了袅袅炊烟,渺渺漠漠围着远处的平原升腾弥漫,附近最高不过数十丈的山峦起伏,烟雾随风曼转渐飘渐沉。

    正是晡时三刻,烈阳高照,天气炎热干燥,孙坚赵云的临时集结地里也戳起了数十个地灶,架了大铁锅烧汤。

    铁锅里白汽缭绕水花翻腾,褐酱菜黑肉干绿野菜混了一锅煮,兵士民夫以伍为单位,领了汤菜干粮,泾渭分明地在东西两头各自的集合点沉默地围坐在一起吃喝。

    在集结地外围,一列列车辆堆积在外,拉货物的马匹被牵引走,物资粮草也被取下,只剩下干秃秃的车辆摆在空地上,形成了一个简易的障碍网。

    谁都知道接下来就要面临决战,饿着肚子打仗只有败仗一条路可以走,所以哪怕张勋和陈纪就在亭中,也等到吃了饭再说。

    张勋看到敌人营地中的升腾起的烟雾,虽然在炽烈的阳光下并不明显,可是小时候生活在农村的孩子应该有印象,家家户户做饭的时候跟火灾现场没什么区别,浓烟很大,呛得死人,一眼就能看出这是在生火做饭。

    吃饱了饭就不代表有力气,因为人还得消化,有的时候往往吃得太撑,如果立即做剧烈运动的话,反而会出现大问题。所以此时此刻,张勋的脑子里,就已经开始在盘旋起要不要趁势进攻的问题。

    “斥候回来了吗?”

    张勋没有回答陈纪接下来该怎么办的问题,反而开口询问斥候在哪。

    炊烟并不代表真的在做饭,谁也不知道是不是迷雾。

    “去看看,斥候回来了没有。”

    陈纪下达命令。

    过了片刻,斥候一身血污,急匆匆回来禀报道:“将军。”

    “你是去了哪里侦查?”

    张勋问道。

    斥候说道:“去了河边和敌人营地。”

    “你去河边做什么?”

    张勋纳闷。

    陈纪便解释道:“之前来时我听到河边芦苇荡丛中有号角声音,便派他们过去看看。”

    “嗯。”

    张勋点点头:“可曾查到什么?”

    斥候摇摇头:“河边并无敌人活动迹象,芦苇荡丛也看过,没有人。”

    陈纪便道:“想来是孙坚用来迷惑我们的招数。”

    “那营地呢?”

    张勋又问。

    “我们绕到了敌人营地侧翼,看到他们在生火,紧接着他们的探马斥候就冲了出来,与我们交战。”

    “只是在生火?”

    “有些已经在吃了,营地里的士兵和民夫三三两两,排队领饭。”

    “你看仔细了,他们真的已经吃上了?”

    张勋手搭凉棚,远处在车辆障碍物后防守的士兵有气无力地在烈阳下躺着,整支部队进入了脯时之后,像是都没有了力气。

    这也正常,因为脯时是下午三点到五点之间,脯时三刻就是大概四点左右,是汉朝人吃第二顿饭的时候。

    富人才能一天三顿,百姓则是一天两顿,穷鬼则是饥一顿饱一顿,甚至没得吃,要饿死。

    “看仔细了,他们确实在。”

    斥候身上还有新鲜的血,是刚从敌人中杀出来。

    一行人绕到敌人营地侧翼去侦查,去的时候有十多个,回来只有两个,另外一个还身受重伤。

    斥候不知道为什么敌人只有七八名探马就赶出来追杀他们,他只知道,领头的那个拿长枪的少年宛如一头雄狮一样,顷刻间就杀死了他数名伙伴。

    陈纪听了斥候的话,眼睛顿时一亮,说道:“将军,不如趁着这个机会......”

    “唔......”

    张勋原本是想着似乎是可以趁着这个机会进攻,可目光忽然瞥了眼自己四周的将士,一个个面容憔悴,嘴唇干枯,不断地砸吧着嘴,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这两日急行军,饿了塞点干粮,渴了喝点河水,谁都没有休息好,相比于人家以逸待劳,他们现在确实比较辛苦。

    本想着趁势进攻的张勋迟疑片刻,打消了这个念头,用疲惫之师去打人家已经休整好的队伍可不是聪明人应该干的事情,更何况对于孙坚他也有些忌惮。

    沉吟片刻,张勋还是对陈纪说道:“孙坚久经沙场的宿将,曾经打得董卓都要暂时避锋芒,怎么可能露出这么大破绽,在两军对峙之时生火造饭?我料必有伏兵,还是等明公来了再做计较。”

    “可是......”

    陈纪犹豫道:“万一他真的在吃饭,没有防备呢?”

    张勋想了想,便道:“既然你想去试,那我就派你前锋军去试试,若有伏兵,你就立即撤回来,我在后方接应你。”

    陈纪傻眼了。

    原本他是想鼓动张勋三万人一起进攻,这样三万五千人打人家,在兵力上不至于吃亏。

    结果张勋只派他五千人过去,这不是送死吗?

    然而事情是他提出来的,张勋又是他顶头上司,一时间陈纪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唯!”

    很快陈纪就领着亲卫从亭中出来,给前锋军两个军司马下达了军令,在下级各曲军候屯长队长什长伍长的指挥下,前锋军五千人从原本的休整状态纷纷起来,列成队伍,开始前进。

    如果说没有斥候回报河边并无敌人伏兵之前,陈纪心里肯定发虚,因为他之前听到了几声号角声音,就一直认为那边有敌人。

    可是在斥候确认过之后,至少陈纪可以确定河边没有伏兵,放心大胆地准备进攻。

    现在双方兵马对峙的位置很简单,平舆在澺水北岸,紧邻着河流,澺水发源自颍川,由西北往东南,最终流入淮水。而沈亭则在平舆西北面,邻近澺水,周围有一些支流和沼泽地,树荫森茂,附近山林里还有老虎豺狼。

    张勋的部队就驻扎在沈亭中,而孙坚的部队则在北面的平原上,有一些起伏不定的丘陵,小山岗,更多的还是荒废的农田,以及无数的飘零的野草,若非那起伏的山岗,也许会让人怀疑这是到了草原。

    实际上原来的平舆县北有很多乡村,在豫东平原上栖息生存,可先是经历过黄巾之乱,又有董卓乱政,到如今天下四分五裂,龙蛇并起,各路豪杰林立,无休止的战争,百姓疾苦没人清楚,路边没有人掩埋的白骨随处可见,再好的田地也只能变成荒芜的废土。

    陈纪领着五千兵马,缓缓走出沈亭,列着阵型向着孙坚的营地而去。孙坚军又不是瞎子,这边的动静自然都在他们的眼里,当下在警戒士兵的长啸声中,孙坚营地仿佛是从死寂中苏醒过来,窸窸窣窣的响声与刀剑碰撞的声音不绝。

    在各级军官的催促下,所有人都放下了手中的碗筷,拿起武器准备进入战斗。程普韩当黄盖祖茂等将召集自己的属下,迅速进入战斗状态。只是他们快,有人比他们还快。

    当孙坚自己的部下几乎还在列队集结的时候,一直在休息,还没有准备做饭的孙策,却已经带着自己麾下的四千多人马冲了出去。

    所有人就只看到一道闪电般的影子冲锋在前,领着朱治孙贲徐琨等将领,一马当先杀向了陈纪。

    看到这一幕,不说张勋很惊讶,可就连孙坚也十分愕然。

    张勋惊讶的是果然不出他所料,孙坚有伏兵。

    而孙坚则是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居然根本没有听从自己的军令,选择了主动进攻。

    在做饭之前,孙坚与赵云就已经了决意,此战是要阻拦袁术的主力回师救援平舆,所以必须要取胜,即便不能取胜,也得拖延袁术的步伐。

    在脯时吃饭,是因为大军早上吃了早餐之后,一路行军抵达了沈亭,将士们饥肠辘辘,还没来得及吃饭。

    因此孙坚赵云约定,先由孙坚军吃饭,孙策做营地策应,其余的事情则交给赵云。等孙坚军吃完饭之后,再由孙坚在营地策应,孙策军生火造饭,另外一边的赵云则自己随意。

    哪料到这边战事一开始,赵云还未出手,原本是在营地里打防御战的孙策,竟是主动出击!

    “伯符......”

    孙坚早已经越众而出,站在一架被挡在车辆上,远远地就看到自己的长子孙策冲锋在前,担心他出事,焦虑不安对亲卫道:“牵我马来。”

    “明公不可,现在将士们还未集结,冒然出战,恐怕战列容易被冲散,到时候敌人尽起大军,万不能敌。”

    老将程普连忙劝说,战场打仗阵型第一,阵型一旦被冲散,那将会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所以眼下他们才利用车辆做障碍物,就是为了怕敌人进攻时有时候结阵。

    现在两万多士兵还在纷乱的集结,这个时候进攻,乱糟糟地冲上去,不仅正中敌人下怀,还连累那边的赵云,让此战前功尽弃。

    因此此时此刻千万不能急。

    孙坚还待要说点什么,黄盖忽然说道:“明公快看。”

    “怎么了,什.....什么?”

    孙坚扭过头,就看到在远处,孙策已经率领大军猛然杀入了陈纪军中。

    双方都是四五千人,爆发出了万人级别的战争。

    陈纪是以方形阵向着孙坚营地杀来,而在孙策的字典里,好像就没有了除锥形阵以外的其他战阵。

    跟张辽一样喜欢这种冲锋阵型,作为锥头的孙策仅仅只是领着大军出了营地,在双方仅仅距离不到一里的时候,悍然发动了冲锋。

    只见在孙策的带领下,以锥形阵冲锋的孙策军像是河流中间竖起的一块拦路石,竟是硬生生将陈纪的大军一分为二。

    孙策这个锥子头仿佛没有任何阻碍地直接穿过了这个军阵,一路上砍瓜切菜一样,杀数人,宛如张辽在逍遥津那样,带着自己麾下的猛士,直接杀了个对穿!

    陈纪几乎是在军阵被破的瞬间直接逃走,孙策斩杀了一名他的军司马,远远看到了陈纪的将旗,一路尾随,在离张勋大军不足一里之处将他拦截住。

    “死来!”

    孙策一声怒吼,挺枪就刺陈纪的后背。

    陈纪连忙回头架刀格挡,哪料到这一枪仿佛有千斤之力,竟然直接将他的刀打落,等到再想从马侧抽第二把刀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孙策的第二招接踵而至,直接将他刺了个对穿。

    一将乃三军之胆,孙策的这五千兵马早在陈县就因为主将的勇猛而变得脱胎换骨。此时冲锋在前,十分勇猛地与陈纪的军队作战。

    孙策领着朱治孙贲徐琨再加上骑马的亲卫不到百人,追着陈纪二百余人,还在乱军中一枪刺死敌军主将,士气就更加恢弘,一鼓作气之下,很快把陈纪的溃兵杀散,纷纷高呼少将军威武。

    “江东孙伯符在此,谁敢与我一战!”

    孙策浑身的肌肉虬结,青筋暴跳,手中的长枪高举,在孙家军充满了敬畏,敌人充满了恐惧当中,竟然硬生生以一只手的力气,将陈纪一百多斤的尸体高高举起,撼动了整个张勋的前军。

    张勋原本已经派出了军队来营救,大军缓缓向前靠拢,即将把陈纪接应下来,可是终究慢了一步,在一里之外,眼睁睁地看着陈纪被杀死。

    恼羞成怒之下,张勋几乎是打算准备立即进攻,哪怕是先大军前压,命令弓箭手齐射一轮也好。

    可是在孙策这样的气势下,竟然所有张勋士兵都停下了脚步,眼神中充满了畏惧。

    这个如天神一般的人,他们该如何匹敌啊!

    一时间,双方就这样僵持住。

    而就在这个时候。

    西北面沈亭外不足五里,浩浩荡荡的大军,如潮水一般涌来。

    袁术的中军主力部队,终于抵达沈亭了。

第七十章 沈亭之战(2)

    孙坚为什么在沈亭截住了袁术的前军之后,就不再进攻?

    就是因为他的军队也是急行军过来,需要休整。

    如果他在遇到张勋之后,就立即下令进攻,那么双方其实都是疲惫之师互相对决。

    赵云的兵马原本有一万,孙坚的兵马则是两万五千人,算上孙策的五千,是三万,按理来说,两人兵合一处有四万人。

    但实际上他们也都是经过两个多月的战争,各有不同程度的损伤,特别是孙坚,因为猛攻西华与汝阳,损失了两千多人,再算上两千伤兵,目前还有两万一千人。

    赵云攻汝阳,孙策在陈县与纪灵对战,在南顿进攻陈简,同样也有伤亡。如此林林总总,赵云孙坚孙策三人的部队加起来,实际人数只有三万出头。

    三万多疲惫之师去和同样是三万多疲惫之师的张勋陈纪正面硬拼,哪怕是打胜了,实际上也是惨胜,更何况后面还有袁术的主力。

    所以孙坚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截住你们之后,我就原地休整,把车辆做成障碍,该休息休息,该吃饭吃饭。

    反观张勋陈纪,因为害怕继续行军会受到敌人进攻,只能留在沈亭警戒,等待后方袁术大军。

    然而就在这一个时辰的等待之中,陈纪的一次试探性进攻,就丢了他的性命。

    谁又能想到,孙坚军中除了江东猛虎孙坚以外,又有一名狂狮呢?

    临近脯时末刻,临近日入,也就是下午五点钟。

    五月夏季傍晚五点的时候太阳倒是一点没有落下去的迹象,依旧散发着炙热的光芒,微凉的夏风拂过河岸,带来了丝丝清凉。

    可此时的袁术,却没有丝毫的凉爽之意,除了燥热以外,就只剩下因为心急而产生的狂怒。

    “废物,都是废物!一群无能之辈!”

    袁术进入亭中,得知陈纪战败身亡的消息后,指着张勋以及其麾下的几名校尉军司马一顿臭骂。

    此时的“废物”是相当严重的骂了,根据东汉赵晔写的《吴越春秋》记载,如果被人骂做废物,已经仅次于x你吗之类的话。

    从这一点上来看,可见袁术到底有多生气。

    虽然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张勋却不敢还嘴,他知道袁术的脾气,越跟袁术对着干就越没有好下场,只能硬着头皮解释道:“明公,我对陈纪说过,孙坚乃军中宿将,不会无缘无故露出如此大的破绽,他生火造饭之时,一旁必有伏兵。可他不听我的,一定要去试试。我思来想去,便想来让他试探一下也无妨,随时在后面做接应便是,应当也不会出现大问题,哪料到被那孙坚之子孙策一枪给刺死了,导致军心涣散,士兵溃败,这些大家皆可作证,非我等无能呀。”

    “是啊,是那陈纪自己见孙坚军在生火造饭,以为有机可趁,却不知道孙坚早有埋伏。”

    “我看战事起的时候,孙坚军还是相当混乱,估计只有孙坚之子孙策军在一旁策应,到底还是陈纪无能,他自己领了五千人,那孙策只有四千多人,不仅被孙策冲散了阵型击败,还被他在乱军中一枪刺死。”

    “明公此事绝不是我等诓骗,真的是陈纪自己要去打,如若明公不信,大可以问问当时在场的所有士卒,大家都是听到了的。”

    将士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推卸责任,把锅甩给陈纪。

    其实也不是推卸责任,的确是陈纪自己要去,结果被人杀了,怨不得谁。

    何况人都已经死了,承担主要责任也很正常,谁让死人不会说话呢?

