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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之谋伐全文阅读

作者:玩蛇怪     三国之谋伐txt下载     三国之谋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章 试探

    四月中旬,谷雨。

    初夏时节,昨夜的一场大雨冲刷得山谷清新、林木滴翠。

    沿着洺水河畔前进,路边的绣球、山茶、蓬蒿、桑椹、蔷薇,花影扶疏,争奇斗艳。午后的阳光洒落下来,从树荫里映出点点斑驳。

    要是以往,在田里干活的农民徒附,做生意的商人小贩,驾着牛车马车,去城外踏青的地方豪族必然来往不绝。

    可如今世道动乱,如果是冀州北面的常山中山地界勉强还算有些人气。但在冀州中部黄巾重灾区域,说得上十室九空也不为过,道路上别说人,就连野犬都没有几条。

    前些日子死人最多的时候,各地县城外的乱葬岗是野狗最喜欢去的地方。往往一处乱葬岗,有数十上百条野狗徘徊,吃人肉吃得眼睛通红,比野狼还要吓人,偶尔遇到落单的行人,甚至会壮起胆子群起而攻。

    刘关张陈四人骑着马,走在队伍前面。一列列穿着札甲,拿着长矛大刀,举着将旗的士兵排成长龙,顺着官道缓缓前进。虽然已到初夏,但阳光还不算炙热,道路两侧也有树荫,不算辛苦。

    作为低级军官,刘备并没有专属于他的一面旗帜。简单来说,就是他不配拥有旗子。他隶属于屯骑司马孟震账下的一曲人马,队伍番号为前军旗下的前锋军,举着“孟”字大旗,在三万大军最前方。

    不过孟震也算是比较照顾刘备,因为刘备部在易阳攻城中损伤惨重,本部精锐死伤二百多人。虽然后面又补充了两千余新兵,但都是新降的俘虏,战力远不如当初刘备从幽州精挑细选带来的老兵,所以孟震就把他们安排在了前锋军末尾。

    张飞从马鞍左侧取下水囊,拧开给自己灌一口,咕噜噜几口下去,舒爽得打了个嗝,将水囊伸手递向陈暮道:“四弟,你出门也不带个水囊,大热天的出那么多汗,来,喝两口。”

    陈暮礼貌地笑了笑,接过水囊,扭头用宽大的袖袍遮住面部,佯装喝了一口,其实并没有喝。水囊是猪膀胱做的,还被张飞用嘴对着喝过,作为一个有轻微洁癖的现代人,他实在无法鼓起勇气用猪膀胱喝别人喝过的水。

    等他“喝”完了水,刘备对于今早上头忽然传达的命令十分疑惑,询问陈暮道:“四弟,你之前说师君不会围攻广平,而是会尽起伏兵往鸡泽去。为什么这次突然说是要攻打广平?我不太理解。”

    陈暮斯文地擦了擦嘴,把水囊归还给张飞后,才好整以暇道:“很简单,我判断张角会弃守广平,是因为广平不太好守,张角如果聪明,肯定不会把决战放在广平,顶多就是前线接触,双方试探一下对方实力。卢将军既然把骑兵派了出去,必然也清楚张角的意图,所以我才认为决战点在鸡泽。”

    “那现在呢?”

    “现在?”

    陈暮冷笑一声:“现在就听天由命,运气好能把张角困住,运气不好就等着打个一年半载吧。”

    刘备大惊道:“为什么要打这么久?”

    还能为什么?

    陈暮看这几日城里来的那些形形色色的官员名士就知道是什么原因。

    自古以来,朝廷和各方压力遥控指挥前线部队的事情就没少干。最有名的那位就不多说了,宋朝那位谥号为神功圣德文武皇帝的宋二就是另外一位典型的遥控瞎指挥代表人物,弄个阵图就敢搞轰轰烈烈的雍熙北伐,简直是个天大的笑话。

    其实陈暮并不知道卢植现在面临的困境,但通过一些蛛丝马迹,也能推断出肯定是朝廷和地方官员给了他掣肘。

    如前日天子的天使过来下达指令,地方官吏也天天围在他身边。

    有了这两条线索,卢植不去鸡泽搞埋伏,反而大张旗鼓要去围攻广平,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原因。

    不过陈暮当然不会这么和刘备说,只是道:“张角在冀州攻城拔寨,到处烧官府,杀官吏,镇压朝廷兵马,攻打豪强庄园。收敛大量金银珠宝粮草辎重,他的本部人马装备也很好,粮草充足,远不是河南六县的乌合之众相比,如果不能一战将张角平定,自然要打很久。”

    张飞放好水囊,大大咧咧道:“大哥无需担忧,那张角若敢出来迎战,我必一矛戳得他肠穿肚烂,取了他的心肝来下酒。”

    刘备知道张飞是在开玩笑,笑了笑:“就怕那张角不敢出来。”

    关羽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来,道:“四弟素有谋略,可有破广平之法?”

    “广平临着洺水而建,要破也容易,正是春汛,水淹广平就是。不过城中有水闸,必须双管齐下,一面修筑堤坝,一面猛攻城池,让敌人无暇他顾。”

    陈暮看向官道不远处滚滚波涛的洺水,洺水自西向东注入渤海,从斥章上方就有个大急转弯,水流湍急,流向由南往北,路过广平的时候流速经过几十里的缓冲会慢一些,正好用来修筑堤坝。

    如此蓄水几天,等到开闸之前,把下游给堵上,开闸之后,洪水就会自然而然地顺着广平的护城河渠冲入城中。

    要知道古代的护城河并不是死水,而是人工挖掘而成,广平城护城河河水来源于旁边的洺水,从洺水挖渠过来形成了一个圈,并且还在护城河西城段引入了一渠流入城内,方便城中百姓生活用水,如此一旦形成洪水,广平城势不可挡。

    当初陈暮说张角能够打败卢植有上中下策,中策就是水攻。

    只不过如果张角也用水攻计策的话,那么蓄水的地方就不能在洺水上游,而只能在广平城边。毕竟城外被官军占领,他没法做到在官军的眼皮底下修筑堤坝。

    所以就算能用水攻,声势也不可能太浩大,顶多就是一小股洪流,把官军的阵势冲垮,淹不死几个人。

    但也不需要淹死人,只要让官军攻势一滞,手忙脚乱即可。

    黄巾军趁乱反扑,差不多就能胜了。

    只是张角没有想到这一层,那现在局势就得反过来,官军可以用水攻之策了。

    当然,很多事情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古人的智慧不容小觑,一般从护城河引入的水渠都有一道跟城门大小的水闸,俗称水门。

    《汉书·循吏传·召信臣》中就记载:“信臣行视郡中水泉,开通沟渎,起水门提阏凡数十处,以广溉灌。”说的就是汉朝人对于水闸的巧妙利用。

    平时利用水门水闸控制水量,一旦有洪水,就立即关闭水闸,这样城池就不会被淹没。

    因此陈暮的计策看起来简单,实施起来就比较复杂,必须要让敌人不知道他们在蓄水。如此就得做两手准备,一边攻城吸引敌人注意力,不能让他们观察到这边的动向,一边蓄水建池,等待时机开闸放水。

    “那我要不要去跟师君提一提?”

    刘备迟疑。

    他作为低级军官本来是没资格去见主帅,不过毕竟有层师生关系在,古代师生名同父子,去找卢植并不算逾矩。

    陈暮却摇摇头道:“没那个必要,卢将军不是蠢人,我知道,他肯定也知道,只是他的顾虑太多了而已。”

    很多人评价东汉时的谋士,首推诸葛亮郭嘉司马懿荀攸程昱荀彧贾诩等人,却不知道这乱世有智谋之士如过江之鲫,似浩瀚繁星般璀璨。

    卢植能以一介平民之身创下未来赫赫有名的范阳卢氏,岂是浪得虚名之辈?

    光论起智谋,他绝对不比很多顶级谋士差到哪里去,只是在朝为官,身不由己而已。

    一路闲聊,广年离广平不过数十里,大军顷刻即到。

    才过晌午,卢植开始在广平城外三里外一处平地上安营扎寨,数万大军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

    张角得到消息,强撑着病体来到城门上。

    只见城外旌旗招展,卢植的大军开始砍伐城外林木,修建壕沟、栅栏、拒马等防御工事,一列列帐篷升起,显示是有长期作战的准备。

    一旁的张宝看到这一幕,喜道:“大哥,卢植的军队正在安营,此事若派人出城劫营,则必然大胜,我愿为先锋。”

    张角摇头道:“二弟,卢植用兵素来谨慎,怎么会不做防备?我料定他必有伏兵。”

    渠帅于毒说道:“良师,卢植有无伏兵,一试即可,不若派出一股人马,向卢植大营猛攻,若能攻进去,则后方大军俱出,杀他个措手不及。若有伏兵,则迅速撤回,也无损失。”

    “此言有理。”

    张角摸了摸下颌的长须,赞同道:“左髭丈八、刘石,命你二人带五百骑兵出城迎敌。二弟,你与于毒左校杨凤领大军尾随骑兵进发,若前方攻势顺利,则大举进攻,若是不顺,则接应左刘二位将军。”

    “唯!”

    数位渠帅同时应是。

    广平城小,放置不下太多人,张角在城里只有三四万兵马,其余兵马分散在曲周、巨鹿、广宗一带。所以哪怕他看似人多势众,拥兵数十万,其实分散各地,并不能聚集在一起。

    也正是因为广平放不下这么多人,张角才想着撤到巨鹿,利用巨鹿高大的城池集中力量防守。毕竟冀州不产骑兵,而官军有骑兵,野外鏖战必败。

    不过趁着官军刚刚抵达城外,立足未稳,张角还是下了血本,决定把仅有的几百骑兵派出去,试试运气,看能不能偷个家。

    很快。

    广平城门大开,左髭丈八与刘石两位黄巾大将骑着马,拿着长矛大刀,带着五百骑兵奔驰出城。

    冀州多平原,骑兵冲锋在平地上很容易被人注意到。

    几乎是在他们有所动静的同时,被派来侦查的卢植军探子就发现了情况,立即回去禀报。

    卢植军中,得知敌寇来犯,主将卢植一拍桌子,冷厉道:“来得好。”

    “孟震何在!”