    听到众人的辩解,袁术勉强压住火气,看向远处孙坚的营地目光中流露出怨毒:“那孙坚从豫章起兵讨董,当初路过我汝南,跟着我一起北上的时候,不过是我一家奴尔。如今不从吾,却跟了那刘玄德,今日还要阻拦我回师,可恨至极,我必要将他碎尸万段!”

    张勋见袁术的火气转向孙坚,不由舒了一口气,连忙说道:“只是孙坚比我们早到两个时辰,提前休息,以逸待劳。我们又不敢当着他的面过去,怕他从侧翼攻击,以至于不得不严正以待,明公以为,我们当如何对敌?”

    之前说过,袁术军是从西北方向沿河往东南方走,而孙坚的位置是在北面,刚好处于袁术军的侧面。一旦他们继续往前走,那么孙坚就可以攻击他们的侧翼,直接破掉他们的阵型。

    现在这阵势有点像是袁术军在背水一战,而且孙坚军也很聪明地没有直接进攻,就远远地看着,让你进退不得,特别难受。

    袁军以行军的姿态继续往前走吧,阵型会散,孙坚就可以进攻。

    不继续往前走,而是原地结阵,准备和孙坚军大战一场,那么人家反而做防御姿态,不和你打,继续拖慢你的脚步,给陈温攻打平舆创造时间。

    一时间袁术有些进退维谷。

    迟疑片刻,袁术站在亭舍楼上观望,问道:“从左右两翼包抄过去如何?”

    张勋说道:“我等也是这般想的,只是我们都是急行军,一直都未喘息,孙坚军不仅早到,且一直在休息,脯时还吃过热食,我军则只有干粮,将士们俱疲惫不堪,恐难以进攻。”

    袁术四下扫视,周围的亲卫们确实如张勋所言,此时毕竟是盛夏,古代五月份算农历,在后世就是公历的六月份,河南六月份有多热大家应该是知道的,平均温度一般在30度以上,虽然现在是汉朝,可温度基本也维持在20-30度之间,酷暑难耐。

    而且根据史料记载,公元193年,豫州兖州等地发生了大规模旱灾,除了四五月份下了一些雨,等到六月份以后,数个月内都是滴雨不落,月初的时候还下着暴雨,现在已经到月中,豫州已经十多天都没有下雨。

    在这样的天气当中急行军,对于军队来说,压力也很大。袁术可没有曹操那望梅止渴的本事,犹豫了一会儿,说道:“若不能尽快击退孙坚,平舆怕是朝不保夕,必须强攻方可。”

    哪怕明知道现在士兵们又累又饿又渴,袁术也想着还是尽快攻破孙坚,毕竟他有近八万大军,而孙坚只有三万多人,飞龙骑脸,怎么想都应该赢了。

    只是他虽这么想,谋士阎象却说道:“明公,此时进攻,哪怕我们有兵力优势,胜负怕也是五五之数,何况即便艰难战胜了孙坚,拖着疲惫伤痛之躯再去平舆与陈温两万人马作战,怕是大军也将濒临崩溃,若想稳胜,还是等要让士兵们休整一夜,吃饱喝足,方才是上计。”

    “可平舆......”

    袁术还是担忧自己老巢的状况。

    阎象笑道:“明公莫忧,根据探马来报,平舆现在还没有被攻破,还能坚守两日,沈亭离平舆已经不远,明公不若遣七八千人先去支援,大军先包围孙坚军,掩护援军抵达,等援军到了平舆之后,则必可保平舆无忧,如此一来,我们就有充足的时间慢慢对付孙坚。”

    “嗯。”

    袁术点点头,觉得阎象说得有道理。

    不得不说,阎象还是有点水平的,现在孙坚是想凭借人少打防守阵地战,拖延袁术回援的脚步,其心可诛。而阎象则提议,先让大股部队掩护小股部队救援平舆。

    因为平舆的问题是城内的守军太少,只有几千人,如果能增援个七八千人,那么陈温的两万人差距就会缩小,打个几月都不一定破城。

    此时这边袁术的主力再休养生息,原地安营扎寨,跟孙坚对耗,等士兵们休息好之后,再将孙坚一举击溃。

    这样一来可以避免大军继续驰援平舆,士兵饥饿疲惫,阵型涣散的问题。

    二来则也能暂时保住平舆的安全,不让袁术丢了老家。

    当下袁术就立即按照阎象的提议,派遣将领乐就,率领八千精锐驰援平舆,同时五万主力大军团团将孙坚军围住,双方隔了二里之地,遥遥对峙。另外两万人则依靠沈亭,原地建造防御工事,修筑营地。

    傍晚时分,袁术军忙碌地穿梭于河岸边的林地,不断砍伐树木,支棱起营帐和栅栏。想在短时间内修筑一个营地不太现实,只能先把简易的外围工事修一下,做点栅栏即可。

    比较有意思的是,孙坚既然是打算跟袁术打阵地战,却并没有修筑营地,只是将车辆摆在外围做障碍网,士兵们露天休息,连帐篷都没有搭建。

    看到这一幕,袁术嘲讽讥笑道:“都说孙坚为江东猛虎,军中宿将,怎么连固守对峙之时安营驻寨的道理都不懂?”

    阎象也觉得有些纳闷,诧异道:“莫非他们今晚就准备进攻?所以干脆就没有准备过夜?”

    袁术看了眼连绵不绝的营地不断竖起的栅栏,虽然重要工事还没有修建,可一些简单的拒马、铁棱角、地涩已经在铺设,营地已经有了一些防御反击的能力,便嘲笑道:“那孙坚怕是疯了,莫说我们七万人的大营,就算是四五万人,再加上这些防御设备,今夜又如何进攻?”

    “额......”

    阎象一想也是,行军打仗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孙坚军猛虽猛,毕竟人少,加上自家军队已经在修筑防御工事,建造营寨,如果孙坚以为靠着他的勇猛作战能够抵消兵力的多寡与营寨的防御力量,那显然是想多了,不可能攻入寨内。

    因此阎象也便不再去思考为什么孙坚不就地扎营的问题,转而回到营寨之中,协助一些正在扎营的将领,开始依照袁术的安排,布置今日休整时各将领的任务和战术人员安排。

    夜幕逐渐降临,袁术大营外一片片栅栏不断竖起,在一两个时辰内想要建造一个完整的营寨是不可能的事情,顶多就是砍伐一些树木,竖起一些栅栏木墙而已。不过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好歹有一片防御工事,遇到敌人袭击,也可以起到缓冲的作用,给予将领们反应的时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天慢慢黑了下来,孙坚全军休整吃饭的时候是在脯时三刻,差不多是下午四点钟。而袁术抵达的时候,差不多是在五点钟,经过了一两个时辰的铸造营地,到黄昏三刻,也就是晚上八点钟左右,袁术军好歹建立起了一个简易营地。

    营地的栅栏围墙只有正对着孙坚军的一面,左右两面以及背面河岸的方向是没有围墙的。没有哨塔、箭楼、矮墙、壕沟,应有的一切防御设施都来不及修建,只有一些临时造的拒马以及军中存的铁菱角撒在营地周围。

    在北面还有一处小山坡,离地约二三十丈,差不多六七十米的高度,袁军在这里设置了唯一的一个哨塔,挑选了数名没有夜盲症的士兵观察着孙坚军的一举一动。

    乐就已经送出去了,平舆城短时间内应该无忧,今日袁术准备好好休息休息,明日等士兵们休整完毕,体力充沛之时,就以大军优势,击溃孙坚,顺势再回师平舆,杀死陈温,如此豫州与扬州最强大的两个势力全部除掉,他就能彻底占领二州之地,再包围刘表,坐拥小半个天下了。

    袁术怀着对未来的憧憬,在自己大营帐篷中躺下,随着夜色越来越深,整个大营都沉浸在黑暗里,连口令咳嗽都听不到一声,仿佛这里根本就没有人一样的寂静。

    除了偶尔传来几声牲口的响鼻,就只有伏在四处草稞里的小虫子在不停地唧唧鸣叫。成群结队的蚊子哼哼着,在袁术耳朵边绕来绕去,撵都撵不走。

    北面的那座小山坡上,袁术派过去的九名精锐老兵分了三班,另外两班的士兵在哨塔楼下搭了个简易帐篷营地睡了,瞭望塔上方只有三名士兵值守,三人一边看着远方的孙坚营地竖起的无数火把,一边闲聊着天。

    夜空中蓦然传来一声夜鹰的凄厉长唳,就象一颗石子丢进死水潭里激起的涟漪般萦萦荡荡,让这死一般的岑寂更显得恐怖凄凉。

    “这夜鹰真是吓人,若是在白日,我必用我的弓箭将它射下来。”

    一名士兵被夜鹰的长啼吓了一跳,转而开口抱怨的同时,握紧了自己手中的长弓目光不断在远处林间梭巡。

    这些被安排值守的士兵都是弓箭手,不仅箭术了得,眼力也必须极佳,射雕刺鹰不在话下。

    “行了,好好看着吧,一头夜鹰就把你吓得那么紧张。”

    另外一名老兵摆摆手,怀中抱着自己的弓,躺在约三四平米的哨塔上倚靠着木墙闭目养神,明日还有一场恶战,今夜谁都需要好好休息。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那边好像有人。”

    那士兵梭巡着林间,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了,在皎洁的月色下,隐隐似乎看到了林间穿梭而去的身影。

    老兵打着哈欠道:“也许是归林的鸟,莫再大惊小怪了。”

    二人正说着,另外一名一直很沉默的士兵忽然看着遥远的南面,低声道:“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

    老兵如一只惊醒的野豹一样倏地站起来,目光锐利地四下搜寻。

    那士兵指着南面方向:“你看营寨南面的河边,似乎隐隐有火把照耀。”

    营寨里到处都是火把,但这处火光的方向却是从南面而来。

    这处哨岗是在营寨北面是山岗上,隔了整座营地,并不是说这些士兵的鹰眼真的能看千里,而是在黑夜之中,那一点火光格外显眼。

    老兵眯起眼睛,他也的确看到了那处荡漾的火光,而且这火光越来越近,越来越多,正快速地向着营寨而来。

    “敌袭?”

    “要不要预警?”

    另外两名士兵同时看向老兵。

    老兵盯了眼脚下的铜锣,谎报军情可是重罪,迟疑片刻说道:“再等等,再等等。”

    就在这个时候,袁术被蚊子吵得恹恹不宁,难以入睡。就在那种处于朦朦胧胧,将睡未睡之际,忽然帐外的嘈杂声音将他惊醒过来。

    有人在帐外喊道:“家主,出大事了,家主!”

    袁术听出来是身边一名贴身亲卫,同时也是一名袁家奴仆的声音,便沉声道:“出什么事了?”

    来人在外面说道:“乐校尉率领兵马驰援平舆,中途被人伏击了。”

    “什么?”

    袁术大惊,急忙披上外套,穿上鞋冲出营帐。

    这个时候张勋阎象等重要武将谋臣也纷纷过来,十余人凑在一起,看到袁术走出帐外,一个个都不明所以,只听说出事了,却是不知道出了何事。

    那袁家奴仆见到袁术出来,忙单膝跪下道:“家主,乐校尉被那赵云杀死,残兵退回了寨外不足二里,有骑马斥候先回来禀报。”

    “让斥候过来。”

    袁术脸色铁青,他万万没想到赵云居然埋伏在了平舆与沈亭之间的中心地带,就是防着自己派小股部队去支援平舆。

    由于平舆离沈亭还有三四十里路,差不多十七八公里的样子,即便被伏击,他们也没法在短时间驰援。

    片刻后,一身是血,显然是从敌人包围圈中杀出来的斥候带着一身伤痛被人抬过来。

    斥候跑到营前就因为疲倦加上外伤流血过多而差点从马上跌落,好在也只是皮肉外伤,没有伤及内脏和大动脉,经过军医简单包扎,并没有死掉。

    袁术凑过来沉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斥候脸色苍白,勉强说道:“明公,我们从沈亭出发之后,过了一个多时辰,离平舆只有十余里路,乐校尉命令我们加紧行军,今夜就尽快入城休息。军士们拖着疲惫的身躯继续行军的时候,河岸边忽然杀出大队人马,我们猝不及防,最终大败。乐校尉也被敌将斩杀了,敌将说他是常山赵子龙。”

    “伏兵,是赵云的伏兵!”

    张勋眼睛顿时睁大了,瞳孔骤然一缩。

    他想起了之前陈纪曾经提起过,河岸边就隐隐听到过号角的声音,当时还曾经派遣斥候去查探。

    看来河岸方向却是有伏兵,只是当时赵云并没有埋伏在沈亭周围,而是在他们抵达之后,就立即撤离了,往平舆方向而去,埋伏在了沈亭与平舆之间的要道上。

    “可恶!”

    袁术听到乐就军溃败,虽然不至于全军覆没,但士兵大多溃逃,再去支援平舆显然是不可能了,不由气得牙痒痒。

    “敌袭!”

    也几乎是在这一瞬间,袁术等诸多将领还在为乐就的遭遇感到气愤的时候,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夜空,同时伴随着叮叮当当清澈的铜锣响声。

    北面山岗之上,之前那名被夜鹰吓了一跳的士兵并没有看错,北面的树林里,确实绕过来了一批人马。

    在黑夜的掩护下,孙坚的部将黄盖领着一队人,悄然来到了北面。

    而孙坚自己带着本部人马与孙策,从正面进攻。

    在南面方向。

    又有赵云部,在击溃了乐就部之后,悄然北上,也来到了袁术大营外。

    阎象在这个时候忽然惊出了一声冷汗。

    一语成谶。

    孙坚没有修筑自己的营寨,他不是傻,而是真的想夜袭!

第七十一章 沈亭之战(3)

    黄昏末刻还未到人定初时的时间,炎炎夏日,草木上蚊虫萦绕,嗡嗡嗡嗡在耳边作响,吵得人心神不宁。

    北面的山岗附近的树林中,黑魆魆的杂草丛间,不断冒出脑袋向旁边的山岗上窥探,先是一个两个,然后三个四个,紧接着就是成百上千。

    孙坚早就观察过,这里是整个袁营的制高点,从这里居高临下,不仅能够看到远处他的营地,还能对近在咫尺的袁军进行打击。

    林间也不是没有袁军的暗哨,包括袁军营寨附近,到处都有岗哨和守卫,所以几乎是当黄盖潜入林中后不久,暗哨就发了警示,山岗上的瞭望塔,三名弓箭手也同时敲响了铜锣。

    “咚咚咚咚咚!”

    轰隆的锣鼓声震天响动,整个袁军营寨都仿佛被惊醒过来,随着一声长啸,原本就长途跋涉,精神高度紧张的袁军几乎是差点崩溃,有些地方竟然发生了营啸,连绵数里的营盘,到处都是一片混乱。

    黄盖带着两千人从林间杀出,顷刻间就占领了北面的小山岗。孙坚的主力部队与孙策的兵马结成数个方阵,举着无数火把,在月光下,如一片浩荡的火海,向着袁军袭来。

    “你们都死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各营安抚士卒。”

    袁术听到锣鼓声音与周边所有营盘发生出来的混乱声与呼喊声,再看各中高级军官居然全聚在自己这里,没有在自己营中组织士兵,气不打一处来,对着诸多将领狂怒道:“滚!”

    这些将领都是听到动静来看情况,现在看到袁术大怒,一个个连忙灰溜溜地回到了自己的营寨里,有些发生营啸的就立即平定混乱,有些则马上组织士兵,准备严正以待,还有些则整顿了兵马之后,坐下来观望局势。

    只不过就当他们还处于混乱之中,在短时间内尚没有平息动荡的时候,孙坚孙策大军就已经靠近过来,外围的袁军将领立即组织士兵出寨防御,簌簌的响声与不断呼喊的声音络绎不绝,紧接着大量的袁军士兵冲出营寨,与孙坚军很快战在了一起。

    但黑夜作战一片慌乱,哪怕营寨附近到处都点满了火把,夏日月色也如银水洒落在地上,能见度不算差,只是袁军毕竟处于高度紧张与疲惫的状况,再加上孙坚孙策父子勇猛作战,很快就冲散了出来迎敌的袁军,靠近到了袁军外围。

    “点火!”

    孙坚举起手中的古锭刀,在马上高声大喝。

    士兵们纷纷让开道路,从后方大量运送辎重的板车被推出来,上面都装满了稻草与树枝,举着火把的士兵将车内的稻草引燃,在这样干旱的天气里,正适合放一把大火。

    “推!”

    随着一声令下,士兵们推着已经着火的板车飞速向着袁军营地外的栅栏冲去,撞在了栅栏上之后,推车的士兵扭头就跑,轰隆隆的火势顿时燃烧了起来,烈焰将整个栅栏全部点燃,在夏风之中,火势快速蔓延,靠近栅栏的营盘第一个火起。

    古代放火可没有汽油,也没有什么远程点火装置,一般都是用车辆装了引火物再推过去,火箭虽然已经发明,可成本太大,一支箭从箭头到油脂,都需要钱,用大量火箭的话,那是真的烧钱,孙坚还没财大气粗到这个程度。

    所以干脆趁着袁军处于极度疲惫加混乱的时候,用火车足矣。只是栅栏的作用本来就是做障碍物,袁术也没有蠢到学波才结草而营,所以这场大火也仅仅只是蔓延到了营盘外围,没有伤害到了营地里面的帐篷。

    冲天的火光又带来些许混乱,袁术反应还算快,立即命令士兵往后面的营盘撤离,同时派人隔断了起火两边的栅栏,防止火势蔓延到别的营盘。

    就这个将领们迅速组织起士兵,袁术则亲自指挥前面的军队从容应对,毕竟是能拉起那么大家当的人,除了遇到曹操那样能征善战的主,即便是刘表也只能借着乌龟壳一样的荆州来抵御袁术,可见他还是有一些能耐。

    袁军士兵从最开始的混乱再到逐渐稳定下来,只是将士们也不敢贸然下令行动,所有的将领都命令自己的本部人马都留在各自的营盘内固守。

    谁也不知道现在外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小心点没有大错。

    在经历了约一刻钟的混乱之后,袁军营寨总算是恢复了秩序,袁术本人率领着本部人马自正面的营门口出来,与孙坚孙策大军遥遥对峙。由于简易营寨只有正面有栅栏,左右两侧与后方河流方向毫无遮蔽,所以袁术轻易从右侧领军出来。

    而袁术方的右侧,就是大营的南面,平舆方向大队人马缓缓而来,赵云领着本部八千大军杀至,他和孙坚也都是长途跋涉,不过汝阳毕竟离平舆近一些,早在昨日他们就到了沈亭外七八里处,不仅休整了一夜,还派人侦测过地形,好歹休息了一会儿,没那么累。

    因此相比于疲惫不堪的袁术军,孙坚与赵云勉强占了地利。作为军中宿将,孙坚设计了疲敌之计,今夜放火烧了袁军外围营寨,在冲天的大火之中,双方隐隐对峙。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火焰也继续在燃烧,后方的将领在组织灭火。

    前方阵线之中,旁边就是熊熊烈焰,染红了半边天空。远处隔着约一里地,则是孙坚军火海的阵型。双方剑拔弩张,好似随时都会打起来。烈焰与盛夏,让每一名袁军士兵燥热难耐,额头的汗珠如雨水一样落下。

    气氛在此时好似凝固住,杀气在弥漫,两边谁也没有第一个下令进攻。不知过了多久,当远方的夜鹰第三次回响在林间,当北面的山岗不断箭雨往下落,反而是黄盖先与北面敌人交手的时候。

    随着孙坚军轰鸣如雷的鸣金声,宁静在这一瞬间被打破,紧张的气氛也随之以泻,滔天的烈焰如火浪一样退去。

    “撤撤撤!”

    那边从侧翼骚扰的黄盖终于听到了鸣金声音,手起刀落斩杀一名敌人的同时,立即呼喊着身边作战的士兵按照原定计划开始脱离战斗。

    他们且战且退,很快又撤进了来时的林子,林木森森,深邃幽静,谁也不敢追进去,只能看着。

    与黄盖交战的是北面扎营的袁胤部,奋勇拼杀,双方皆死伤数百,见到敌人逃去了森林,有袁胤的军司马说道:“将军,不如此时引火,把这林子点燃,烧死他们。”

    孙坚放火是在正面栅栏,而森林是在北面,隔了约一里多地,差不多四五百米距离,由于中间的栅栏被拆掉了,再加上还有一片小山岗将森林与营地隔开,所以火势并没有蔓延到这边林地。

    但当袁胤听到这个建议的时候,差点没气死,没好气地说道:“你是巴不得我们没被孙坚烧死?此时正刮北风,风从北面来,点燃大火,必然会把那处小山点燃,我们的营地就在小山下,很快就会烧到我们营地里。”

    作为袁术的从弟,袁胤好歹读书识字,比底层士兵更多几分见识。如果真按那位头脑简单只知道上阵杀敌的军司马所言,去林子里点火,按夏季日常刮的北风来看,怕是敌人没烧着,先把自己给烧死了。

    其实孙坚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趁着刮北风的时候点燃这片树林,不过袁术布置的营盘还是很有讲究,北面只有袁胤一部人马在,其它营盘都隔开了,即便点燃大火,也顶多只是烧了袁胤部。

    所以为了取得更大的战果,他选择的是先烧掉袁术外围的栅栏,让他的外围防御工事被毁坏,等待决战的时候,袁术就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再继续造更多的防御工事来固守。

    袁术看着举着大量火把的孙坚军撤了,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这一仗他不太想的打,因为他的士兵本来就经过几日奔波,十分疲惫,再加上大火与忽如其来的进攻,一惊一乍,军心涣散了不少,所以袁术更需要时间来休整。

    孙坚也知道他的情况,这才趁夜想要袭击,因为孙坚知道,拖下去的话,他的胜算会越来越小。

    只是袁术亲自领军出来,数万大军排开阵势,还是让孙坚有些忌惮,最终在犹豫许久之后,还是下令撤兵,回到了自己的营地之中。

    很快一个个帐篷竖立起来,已经到了人定时分,撤兵之后,孙坚加紧命令士卒保证休息,等待来日的战斗。

    那边赵云也接受到了孙坚撤兵的信号,同时也撤兵,一路往南而去,离袁术营地差不多七八里,安营扎寨,原地休整。

    翌日清晨,当震天的锣鼓敲响的时候,孙坚军的所有人士兵全都惊醒过来,纷纷起床准备作战。

    在远处的地平线上,袁术率先整理好了阵型,一列列的士兵从昨夜烧毁的残垣断壁中出来,列好了整齐的方阵,然后在锣鼓震天之中,向着孙坚的营地发起了冲锋。

    最先过来的是一大批骑着战马的骑兵,作为中原腹地,袁术占领的汝南、淮扬、荆南等地并不产马,所以这一千多骑兵,已经是袁术的极限。

    这些骑兵纷纷呼喝着,在豫东平原上如风一样来去自如,几乎是在孙坚军还未反应过来,弓箭手都没有准备好的时候,骑兵们举着用鱼膏油脂点燃的火把,冲到了外围板车区域,将手中的火把纷纷丢了出去。

    昨日孙坚用火攻破了袁术外围的屏障给了袁术启发,既然你烧了我的栅栏围墙,那我也烧了你的外围板车障碍物,想要依托障碍物进行防御,大家谁都不给这个机会,就两军对垒真刀真枪。

    这个时候孙坚和儿子孙策一起吃早餐,他们正说着话,谁知道话才刚刚起个头,就听见外面石破天惊的警戒锣鼓响动。一瞬间端着汤碗的孙坚也有些恍惚一一没想到袁术大军经过昨夜疲敌之后,今天居然还敢先动手。

    他之前还以为袁术最少要休整两日,等稳定好军心,恢复了士兵的体力之后才敢出来正式决战。看来平舆已经危在旦夕,已经让袁术不得不尽快解决自己之后,去救平舆。

    如果说昨日袁军因为疲惫还没有十足把握,那今日好歹休息了一天,总算是有那么点精神。

    袁术骑在马上,冷冷地看着远处孙坚营盘中的大火。

    孙坚昨天不敢打是因为他就这么点人,而且他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拖慢袁术的步伐而已,没必要把自己的家底全拼掉。可袁术要是不拼的话,那他在平舆的家底就会彻底没了,所以今天必须打,而且必须一战将孙坚击溃。

    “父亲,袁术进攻了。”

    孙策放下了手中的饭碗,蹭地一下从地上站起来,说道:“我这就去我的营寨集结士兵,准备决战。”

    “等一下。”

    孙坚深吸一口气,努力稳住心神,转头对孙策道:“伯符,此战你切不可再鲁莽,先回营寨集结了士兵之后,做为侧翼,等我军令再出击。”

    他怕孙策再像上次那样直接见面就是干,虽然上次莽过去打赢了,可孙坚也是行军打仗多年,早已经清楚打仗靠莽是走不了太远的,所以相比于早期只知道一头往敌人怀里冲的打法,孙坚也慢慢学会了有脑子。

    孙策也明白此战对于父亲的重要性,脸色严肃,认真拱手道:“我明白了父亲。”

    等孙策走后,孙坚才独自走出帐篷,就听见远处的前营方向已经是马蹄卷地杀声雷动,连带着兵器激撞交进叱咤惨叫声此起彼伏混成一片,催战的战鼓辨分不出节点,集结调配的号角也没个整调。

    营地最前方冲天的火光燃烧,转眼间西面也是杀声炽烈。

    孙坚心头登时紧成一团,他的军队分为前营中营后营三部分,前营外围都是大片的障碍物,袁术点燃了那些马车,现在已是一片火海。而在火海两侧,东面是孙策军,还未与敌人交战,北侧的程普黄盖率领着前军已经与敌人交战在了一起。

    营地内谈不上兵荒马乱,士兵们在各级军官的指挥下训练有素地开始集结,前营那边很快就有报信的过来向孙坚通报了情况,袁术的前军从右翼,也就是北面发起了猛攻,程普和黄盖利用还未点燃的马车障碍艰难阻挡。

    此时后营的韩当祖茂一干人早已经穿戴整齐,一身盔甲武器绑腿,来到中军找到了孙坚,一见面韩当就立即说道:“明公,袁术军进兵了,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是借着营地防守吗?”

    孙坚沉声道:“德谋与公覆已经与袁术前军开始交战,传令下去,各军整束队伍,检查装备!等待命令!”

    “唯!”韩当祖茂领令去了。

    安营扎寨当然不是所有军队挤在一起扎个帐篷睡觉就完事,孙坚选的地方左右两侧有一些山峦,还有一些陡坡高地,诸多营盘也是散落在一起,虽然没有修筑防御工事,但利用运送辎重的车辆建起了一些建议的障碍网,此时却被袁术一把火点燃。

    熊熊烈焰还在燃烧,前营那边因为靠近前沿的障碍网被烧了一些帐篷。不过问题不大,程普黄盖领着前军早从营寨中杀出来,与袁术的前军战在一起,双方的战斗焦点在还未燃烧起的障碍网、丘陵陡坡、小高地附近纠缠。

    过了一会儿从南面也传来了喊杀声,袁术派人从孙坚的左翼袭击,这里是孙策的营地,营地外有一处山坡至高点,孙策在上面安排了数百弓箭手,箭雨不断往下落,围绕着此地,双方展开了剧烈的战斗。

    与此同时,袁军浩浩荡荡的大军从四面八方开始围攻,中军也很快遇到了敌人,韩当祖茂领着后军驰援。

    可过了不久,后营也遭到袭击。这里负责运送辎重的民伕多,大都没有正刀真枪地上过战场,破营的消息一起顷刻就炸了营,有人见营帐就钻,有人跪地上哭天抢地地嚎,有人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有人跟在别人后面漫无目的疯跑,还有人就地转圈子似乎想找趁手物事防手。

    孙坚自己领着兵马亲自上阵,结果才刚出自己中军营寨,就迎面撞上了从右翼杀来的张勋大军,双方几乎是如两股洪流一样撞在了一起,在平原上爆发出了猛烈的对轰,袁术的兵马优势在这一刻显示得淋漓尽致,孙坚军每一面都有大量的敌人,到处都陷入苦战。

    不过相比于正陷入苦战的孙坚本寨大营,处于营外的孙策部却轻松许多。他站立在小山坡上四下眺望,只见箭雨之下,敌人抱头鼠窜,看见的是一杆写着“刘”字的军旗,那是袁术的部将刘勋,带着八千人进攻孙策,却被这个小山坡弄得束手无策。

    “那边!”

    孙策骑在马上,手中的长枪指着那杆大旗的方向,对自己身边的亲卫说道:“让弓箭手停下,其余人跟紧我,我们往那边杀去!”

    “唯!”