    “卑在。”

    孟震从几个中级军官的阵列中走出来。

    因为他属于屯骑校尉鲍鸿部下,所以只能称“卑”,后来演变为卑职。

    “命你部前锋军去迎敌,许败不许胜。”

    “唯!”

    孟震领命而去。

    “吴兰、鲍鸿、种辑、王子服。”

    “末将在。”

    吴兰鲍鸿种辑王子服四名高级军官出列。

    他们是处于主将卢植,次将宗员之下的末将,所以可以如此自称。

    “待孟震前锋军败退,敌人追击之时,你们各引本部司马部曲,四面包抄而出!”

    “唯!”

    诸多将领鱼贯而出,各领各的命令准备出去迎战。

第三十二章 中伏

    三里之地其实就是1200多米,以马的速度,两三分钟就能跑到。

    因此等孟震带着先锋军出来迎敌的时候,左髭丈八和刘石已经接近卢植大营前方,正在大营外面休整工事的辅兵看到敌人骑马杀来,早就吓得丢下工具作鸟兽散。

    “他nn的,许败不许胜是什么命令。俺张飞从涿县一路杀来,到现在都还没打过一场败仗,今天却要故意输,这是什么道理?”

    张飞伏于一侧营帐之后,嘴中骂骂咧咧。

    卢植把军营安置在了一块平地上,周围草木很少。虽然这两日下雨,敌人不太容易火攻,但要是僵持时间太长,等到盛夏草长莺飞,要是大营安扎在草木旺盛的地方,搞不好就是一出火烧连营。

    因此作为经验丰富的老将,卢植肯定会把大营地址安排得无懈可击,不会出现被火攻水淹之类的情况。

    但有得必有失,大营附近没有草木掩护,远在一公里外的张角就可以站在城楼上把这边情况看得一清二楚,左髭丈八和刘石的部队也能够一路驰骋过来,没有任何阻拦。

    如此,卢植想做伏兵就十分困难,只能依托已经建立起来的营帐和附近几处小山坡做掩护,利用一些视野差来充当掩体。

    听到张飞的埋怨,刘备瞪了他一眼,小声道:“翼德休要胡说,这是师君的诱敌之计,依计行事便可。”

    张飞浑然不在意刘备责怪他,嬉笑道:“行了行了,俺知道了,不过大哥,待会要是下令冲锋,可得让我第一个上。”

    “放心,必让三弟杀个痛快。”

    刘备握紧手中的剑,从两侧边缘营帐后探出脑袋观察。

    左髭丈八和刘石见大营外数千辅兵四散奔逃,不由哈哈大笑,带领人马直接从卢植大营杀将进去。

    由于工事都还没有修好,各类壕沟、栅栏、拒马无法形成有效防御,战马轻易冲入军营当中。只是由于军营里竖起了很多营帐,不得不让马匹减缓了速度,约跟正常人奔速相差不多。

    孟震见时机已到,大喊道:“敌袭,快,快上。”

    数百士兵从后方营帐中钻出来,左髭丈八和刘石以为有伏兵,吓了一跳,差点打算勒马回走。

    但凝神察看,顿时乐了,就看到那帮士兵衣服都没有穿戴整齐,帽子歪歪斜斜,有的甚至干脆赤脚,武器都没拿稳的样子,显然是没有预料到他们的突然袭击。

    “杀!”

    左髭丈八和刘石双腿一夹马腹,当先冲杀过去。

    两边人马只交战一个回合,官军就丢盔弃甲,被杀得狼狈而逃。

    看到这一幕,左髭丈八洋洋得意,对刘石道:“我看卢植也不过如此,不如继续杀进去。”

    三万多人的大营当然不止这一点点,虽然没有后来夷陵之战七百里连营那么夸张的地步,但也差不多连绵数里,而且前军、中军、后军分开驻扎,每军分为营区和校场两个部分。

    左髭丈八与刘石冲的军营是前营,且只是刚冲进前营门口,后面帐篷无数,光突破前营门口根本不算什么,左髭丈八仗着身后有数万大军,俨然有了大举进攻的打算。

    刘石还算谨慎,劝道:“良师只是命我们来此做试探,如今已经查明卢植虚实,应该等待后方大军赶到,再行商议。”

    “还商议个屁,不趁着敌人兵败趁胜追击,难道让他们逃跑之后,整顿好兵甲再和我们打吗?”

    左髭丈八冷哼一声:“你这人就是胆小,要等你自己等,我不奉陪。”

    说完拍马继续冲锋。

    刘石无奈,只能与五百骑士跟着左髭丈八继续往里冲。

    前方忽然从营帐后又杀出数十人马,为首的是个豹头环眼的壮汉,论起体魄和那一身腱子肉,比之在黄巾军中素有勇力的左髭丈八更胜一筹。

    那汉子骑在马上,一个回合就把一名黄巾骑士刺翻在地,大吼道:“俺乃燕人张飞是也,谁敢上来送死。”

    左髭丈八见来了好对手,立即拍马舞刀,大喝道:“左髭丈八在此!”

    二人二马交错在一起。

    兵刃相接,刀矛相撞。乒乒乓乓,迸出激烈火花。

    “看矛!”

    张飞低头躲过一刀,抬手准备将丈八点钢矛向左髭丈八露出的空档处斜刺过去。

    只两三个回合,张飞就试探出了他的虚实。左髭丈八力气不小,但技巧不足,张飞有把握这一矛绝对能把他刺下马去。

    就在此时,刘备从侧翼杀出,大喊道:“翼德,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张飞马上惊醒,自己是要诈败,要是把敌人贼首给刺死了,还败个屁,到时候无功反而有过了。

    念头转动不过一瞬,幸好这一刺还没刺出去。

    张飞立即改刺为挡,双手高抬矛杠,架住左髭丈八接下来的一刀劈砍,用力一推,反将左髭丈八连人带马推后几尺。

    等左髭丈八狼狈拉住坐下战马,张飞掉转马头哈哈大笑道:“你这汉子力气太大,俺打不过你,走了。”

    好家伙,这嘲讽技能直接点满。

    安抚好战马的左髭丈八当时肺都快气炸,你特么连人带马都快差点把老子推翻,居然还说打不过我?简直是没把我放在眼里,小瞧人也不是这么小瞧的。

    自诩为黄巾军中第一力士的左髭丈八当时候就怒了,不服气道:“你这没卵子的阉人休走,再来与俺大战三百回合。”

    说罢拍马去追。

    张飞听到左髭丈八辱骂他是没卵子的阉人,当时就差点暴走,想要回头继续战斗。

    好在刘备尚有理智,大喊道:“贼军势大,撤!”

    眼见自己这边队伍都纷纷撤退,敌人五百骑士加上后方大军的喊杀声渐近,张飞也只能含恨拍马撤离。

    双方一跑一追,很快就来到了前营中心校场地带,也是卢植提前准备好的埋伏点。

    校场的地形稍微开阔一些,孟震早就预备好兵马接应刘备,左右王忠赵义二位曲长带领部曲五六百人前来支援。

    左髭丈八见对面又有援兵也不惧,因为这些人都是步兵,他们要想走随时可以折返跑掉。

    而且校场周围的栅栏木墙都还没有修建好,即便不能折返从原路逃跑,也能从左右两侧突围,靠步兵不可能把他们这些骑兵留下。

    因此左髭丈八怡然不惧,长刀一指,大喊道:“冲上去,我要杀了那阉人!”

    五百骑兵同时冲锋,虽然队列并不整齐,与幽州并州凉州三地的精锐骑兵差得太远。但毕竟骑兵与步兵的差距摆在那里,卷起尘土漫天,声势依旧吓人。

    孟震等十多位有马的中级军官率先冲杀进去与敌人鏖战,双方很快交织在一起,千余人打成一团。

    很多人以为三国时期打仗就靠双方主将单挑,比如一方攻城的时候,双方各派一名将领出去打。实际上这种情况很少,更多的还是战场厮杀。

    后方主将帐中,有士兵急匆匆奔来,到卢植帐中单膝下跪禀告:“报!敌人骑兵已经进入埋伏圈,孟司马与他们交战在一起。”

    卢植坐在席上正看书,汉朝虽然有纸,但纸价昂贵且不易书写,所以大部分书本依旧是竹简刻制。

    听闻前方战事,卢植将手中的竹简放下,淡淡地道:“敌人大军何在?”

    “已踏入前营。”

    “传令,准备全军进攻。”

    “唯!”

    士兵回去传达军令。

    这个时候张宝于毒等人的步兵军团也抵达了战场,见前方的骑兵部队势如破竹,张宝大喜道:“左将军和刘将军已经杀进去了,官军果然没有防备,弟兄们,给我冲!”

    黄巾数万大军蜂拥而至,杀得卢植的前营军人仰马翻,官兵前军包括先锋军在内有一万余人,见黄巾大军压境,纷纷丢盔弃甲,四散逃命。

    张宝杀得兴起,纵马追逐,如狂欢盛宴,手中大刀不断左右来回砍,片刻功夫,就已经有七八名士兵死在了他的手里。

    然而张宝并不知道,这些士兵并不是战兵。而是修建工事的辅兵和工匠,被卢植安排在前营充当诱饵。

    目前在前营作战的战兵总共就只有孟震的三千余人,连刘备的新兵都没在这里。

    也就是说,卢植在用辅兵和工匠的命来迷惑张角。

    这一计堪称狠辣,毕竟辅兵战斗力低下,遇到黄巾军精锐几乎只有死路一条。近万的辅兵面对数万敌军冲击,最少上千条命要交代在这里。

    但慈不掌兵,自古就有一将功成万骨枯的说法。

    如果能用少数辅兵的命,换取大量敌人中计,在卢植看来,绝对值得。

    很快,前营官军败退,张宝率领大军杀到了校场,眼看要与左髭丈八兵合一处,孟震见势不妙,大喊道:“贼人援军抵达,撤!”