    亲卫营声音震天如雷,一声令下,坡上的弓箭手们停止了射击,几乎当进攻的敌人以为对面没有了弓箭,精神一振,可以继续进攻的时候,远处的山坡之上,一名骑士领着身边数十名骑兵,再加上身后浩浩荡荡两三千士兵英勇地冲下了山坡,向着他们袭来。

    马蹄卷动着草甸,溅起了尘土。孙策如一柄锐利的枪一样刺进了刘勋的阵型里,然后仿佛开膛破肚,对着刘勋的竖起的大旗方向直插了过去。孙策终究是没有等到父亲的命令,最终他选择自己的判断,击溃眼前的敌人再说。

第七十二章 沈亭之战(完)

    前营里已经是四处火起八面冒烟,袁术的士兵几十成百地在营盘里纵横来去,见人就砍见营帐就烧,恣意地狂踏乱踩。

    由于前营被大火分隔了战场,只能东一簇西一团地各自为战,被袁术进来的兵马一冲,就象割麦子一般一倒就是一片,断胳膊断腿血肉横飞,脑袋残肢被人腿马蹄踢得满地乱滚。

    也有悍不畏死的孙坚军迎着敌人就扑上去,拼着性命不要也要拖住敌人的脚步。可袁军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孙坚军只有两万人,而袁军却有七万。

    将近四倍于己,虽然在狭小的地形之中,人数太多反而施展不开,只能用添油战术不断派人往里面冲,可孙坚军也没什么太有利的地形可以进行防御。袁术没时间修建防御工事,孙坚就更加没时间,只能利用板车做障碍。

    孙策这边则攻势相当顺利,围着了山坡的敌人已经被杀得人仰马翻。两千多精锐的丹阳兵以孙策为中心摆成一个锥子阵,宛如一把尖刀般刺入敌人心脏。

    在杀入敌方阵势之中后,这两千多人很快再次改变了阵型,变成了圆形防御阵,外层都是盾牌长矛直刀,敌人用箭射就举盾,敢靠近就是刀劈矛戳,有负伤的就退进内圈,里面自然有人站出来接替他的位置。

    山坡上数百名弓箭手已经蓄势待发,张弓驰弩瞄了四面乱转的敌人射。只片刻功夫,刘勋部被这一套组合拳打得有点懵,如无头苍蝇般乱转,而刘勋本人看着离他越来越近的孙策也十分惶恐。

    要知道孙坚的勇猛举世皆知,孙策虽然没什么过人战绩,但在陈县斩将夺旗,杀得纪灵溃不成军,又在昨日阵斩陈纪,这些英勇的事迹,至少他们袁术的很多部将是知道的。

    现在看到孙策的强悍,刘勋心生畏惧,将旗不断地往后撤。然而在形势很难做出判断的战场上,士兵们往往都是看军中大将的旗帜来行动,如果将旗勇猛向前,士兵们自然会往前冲。如果将旗不断往后撤,自然会怀疑已经兵败。

    如今刘勋的将旗开始后撤,他的部众自然也开始撤。可要想做到那么有组织有纪律,整齐划一的撤退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有些士兵没有注意,还在往前冲,有些士兵稍一迟疑,就发现周围已经没人了,还有些士兵撤着撤着,干脆变成了逃跑,丢盔弃甲跑了。

    一时间整个南面战场兵败如山倒,孙策率领着自己的士兵们冲入包围圈,在七八千人的人海之中肆意驰骋,一路往刘勋的将旗杀过去。结果杀着杀着,周围的视野一下子仿佛开阔了许多,再一看,孙策顿时就乐了。

    原地除了满地的尸体以外,其他的刘勋士兵居然纷纷逃跑,作鸟兽散。要知道从局势上来看,刘勋部并没有兵败,虽然没有撕开孙策军的阵型,但山坡那边已经攻到了山下,随时会突破上去。

    一旦让刘勋占领了这片小高地,形势对于孙策来说反而不乐观。哪知道刘勋因为畏惧于孙策斩将夺旗的本领,见他冲来,居然不断往后撤离,导致将旗也跟着他跑。

    他一跑士兵也跟着跑,很快就从战略性撤退变成了一场溃败。不过这在通讯手段差的古代,倒属于非常常见的情况,并不稀奇。

    孙策在击溃了刘勋部以后,一不做二不休,选择继续追赶,向着远处袁术大军的本部南面侧翼杀去。

    他是想利用刘勋部的溃败,让这些溃兵去冲击袁术军的数万本部人马。

    若真的能造成混乱,不亚于一场昆阳之战。

    但前军指挥的张勋还是有些本事,见到远处刘勋部溃败,他冷哼一声道:“刘勋这个无能之辈,居然这么快就败了,督战官何在?”

    “末将在!”

    “你领两千督战队前去护卫大军右侧,再领一千弓手,若刘勋溃兵冲击本阵,定斩不饶!”

    “唯!”

    督战官带着督战队去了。

    现在进攻孙坚军的还只是袁术的前军,袁术的中军在战场更远的一些地方,袁术本人则站在一处山坡之上观望这边的形势。

    七万对两万,优势在我。哪怕刘勋部败了,也只是战局的一小部分失利,整体局势还是袁术占优。

    “明公,赵云部来了!”

    阎象也骑着马,位于袁术左后方,看到南面澺水河岸方向,大队人马正奔涌而来。

    袁术冷笑道:“来得正好,准备结阵。”

    既然赵云的伏兵已经暴露了,袁术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存在?

    所以早就防御了一手,前军四万人去围攻孙坚,自己本部留了两万,后军还有一万,就是为了对付赵云的人马。

    这边赵云率领着大军浩浩荡荡地抵达,距离袁术本部约二里外停下,远远地观望形势。

    就看到孙坚本部那边战火纷飞,大火在附近的山岗、平原、丘陵上蔓延燃烧,原本这些地方是大量荒芜的农田,还有一些小树林存在,现在已经变成漫天的火海。

    孙坚本部与袁术军摄于火焰之大,慢慢地从原来的营地中不断往后撤离,双方从前营杀到了中营,再从中营杀到后营,纠缠不休,难分高下。

    至于南面战场,孙策率领着两千死士,再加上身后另外两千原本护着山岗上弓箭手的士兵,一路穷追猛打,将刘勋逼往袁术本部方向,现在张勋派出来的督战队,已经在屠杀刘勋的部众,导致那边的战场格外混乱。

    “将军,袁术在那边!”

    韩浩手搭凉棚,在烈日下,他看到远处的山岗上,竖起一个大大的袁字,而在山岗前则是袁术的军队,反而侧翼没有多少人。

    如果这个时候忽然袭击杀过去,前方的军队很难尽快把阵型调过来回防,这也许是一个大好机会。

    然而赵云的目光却放在了袁术军前军侧翼上,孙策正领着人马冲阵,刘勋部被打散溃败之后又被张勋的督战队逼得四散而逃,数千人如无头苍蝇一般乱跑,使得那边的局部乱作一团。

    “往那边冲!”

    赵云指着的是张勋侧翼的方向。

    韩浩纳闷道:“将军,袁术大旗就在那边,为什么不冲杀袁术?”

    “袁术占据的山岗只是个小山坡,四面都可以下去,我们若是冲过去,他从另一侧逃走就是了,反倒容易被包围,应当先顺势破了他们前军侧翼,再做计较。”

    赵云在短时间内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其实他倒没有想得太深,如果没有孙策现在正在猛攻张勋部,他肯定会往袁术那边杀。

    但眼看孙策勇猛如虎,张勋侧翼摇摇欲坠,只需要再添一把火就能击溃,既然有这样一个好去处,为什么一定要去袁术的中军去撞个头破血流?

    不得不说,自古枪兵幸运e,唯独子龙是挂b。天下枪兵幸运,子龙独占一石,余者倒欠二斗。

    因为战场上出现了孙策冲阵的变故,导致赵云临时做出了正确的判断,并没有掉进阎象专门为他设置的陷阱里。

    主要也是那处山岗上的旗帜上确实写了个大大的袁字,旌旗招展,不仅旗子是放大版,连字都非常大,像是特意让人能在很远的地方看清楚一样。

    再加上附近防守比较松,正常来说,普通的将领一眼看过去,没准还真以为那是敌人的指挥部所在,从侧翼袭击,一举捣毁指挥所。

    然而这一切的前提条件是敌人不知道这股突袭兵力的存在,防守才会那么松弛,如果知道还这样的话,那才叫有问题。

    现在山上的的确姓袁,可那是袁术的从弟袁胤,袁术则在旁边的另外一处山岗上,没有打出旗帜。

    一旦赵云突袭过去,等待他的,则是早已经埋伏好的袁术大军,将他团团包围。

    到时候哪怕赵云可以凭借自己的实力冲杀出去,他的这些人马,大部分都得留在这里。如此没有了赵云的威胁,袁术就可以从容布置,消灭孙坚,再回平舆处理掉陈温,整个东南将会落入他的手里。

    战场的这点变局,也改变了整个天下大势。

    赵云率领着人马,对着远处袁术前军的刘勋部大喝道:“冲,往那边杀!”

    “杀!”

    跟着赵云在豫州转战了上千里,四处攻城略地的关中精锐如风卷残云一般迅猛地向着张勋部杀去。

    远在山岗上的袁术睁大了眼睛,愕然说道:“怎么回事,他居然不来攻我?”

    阎象抚摸着胡须,皱眉说道:“是因为张勋那边出了破绽,那赵云恐怕是觉得那边更好打一些。”

    “这可如何是好?”

    袁术心中焦急,他不认为凭借孙坚赵云这点人能击败自己,问题是再拖延下去,平舆那边恐怕支撑不了多久。

    阎象说道:“明公莫急,赵云即便击溃张勋,也威胁不了中军,可命中军前压策应。”

    “让中军前压策应!”

    袁术立即下命。

    当下山顶的锣鼓声震天,十多名传令兵纷纷跑下去传达指令。

    在通讯手段非常差劲的古代,指挥数万人作战本来就是非常艰难的事情,除了曹操那样的军事天才以外,袁术当然没有那个本事。

    他现在之所以能够暂时将军队秩序维持好,主要还是依靠庞大的中层将领以及还算完善的军事组织结构。

    再加上孙坚军队确实比较少,比之历史上袁绍和曹操的联军要差很多,不然的话,如果孙坚有那么个四五万人马,再换上曹操来指挥,袁术早就被打得落花流水,丢盔弃甲了。

    短短一条中军策应的命令从发布到实施,就用了接近半个时辰。那边赵云都已经冲到了张勋本部,配合着孙策开始冲击张勋的本阵。

    等到袁术中军前来支援的时候,张勋的部队已是接近摇摇欲坠,侧翼被冲散,大批士兵开始溃逃。

    孙策与赵云二人领着自己的亲卫在军中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

    他们的目标,正是前军中心,竖起“张”字大旗的张勋!

    张勋作为袁术麾下首屈一指的大将,虽然在历史上没有打过什么胜仗,但不能说完全没有能力,在一片混乱之中,勉强稳住局势,不断从左翼抽调人马来围攻二人的军队,暂时将他们的攻势抵挡住。

    厮杀从早上隅中初时持续到了下午日昳末刻,足足打了三个多时辰,到处都是惨烈的战斗。

    在张勋的前军被冲击之后,因为张勋不断从左翼抽调人马回来防守,导致左翼往孙坚大营的援军就少了很多,使得孙坚总算是稳住了阵脚,开始率领士兵反扑。

    广袤的豫东平原上,方圆数公里范围内,连绵的火海与尸体成片,血液染红了草地、山岗、丛林以及荒芜的田园。

    一直到脯时三刻,袁术久攻不下,到前军也开始大肆溃败的时候,他终于撑不住,鸣金收兵,丢下了满地尸体,狼狈地撤回了自己的营地。

    战争停了下来,双方收拢了兵卒。

    袁术军因为是进攻方,被孙坚利用防守地形反击,再加上孙策与赵云从侧翼猛攻,所以死伤比较严重,仅仅是打了半日,就伤亡有七八千人,最终也没有将孙坚击溃,反而是自己撞得头破血流。

    不过孙坚军自己也没有讨到什么好处,死伤了四五千人马,前营和中营被毁坏,虽然后营因为设置的位置比较远,没有遭到严重破坏,但还是被毁了一些辎重粮草。

    虽然从表面上来看,孙坚军奋勇拼搏,以少于袁术军伤亡的代价,击退了袁术。可问题是双方的体量不成正比,袁术毕竟人多势众。

    再这么继续打下去,仅仅只是耗,袁术也能把他耗死。

    只是好歹算是一场小败,袁术军的士气也下降了不少,双方不得不各退一步,孙坚也撤兵数里,原来的营地被毁坏了,不能再继续待下去,只能重新找一个新的营地,开始修筑工事,慢慢驻防。

    一时间,一场战斗之后,双方短暂罢兵休整,相安无事,又拖延了数日。

    四日后。

    在汝阳方向,孙坚身后,一支大军正缓缓而来。

    在观察了两日,发现孙坚大军确实转移之后,袁术的命令抵达汝阳,纪灵的军队,终于抵达战场了!

第七十三章 袁绍自己人

    如果说在纪灵来之前,孙坚还能借着顽强的作战能力,再加上赵云的兵马,勉强能抵御住袁术进攻的话。

    那么当纪灵到来之后,孙坚军就彻底没法再打下去。

    昆阳之战刘秀能够以三千人击败王莽四十万,淝水之战刘牢之以五千北府军击溃苻坚八十万,那都是有一些特定的条件,且是在数十万大军,难以统一指挥的情况下。

    而袁术再怎么无能,他麾下也才七万,再加上纪灵两万,总计九万,军队数量铺开乌压压一片,却还没有到一触即溃,完全没有任何组织的地步。

    历史上袁术打了不少败仗,被曹操摁在地上摩擦,被吕布也打得溃不成军,除了攻打刘备时期,占领了徐州一些土地以外,几乎没见到过他打过什么特别大的胜仗。

    但前期他的实力还是不错,哪怕匡亭之战败了,也没有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回头就消灭了陈温,占据了淮南,可见他还是有一点能力。

    九万大军包围了孙坚,孙坚不得已,只能与赵云一起撤兵。

    唯一的好消息是袁术心急火燎地要去支援平舆,没有再与孙坚浪费时间,让张勋纪灵带四万人看住孙坚,自己领兵五万去救平舆。

    两边打了一场遭遇战,没有分出结果。

    但孙坚还是拖延了袁术数日的脚步,为陈温争取了时间。

    也就在纪灵抵达的前一日,陈温破了平舆城,劫掠了袁术的辎重,毁了他的粮草。

    城中守将李丰梁纲带领残兵跑了出来,半路上遇到了前去支援的袁术。

    袁术听闻平舆被破,勃然大怒,挥兵进攻陈温,激战两日,陈温不能抵挡,撤兵跑回了淮扬。

    而在下半年,在汝南已经没有了粮草支撑的袁术不得已,只能进攻陈温,杀死陈温后占据淮南,就是后面的事情了。

    至少眼下孙坚拖延了袁术的脚步,虽然没有击败袁术,但将袁术重创,彻底破坏了袁术想要霸占荆州扬州豫州三地,图谋天下的野望!

    豫州战场随着袁术落败而落下帷幕,但兖州这边,却依旧处于风雨飘摇之中。

    五月份暴雨之后,到了六月份,就是持续两个月的大旱。

    土地开始干涸,河水开始断流,即便是耐旱的粟苗,也因为没有了水源,大片大片地旱死。整个兖州之地,彻底沦为了一片荒野之地。

    兖州大旱,青州和徐州也差不多。不过青州有一点比较好的是,这些年一直在吸纳流民,利用卖海盐的钱,官府给流民发放工钱,让他们去修建大量的基础水利设施,以工代赈。

    再加上马钧的龙骨水车,以及早前修建的大量蓄水池,还是勉强能够度过这个旱灾。

    其实主要也是得益于汉朝人少,汉和帝时期汉朝总人口才五千多万,而经过这些年的变化,汉末战乱天灾瘟疫,到此时恐怕全国人口只剩下三千多万人,而且还在不断锐减,毕竟西晋初年也才两千多万。

    而目前青州的人口约在四百万左右,由于人口少,再加上官府积极修建水利设施,修建各种水渠、蓄水池、导致这场旱灾对于仅仅只有三四百万人口的青州影响不是很大。

    虽然这点水利设施跟后世比起来肯定是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可要知道后世山东半岛人口达一亿多,支撑起三四百万人口的农业、水利、公共基础设施,自然不可能跟支撑起一亿人口的设施去比较。

    所以眼下的青州,只要有土地,以及春天新收割的冬麦足够,还是能够保障百姓的生存需求。再加上青州现有的存粮以及还不错的水利工程,渡过这场短期的旱灾还是没有问题。

    但对于兖州来说,这场旱灾却是致命的打击。

    没有新粮,养不起那么多人口和士兵,就意味着无论是战斗力还是实力都在下降。

    曹操军与吕布军相持两个月,到七月份,曹操已经没有多少存粮,不得不想办法从刘备那里借了一些,勉强支撑着。

    陈暮当然知道给曹操粮草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不可能还了。

    可又不能不借。

    曹操要是被消灭了,青州与洛阳就会被分隔开,各自为战,这对于青州来说,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由于青州船运发达,与公孙瓒的幽州一直通过航运来保持商贸与联络,所以青州与幽州之间的联系还是十分紧密。

    但黄河有一部分会流经冀州,如果陆路被截断,河运也不可能了,到时候洛阳就彻底成为一座孤城,物资与商业往来就很难流通。

    比如青州的海盐,就没办法通过洛阳这个天下中心作为商品集散地运往全国各地。

    汉代主要产盐地有三个,一个是汉安县与江阳县一带的井盐,也就是后世的四川自贡。第二个是河东郡的池盐,位于猗氏县东,也就是后世的山西运城。最后一个是徐州广陵国盐渎县的海盐,也就是后世的江苏盐城。

    从地理上看,后来的三国魏蜀吴,魏国占了两个,蜀国占了一个,吴国则在娄县,也就是后来的江苏常熟一带设置司盐校尉,开辟新的盐场煮海盐。使得三国时期,三个国家都不怎么缺食盐。

    但现在川蜀在刘焉手里,四川的井盐也控制在他手中,作为重要的战略物资,刘焉自然不可能大量出口,给自己治下数百万百姓用绰绰有余,出口的话,量不会太大。

    毕竟井盐在产量与规模上,跟海盐比起来还是要差很多。

    而运城现在属于关中地区,离关羽的老家解县也不远,如今各路西凉军阀占领了关中,在刘备撤军,没有了外部敌人之后,李傕郭汜等人互相内斗不休,脑浆都快打出来,运城盐池产量自然也不高。

    至于盐渎县,出产的是和青州一样的海盐。

    可受限于晒盐技术不高,用的还是战国时期的煮盐法,跟用晒盐法的青州比起来,产量一个地一个天。

    因此实际上青州海盐通过多年努力,以量大管咸价格低廉等等优点,早已经占据了如今天下的食盐市场,成为天下各地的消费者信赖品牌。

    同时海盐也成为青州主要收入来源,如果没有商贸通道,对于青州的经济打击非常大。

    所以现在保住曹操,不仅仅是为了保住青州通往洛阳的运兵通道,其实也是在保证青州的商业通道。

    虽然单一的经济产业支柱会造成中等收入陷阱,不过前提条件是,你先能够利用现有的产业把自身经济发展起来再说。

    连发展都没发展起来,谈何中等收入陷阱?

    因此到了最后,还是要回到最初的阶段,那就是为了维护青州集团自身的利益,必须要保住曹操在兖州的基本盘,哪怕曹操保不住,也至少要让东郡掌握在青州手里。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在兴武元年七月份,陈暮就开始鼓动刘备与冀州的决战,虽然也谈不上决战,但他们也必须要主动掀起这场战争才行。

    很多时候,战争往往并不是最终的手段,也并不是唯一的解决手段,可却是最有效,且最简单粗暴的手段。

    王芬把爪子伸到了兖州,不斩断这只爪子,那么青州将永无宁日。

    青州临淄,州牧府。

    刘备正在后院垂钓,夏日荷花盛开,烈日灼灼之下,他戴着一顶斗笠,影子拉得极长,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池塘里的鱼,目不转睛。

    陈暮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他的身边坐下,阳光照射在他白皙柔和的脸上,似乎也映照出了几分棱角。

    “大哥。”

    “嗯。”

    “我们要出兵了。”

    “知道了。”

    “不问问?”

    “这有什么好问的。”

    刘备洒然一笑:“王芬既然出手,我们就必须接下来,这点道理我还是懂。”

    陈暮点点头:“嗯,不能再让他得寸进尺。”

    “此战我就怕徐州不稳。”

    刘备脸色有点凝重,徐州根基未失,他当初还派了蔡阳领五千人讨伐,但只打到峥嵘谷,就被琅邪相萧建在莒县拦住,没法再进去。

    莒县的地理位置太险要,左右都是群山,唯独中间是一条山谷,名为峥嵘谷,莒县就横在其中,难以逾越。

    陶谦已经与青州交恶,如果趁着他们在与王芬交战的时候,从琅邪国出兵偷袭青州背后,那对于青州来说,会是一个很头疼的问题。

    熟料陈暮却微微一笑道:“大哥放心,陶恭祖进攻兖州失利之后,已经没有胆子在出手,何况如今徐州自己内部也出现了一些问题,大哥尽管放心。”

    “那我们应当何时进攻?”

    刘备问道。

    陈暮说道:“应先派人联络公孙伯圭,下个月一同进攻冀州。”

    “善!”

    刘备感觉到鱼竿有些跳动,轻轻一拉,一条鲤鱼就被勾了上来,在阳光下甩着波光粼粼的尾巴,竟然是一条金尾鲤鱼。

    到了八月,一辆辆运粮的车队浩浩荡荡地从临淄开赴平原国前线,到现在为止,青州也总共只修了两条水泥路,但却是交通要道,一条是胶莱平原到临淄,另外一条是临淄到平原国。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

    不管是何时,粮食都是战争中最大的基础,当兵吃粮在乱世中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只要你手里有粮草,就可以招募更多的士兵。

    而就在青州开始准备战争存粮的时候,此时的冀州,却处于一个古怪的气氛里。

    王芬病倒了。

    他的年纪已经很大了,去年就大病一场,一直没有痊愈。

    冀州太尉府邸,王芬的长史辛评才刚从后厨出来,与那位经常给王芬煎药的医师打了个照面。

    到前门的时候,就看到了司徒陈逸,司空荀和,以及其他公卿们进了府邸里。

    其中也有郭图、审配、耿武、闵纯、李历、刘惠这些人。

    太尉府主簿荀谌也在其中,他与辛评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辛评便走入其中,与诸多公卿们一起进去。

    这次王芬没有在外面大殿上,而是在自己的卧房。

    众人进去之后,就看到他躺在病床上,周围奴仆服侍着汤药,但脸色苍白,气若游丝,连汤药都已经难以下咽了。

    其实最近这几天来,随着王芬身体日益苍老,大家都能够感觉到他或许已经到了天命的时候。

    毕竟七十多岁的老头,在汉代算是长寿,寿终而寝也正常。

    只是作为如今冀州的缔造者,自中平元年以来,执掌冀州近十年,他的个人威望达到了顶峰,如果此时王芬出现什么意外,对于冀州来说,绝不是一个好消息。

    现在众人来到太尉府,其实不仅仅是王芬召集他们,准备做给自己安排后事,其实也是想要询问一下,有没有一个可以继承他遗志的人出来。

    一行人陆陆续续来到王芬房间,荀和与陈逸来到床边探视,就看到王芬勉强挥退了奴仆,对他们说道:“公舒,子良,你们来了。”

    “文祖公,病情如何,好些了吗?”

    陈逸过来关切询问。

    “唉,都老了。”

    没想到王芬并没有回答,只是看到陈逸与荀和头上的白发,忽然感叹道:“我们这些人,也该腐朽地进入棺材里了,未来,是年轻人的天下。”

    二人相顾无言,王芬七十多岁了,荀和与陈逸也已经年近六十,父辈们在三四十年前经历的党锢之祸,仿佛就在昨日。

    荀和沉吟道:“文祖公,你今日唤我们过来,是有何事要安排?”

    王芬咳嗽了几声,惨笑道:“我自知大限将至,也是该把冀州托付给你们了,今日过来,是安排后事。”

    “文祖公......”

    后面诸多公卿无不悲戚,可人生不就是这样?

    生老病死,常态也。

    哪怕是雄才大略的秦始皇,到了最后,不一样也得死去?

    他们早该看透了,这世上,本就没有长生。

    “好了好了。”

    王芬看到他们的样子,却是笑了笑说道:“我看得很开,只是记挂冀州,记挂天子,不然的话,我早就想回乡安度晚年,今日请诸位来,就是想问问,以后谁可以接任冀州牧?”

    是冀州牧,不是太尉。

    实际上现在的冀州实际掌控者,还是王芬这个太尉兼冀州牧,他的主要职权来源,是州牧而不是太尉。

    毕竟从正常的职权划分来说,州牧是实权,而太尉则隐隐有些是虚职的味道。

    所以如今冀州的三公九卿,也可以说是摆设。

    真正能够发号施令的,还是王芬现在掌控的州牧大印。

    众人互相看看,有人毫不犹豫地道:“司空可以继任此位,司空为八俊之次荀公之子,名望满天下,当为众望所归。”

    “子良公也可以,三君之后,人心所向。”

    九卿们纷纷推荐荀和陈逸。

    其实王芬叫他们来,也是这个意思,想要让他们二人其中一个接替。

    可荀和却摇摇头道:“我便算了,老夫的年岁也不小,身子骨大不如前,何况与文祖公相比,我之威望又如何担得起冀州之大业,还是子良来吧。”

    王芬在冀州的威望是怎么来的?

    从中平元年担任冀州刺史,将冀州治理得井井有条,经济发达,百姓富裕,在民间的威望极高,所以他才能坐稳冀州牧的大位。

    要知道袁绍在汉末的名望是相当高的,可袁绍在冀州也得盘着卧着,不敢轻举妄动,就是因为王芬在冀州根深蒂固,远不像后来摘桃子的韩馥那样没有根基。

    而荀和呢?

    比王芬差得远,何况荀和的年纪也不小了,年近六十,有心无力,自然不愿意接手冀州这个摊子,所以他推荐相对比他小几岁,且还是陈蕃之子,名望更高的陈逸来。

    哪料到陈逸听到这话,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道:“不行,我不行。治理冀州乃国家之大事,我才能比之文祖差了百倍,如何能担当起大任?”

    王芬皱起眉头:“你们二人莫不是在推辞?这可不是在礼让的时候,此时冀州已是风雨飘摇,正需要你们来辅佐天子方可。”

    荀和苦笑道:“若我有此心,何须推辞礼让。只是我与子良之才,以及威望远不如文祖,谈何能继任此位?不过文祖,你家不是有两位公子,听闻长子素有贤名,何不继任冀州?”

    公子在春秋战国时期是指诸侯儿子,到了汉朝,虽然没有像春秋战国时期那么严格,但也是指达官贵人之子。

    王芬在历史上被抄家灭族,但此时并没有,所以还是有两个儿子。

    可听到荀和谈起自己的儿子,王芬叹气道:“一个整日胡作非为,一个又只知道诵读经书,对做官毫无兴趣,若非如此,我又怎么可能希望将冀州托付给诸公呢?”

    不是王芬不想把这份家业传给儿子,而是他的儿子跟陶谦的儿子一样,都是对政治不感兴趣,不愿意做官的人。

    简单来说,就是庸才,无能之辈。

    王芬活着的时候还好,等王芬一死,要真的是这两个儿子继位冀州牧,恐怕刘备公孙瓒和洛阳那边,轻易就可以杀到冀州,将他们生擒。

    “这这这.....”

    “公舒与子良真的不愿意接任吗?”

    “诸公,冀州危矣呀.....”

    听到王芬的话,众人面面相觑,如今勉强能担任起冀州牧的荀和陈逸不愿意,那么其他人就更加没有威望。

    这样一来,等王芬死后,冀州岂不是没有了一位能主持大局的人?

    冀州怕是要危险了。

    而就在众人担忧之际,一直在旁边沉默许久的韩馥,忽然说道:“袁绍四世三公,威望甚高,且袁本初年轻力壮,有又大才,或许可以接任冀州牧,辅佐天子再造大汉。”

    袁绍?

    众人听到这个名字,一开始还有些疑惑。

    可片刻后,所有人眼睛都亮了起来。

    是了。

    袁绍也是党人呀。

    早在中平年间,他与党人之间的关系就极为亲密。

    当初带兵进洛阳,就是他在党人的指示下做的,现在也该是到了党人回报袁绍的时候!

    嗯。

    自己人,可用!

第七十四章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袁绍吗?

    王芬荀和陈逸几个党人大佬思索了一会儿。

    从内心深处来说,荀和是没意见。

    因为他和袁绍关系不错,袁绍不仅早期与他们一直有来往,交情深厚。

    后来清君侧,也是荀和与袁绍一起策划的,有革命友谊。

    陈逸的话,属于那种没有什么主见的人。如果大家觉得没问题,那就没问题。

    所以真正拿主意的,还是王芬。

    毕竟现在冀州需要的是一个能够主持大局的人,陈逸不愿意,是因为他缺乏主见,随波逐流。荀和不愿意,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没有那种雄才大略。

    就好像荀彧与曹操的关系,假如曹操死了,荀彧威望再高,也难以取代曹操的位置是一个道理。

    不同的人,定位就不一样。有些人天生适合做君主,有些人只适合做臣子。个人威望、能力、决断,都能从性格当中体现出来。

    所以当韩馥举荐袁绍来继承冀州牧的时候,荀和与陈逸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因为在他们看来,袁绍也是党人中的一员。而且袁绍不管是从威望、能力以及魄力上,都适合承担起这个责任。不像他们一样,遇到大事的时候,有时候会瞻前顾后,难以做出决定。

    当然。

    荀和陈逸等人一定不会想到,其实袁绍也有优柔寡断的一面,只不过目前还没显现出来而已。暂时让世人看到的,仅仅只是他英明神武的地方,等多年以后才会暴露出来。

    不过就当所有人都在考虑韩馥的推荐是否合理的时候,唯有王芬皱起眉头,默然说道:“袁本初虽世出名门,可却不知他对当今天子怎么看。”

    当今天子?