    中营里响起了鸣金收兵的声音。

    张宝和左髭丈八都以为这是敌人撤军的命令,二人大喜,下达命令道:“继续追击!”

    然而他们却并不知道,这鸣金声其实是下令反攻的号角。

    孟震率领着一千多前锋军将士往中营大门跑,张宝等人衔尾追杀,眼看就要跟着他们杀入中营。

    却在此时,忽然中营里锣鼓声天,从已经修建好的围栏后骤然冒出数千弓箭手,他们站在围栏的木台上,居高临下,同时放箭。

    顿时万箭齐发,“嗖嗖”的羽箭嗡鸣作响,射得黄巾军人仰马翻。

    刘石于毒等还算冷静的将领一看情况不对,立即喊道:“不好,官军有埋伏,快撤!”

    然而此时显然已经来不及,埋伏在校场左右两侧伏兵尽出,卢植军大小十余将领带着两三万战兵齐齐杀出,包围了黄巾军。

    两军相撞在一起,一时间战场无比混乱。黄巾军遭受伏击,士气低落,战意很低,稍一接触,就有溃败之势。

第三十三章 斩二将

    数万大军交织在了一起,由于中了埋伏,黄巾士兵战意不高,不少士兵甚至都不敢反击,转头就往回跑。

    刘备关羽张飞三人带着本部三百精锐骑马冲阵,四处砍杀。

    在混乱当中,关羽注意到了十余丈外有一敌将驰骋,颇有武力,一手铁槊舞得虎虎生风,四处刺杀,在他身边已经死了不下十名官兵。

    看到此人战力不俗,关羽狭长的丹凤眼微眯,杀心已起,双腿紧夹马腹,驾驶着战马向那敌将冲去。

    战场上冲锋的马匹几乎无人敢挡,因为马的冲撞力足够把人的五脏六腑撞碎,因此关羽横冲直撞,只需要注意时不时两侧有无冷枪暗刀即可,根本没有人敢上去拦他。

    那敌将正是黄巾渠帅杨凤,砍杀间,忽然听到左右卫兵喊将军小心,回头一看,只见一红脸汉子拖刀纵马冲来,已经离他不足三丈远。

    “来得好!”

    杨凤自恃武力,当即挥槊既刺。

    正所谓矛长丈八既为槊,张飞的丈八点钢矛刚好有一丈八,所以可以称矛,也可以称槊。

    而正常的槊要比矛还要长一点,约丈九左右,也就是四米二。

    很多人觉得手里拿着一柄四米二的武器会不会不好施展,但实际上四米三的铁矛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重,如果是硬木槊,槊杆由铁皮裹着硬木,总重量大概也就8公斤左右。

    如果是全铁槊,包括槊杆也是铁制的话,总重量能达到24公斤,只不过很少有人能用这么重的武器,所以纯铁槊比较少。

    而且马上作战主要是靠马的冲刺惯性杀敌,武器自然是越长越好。

    因此从战国时代开始,古代打仗用的枪矛长度一般都在3-5米,用来结阵抵御骑兵的长矛甚至能达到10米。到了西汉时,4米长的马槊就已经十分流行。

    而关羽的青龙偃月刀只有九尺五寸,也就是两米二左右,重量是16公斤,在武器长度上会很吃亏。

    杨凤一槊刺来,关羽处于冲锋之势,想避开是不可能,只能用刀去劈挡。

    槊有八面,每一面都开了刃,就算你躲开了这一刺,人家立即可以换招,改刺为撩、劈或者盖,可以变换的招式很多。

    你在马上很难腾转挪移,就算可以连续躲闪,攻势也被敌人压制住,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所以避是不可能避的,只能架或者格。

    关羽虽然年轻,但自幼习武,经验老道,见马槊刺来,身躯微微后仰给自己的刀让开空间,同时单手持刀上撩,以刀刃撇开那刺来的马槊。

    叮!

    刀槊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杨凤见第一击不中,立即改换招式,双手用力挥舞马槊,横向斜劈。

    马槊虽然是矛,以刺为主。但实际上开刃并非两面,有数面之多,甚至有些槊四周还装有铁钉,可以像锤子一样砸。

    此时战马已经来到近前,双方只差得不到一丈远,关羽双腿紧夹马腹,松开拉着的马缰,右手将刀递向左手,左手旋转刀柄,在身后打了一个璇,青龙刀又递回右手上,身躯后仰,避开杨凤的第二次攻击。

    马槊比青龙刀长了两米,便是在这一瞬之间,杨凤就有两次攻击的机会。

    但到了第二次,一招被躲后,就再也没有下盖的机会。

    只见青龙刀刃灿如霜雪,在空中划过一个美丽的弧线,两马交错而过,电光火石间似有银龙咆哮,一秒之后,所有人都看到黄巾将领杨凤捂着脖子一脸不可置信地从马上坠落下来。

    一招!

    仅一招在黄巾军中素有勇力的将领杨凤就被斩于马下!

    官军士气大震,纷纷欢呼:“贼将死了!贼将死了,将军英武,将军英武。”

    周围几个黄巾将领看到关羽如此勇猛,不由心惊胆寒,本来还想试试稳住阵势,反戈一击的想法顿时熄灭,纷纷勒马逃跑。

    “贼人哪里走!”

    张飞见二哥勇猛无敌,已经斩杀敌方一名大将,不由起了好胜之心,一声怒吼,拍马冲阵,目标直指老仇人左髭丈八。

    左髭丈八哪还顾得上他,逃命都来不及,勒转马头往东面跑去,那边官军人少,而且校场没有栅栏,只要跑过去,就可以沿着洺水河畔逃回城里。

    但张飞瞅准他不放,死死咬住。

    两人的马都不算什么好马,就是普通战马,速度相差不多,不过一来二人离得不算远,只隔了十多丈。二来左髭丈八在兵马混乱中被不断窜来窜去的自己人和官军挡了挡路,时不时还会撞到人,跑得不算快。

    而张飞只需要跟紧他,如此,左髭丈八就相当于给张飞开路,等他冲出重围,马力奔跑起来的时候,忽然就觉得身后劲风袭来,回头一看,那豹头环眼的巨汉居然已经到了身后。

    “又是你这厮!”

    左髭丈八勃然大怒,抄刀回首劈砍。

    但此时张飞已经不需要留手,怒吼一声,一矛先将那劈来的刀挑开,再闪电般一刺,丈八钢矛如蛇信吐出,直穿了左髭丈八的心脏,当场将其毙命。

    张宝作为出征的主帅,见顷刻间就有两名大将折损,骇然失色,当即大喊:“撤,快撤!”

    却在此时,忽有暗箭射来,刚好射中张宝左臂。

    张宝痛呼一声,差点跌落马背。

    好在他也忍得住,将右手的武器扔掉,咬牙将箭支从左臂膀上拔出来,猛刺马臀,夸下枣红马吃痛,玩了命一样奔跑,带着他冲出了包围圈,往广平城逃去。

    刘备看到这一幕,也只能叹一声可惜。

    不过虽然没有击杀或者俘虏张宝,但主将都跑了,黄巾军自然兵败如山倒,纷纷丢盔弃甲往广平方向奔逃,官军士气大振,趁胜追击,一路击杀贼寇或者抓获俘虏无数。

    等战事总算平定下来的时候,黄巾军三四万人马只有一两万跑回了城里,加上城里留守的一万多人,整个广平城瞬间变得空虚许多。

    “砰!”

    广平太守府,作为一郡之地的郡所,张角将自己的府邸搬进了太守府,如今原本摆着各类神牌香炉的桌案被踢倒在侧,炉灰洒了跪在地上的人一身,却没有人敢去清理。

    张角强忍着咳嗽,喘了好几口气之后才冷声说道:“吾是怎么跟尔等说的?不许追之过深,若情况不对,立即撤离,都当吾死了吗?”

    刘石颤颤抖抖地道:“良师,我劝过左髭丈八,军中多人可以为我作证。是他被那名叫张飞的汉子一激,自己追了过去,我等无奈,只得随在他身后,一路冲杀,死了数千官军,谁曾想卢植居然毫不在意这些官军的生死,在后方埋伏了伏兵。”

    这也是卢植的狠辣之处,如果他不隐瞒敌军可能劫营的信息,让那些辅兵和工匠继续修建营寨,张角就不会上当。如果不是他安排了这些诱饵,那左髭丈八和刘石也不会继续追击,一环扣一环,把张角算计得死死。

    张宝的左臂已经进行了简单地包扎,见刘石把责任都推到了已经死掉的左髭丈八身上,也立即顺水推舟道:“大哥,这件事情的确不能怪我们。我们去的时候,左髭丈八就已经和官军打将起来,我们不得不去接应,这才被围。”

    张角冷哼一声,说道:“尔等出去,二弟留下。”

    众人如蒙大赦,退出了大厅。

    张宝问道:“大哥,这次我们折损了不少人马,城内力量颇为空虚,是该撤退了吧。”

    张角摇摇头:“本来是想先把广平运空,给卢植留座空城,没想到他攻势这么快,短短几日就已经打了过来。现在撤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和官军谈判。”

    “和谈?”

    张宝瞪大了眼睛:“官军会接受?”

    张角冷笑道:“会的,你去把那肥如豚般的安平王刘续带来。”

    早在昨日张角就收到了卢植送来的书信,要求他们进行谈判,关于可否拿金钱赎买刘续的问题。

    张角本来想待价而沽,先吊着卢植的胃口,看以后能不能拿刘续再换取点其它利益。

    卢植也知道张角没那么容易松口,所以才不得不尽起大军围攻广平。

    一来是满足那些围在他身边的冀州各地官员名士的催促,二来则是给张角一定压力,让他尽快做选择。

    但如此强行进军,对于卢植来说,也是一个很大的压力。

    不要以为古代行军打仗是件轻松的事情,卢植从洛阳出发到现在,也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从魏郡到广平郡,大小十余仗,行军也走了近千里路程,士兵颇为疲惫,有了厌战的情绪。

    这个时候最重要的其实不是趁胜追击,而是提升士兵的士气。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思想,当兵打仗要么是为了官,要么是为了财,要么是为了有口饭吃。

    连日胜仗战利品无数,现在士兵们已经不缺钱,当然不愿意再继续拼命。

    士气提升不上去,打仗就很容易出现败仗。

    因此卢植驻军广年县,一是想等待机会一举把张角在鸡泽消灭掉,二来也是要休养生息,不能让士兵太过于紧张,否则一旦发生哗变或者营啸,就是个很大的自我打击。

    可惜有朝廷和冀州各地官员这些猪队友给了他很大掣肘。

    不过卢植自己也没想到老天似乎对他还不错,刚到广平,张角居然会真的来劫营,给了他一个很好的机会。

    现在广平城里五万黄巾军被清理了近半,防御力量严重不足,张角就算想据城死守恐怕也不行。

    之前说过,广平城城池没有巨鹿那么高,因为依洺水而建,四周城门多有水门,水系四通八达,虽然易守难攻,但却需要大量人手进行全方面防御,如今人手少了一半,就很难做到面面俱到。

    就算卢植不用水攻之策,强行硬攻,张角也坚持不了多久。

    所以张角手里的两张牌,直接少了一张。

    对于张角来说,他无法确定朝廷会在他和刘续之间做个选择。

    是刘续的命重要,还是他这个起义军首领的命重要,他不能赌,也不敢去赌。

    所以在丢掉了一半人马,守城力量缺失的情况下,他不得不祭起刘续这张牌,来保全自己。

第三十四章 洞悉人心

    四月下旬。

    淅淅沥沥的小雨不断,广平城外的西屏山林木旺盛,茂林修竹、野花老藤,雨滴打在野芭蕉叶上,发出滴滴答答清脆的响声。

    西屏山脚开垦有大片农田,本该是麦青稻绿之时,却已经变得十分荒芜,田地里长满了野草和蓬蒿。

    道路泥泞打滑,运送人质的马车几次陷入泥坑里,全靠力士抬才能缓慢前进。

    山脚修有亭舍,是原来亭长值守之地。

    这里属于广平城外的西屏乡,山里和附近水源处栖息着山民和乡民,又挨着城市,自然需要有亭舍这样的基层治安建筑。

    只是此时的亭长早就不知所踪,西屏乡也变得荒无人烟。在亭舍前,有人举着竹簦立于朦胧烟雨里。

    竹簦其实就是汉朝的雨伞,由竹子和羽毛、动物皮毛缝制,外观并不算美。

    但即便如此,烟雨下立簦,长袍在风雨里飘渺轻扬,犹如诗中画里的神仙人物下落凡尘,令人看得心驰神往。

    为怕其他人莽撞误事,张角这次派来的是为人谨慎的刘石。

    刘石运送着马车抵达之后,发现汉军的确很守规矩,只带了三十名士兵,心中不由松了一口气。

    但又仔细凝神一看,心跳却立刻极速跳动起来。

    只见那亭舍前有站着一白面儒生,头戴巾帻,穿蓝色儒服,举着竹簦站在亭舍的廊下,眼若狐媚,嘴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在他身边,一人面如冠玉,剑眉星目,腰身两侧各置一柄宝剑,剑穗飘动,似有杀气从鞘中飘荡而出。

    另一人身长九尺,面如重枣,一身绿色鹦鹉战袍,右手持青龙偃月刀凛然而立。

    最后一人身长八尺,豹头环眼,虎目怒睁,宛如樊哙再世。

    刘石一眼就认出,那红脸的汉子正是一刀斩了杨凤的关羽,那豹头环眼的汉子则是一矛戳死左髭丈八的张飞。

    这几日张角也打听到了这四个人的消息,知道他们是结义四兄弟,刘备是卢植的学生,另外三人则是刘备的义弟。同时张角还得知,刘关张三人曾在易阳以三挡百。

    若非他们三人,河南六县恐怕没那么快沦陷,张角也有更多的时间做另外的打算。

    见到是他们,刘石不免心惊肉跳。

    刘备先不多说,除了一箭射死于羝根,射伤张宝以外,目前还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战绩。

    但另外两人在战场上,他可是亲眼见到关羽是如何斩杀杨凤,张飞如何戳死的左髭丈八,那战斗力简直不是称得上当世绝顶猛将也不为过。

    有他们二人在,刘石甚至觉得自己人可能带少了,后悔不该只带五十人,最少也该带五百人才是。

    见刘石带着车马缓缓而来,刘备迎上去,微微拱手算是见面礼,毕竟他们现在是私下交易,而不是行军打仗,必要的一点礼仪还是要有。

    刘石看到关张二人就一点造次的想法都没有,连忙还礼,说道:“足下便是刘备刘中郎吧,某为乐陵渠帅刘石。”

    刘备淡然道:“见过刘渠帅,不知安平王是否安在?”

    “在车里。”

    刘石回答。

    “可否勘验?”

    “自无不可,不过钱币带来否?”

    “在亭中。”

    “能否一观?”

    “自然。”

    刘备点点头,让开道路。

    刘石向旁边两名士兵使了个眼色,两人走入亭舍廊下,看到里面密密麻麻,摆了数十担金银财宝。

    在古代,运送财物可以用车马,但普遍是用扁担来挑,箩筐来装。

    为了把安平王赎回来,汉灵帝算是下了血本,花了他价值五千万的金钱。不过若非卢植打了胜仗,花费可能还要多一倍。

    只是五千万钱也够汉灵帝心疼的,这得卖多少官才能回本,心里也不免对刘续痛恨更深一分。

    两名士兵见到货真价实的钱财,出来回报,确认无误。

    刘备问道:“可否勘验安平王?”

    刘石笑了笑,说道:“放心,安平王每日吃得好睡得好,你们去一个人看吧。”

    刘备点点头,向身后看了一眼。

    身后站着一名身材不算高大,目光却微微阴鸷的三十岁青年男子,此人面白无须,戴着进贤冠,一身长袍,脸色冷厉。

    见刘备的目光看来,他轻点下颌,示意旁边一老者去那边马车里查看。

    青年男子名为王钧,是宫里派来执行这次交易的黄门令。

    那老者则是曾经安平国王宫里的侍者,认识安平王,需要他来勘验刘石带来的是不是安平王本人。

    在没有照相机,画像又不够精确的古代,一般也就只有亲近之人才能做这样的事情。

    过了片刻,老者从车上下来,向王钧点点头。

    “既然勘验无误,那便按照之前说的,我们带着东西和人先走二里,二里之后,我们会把马车留在原地。”

    刘石忌惮地看了眼刘备身后关张二人,这两人的武力,足够把他们这五十人团灭了。

    刘备让开位置,向亭舍里一摊手:“请。”

    刘石便让人进去提金银。

    过了片刻,刘石的人把金银珠宝一担一担地挑出去,调转方向,原路返回。

    他们走出二里地,把马车放下,飞快跑远。

    刘备立即带着关羽张飞和士兵们追过去,这趟差事是卢植亲自吩咐他办的,刘备不敢有闪失。

    看着刘备急速奔跑,想去尽快确定安平王的安危,陈暮的脑子却在飞速转动。

    这件事情刘备应下,本就是陈暮大力推动。作为东汉知名大儒,卢植在海内素有清誉,如果传出与反贼做交易的事情,会影响他的名望。

    所以一开始,卢植是打算在中级官员里找个背锅侠。不过陈暮让刘备自告奋勇,替老师承担这个罪名。

    刘备虽然不太理解,不过他觉得自己反正就是个无名小卒,一无声望二无背景,背个锅也无妨,就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应下来。

    过了片刻,刘备从马车上把安平王扶下来,之前那名勘验的老者跪倒在安平王面前泣不成声。

    陈暮转头对王钧微微拱手施礼:“黄门令,安平王无恙。”

    王钧松了口气:“既无恙,便回去罢。”

    “回哪儿?”

    陈暮问。

    王钧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轻声道:“自是回洛阳。”

    陈暮笑了笑:“天子爱财,此番付出如此大的代价赎回安平王,恐怕心中不愉吧。”

    “陈军候似乎有话要对某说?”

    王钧微微皱眉,很不喜欢有人在他面前打哑谜。

    他虽然只是个黄门令,六百石小宦官,但一来是天使,代替天子出使军营,二来投靠在十常侍赵忠门下,在皇宫里地位不高,可到了外面,就连卢植都得对他客客气气。

    “暮是来向黄门令送一份大礼。”

    陈暮善于观测人心,见到王钧的胃口被吊得差不多,微笑着说道:“一份足够让黄门令在天子面前立下大功之礼。”

    王钧果然来了兴趣,问道:“何礼?”

    陈暮指了指远处担着金银已经即将消失在烟雨里的刘石等人道:“自然是追回那价值五千万钱的金银。”

    王钧目光看去,略微迟疑,嘴中欲言又止。

    这趟差事行事只能低调,所以哪怕天使名头虽大,但王钧也不敢过于嚣张,面对一个小小的军候,能正常对话,已经算得上脾气够好。

    同时也恰恰说明,王钧并不是一个莽撞的人。

    因为他知道,就算他把这价值五千万的金银追回,汉灵帝极为高兴,也轮不到他上位。

    先不说张让赵忠等人在宫里地位稳固,单说他作为赵忠门下之人,擅自建功立业,想着拿大头功劳,即便被汉灵帝宠信,加官进爵,以后也必然要被赵忠嫉妒,说不好某天就遭了他的毒手。

    因此王钧脑子里已经在飞速思考,这份礼,他要不要接。

    片刻,王钧笑道:“陈军候莫要说大话,张角虽新败,但犹有十数万大军。卢中郎将又按照约定撤军三十里,张角固守城池,这些金银又如何取得回?”