    荀和顿时惊醒过来。

    这个天子当然不是指洛阳的刘虞,而是指冀州的小皇帝刘陔。

    因为王芬立皇帝这事,闹得天下沸沸扬扬。

    很多世家和门阀其实是不认可这个皇帝,包括青州旁边刘备曹操公孙瓒等人,也都是打着侍奉洛阳朝廷,呵斥冀州朝廷的旨意来反对王芬。

    袁绍的能力和家世威望毋庸置疑,唯独这一点让王芬担忧。

    那就是如果袁绍接替了王芬成为冀州牧,会不会人亡政熄,不再继续侍奉冀州的天子。

    万一袁绍迫于四周压力,在执掌大权之后,选择废掉冀州的皇帝,改为向洛阳朝廷效忠,那么王芬一番心血,就会打了水漂。

    对于一个敢于废立皇帝的主,王芬的胆子肯定有。

    他冒着天下之大不违,重新立一个天子,就是想着创造一个崭新的世界,让党人的光芒再一次重现数十年前的模样,出现众正盈朝,党人盛世的局面。

    若袁绍另有异心,有了别的想法,岂不是让王芬最初的愿望,付之东流?

    荀和迟疑片刻,说道:“本初也是我们多年好友,当初我等落难,本初亦是愿意收留我们,与我们结交。他之志向,我们也是清楚的,应当不会怀有异心。”

    “文祖公,若想知道袁本初是否会侍奉天子,不如一试便知。”

    人群之中,许攸也站了出来进言。

    许攸其实也是党人,历史上他曾经与王芬周旌襄楷陈逸一起谋划废掉汉灵帝,几人交情深厚,所以今年年初,王芬就把许攸调来邺城,担任侍御史。

    听到他的话,王芬问道:“如何试探?”

    许攸笑道:“公可召袁本初入邺都,担任侍中一类闲散官职,终日陪伴天子左右。若他拒不奉诏,则说明他有异心。若他欣然接受,愿意侍奉天子,则说明他心诚于陛下,则可托付大任。”

    汉朝有不少散职,统称为皇帝的顾问,近臣等,没有实质的权力和管辖部门。

    比如议郎、大夫、郎中、侍郎、中郎,侍中等,别看这里面有大夫和郎中,以为这是太医院,实际上这都是汉朝正统的官职,统称为郎官。

    其中品秩最高的就是侍中,秩比两千石。袁绍现在是渤海太守,两千石官员,如果将他调任回邺城,担任侍中,看似变成了京官,可权力小了不止一点半点,从封疆大吏,直接变成闲散官员,普通人根本受不了。

    王芬听了之后,若有所思,点点头道:“嗯,子远之言,确实有道理。本初虽然与我等也是多年老友,布衣之交。无奈人心似水势无常,只希望他莫要怪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说罢,便吩咐下去,按照许攸提出来的意见,令人去邺城皇宫之中,以天子名义写了诏书,盖上印章,召袁绍进宫,担任侍中。

    而且这道命令下达以后,王芬也不许在场的人离开,这两日就待在太尉府,怕他们给袁绍告密。

    但实际上当王芬下达命令之后,许攸荀谌辛评等人便不着痕迹地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这些计策就是他们提出来并且实施的,哪用得着去告密?

    袁绍那边只需要按照计划去做就行。

    出题人都是他的人,王芬凭什么会觉得这道题目能考验得了袁绍?

    只是那边诏令还没下达到渤海,此时的渤海,却开战了。

    青州,平原国。

    刘备以王芬擅立伪帝,大逆不道,且无故派吕布攻占兖州为由,正式宣战。

    八月初,烈日炎炎,刘备亲自来到前线,率领大军进攻渤海、清河二郡,攻占了修县、绎幕,兵进东武城,一路往广宗打去。

    值得一提的是,广宗东面,就是界桥。

    整个冀州是一块平原,几乎无险可守,青州军忽然进攻,打得东面清河国的守军措手不及,都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刘备军连破数城,攻入清河国腹地。

    在这种情况下,王芬不得不紧急调遣军队前来拦截,双方主力于东武城、清渊、甘陵等县对峙,两边加起来,大军足有十多万。

    同时幽州的公孙瓒也进兵河间国,率领步卒三万,骑兵两万,总计五万人马,猛攻渤海、河间、安平三郡。

    袁绍只有一郡之地,满打满算不过三万人,不能抵挡,只能放弃领土,退守巨鹿一带。

    而洛阳方面,也大军云集,做出要进攻邺城的姿态。

    一时间,就跟陈暮当初设想的一样,洛阳幽州青州,三面将冀州包围了起来,大军在肆意在冀州腹地驰骋,一路进逼魏郡,像是随时能将王芬覆灭一样。

    东武城,夜幕将至,刘备正伏在桌案上写书信。陈暮与沮授田丰来到厅中,烛光影动,临近九月初秋,秋风徐来,油灯火苗乱窜。

    “大哥。”

    “嗯。”

    见到他们过来,刘备将信纸包好,对一旁的亲卫道:“送去给公孙伯圭。”

    等亲卫走了,陈暮才问道:“大哥是邀伯圭兄一起合兵进攻?”

    刘备摇摇头:“不是,我是在信中叮嘱他,莫要肆意抄掠百姓,切不可再造多余杀戮。”

    “这样啊。”

    陈暮想了想,公孙瓒确实曾经干过这事。

    由于刘备在冀州有好名声,此次进军,也曾经下过严令,对百姓秋毫无犯,若有人违令者斩。

    所以现在兵进冀州之后,青州舆论机器全面启动,潜伏于各地的军情司探子利用印刷出来的宣传册,大肆宣传刘备的仁义与王芬的大逆不道,在舆论高地上占领优势。

    以至于地方百姓对待刘备来犯的态度并不是那么抵触,甚至这东武城,在城中守军逃走后,还是城中官吏亲自为刘备打开城门,放他们进来。

    因此像这样收买人心的机会其实还是很不错,比如以后他们可以搞一份报纸,把这事写进去,多多宣传不是件坏事。

    “四弟、公与、元皓先坐下吧,此时过来,是有何事?”

    刘备有些不解地看着他们。

    军事行动方面白天已经商量过,他们是准备从东武南下攻打甘陵,破了贝丘,然后直取魏郡的清渊陶馆,配合北面安平国的公孙瓒以及河内郡的关羽一起三面进攻邺城。

    冀州这地形就是这样,想打出去不容易,被人家攻进来,广袤的华北平原,除了城池以外,几乎没有任何地方可以防守。

    所以王芬的军队大部分都集中在鄃县、灵县、甘陵等地,疏于了北面修县、绎幕。

    因此接下来的战斗,就是要准备开始打硬仗。

    被三面围攻,位置纵深太大,在冷兵器时期反而是件坏事,到处都被攻打,首尾不能相顾。王芬就只能收缩兵力,将主力部队聚拢在魏郡周边,力图决战。

    就跟历史上公孙瓒打袁绍一样,长驱直入,都快达到魏郡,最终才在广宗县的界桥一带被袁绍击败。

    所以别看此时青州和幽州的进军十分顺利,但后面就没那么好打。王芬的实力比袁术还强,再算上袁绍的三万部众,总兵力达到二十多万。

    而青州出兵六万,幽州五万,洛阳三万,总兵力只有十四五万左右,在兵力上有一些差距。

    像这样双方加起来达三四十万兵力的大规模军团级别的作战,牵一发而动全身,可不是那种几万人规模的小打小闹,因此即便是陈暮,也十分地慎重,找了沮授田丰,商量接下里的对敌策略。

    三人坐下,陈暮开口说道:“大哥,之前商议了军事之后,我又想了一会儿,觉得此战应该尽快解决,不宜拖延,因为在实力上,我们与冀州还是有些差距。”

    “哦?”

    刘备想了想说道:“四弟为何这么说?”

    陈暮道:“冀州兵强马壮,又有吕布骑兵在外,一旦回防,固守魏郡,则我军必然难以攻克。所以必须速战速决,一者趁王芬病危,冀州混乱之时尽快进兵。二者是解决兖州燃眉之急,若运气好,一战平定冀州,也犹未可知。”

    “嗯......”

    刘备思索道:“四弟之言,确实有理。只是兵者,大事也。甘陵贝丘一带城高兵多,恐怕难以尽快攻克,需要围住城池,等他们粮尽之后,才能做决议吧。”

    陈暮笑道:“所以我们要改变策略,不能再打甘陵。”

    “不打甘陵?”

    刘备纳闷不已,问道:“若是不打甘陵,我们如何能进攻魏郡?”

    冀州虽然是平原地区,无险可守,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战略纵深。魏郡、赵国、巨鹿等地纵横交错的几十条河流,就是最好的阻碍物。

    陈暮跟刘备当初讨黄巾时在冀州打了那么久仗,对于这里的地理位置自然一清二楚。

    所以从清河国进攻之后,刘备只能选择从清河国南下进入魏郡,再渡过清河,直取邺城。虽然也有别的道路,可要绕一个大圈子,耗时耗力,实在没有必要。

    沮授说道:“我们之前商议过,若想进攻邺城,从清河国南下是其中一条道,还可以从界桥进入巨鹿境,再从广宗南下平恩、斥丘,打邺城。用此策的话,我们就可以绕开清河南面的守军,直插魏郡腹地。”

    刘备沉吟道:“只是若不能攻克甘陵,我们后续的粮草,恐怕要受到甘陵一带守军袭扰,一旦粮草不能维系,前线怕是难以与敌人相持。”

    听到他的担忧,陈暮沮授田丰互相对视一眼,相视一笑。

    见他们笑而不语,刘备纳闷道:“怎么,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田丰抚须道:“明公说的对。”

    “所以我们绕道界桥,直取邺城,也是假的。”

    沮授补充了一句。

    陈暮最后露出了狡黠的笑容:“兵者,诡道也。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我们兵进界桥,入广宗,南下取平恩,姿态做足,实际上,却是要将甘陵包围起来,不给王芬收缩兵力的机会。”

    刘备被他们的话绕晕了,一会儿说要打邺城,一会儿又说打甘陵,到底打哪啊,一头雾水地问道:“所以,四弟公与元皓,你们到底想说什么?”

    陈暮取出了随身带了冀州舆图,上面虽然标注简陋,但主要的城市还是存在,指着甘陵周边方向道:“大哥,从青州攻邺城,唯有从清河国南下这一条路选择。可甘陵屯有重兵,短时间内难以攻克,所以我们应当兵分三路,一路主力过界桥取平恩,断甘陵粮道。一路从兖州进军发干陶馆,断甘陵后路,最后一路则取鄃县灵县,如此四面包夹,甘陵与贝丘二地必然难以长久。此时我们再佯装不管他们,南下攻打邺城,甘陵贝丘被困,东面和北面都是敌人,所以只有南下一条道路,配合魏郡军队,偷袭我们后方。但陶馆在我们手中,一旦甘陵守军出城袭扰我们后路,此时我们南北夹击,必可破甘陵敌军,则清河便成了我们进攻冀州的前哨站!”

    刘备凑过来,就看到在地图上,甘陵其实离平原并不遥远,王芬的主要兵力是布置在甘陵与贝丘二地。至于与平原国治所平原县近在咫尺的鄃县和灵县,反倒不敢派那么多人,因为一来二地是座小县城,城池不高,难以抵挡大军围攻。二来离平原太近,一旦被攻打,援军难以尽快抵达。

    所以甘陵这个清河国的治所,城池高,且城中屯粮比较多的地方,就成为了冀州防御青州的桥头堡。但清河国毕竟是一块平原地区,鄃县、灵县、绎幕、东武城在它的东面与北面,将它团团包围住。

    唯一的屏障就是身后的清河,过了界桥就到了广宗。而南下贝丘清渊就是陶馆,可以说是一片很容易被困住的地方。

    陈暮沮授田丰认为,先取广宗,再绕道兖州取陶馆,那么甘陵守军南下逃跑与粮道就会被断掉。他们的出路要么是东面跑到鄃县与灵县去,然后打到平原国,进攻青州老家,要么北上东武城,往安平国方向逃跑。

    可问题是公孙瓒已经抵达安平国,往安平国逃跑就是死路一条。而东面的鄃县灵县又被攻破,即便将鄃县灵县夺回来,平原国境内还有一条黄河天险可以阻拦他们的道路,让他们无处可去。

    所以在这样的境地下,甘陵守军在粮尽之后,要么出城去想办法断青州粮道,抢粮食。要么只能联络魏郡那边,与魏郡一起前后夹击刘备南去的主力军。

    但不管怎么选择,都会掉入青州谋士团的陷阱里,被刘备军主力,加上安平国的公孙瓒以及兖州方向来的第三股青州军一起配合围歼。

    可以说,只要他们出城,就是死路一条,被陈暮他们算得死死的。

    等到甘陵被拿下,那么整个清河国就会落入青州的手里,成为青州进攻冀州的桥头堡。随时可以南下,从清河两岸进兵攻打魏郡,而这沿途一路上,冀州则无险可守,除了固守城池以外,再也不能利用河流进行狙击了。

    听到陈暮的话,再看着地图上的地形,刘备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四弟这一招以进为退,倒是妙得很,假装进攻,实际却是防守。”

    陈暮笑道:“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这其实也是趁王芬生病,要他命而已。若不是现在冀州指挥混乱,恐怕我们想这么打也没那么容易。”

    根据军情司密报,王芬已经病了半个月了,这段时间没有上朝,也没有出过门,想来已经是病入膏肓。

    作为冀州的灵魂人物,王芬一旦倒下,对于冀州的打击将会是毁灭性的。

    到时候政令混乱,军队难以统一指挥,就是青州军浑水摸鱼的时候。不然的话,以冀州现在完全能以一敌三的实力,脑子抽了才一定要和他硬碰硬。

    毕竟官渡之战和赤壁之战都是偶然而非必然,世界上大部分的战斗,都是以兵多欺负兵少,势力大主动去打势力小的。任何以弱胜强的典范,往往都是大规模敌人进攻的时候出现错误,被人抓住了机会而已。

    否则的话,也不会出现那么多经典以弱胜强的战例。

第七十五章 吾才满腹,袁本初竟不从之

    对于青州幽州与洛阳的三方攻势,一开始冀州还能招架得住。

    这与历史上袁绍勉强在界桥击败公孙瓒不同。

    历史上的冀州在王芬死后,经历了不少动荡,再加上后来袁绍刚当政时,内外矛盾比较尖锐。公孙瓒则气势如虹,几乎占领了大半个冀州与青州,所以袁绍手里只有一个魏郡在,实力并不算强。

    一直等到击败公孙瓒之后,才统合了整个冀州,拥兵十多万,一跃成为最强的诸侯。

    而现在王芬当政,冀州安稳发展了十年,没有经历过太大动荡,得益于华北平原广袤的农田土地,人口在黄巾之乱后也爆炸式增长,实力非常强悍。

    以六百多万的人口,养活二十万的带甲之士。刚好在兵民20:1的极限比例范围之内,也就是20个农民养一个全副武装的战兵。

    正因为冀州拥有超过青州幽州洛阳的总耕地面积,再加上王芬这些年来的休养生息,才能做到这一点。

    但此时此刻,冀州这个主心骨王芬病危,就暴露出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那就是没有了强权人物,地方军备十分混乱。