    “金钱取不取得回来,此为小事尔。天子要的只是这五千万钱而已,至于是不是原来那五千万,这都无关紧要。”

    陈暮摇摇头,汉灵帝心疼的是钱,至于这些钱是不是之前的钱,都无所谓,反正是要五千万钱就行。

    王钧哑然道:“这倒也是,不过天子令急,某已打算翌日便走,恐怕不便逗留了。”

    陈暮狭长的狐眼微眯,眼尾上翘,仿若已洞悉人心,缓缓说道:“我听说黄门令是投在常侍赵忠门下,黄门令是在担忧赵忠吧。”

    王钧闭上嘴巴,不置可否。

    虽然现在这亭中只有他们二人,但他是绝对不可能在外面说赵忠的坏话。

    在皇宫里,莫名其妙消失那么几个小宦官,是常有的事情。

    “黄门令可知那刘备刘玄德是何人?”

    陈暮看向远处的刘备。

    王钧摇头:“只听说是卢中郎将的学生,其它的某倒是不知。”

    陈暮说道:“刘玄德乃汉室宗亲,汉景帝阁下玄孙,中山靖王之后,祖父刘雄曾为范县县令,曾祖刘惠为济川侯,高祖刘不疑为丰灵侯,此事皆有族谱考证,只是到了刘备这一代,门第稍许败落而已。”

    王钧脸色平静道:“原来是汉室宗人,陈军候说这些,又是何意?”

    作为宫里的宦官内侍,皇帝都经常看,更何况这些家世已经败落的普通宗室成员,在王钧眼里,刘备的确不算什么。

    “很简单。”

    陈暮嘴角上翘,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黄门令此番回去,暮另有大礼相送,届时黄门令带五千万钱予天子,称是刘玄德追回。又予数百万钱于赵忠,赵忠必然大喜。此时黄门令再劝赵忠,让赵忠替刘玄德向天子上奏,为其正式录入汉室宗碟,按族谱加官赐爵。”

    “哦?”

    王钧玩味道:“陈军候倒是好算计,可若是如此,全是刘玄德得了好处,与某何干?”

    功劳和好处都是刘备赵忠的,他又得不到,凭什么这么做?

    陈暮却摇摇头道:“黄门令还不明白吗?足下将安平王和五千万钱追回,本就是大功一件。届时面见天子,又提到是赵忠张让等常侍命你如此做,然后你再命刘备如此做。此般,天子赵忠张让都会大喜,绝不会猜忌于你。而刘玄德立了功劳,被录入汉室宗碟,加官进爵,必然也会感恩于黄门令。到时黄门令内有赵忠张让扶持,外有刘玄德应策。卢植又是刘玄德师长,此乃人情关系。此后黄门令不管是在宫中还是朝中皆有人撑腰,则地位稳固,以后升官进候,应萌子孙宗族,万事不殆也。”

    王钧被陈暮一说,只觉得豁然开朗,伸出双手,握着陈暮的手,大喜道:“陈军候一言,令我茅塞顿开,那我便多等几日,尽候军候佳音。”

第三十五章 反其道而行之

    刘石带着数十担金银珠宝回到了广平。

    其实张角攻城拔寨,四处烧杀抢掠,获得的金银何止五千万?

    从各地豪强巨富的家中搜出的钱币堆满了张角的货仓,巨鹿仓库甚至都快堆放不下,这五千万钱张角根本没放在眼里。

    他看重的,只是以刘续做交易来的附加条件而已。

    卢植大军后撤三十里,交易地点则只能在广平城外,除了交易的人马,不许卢植任何军队靠近。

    而且他还非常聪明地选在雨天。

    很多人都知道,明朝时的火器在雨天会失效。却很少有人知道,骑兵在雨天也会失效。甚至连雨中打仗,在古代都很少发生。

    在没有水泥地的时代,雨天路滑,人都要小心翼翼地走路,更何况马。

    卢植有五千骑兵,这是张角最忌惮的一支部队。也是为什么张角空坐拥十多万大军,却被卢植接连打败的原因。

    除了官军装备武器好,素质更加精锐以外。这支骑兵起到了重要威慑作用,野外大战,一旦骑兵团参战,对于步兵来说,也就只有被屠杀这一个下场。

    现在骑兵失效,正是张角撤军的好时机。

    因此张角以刘续作为要挟,等到大雨将至之时,才松口提出条件。

    此时的广平城撤军计划已经安排得差不多,张角在广平城太守府,开了最后一次高级将领会议。

    “昨日我派尔等去侦查卢植军动向,侦查得如何?”

    张角脸色微微苍白,强撑询问。

    于毒回禀道:“报良师,卢植已经撤军三十里,每日从广年城运送大量粮草辎重至军中,可见卢植军中消耗不少。如今天降大雨,道路泥泞,他们绝不可能快速行军。”

    张角微微点头:“嗯,这大雨是我作法所至,乃黄天垂青。可惜我作法过多,法力消耗无已,不然小小卢植,早为我所败。”

    “良师法力无边,又有黄天厚爱,我军必当所向睥睨。”

    众手下目光多为敬畏。

    张角能够起事,就是靠着太平道的鬼神邪说。

    平日以符水治病,招揽信徒。经常弄一些所谓神迹,糊弄这些大字都不认识一个的贫民加入到太平道的阵营里。

    实际上张角只是会一些图谶之术和堪舆之术,懂得如何预判什么时候下雨而已。

    汉末魏晋时期,玄学风非常流行。

    到东晋的时候,甚至有“穷学经,富修玄”的说法。

    意思是当儒生学习儒家经典,是穷人书生干的事情。富人家的孩子都是修玄学,从小就被灌输乱七八糟的鬼神之说,全然忘记了先贤教导,子不语怪力乱神。

    不过搞玄学在汉末时期的确很有效,至少张角的手下一个个被蛊惑得五迷三道,全心全意信奉张角,把张角奉若神明。

    众人大肆吹捧,早已忘记了前几日还被卢植设计击败。

    就在此时,有探子来报,进入大厅单膝下跪禀告道:“良师,我军探子刚刚在大雨之中看到有大队骑兵回到卢植营中,根据马蹄印追溯,发现他们来自鸡泽方向。”

    鸡泽?

    张角当时就生出了一股冷汗。

    这些日子他一直找不到卢植的骑兵在哪里,左思右想,完全想不明白卢植留着这支骑兵到底想做什么。

    虽然他之前出兵,就注意到了卢植军中似乎没有大股骑兵,而且卢植的营地周围极为空旷,料定他的骑兵不在,才决定出城劫营。

    但并不是说他不知道卢植手里有这张王牌在。

    与卢植对军,就好像身处迷雾之中,永远都摸不清楚对方的套路。

    如今尘埃落定,发现敌人的骑兵居然在鸡泽,位于自己的后方,当时候就吓了张角一跳。

    要知道鸡泽就位于广平和巨鹿中间,哪里生有大片沼泽湖泊,比人还高的杂草芦苇蓬蒿遍地,别说五千骑兵,五万大军都能轻易隐藏进去。

    如果自己没有防备,直接从鸡泽撤军.......

    张角在这一刹那,居然有种拨云见日,原来如此的感觉。

    幸好这些日子大雨,而且自己手上还有刘续这张牌,令卢植投鼠忌器,不然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屋外小雨霖霖,张角后背冷汗直冒,庆幸不已。

    “此乃我意料之中的事情,我祈求黄天降下大雨,便是为了逼出卢植骑兵,看来是奏了效果。”

    张角面色镇定,面对手下将士,毫不迟疑地功劳拦在了自己头上。

    下面的将领钦佩不已,纷纷鼓吹法螺:“良师果然深谋远虑,算无遗策,小小卢植,必不在话下。”

    张角心安理得地接受吹捧。

    过了片刻,刘石完成任务回来,向张角禀报。

    见刘石已经完成交易,事情都已经安排妥当,张角大手一挥道:“下令,全军撤离广平,回巨鹿。”

    “唯!”

    广平城大半都被张角搬空,的确没什么好守的了,诸多将领同时回应。

    .......

    .......

    “报!”

    卢植军中。

    探子回报:“禀将军,张角人马从广平北城撤出,往巨鹿去了。”

    卢植帐下各路人马俱在,唯独少了所有将领,听闻消息,诸多官员名士纷纷露出笑容,表情十分轻松。

    之前刘备已经把安平王带了回来,现在张角入彀,只要能将张角击败,冀州很快就可以平定。压在他们头上的大山,也会轻松不少。

    卢植微点下颌,问道:“张角军容如何?”

    探子道:“军容不整,黄巾贼寇皆无雨具,害怕淋雨,争相以锅碗瓢盆置于首。”

    卢植轻笑一声,取出一张军令掷下去:“果然如我所料,传我将令,命宗员在鸡泽乡设伏,待张角人马入伏击点,全军出击,务必将张角全歼。”

    “唯!”

    士兵接到命令,不顾一身泥泞,再次跑出营帐,准备去传达军令。

    大雨天,不仅仅是火器和骑兵,就连普通士兵也很难作战。

    不说道路问题,单单在雨中用兵刃挥舞,所耗力气就是平日一倍,砍个几刀,就累得不行,根本不可能打仗。

    这也是为什么张角放心在下雨天出发撤军的原因,因为他料定卢植不敢来追。

    但张角显然是小看了天下英雄。

    卢植的才智远超张角十倍,张角心里在想什么,他早已洞若观火。

    因此他偏偏不按常理出牌,决定雨天出兵,反其道而行之!