    虽然也有张郃高览麴义袁绍等数名还不错的将领,比如张郃、朱灵、蒋奇、马延、焦触、张南等校尉将领带四万人驻兵甘陵、贝丘、灵县、鄃县等地,防备青州。

    高览则带领着韩莒子、吕威璜、赵睿、严敞、何茂、王摩等人领兵三万,驻兵斥丘、元城、魏县等地,护卫邺城周边。

    袁绍从渤海退兵后,领麾下三万人驻守巨鹿,与北面的公孙瓒形成对峙。

    邺城周边还有七八万兵马,有夏昭、吕旷、高翔、冯礼、邓升、郭援、陶升、孟岱等将领,兖州还有吕布步骑两万五千人,总兵力还是非常多。

    但兵马越多,越没有统一指挥,大家各自为战,像张郃驻守清河国,被青州进攻之后,就向高览求援,如果王芬没有病倒,主心骨在,那么经过朝议,以及诸多智谋之士的商量,完全可以派高览前去搭救。

    可现在王芬病倒,冀州朝政也出现了短暂的混乱时期,高览向邺城发了公文,一直没回信。没有调令,不敢擅自去救,导致此时张郃被困在了甘陵城里,进退维谷,处境很不妙。

    广宗,青州军浩浩荡荡地穿过了界桥。作为战略要地,如果王芬早早地派大队人马将广宗守住,那么青州军就很难穿过清河来到魏郡腹地。

    邺城的地理位置有些特别,夹在潐水与漳水之间,潐水下游就是清河,而在邺城东面还有一条故大河。所以邺城是被三条河流保护起来,不管是洛阳方向要进攻,还是东面青州方向进攻,都绕不开这几条河水。

    如果派重兵驻守在广宗这个战略要地,那么青州军就会被阻拦在清河东岸沿线,只要守住甘陵、贝丘、清渊、陶馆等东岸沿线的城市,那么青州军几乎不可能打到魏郡腹地来。

    毕竟即便你人能找到河流比较水浅的地方渡河,可马车辎重粮草一类的军械,就不可能从水里过去,就算是浮桥都撑不住,只能从陆路过去。

    界桥就是横跨清河的一处桥梁,而且沿袭了秦汉时期桥梁风格特点,是用砖石体系制造,外形为拱券结构,坚固耐用,大队人马与物资辎重是可以穿过这座桥梁渡过清河,这样就不存在粮草辎重被困在清河东岸的问题。

    刘备率领着三万人马,攻下了广宗,与公孙瓒的人马在经县汇合。二人兵分两路,公孙瓒从西面攻打漳水西岸的曲周,威逼巨鹿。而刘备则南下平恩,进犯斥丘,来到了魏郡周边腹地。

    一时间,整个邺城京师动荡,对于刘备与公孙瓒的攻势如虹感到震惊。朝野上下很快乱成一团,王芬听到这个消息,病情更加严重,已经处于奄奄一息的状态。

    好在荀和陈逸等人勉强算是稳住局势,一边调派人马北上迎敌,一边令袁绍回邺城,商量对策,顺便也如了王芬的意,任命他为侍中。

    袁绍让长子袁谭领军,又让颜良文丑高干逢纪等心腹辅佐,这才放心大胆地单人匹马回了邺城。

    刚一进城,袁绍没有去探望王芬,而是直接去皇宫之中觐见了刘陔。

    直到第二日,他才来到了王芬的府邸探望。

    “文祖公!”

    袁绍来到王芬床前,看到他行将就木的脸色,悲从心来,哭泣道:“多日不见,公怎么成这样了。”

    王芬脸色惨白,见他这般模样,反倒是洒脱一笑道:“本初莫要伤心,生老病死,人之常态也。老夫也年近古稀,身体不愈,倒也知道天命难违,时日无多,又何须忧伤呢?”

    “唉。”

    袁绍叹了口气道:“可是公为冀州支柱,此时四面皆敌也。若无公,冀州此危机存亡之秋,文祖公何忍弃陛下而去,弃冀州万民而去呀。”

    “呵呵。”

    王芬勉强笑了笑,说道:“我倒是不想去,可奈何身体不行啊,我死之将至,这冀州的未来,还是得靠你们这些年轻人。”

    袁绍忙道:“公切莫说这些丧气话,待好好休养,按时服食汤药,病情一定会有所好转。”

    王芬躺在病床上,苦笑着摇摇头:“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说什么好转,也不过是多延续几日时辰而已,老夫自知天命,死便死罢,唯独忧心陛下,忧心冀州之将来。”

    袁绍转过头看了眼身后荀和陈逸等人,说道:“有公舒子良二公,冀州与陛下,应当是无碍的。只是外敌环伺,还是要请文祖公振作起来才是。”

    荀和与陈逸都叹了一口气,他们的魄力不如王芬,并非雄主之姿,又如何能统领冀州?

    袁本初这么说他们,他们心里也只有惭愧。

    王芬自然也很清楚,论起胆子,一个敢废立皇帝的人肯定是胆大包天,一个能治理好民生的人,也一定是有才略。

    可惜年老体弱加上不通武略,顶多算是个强化版陶谦,不能称之为振兴的雄主。

    所以在如今空有强大的兵力,却没有一个可以统领这些兵力的雄主出现的时候,内忧外患,王芬也不得不考虑起冀州的将来。

    至少袁绍昨天第一时间先去皇宫觐见刘陔的行为让王芬还是挺满意。

    老头快病死了,但头脑还是很清晰,思索片刻,王芬淡淡地说道:“公舒与子良虽有大才,却也年迈,不能担当起冀州大任。本初呀,我欲将冀州托付给你,你看如何?”

    将冀州托付给我?

    袁绍虽然心里早有这个念头,也知道现在大家都在为他能否承担起这个责任而讨论,可真听到的时候,内心之中,顿时狂喜。

    这个时候只要开口应下,冀州偌大的基业,达六百多万的人口,带甲之士二十万,就立即唾手可得了。

    几乎是在这一瞬间,袁绍就有了一种想要开口应下来的冲动,差点说出了声。

    “咳咳咳......”

    王芬在此时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旁边的奴仆端来一个痰盂,他吐出了一口浓痰。

    也就是这声咳嗽,让袁绍惊醒过来,他趁着王芬低头吐痰的时候,回头看了眼身后的诸多公卿,就看到在人群之中,许攸审配辛评荀谌郭图等人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袁绍因为被冀州这个大礼而冲昏的头脑顿时醒悟了过来,心底的喜悦也马上压下去,迅速在脑子里思索。

    是了。

    他其实有很多方法对付王芬。

    比如暗杀,武力抢夺,乃至一些别的方式。

    可为什么偏偏用最漫长的方法,在王芬的汤药中多加一些药材,使王芬病情拖延,一直得不到好转?

    还不是因为冀州这块肥肉,在王芬的治理下,是铁板一块,难以分割。

    从个人威望以及才能上来说,历史上的韩馥跟王芬比起来提鞋都不配,治理冀州多年,风调雨顺,百姓富饶,以至于后来袁绍得冀州后,一跃成为天下第一诸侯,就是来源于王芬的遗产。

    因此袁绍想像历史上劝说韩馥一样,派人游说王芬,劝他把冀州让出来,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毕竟王芬一不像韩馥那么软弱,二不是袁家门生故吏,人家根本不惯着你。

    至于暗杀和武力抢夺等方式,那是自寻死路。哪怕成功了,以王芬在冀州的威望,大概率就是各路郡太守纷纷造反,将袁绍弄死。

    所以利用王芬年老体衰,自然过渡,就是最好的策略。

    可问题是自然过渡的前提条件是,王芬会确定将你袁绍当作继承人。

    如果王芬活着的时候不点头,以他的威望,钦点荀和陈逸,甚至是吕布,估计都没有人敢反对,到那个时候,袁绍夺冀州就更难了。

    因此现在袁绍清醒过来之后,立即意识到不能太急,一旦操之过急,让王芬起疑,那他就完蛋了。

    想到这一点,袁绍顿时惊出一声冷汗,心道好险,表面上睁大了眼睛,做出愕然的模样,等王芬吐了痰之后,慌忙单膝跪下磕头道:“文祖公,这是说得什么话,袁绍何德何能,可以继任冀州?请公收回成命,再立贤良,绍愿以死辅佐天子,辅佐新的冀州牧!”

    王芬眼神里流露出一丝诧异,没想到袁绍居然没有心动,心里对袁绍倒是有了那么一点好感。想了想,便说道:“本初真的不愿意领冀州,击退来犯之敌,为陛下效力,为汉室的江山尽心尽责?”

    “非绍不愿意为陛下效力,若说匡扶汉室,袁绍自然责无旁贷。只是绍无才无德,如何担当起冀州大任。”

    袁绍立即故作姿态,不断推辞。

    见他的样子不似有假,王芬暗暗点头,又问道:“既然如此,本初以为,何人可以领冀州?”

    “自然是司空与司徒二公。”

    袁绍毫不犹豫地推出了荀和跟陈逸,他当然知道这两人早就推辞过,这才放心大胆地提。

    王芬看了眼二人,两个人都不说话,见他目光过来,微不可查地点点头。

    看来袁绍应当是不知道自己在考验他的事情,不然的话,也不会这么果断推荐荀和陈逸,王芬在心里想着。

    当然,王芬只想到了第一层,却没有想到第三层。以为袁绍不知道,其实他清楚得很。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公舒与子良老迈,且他们自己也不愿,本初乃青年俊才,又出自名门,威望甚高,本该是良选,可惜你不愿。”

    王芬叹道:“不过我也不愿意夺你之至,既然本初不愿,除了公舒与子良以外,你认为,还有何人可堪大用?”

    袁绍心里发凉,心想难道是自己推辞有些过了,王芬真不打算让自己来了?

    不过好在袁绍心理素质还可以,硬着头皮道:“既然司空与司徒不愿,那文祖公二位公子,应当是可以的。”

    “他们?咳咳咳.....”

    王芬听到说起自己的儿子,差点没气着,咳嗽了两声,头疼道:“这两个逆子,一个终日无所事事四处浪荡,一个读书读坏了脑子,皆不可。”

    “额......”

    袁绍想了想,试探道:“听闻文祖公收那吕布为义子,父子情深,吕布可否......”

    说到最后,连袁绍自己的感觉有些说不下去,声音小了许多。

    用脚指头去想都知道,别看王芬收了吕布做义子,但吕布不过是一莽夫,王芬收他只是在利用他的武力而已,怎么可能会把冀州托付给他?

    袁绍能够被选为继承人,那是因为他本来就是党人一派,且年轻有为,有雄主之姿,属于自己人当中的优质人才。若非王芬顾虑袁绍会不会再侍奉刘陔的问题,恐怕早就把冀州托付给他了。

    所以当袁绍提出吕布的时候,连他自己都底气不足,更别说王芬。

    甚至都诸多公卿暗笑,觉得袁绍也是糊涂了,王芬就算是再傻,也不可能将冀州偌大的基业交给一个非党人,且还是曾经董卓集团首屈一指的大将吧。

    若非吕布杀了董卓,他们连吕布都不会接纳。

    王芬也被袁绍的话逗笑了,摆摆手笑着说道:“吕布不过是一匹夫尔,谈何能领冀州大业?”

    袁绍再回头看了眼公卿们,从荀和陈逸在内,一个个都是老一派的党人,年纪都不小,一个个白发苍苍,冀州的中年一代当中,似乎还真就他袁绍一个人有能力,有威望,有才干,是最合适的人选。

    看到这一幕,袁绍心里倒也安定了不少,表面上却诚惶诚恐地道:“除此之外,绍委实不知。不过绍却知道,公深明大义,必早有安排。袁绍愿为新主肝脑涂地,效犬马之劳。”

    见他如此表忠心,王芬暗暗点头,今日的考验目的也达到了,便说道:“既然如此,本初就先回去罢。这些事情,过几日再说。”

    “唯!”

    袁绍便退下了。

    等他走后,王芬就留下了荀和陈逸以及九卿等几名老党人,一起聊了聊今日袁绍的表现。

    众人对他的印象都不错,说了一些好话,王芬心里便有了数。

    这边袁绍从王芬那里出来之后,因为不确定王芬有没有派人监视他,便只得自己回了他在邺城的府邸。

    一直等到晚上天黑的时候,许攸审配辛评荀谌郭图等人才从后门进入他的府邸秘密议事。

    府中袁绍亲自出去迎接,一行人路过花园,往厅堂走,路上哈哈大笑。

    “子远、正南、公则、仲治、友若。”

    袁绍高兴地道:“能与你们为友,当真是我袁本初一大幸事。”

    众人进入厅堂内,分列坐下。

    许攸入席之后,抚须笑道:“恭喜本初,得冀州之日,已经不远了。”

    “不错,文祖公老迈,体弱多病,恐怕这旬月之内,就会谢世,到时本初众望所归,必能执掌冀州尔。”

    “现在冀州,除了本初以外,也确实没有合适的人选。文祖公虽然担忧本初不敬天子,可也没有别的人选,本初大可放心,除你之外,再无他人。”

    诸多谋士纷纷进言,让袁绍更加高兴。

    唯有审配皱起眉头,说道:“本初取冀州易如反掌尔,唯独那现在冀州危在旦夕,大家还是不要过于乐观,还是想想如何应对刘玄德的进攻为妙。”

    “此事易尔。”

    许攸眉宇间露出一道精光,说道:“等本初取了冀州,便立即废了那刘陔,遥尊洛阳朝廷,此计便能轻易让刘备退兵,且让冀州短时间内无兵灾之祸。等本初整合冀州兵马,先破了那公孙瓒,解除后顾之忧,则再慢慢徐图青州即可。”

    “不行。”

    审配摇摇头:“此计虽妙,可子远却忽略了废帝带来的害处。现在冀州为老一派党人的大本营,这些人势力盘根错节,本初又是以党人后进身份领冀州,若不能继承文祖公遗志,继续侍奉刘陔,哪怕文祖公谢世,也必然遭到荀和陈逸等这些老党人的反扑,到时候内忧外患,才是最大的危机。”

    许攸皱眉道:“那刘陔在冀州百害而无一利,不仅让本初头上多了一个天子,还有那群老顽固为附庸。到时候若他们借着刘陔名义,搞什么诏书四处发号施令,多为掣肘,岂不是让本初寸步难行?”

    “不错,若为人主,怎么能凭空多出掣肘,如此缚手缚脚,方为贻害也。”

    “可此时也不能轻动那刘陔,文祖公立他为帝,依托的是文祖公之威望。如今冀州能民心所向,皆是因文祖公十年治理,根深蒂固。若等文祖公谢世,本初继任就立即推翻了他的政令,乃背离民心也,恐怕对于本初来说,也是一件大坏事。”

    “这倒也是,还是得徐徐图之,得冀州之后,先击退了刘备与公孙瓒的来犯,修养两年。待那群老顽固都失势之时,再想办法处理刘陔的问题。”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意见都不一样,这还没得冀州呢,几大谋士就已经开始出现了分歧。

    好在此时的袁绍算是有些魄力,听了众人的话,便打断道:“诸公稍安勿躁,正南说得确实有理,我也是附属党人最终才被文祖公选为继任冀州者,若是文祖公谢世之后,就立即翻脸,恐为世人笑我不顾旧情,狡诈复变尔,还是以后再慢慢处理这个问题,一切都待我得冀州之后,再做计较。”

    听了他的话,众人就都不说什么了,唯有许攸有些不高兴。

    哼。

    吾才满腹成略在胸,袁本初竟不从之,可恶!