    能全歼张角的机会难得,卢植一点都不想放过。

    有困难,那就克服。

    于是这几日卢植一边以偷梁换柱之计,利用广年后方给前线运输粮草的机会,不断将战兵与辅兵进行替换,以此麻痹张角。

    一边令魏郡太守张则,筹集数万蓑襞衣。

    蓑襞衣,就是蓑衣。

    在春秋战国时期,按照古语发音叫“袯襫(bo shi)”。到东汉末年至魏晋南北朝时,则被称为蓑襞衣。再到隋唐时期,则简化为蓑衣。

    几日之内筹集数万蓑衣?

    接到这个指令的张则几近崩溃。

    要知道东汉时期的蓑衣并未普及,北方民间使用者极少。

    而且魏郡才刚刚平定不久,民生都需要恢复,上哪去给卢植弄数万件蓑衣?

    就算把张则杀了也拿不出来啊。

    不过幸好卢植也没有强迫他,而且这次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身后有冀州各地的官员和名士相助。

    各种关系网络铺开,冀州全境甚至包括徐州、司州、幽州周边区域,大批大批的蓑衣迅速运往魏郡,有些离得远,现在还在路上。

    魏郡作为一个中转站,很快接收到大批蓑衣,由张则负责运往前线。

    到四月下旬的时候,从包括广平开始已经有十天时间,卢植就已经筹集到了需要的物资,开始进行谋划。

    张角会图谶之术,一直在拖延时机,等待雨天到来,卢植又何尝不会?

    图谶之术和堪舆之术其实就是天文地理知识,蚂蚁搬家、蜻蜓低飞、山悬雾色,这是小学自然课教的知识,却是汉人千百年来的经验总结,古人在这方面的造诣远超乎现代人的想象。

    学过初中地理的就知道,我国降雨区域以秦岭淮河一线为界,南面是亚热带气候,降雨丰富,属于多雨区域。北面是暖温带气候,降雨较少,属于少雨区域。

    虽然古代和现代的气候可能会出现偏差,但地理结构大致没有改变,因此大方向是不会有差异的。而到了四月份,清明季节,南方雨季到来,一个月连下十几天也是常有的事情。

    冀州位于后世的河北,属于少雨区域,所以在清明第一场谷雨之后,张角只能根据自己学到的知识来等待四月的第二场雨天到来。

    可惜他的对手同样研究过天文地理,早就有了应对。

    下午,借着朦胧雾色,张角的大军缓缓出城,顺着官道往北,一路向广平郡北面的巨鹿郡行军而去。

    与此同时,数支身披蓑衣的官军,浩浩荡荡如蚂蚁般走入了荒野,利用广年城到鸡泽乡之间的各地乡村小道,早早地来到了鸡泽乡附近的蓬蒿海洋埋伏起来。

    冀州南面本就是华北平原区域,山岭极少,就算有山,也不过是小山,虽然下雨泥泞,不过道路还算通畅,几乎无法给行军造成任何阻碍。

    而且广年城到鸡泽乡的距离总共也就50里地,换算成公里,则是20公里左右。

    虽然广平到巨鹿的距离只需要40里,但早在今天下雨,卢植就已经下令进军,因此当张角他们出发的时候,官军几乎是刚好抵达了埋伏点,按照之前部署的计划,有序进行。

    行走20公里,还要在雨天打仗,其实对于官军来说,本身也是一个非常大的考验。

    幸运的是,大雨早就在昨夜下过,到今天白天的时候,只有灰蒙蒙的小雨。官军筹集数万蓑衣都需要时间,更何况没有做准备的黄巾军。

    因此面对这场伏击战,作为指挥官的卢植信心满满,认为可以全歼张角,一举解决冀州黄巾这个后患!

第三十六章 鸡泽设伏

    张角的确没有想到卢植会真的在雨天敢来埋伏他。

    春秋战国时代,先贤早就指出天时、地利、人和是作战时最重要的三个条件。

    在雨天作战不利因素太多,视野、体力、士气,都有很大的影响。

    虽然也有关羽水淹七军,利用暴雨洪水猛攻樊城的例子。

    不过那毕竟是少例,关羽也是做了很多准备工作才最终成功。

    所以张角完全料想不到,卢植居然有雨天作战的胆量。

    此时黄巾军的兵马出城,士兵没有雨伞蓑衣,不得不将城内搜刮出来的一切能遮雨的东西顶在头上,以至于队伍乱糟糟的,没有任何秩序。

    虽然雨伞和蓑衣早在春秋之时就已经发明,但在汉朝并没有推广。一直要到隋唐时期,才会普遍用于民间。

    汉末的时候,北方多有大旱,连卢植都得多方搜集,才能筹得数万蓑衣,就更别说黄巾军。

    因此很多士兵都没有遮雨的工具。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老天爷是让他们又恨又爱的东西。

    雨天多了怕洪涝,晴天多了怕旱灾。

    一旦下雨淋湿,一个感冒就可以要人的命。

    可没有雨天和晴天,麦苗和稻穗就没办法成长,百姓就吃不了饭,人就会饿死。

    因此在古代做平民百姓,是一件无比痛苦的事情,一个普通人如果能活到七十岁的话,遇到病痛和遭受灾难,可能要经历无数次。

    就算侥幸活到了七老八十,也许还得经历数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折磨。

    黄巾士兵很多都是活不下去的百姓或者被张角蛊惑的信徒,太明白淋雨会有什么后果,哪怕被迫行军,也要防着雨水,不让自己被淋湿。

    如此一来,这样一支军队的战斗力,可想而知有多低下。

    张角坐在马车当中,不知为何,只觉得胸口气闷,总觉得自己好像遗漏了什么,却又说不上来。

    这种感觉十分微妙,冥冥之中,像是会发生什么事情,可又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滴滴答答的雨声敲击在马车木质棚顶,令人心烦意乱。

    “到底怎么回事......咳咳。”

    张角心中难安,肺病又犯了,剧烈地咳嗽。

    如果他是个现代人,可能会明白,这种感觉被叫做第六感,或者叫直觉。

    但对于古人来说,特别是像他这样的修玄之人,则可以称为心血来潮,是上天神明的指引。

    “难道是黄天降下的警示?”

    张角咳嗽之后,觉得胸口稍许舒服一些,脑子里胡思乱想。

    过了片刻,他掀开窗帘,对张宝道:“二弟,快,立即派人赶往巨鹿,让张牛角带大军出城接应。”

    巨鹿是张角的老巢,城里的大军都是他的铁杆信徒,数位守将也都是他收的徒弟。因此张角哪怕带领军队都已经打到司隶边境,也不怕后院起火。

    张宝不解道:“大哥,下雨路滑,派信使骑马奔跑,恐容易摔了马匹。而且我们还有两万多大军,就算官军和我们正面打,没有了骑兵,他们在野外要将我们击溃也不容易,何必弄得这么麻烦?”

    张角不耐烦道:“要你去便去,休得啰嗦。下雨路滑,那便多派些人,骑兵全派出去,就算摔几个,总不能全都摔了吧。”

    张宝见张角发火,也不敢再顶嘴,嘟囔了两句不理解的话,便去安排事情了。

    广平城和巨鹿城分别为两郡治所,但十分奇葩的是,巨鹿城位于巨鹿郡最南,而广平城虽不是广平郡最北,却是最东北区域,两地刚好处于各自郡府的边境,相隔近40里,徒步行走的话,约三个时辰就能抵达。

    鸡泽乡虽然不在二地的正中间,但地理位置却和洺水东岸的曲周县相对,一个在广平城的正东方,一个在广平城的西北方,而巨鹿城则在广平城偏西北一点,在鸡泽的东北面。

    如此鸡泽乡和广平、曲周形成一条横着的线,而巨鹿、鸡泽、广平三地形成了一个小区域的三角。

    不过虽然是个三角形,却不等边,鸡泽离巨鹿更近一点,从广平到鸡泽需要24里路,而巨鹿到鸡泽只需要16里。由于从广平城到巨鹿的官道必须要经过鸡泽,所以张角其实并不是在走直线,而是需要绕一点远路。

    相比之下,官军不仅先出发,而且走的都是乡野小道,道路虽然不如官道宽阔,却连过好几个乡亭村镇,行军速度远远比张角快得多,此时早已经在鸡泽乡里埋伏起来。

    这次领军之人便是副将宗员,因为大军集体出动,各校尉之间没有上下级关系,互不统属,必须要有一个将军级别的人物来镇场子才可以。

    鸡泽附近河流极多,大型河流有洺水、漳河,小型河流多不胜数。形成了低洼地势,沼泽湖泊遍地,杂草芦苇蓬蒿丛生,非常方便藏匿人马。此地的乡民世代居住,在黄巾猖獗的时候逃的逃,藏的藏,全都跑进了沼泽当中隐匿起来。

    卢植的骑兵部队进驻鸡泽的时候,就遇到了不少藏在湖泊沼泽芦苇荡里的乡民。不过鸡泽乡的乡老知道这是朝廷的军马后,不仅没有给黄巾军报信,反而帮助军队隐藏,派机灵的乡民随时观察黄巾军的动向。

    归根到底,封建社会的宗族制度还是非常强大。特别是在汉朝,乡里置三老,乡老基本都是当地宗族族长或者有名望的长者担任,只要他们没有背叛朝廷,整个乡镇的人基本都不会叛乱。

    此时烟雨朦胧,近三万大军藏匿在鸡泽乡沼泽深处芦苇荡中。

    宗员在一个木棚下与鸡泽乡三位乡老会面,手里有一份鸡泽乡的舆图,是当地乡老所献。

    “毛族长,这份舆图帮了大忙。此战若能一举平定黄巾,吾必向朝廷为汝奏功。”

    看到这份舆图标注清晰,地图详细,宗员大喜。

    虽然他有当地乡民帮助,早已经熟悉了附近地理,已经有了埋伏的想法。

    但从地面看地形和在舆图上看地形是两个概念,一个在空间理论上比较立体,另外一个则像是上帝视角,对于他构建脑中的战术会提供很大帮助,思路也会清晰许多。

    毛族长连忙道:“这份舆图并非老夫所有,而是本地一名年轻才俊制作,交于沮族长,是沮族长让老夫代为传递。”

    “哦?”

    宗员来了兴趣,看向沮族长,问道:“是何才俊?”

    一乡有数个村庄,村庄大多为同姓宗族,鸡泽三大姓为毛、张、沮,因此坐在宗员面前的三位乡老分别是毛张沮三姓族长。

    沮族长的年纪不如毛族长大,声望也不如他高,所以才会让毛族长献上地图,不过见宗员感兴趣,便说道:“是我侄沮授,他前岁做了冀州别驾,后因能力出众,被州府举为茂才,朝廷让他做了经县县令,如今这乱世,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原来如此,这等才俊竟流落在外,当真是可惜。”

    宗员随口提了句,其实也就是句场面话,作为两千石大员,同时也是三万大军的副总指挥,位高权重,一个区区四百石的下县县令他还没放在心上。

    手里有了这份舆图,战术布置上就方便许多,宗员便叫来五名校尉,开始分配任务。

    过了片刻,一穿着犊鼻裤,粗布短衣的汉子急匆匆奔来,远远的被拦下,那汉子与士兵交谈之后,有士兵过来汇报道:“禀将军,毛氏有一在外观察的乡民回报,说在鸡泽十里外的盟南乡见到了黄巾贼,贼寇似乎派出了数十骑兵,前往巨鹿去了,要不要拦截?”

    “这么快就来了?”

    宗员沉思道:“黄巾贼居然派出了骑兵往巨鹿去了?莫非是发现了我等布置?”

    这是意料之外的事情,一时间让宗员不知该怎么安排。

    步兵校尉吴兰说道:“不管这些骑士去做什么,应当不能让他们通过才是,若是张角派人去巨鹿求援,恐怕不好应付。”

    “可若是张角早就与巨鹿那边有所联系,这些骑士皆是张角派去报平安的信使。若这些人没去的话,巨鹿那边警觉,派人出城查看可如何是好?”

    “我军士气虽旺,但野战没有骑兵的话,还是寡不敌众,我看还是谨慎一些,不要打草惊蛇,让这些骑士先过去,按原计划设伏。”

    “不可,巨鹿离鸡泽也不过十余里地,倘若这些骑兵搬来巨鹿援兵,我军将陷入前后夹攻的不良境地......”

    几位校尉你一言,我一语,议论纷纷,各有不同的意见。

    宗员原来是驻守在幽州上谷代郡等地的乌恒中郎将,和鲜卑乌恒等草原民族战斗经验倒是丰富,打这种步兵战役就有些力不从心。而且跟卢植相比,谋略这方面实在不擅长。

    听到众人不同意见,宗员不由觉得头皮发麻,脑子一片混乱。

    原本还觉着朝廷让卢植担当主将,心里稍微有些不服气的念头,现在看来,幸好自己不是主将,不然光想这些就得被烦死。

    但现在摆在宗员面前的问题还得解决,偏偏主将卢植不在这里,军中虽然也有其他谋略之士,比如围在卢植身边的那些冀州名士,但也都不在此地。

    本来孟震帐下还有个曲逆候之后陈子归,可惜他跟着刘玄德去赎安平王了,导致身边一个可以帮忙谋划之人都没有,真是气煞个人。

    迟疑片刻,宗员最终还是做出了决断,说道:“不要吵了,不管他们是去做什么,先把人都拦下,问清楚不就行了吗?”

    众人见宗员下达了命令,便纷纷应是,步兵校尉吴兰道:“那末将立即去布置拌马索。”

    “去吧。”

    宗员点点头。

    吴兰率众而出,准备去办事。

    正在此时,不远处忽然有人疾呼道:“且慢。”

第三十七章 沮授

    “来者何人?”

    外面守卫的士兵将手中的长矛逼去,怒声大喝。

    一旁的沮氏族长看清来人,忙对宗员道:“将军,这便是我侄沮授,旁边之人是其弟沮宗。”

    宗员远远瞧去,见那沮授约三十年纪,一身曲裾青袍,长得相貌堂堂,仪表不俗,想到沮族长所献舆图就是他所制,便招手令士兵放人。

    沮授和沮宗兄弟不敢倨傲,一路小跑过来,见到宗员和五位秩比两千石的校尉,匆忙鞠躬行礼,表示敬意。

    “汝便是绘制地图的沮授?刚才何故阻拦军令?延误了军机,你担当得起吗?”

    宗员语气不算严厉,但至少也是用责问的话语来询问。

    沮授忙道:“将军,非愚阻拦军令,而是刚才在远处听诸位将军谈话。愚便询问了毛堪,毛堪说那些骑兵并非一齐出动,而是每隔约数丈一名,排列有数十名。若想一次性将所有骑兵全部抓住,几乎不可能。只要逃出一个,消息便会走漏,所以万不能拦下他们。”

    毛堪就是来报信的那名毛氏族人,黄巾之乱时,毛张沮三姓不敢和黄巾军同流合污,只能放弃家乡房舍,躲入几里之外的沼泽深处藏匿。

    沮授回来的时候找不到亲属族人,不过也没发现尸体和血迹,他本来就是极为聪明的人,利用一些蛛丝马迹,猜测到族人肯定逃入沼泽芦苇中躲藏起来,于是顺着痕迹来到了沼泽外围,被躲在附近的村人发现,带进了沼泽深处。

    本来他应该是要去沮氏的临时聚集地找老婆孩子,汉代去外地为官,妻子一般都要留在宗族之内,自己孑然一身去赴任。结果刚才发现这边有官军,好奇之下靠近过来,听了一会儿,才找机会出声。

    宗员皱起了眉头:“没想到贼人如此狡诈,这可如何是好。”

    他自己也没问清楚那些骑兵是一起走还是分开走,这是个很严重的失误。因为绊马索即便成功,也顶多是扳倒前面几人,后面的人一看形势不妙,立即可以折身回跑。

    只要走漏了一个人,鸡泽有伏兵的消息就会传到张角本部,到时候张角逃往别处,那他的罪责可就大了。

    沮授见有机会,立即给出意见:“将军,以愚之见,应当放任他们过去。愚是本地乡人,知晓鸡泽离巨鹿虽近,但即便他们是求援之兵,一者来回距离增倍,二者巨鹿兵马雨天临时出动,也绝非顷刻间就能出发,必然耽搁时机,没那么快能抵达战场。”

    宗员迟疑道:“话虽有理,只是你一个小小的四百石县令,自己治下都被黄巾占领,未尽到守土之则。若又听了你的建议,打输了仗,朝廷怪责下来,你可承担不起。”

    “沮授愿一力承担。”

    沮授是一个善于抓住机会的人。

    他出身贫寒,但少有大志,长于谋略。曾经谋求了个冀州别驾的官职,这个官其实很小,只有三百石,毕竟冀州刺史才六百石,能指望刺史属官职位有多高?

    哪怕后来举了茂才,担任经县县令,也依旧只是个四百石的芝麻大小的小官,没有什么前途可言。

    但如果能在这次黄巾之乱为官军立下大功,宗员上奏朝廷,不仅之前没有守住经县的罪责会被抵消,说不准上达天听,更进一步,成为六百石的官吏,那就是正式迈入了中级官员的领域。

    这个机会对于沮授来说非常难得,有极大的吸引力,让他愿意放手一搏。

    宗员还在考虑。

    这下雨天气,黄巾军可以不心疼马匹和士兵,让他们在雨里肆意驰骋,官军必须得心疼。

    雨天纵马狂奔,不仅有马匹摔倒的风险,更有马匹淋雨生病、容易受伤的危险。而且雨水流入马的眼睛时,马匹也会出现视野模糊的问题,所以宗员一匹马都没有带,全都留在了营地。

    如果不放任对方离开,宗员没有马的情况下,的确没有办法一次性把数十名骑兵全部抓住,只要走漏了一个,消息就会外泄,风险反而更大。

    宗员也是有决断之人,想到这里,陡然站起来,喝令道:“北军五校尉何在?”

    “末将在!”

    五名校尉同时起身。

    “张角派去报信的骑兵全部放任他们通过,鲍鸿、种辑、吴兰,命你三人在敌人信使通过之后,率本部人马分别埋伏于鸡泽乡官道两侧芦苇荡之中,等张角人马一到,锣鼓声响,则全军出击。”

    “唯!”

    “伍孚、王子服,命你二人率本部人马策应,待敌军溃败,从侧方杀出,拦截敌军!”

    “唯!”

    “其余人等,随各自上官杀敌,若有懈怠,军法从事。”

    “唯!”