第七十六章 火起

    甘陵城。

    作为冀州与青州之间的两个郡,清河国与平原国接壤。

    说是接壤,其实也没什么分界点。

    因为两地大部分领土都是平原地带,没有山岭,没有沟壑,也没有其它任何天堑,唯一能算是分界线的,就只有河流,比如我们的母亲河黄河。

    只不过黄河只有小部分会流过冀州的魏郡,其它大部分地方,则是在兖州东郡与青州平原国境内。

    所以真正能够将二地分开的,是别的河流,根据《尔雅·释水》记载,此时黄河下游,也就是平原国境内,到处都是河水,有徒骇、太史、马颊、覆釜、胡苏、简、絜、钩盘、鬲津等,被称为九河。

    其中鬲津河的位置就在平原县北面的鬲县,平原县则是在黄河北岸。所以整个黄河北岸属于平原国的三县,也就是鬲县、平原县、安德县,皆被河水环绕,形成自然天堑。

    这样一来,虽然平原国与清河国都是华北平原的一部分,不过因为平原国境内水系较多,周围水域复杂丰富,反而可以利用这些河流阻拦敌军。

    因此实际上青州防御的时候比较简单一些,借助河流阻拦,守住各过河要道即可。反观如果青州要是攻打冀州的话,则要方便许多,几乎一马平川,很轻易就能杀入清河国内,然后南下直取魏郡。

    这也是为什么王芬要在甘陵城内布置重兵的缘故,实在是因为清河国内无险可守,不像平原国那样,坐拥黄河出海口,周边水系发达,可以形成天然障碍网络。

    说这么多,其实想表达的意思就是冀州打青州很困难,而青州打冀州比较简单。

    所以现在甘陵城内,三万守军的处境就很尴尬。

    因为敌人已经杀到了清河国腹地,高览那边由于没有邺城的指令不敢轻动,导致甘陵的守将张郃是处于没有支援的状况,孤立无援,现在刘备军又兵进平恩,取了陶馆,断了甘陵的粮道和后路。

    如此,甘陵城就变成了一座孤城,四面八方都是敌人。接下来该何去何从,就是张郃要思考的问题,是继续死守,等待粮草耗尽坐以待毙,还是主动出击,寻找一线生机。

    县衙府邸中,张郃、朱灵、蒋奇、马延几人枯坐在厅堂内,焦触和张南倒不在这里,他们领一万人马在甘陵南面10多公里外的贝丘县城驻守。

    两地互为犄角,背后又倚靠着清河东岸的清渊陶馆等地,原本处境不应该这么糟糕才对,可惜冀州内部混乱.......

    “太尉病危,已经无法处理政务。高将军递了奏疏,却如石沉大海,没有回信。以至于高将军也不敢主动北上,现在正在故大河东岸的葛乡一带与刘备军对峙,陶馆也被从兖州方向来的敌人进攻,如此我们已经没有援军,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张郃沉默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将高览传递过来的公文消息告诉几位将领。由于刘备军只是将甘陵周边的城池打下来,并没有大军将甘陵团团围困,所以信息还是可以正常传递出来,甚至连百姓都可以出入城池正常生活。

    但张郃同时也很清楚,甘陵周边不可能没有青州的探子,一旦他率领兵马出城,不管去哪里,青州都会一清二楚,想撤退回魏郡,后路被断,北上南下东去全是敌人,四面八方团团包围,插翅难飞呀。

    听到这个消息,朱灵蒋奇马延三人都面面相觑,都没有说话,一时间会议相当安静,大家都沉默了许久。

    过了好一会儿,朱灵才问道:“将军,不知城中还有多少余粮?”

    “上一批粮草运来是两月之前,如今粮道被断,省着些吃的话,尚能撑四月,若是战时士兵需要补充体魄,多吃些粮食,恐怕只能撑三月。”

    “看来至少短时间内粮食倒不用担心了......也许在这四个月内,邺城那边很快就会派高将军前来救援我们。”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贝丘城中粮少,他们支撑不了多久,若分粮过去,则只能三月,若青州攻城,战时多吃一些,怕是只能维系两个月了,到那个时候,情况恐怕不太妙。”

    几人分析了一会儿,互相对视,都能看出对方眼中的担忧。

    古时候军队驻守某地,食物基本都是靠当地百姓供养,就地取粮。比如清河国的守军,自然也是靠清河国的百姓缴纳税收,这样直接使用收上来的粮食作为存粮,就会少了很多运输中的不必要消耗。

    甘陵因为是治所,所以存粮比较多。一般来说,每次粮食收上来,基本可供大军用度三四个月左右,以一年两季来算,再加上以前的存粮,勉勉强强可以养得起那么多军队。

    不要以为这似乎很少,要知道整个清河国也不过五六十万人口,而清河的守军甘陵三万,贝丘一万,再算上鄃县灵县绎幕东武城等地林林散散的几千守军,整个清河国加起来接近五万军队,差不多是在用五六十万的人口,养五万大军,接近10比1的兵民比例。

    这个比例很高了,历朝历代正常情况下,20比1才是最合理的。所以实际上光靠收上来的税并不完全能够养得起这么多人,毕竟哪怕现在还剩下的四万大军,以每人平均一月2.7石的消耗来算,一个月下来,就是10万石,数字非常夸张。

    像关羽在洛阳的时候,就是因为白波军聚众十多万,而洛阳的百姓却只有五六十万,根本养不起那么多军队,早期不仅需要青州供应粮草,还裁撤了大批白波军士兵,让他们去河内郡屯田,这才勉强维持洛阳的消耗。

    所以王芬在清河国屯重兵,光靠清河国的百姓供养,是不可能让他们自给自足。何况现在清河国大部分地区都被青州军占领,除非张郃去掠夺甘陵周边百姓,不然以他的军队数量,存粮很快就会吃光。

    唯一的好消息是根据《汉书》记载,汉代一名士兵每月2.7石食物属于战时消耗,非战时消耗一天两顿,就能够省三分之一的粮食,正常的成年男子大概为2石左右。

    如此的话,只要刘备不围城猛攻,多支撑一月,还是没有任何问题。

    而现在甘陵之所以还能够支撑三四个月,是因为以前有不少存粮。在王芬病倒之前,青州一直是他最大的敌人,所以除了当地百姓供应以外,邺城也会调集粮草过来,以备不时之需。

    所以在短时间内,倒还不需要担心粮食危机。

    现在张郃他们唯一担忧的问题,就是冀州高层的内部混乱能不能尽早解决。如果拖得太久,甘陵城的粮食吃光,恐怕都不需要青州军进攻,自己就会崩溃,那么城内守军唯一的出路,怕是真的只能去劫掠周边百姓了......

    “大家也不用担忧。”

    为了稳定军心,张郃认真说道:“现在城内的局势还算稳定,周边乡亭的岗哨也并没有遭到青州军的攻击,我们的活动范围还是比较大,实在到了没办法的地步,再想办法撤离便是。”

    朱治想了想便问道:“应该往哪里撤离?”

    “自然是魏郡。”

    张郃毫不犹豫地道:“我们与贝丘互为犄角,加起来兵力有四万人,而刘备此次兵马虽号称二十万,但我估计顶多七八万人,一旦邺城那边局势稳定下来,高览北上进攻,我们便可以偷袭刘备后方,里应外合,两面夹击,则为取胜之道也。”

    “嗯。”

    众人点点头,觉得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还有粮道。”

    张郃想了想,又继续说道:“如今刘备屯兵平恩,直接无视我等,浑然没把我们放眼里。却不知道,他的粮草若要运往前线,必须经过界桥,若有朝一日,趁其不备将界桥毁坏,断其粮道,可谓大功一件也。”

    “界桥为砖石构造,恐怕没那么容易毁坏吧。”

    朱治挠挠头。

    在没有火药的年代,想摧毁一座砖石构造的桥梁,这难度也太大了。

    参考长城的砖就知道了,即便几千军队一拥而上,锤子敲,凿子凿估计都得好几天,人家不会那么傻给你这么多时间啊。

    张郃倒是很光棍,非常干脆地说道:“也不需要完全毁坏,只弄塌一处,让他们车辆无法通行即可。”

    “这倒是行得通。”

    “就怕他们会派重兵守卫界桥。”

    “所以将军才说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嘛。”

    朱灵蒋奇马延三人听到张郃的话,都觉得好像也没什么毛病。

    张郃现在很年轻,不过他并不是一个从草莽当中崛起的年轻才俊,而是世家豪门子弟,出身于河间张氏,为张耳的后代。

    作为世家名门望族,张郃不仅熟读兵法,且素有才干,才在这样的年纪成为统领诸多校尉的将军,因此他说得话,还是经得起推敲,众人也觉得靠谱。

    当下,众人就先决定以甘陵、贝丘二地城池固守,先观望一下形势,若有机会,就攻打界桥,断前线青州军粮草。

    开完军事会议之后,张郃与朱灵便一起并肩出了府邸,巡视了一下城池。

    一行人来到城内粮仓附近,粮仓为重中之重,为了防止失火,不仅粮仓周边都设有大量的水缸,还派了重兵把守,总计约三十多万石粮草,是包括贝丘在内,未来四万大军三四月的储备,万不能有失。

    粮仓集中在城西,虽然不像洛阳粟市那样达数百上千个硕大的货栈仓库,但也有数十个,仓库内密密麻麻摆放着无数麻袋,只是地面因为常年有运粮车进出,导致坑坑洼洼,很不好走。

    “将军!”

    见到张郃朱灵过来巡视,管理仓库的令史与守卫将领官员连忙过来拜见。

    张郃点点头道:“粮仓如何?没有什么问题吧。”

    “没有任何问题。”

    “小人等整日盯着,不敢有丝毫松懈,请将军放心,粮库安然无恙。”令史与将领纷纷拍着胸脯保证。

    听到他们信誓旦旦,张郃便说道:“切记,一定要严密看管。我听闻青州有一军情司,专事邦汋之道,或斟汋百姓间散布谣言,或入营中刺探军情密要,或潜伏城内破坏袭扰,你们务必要万分小心。”

    “放心吧将军,我日夜盯着,没有将军调令,绝不会放任何人进出。”

    看管粮仓的领兵军司马再次做出了保证。

    张郃满意地点点头,正准备离开。

    朱灵却想了想说道:“将军,我也听闻青州的军情司无孔不入,厉害得紧。就怕城中有内应,粮草为重,还是小心为妙。”

    “哦?”

    张郃纳闷道:“文博之意是?”

    朱灵说道:“以往我等都没有时间清点粮草,大多粗略一算,能吃多久是多久。此时我们被围困此地,刚好有时间勘察一下我们到底有多少余粮,好好策划一番,士兵每日领多少粮食,皆做好定数,多省几日粮食出来,就能多坚守几日,且勘察出来的新粮可先放着,给士兵吃之前存储的陈粮,以免陈粮坏去。”

    勘察粮食吗?

    嗯。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把存粮全都翻出来先吃掉,防止陈粮坏了倒也不是一件坏事。

    想到这里,张郃便看向粮官令史与守仓将领道:“文博说得有理,现在大军被围困在城池之中,不能轻动,趁着闲暇之时,刚好可以探察清楚我们余粮到底有多少,以便谋划士兵吃粮定额。明日我便派大军进仓清点辎重,勘察存粮,尔等好生协助军中主簿,明白了吗?”

    “勘勘勘.....察粮食.....”

    令史脸都绿了,期期艾艾道:“将,将军.....这粮仓积压甚多,有三十万石,要想全部清点出来,绝非一时之功,且正是战时,怕耽误士兵操练,还是以后再勘察吧。”

    张郃见他脸色不对,皱着眉头道:“要你协助勘察就协助勘察,这是本将发布的将令,你这厮推三阻四的是何意?”

    “卑下绝没有推三阻四的意思,只是......”

    令史吱吱唔唔,额头冷汗直冒。

    “嗯?”

    张郃摸向了自己腰间的刀,目露凶光道:“莫非你贪墨了粮草,倒卖了军械?”

    “绝对没有,绝对没有。”

    令史连连否认。

    一旁的守仓将领忙道:“请将军放心,明日末将必定全力配合将军派来的主簿清点账务粮草军械。”

    “哼!”

    张郃冷哼一声,翻身上马看着他们道:“若是一星半点,看在你们以前也算有功的份上,便算了。若查出尔等有严重贪墨行为,吾必斩汝等项上狗头!”

    “唯!”

    令史与守仓将皆战战兢兢,低头不敢言语。

    张郃在说罢之后,于身周百余亲卫的保护下,脸色怒气冲冲,策马拂袖而去。

    朱灵也瞪了二人一眼,同样离开。

    其实他们也估摸着猜到了这二人有贪墨行为,不过想来贪墨的也不可能太多,顶天了几千石粮草以及一些军械而已,无关大雅。

    这种事情在军中比较常见,张郃与朱灵也算是行伍多年,见怪不怪,只要数额不是太大,为稳定军心,就不宜大动干戈。

    所以张郃临走之前的话,既是暗示,其实也算是一个警告,那就是如果真有贪污行为,数额不是很大的话,就自行补上,至少要颜面上过得去。

    即便短时间内补不上空缺,至少账面上得做得稍微好看一点,别捅出去,到时候张郃就不得不把他们杀了以儆效尤了。

    可张郃绝对没有想到,那令史与守仓将胆子有多大。贪墨的数额远不是几千石粮草以及一点点军械。

    二人伙同另外几名轮流驻守仓库的军司马,狼狈为奸,如硕鼠一般贪墨了大量财物,这其中牵扯很广,两年来虽然不至于搬空府库,却也是极大的亏空。

    偏偏现在想补上这亏空也绝对不可能,因为之前贪墨的时候,卖掉粮食与军械得的钱都送回了老家,且他们也只是其中冰山一角,即便此时甘陵没有被围困,回家乡把二人的钱财全部取出来,也补不上亏空。

    因此令史与守仓将,竟已是骑虎难下,不知所措。

    不过与战战兢兢的令史不同,那军司马好歹也是刀山血海里闯出来的,有些胆色。当下夜里就召集了几名牵涉此事的同僚,商议了办法。

    翌日,张郃派了数千士兵进驻粮仓,在主簿的主管下,正式开始勘察军中余粮。

    只是勘察那么多粮食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成,所以这个工作持续了数天,倒一直安然无恙,没有出现什么问题。

    一直到四日后。

    粮仓。

    起火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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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之谋伐介绍:
这是一个现代人,与刘关张桃园结义,为他们做谋划的故事。PS:本书大部分遵照史实,人物性格会发生变化,并不依赖演义。不过会少量截取演义的精华,比如青龙偃月刀之类的武器等等,不影响历史。三国之谋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三国之谋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三国之谋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