    五人与其他各部门下属纷纷应是。

    屯骑校尉官职虽然带了骑字,但实际上队伍配置里只有少量重甲骑士,大部分都是步兵,总人数大概在六千人左右。孟震的前锋军,就是隶属于屯骑校尉鲍鸿帐下。

    而越骑校尉才是真正的骑兵,汉武帝置八校尉时,选能骑而射者为越骑,人数最少,只有三千人。

    长水校尉的部队原来也是骑兵,是西汉时掌屯于长水与宣曲的乌桓人、胡人骑兵。到了东汉,慢慢演变为混合兵种部队,总人数有六千人,混杂着刀斧手、长枪兵、骑兵、弓手等,基本是用什么武器就是什么兵种,算是个大锅烩。

    射声校尉的部队则多数是弓手,《汉书·百官公卿表上》:“射声校尉掌待诏射声士”,队伍中选取的士兵都是黑暗中闻声而射,百发百中的神箭手,名为射声士,人数约为四千人。

    不过虽然是弓箭手,不代表不能近战,敌人近身之后,抽刀挥砍即可,只是战力与常年近身搏斗的刀斧手有一定差距。

    步兵校尉的部队就不用多说,人数最多,有一万多人,是正面战场的主力军之一。

    卢植的五千骑兵来源,就是由越骑校尉伍孚的三千本部轻骑兵,以及屯骑校尉鲍鸿、长水校尉种辑、步兵校尉吴兰三人帐下的少数骑兵凑出两千相加而来。

    如今处于雨天作战气候,骑兵和弓箭手的战力被严重削弱。虽然现在只是小雨,但鸡泽附近多沼泽和芦苇荡,骑兵马匹容易陷进泥坑,弓箭手的箭支会被风吹偏,也容易被芦苇荡阻碍。

    因此射声和越骑部队没办法参与正面战争,原来的骑兵和弓兵全转为步兵,只能做策应和追击部队来使用。

    一番任务安排,诸多将领按照部署带领着士兵前往埋伏点设伏。

    而此时,张角派出的骑兵已经临近鸡泽。

    埋伏于两侧的士兵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人通过了官道,扬长而去,没有人进行阻拦。

    甚至张角一名骑兵,在即将通过鸡泽埋伏圈的时候,马失前蹄,摔倒在地上,众人也只能看着,不敢上去抓俘虏。

    没办法,张角谨慎,只分批派人,抓一个,消息就得泄露,只能放任他们通过。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远远的,已经能看到大批黄巾部队缓缓而来。

    鸡泽乡官道道路两侧有山坡丘陵,田园和房屋错落分布在沼泽湖泊沿岸,因为本地属于湿地结构,鱼虾极多,适合养鸡养鸭,因此自先秦时代,就有人在此定居,大量养鸡鸭,如此则被称为鸡泽。

    后世课本里大名鼎鼎的毛遂,就是鸡泽毛氏族人。

    张角撩开马车窗帘,看到了不远处茂密森森的芦苇荡,不知何故,那种心胸抑郁的感觉又油然而生。

    “不可能的,卢植已经撤军三十里,他的军队也没有迁徙的痕迹,怎么可能会在雨天埋伏我。而且我已经派人去两侧芦苇荡搜过,什么都没有,必然是我想多了。”

    张角在心中自我安慰。

    他也怕出事,所以派了手下去道路两侧查看。

    但可惜芦苇荡茂密森森,又是雨雾弥漫,黄巾士兵根本不敢深入其中,在外围随便用长矛戳两下就觉得无碍了,根本没有仔细检查。

    等黄巾大军踏入鸡泽乡后,原本寂寥只有风声雨声的荒野似乎多了某股肃杀之气,冷厉寒风吹拂。

    “咚咚咚咚!”

    忽然之间,锣鼓声天,万钲齐鸣,喊杀声自两侧传来。

    仿佛在刹那间就荒野就变成了嘈杂的菜市场,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张角的马车一滞,颠簸间差点将他掀出车里。

    怕是什么来什么。

    “敌袭!”

    外面的张宝发出凄厉的喊声。

    然而黄巾军士气本就低落,根本没有作战的勇气。

    在发现官军埋伏之后,几乎所有人都本能逃跑。人们哭爹喊娘,四散奔逃。

    混乱之中,有的因为下雨路滑摔倒,要么被人踩死,要么被追上来的官军戳死。

    有的慌不择路,反倒冲入旁边沼泽地里,要么投入官军怀抱,要么摔入水塘淹死。

    还有的被激起悍勇,想拼死一搏,却很快被淹没在官军的海洋里,掀不起一丝浪花。

    一时间,战场无比混乱,黄巾前军只想着跑,后军摸不着状况,两三万人的阵型直接崩溃。

    “杀呀!”

    “冲冲冲!”

    “天汉万胜!”

    官军喊着口号,蜂拥而至,冲在最前头的数十士兵举着长矛向队伍中间的马车戳来。

    张宝见势不妙,当即不顾伤势还未痊愈的左臂,跳下战马,奔到张角车上推开马夫,死命抽打着马背,驾驶着马车想冲过去。

    但天雨路滑,车轮很快陷进了泥坑里,无论怎么抽打马匹,还是无法脱身。

    无奈之下,他只能从车里把气急攻心的张角背了出去。

    “地公将军,良师怎么样了?”

    黄巾大将左校一路劈砍出一条道路,杀到了马车周边。

    张宝喊道:“大哥法力反噬了,快找匹马来。”

    “上我的马!”

    左校颇为忠义,与张宝扶着张角上了他的马。

    很快,于毒和刘石也率领数百悍不畏死的黄巾力士靠近了这边。

    左校大喊:“护送良师突围,某来断后!”

    “杀!”

    数百黄巾力士齐齐怒吼,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将周围的官军全部逼退。

    两边的士兵交战在一起,不过官军的士气似乎不高,只是围而不攻,偶尔兵刃交接,也不敢过分冲锋,只是用矛远处戳,硬是让黄巾力士们杀出一条道路出来。

第三十八章 夹击

    “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进攻!”

    宗员骑在马上,站在远处的小山坡气急,明明官军已经胜券在握,为什么士兵们却裹足不前,这是何道理?

    一旁的沮授也十分纳闷,官军一个个看着龙精虎猛,怎么追起敌人这么不卖力?

    战场一片混乱,黄巾军向南败退,宗员下令继续追击。

    等黄巾军疯狂奔跑,一路撤了五六里,还想回到广平城的时候,却发现广平方向早已经杀来追兵。

    卢植谋略过人,怎么可能不会衔尾追杀?

    在张角撤军后,就立即下令后方辅兵队伍以及各路人马募集的私军入驻广平城。

    刘备的本部人马也在其中,他被派去赎回安平王耽搁了时间,不过又很快被卢植任命为先锋军,冒雨极速前进,赶到了战场。

    看到前方官道上出现逃跑的黄巾士兵,刘备大手一挥:“贼军就在前面,众将士听令,杀贼立功!”

    “hoooooo!”

    刘备的部队经过十多天的训练士气高涨,如一群嗷嗷叫的野狼,向着黄巾士兵杀去。

    陈暮向来都怕死,上战场杀敌的事情绝对不会做,只是找了个小山坡,在几名颇有勇力的士兵护卫下,举着竹簦远远地观看。

    淅淅沥沥的小雨还在下,长袍翻飞,数百米外,战场纷乱。

    不断有人倒下,又不断有新的人冲上去。

    两方队伍,像是两股洪流般冲撞在了一起。互相交织,鼓荡出剧烈的浪潮。

    很快,血水染红了地面,与洼地里的泥水混杂在一起,形成了砖红色。但无数只脚踏在泥地里,浑浊的泥黄夹杂着血水,让地面的颜色都变得越来越橙。

    没有了马匹,那就是步战。

    关羽一人冲在最前面,鹦鹉长袍早就脱下,一身短衣,横刀立马。数柄大刀向他斩来,双手举着青龙刀横架,猛地向上一抬,竟是硬生生将七八人掀翻在地。

    倒握青龙刀刀柄,九尺五寸的长度远比普通环首刀更加有利,只握着刀柄,尖刀似月牙撒下银辉,在空中划了个圈,便又有几人倒下,周围的黄巾士兵成百上千,一个都不得近身。

    张飞杀得兴起,挥舞着手中的丈八蛇矛,在空中打着璇,巨塔般的身躯仿若一只恐怖的黑罴滚入泥湖里,一头撞入人潮当中。每一个与他相碰的人都觉得自己像是被一头千斤重的老熊拍了一巴掌,被撞飞数丈远。

    远方山岭隐于雾色之中,呼啸的风吹在连绵数里的野草上折弯了它们的腰。

    陈暮的长袍在风中猎猎作响,看着刘关张三人如虎入羊群,战场厮杀闲庭碎步,不由发出由衷的感叹。

    人与人之间的体质果然不能一概而论。

    还记得穿越之前,在网上看过一个视频,一个外国女孩一拳打碎榴莲,顺手又把摆放榴莲的石头锤成两半。

    这要是换了陈暮,榴莲和石头不会碎,手会碎。

    幸好自己聪明。提前做了保命规划。

    在这样的乱世里,如果没有万人敌一样的身手,有颗聪明的脑袋也不错。

    “官军追上来了,别和他们纠缠。”

    “保护良师冲过去。”

    “杀!”

    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于毒刘石左校张宝等人不得不号令剩余的黄巾力士,保护着张角撤退,不与刘备军纠缠。

    刘备军人数其实不多,卢植把精锐部队全给了宗员,留在营地的只有辅兵和少数私军。

    张角的部队虽然被前方官军冲散,但犹有数千上万,刘备就算有八只手,人家一门心思想跑,砍杀个几人便很难再阻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张角趴在马上,被一路护送往东南方向跑去。

    古代的官道并非大家所想的没有具体标准,按照秦始皇时代,“书同文车同轨”的制度,由于定下车轨之间距离为六尺,便有途、道、路的区分。

    知名大儒马融的徒弟,卢植的师兄郑玄曾经在《周礼·地官》中作注:“涂容乘车一轨,道容二轨,路容三轨。”

    意思是涂的宽度必须容纳一辆马车,道的宽途必须容纳两辆,路的宽度必须容纳三辆。

    广平和巨鹿之间的官道,属于郡城往来的大路,宽度甚至还要比“路”的规章标准还要宽,约为六轨,换算到后来的米,差不多就是11米左右,相当于现代四个车道的距离。

    虽然并不是说整条道路都有这么宽,但鸡泽南盟二乡本就是多股河流交汇出来的冲洪积扇地貌,地势低平,道路比较好休整,几乎都不需要非什么大力气开垦。

    利用天然形成的道路休整一二,就能得一条好官道。宽阔的地方能达到12米以上,窄的地方也有6米。而且两侧要么是农田村庄,要么是荒野平原,村涂小道极多,四通八达,完全不是那种一条小路左右两边悬崖的情况。

    如此一来,人数较少的刘备军要想绞杀人数较多的黄巾军,的确非常困难。

    打不过,就往附近的村庄跑。

    张宝扶着张角,于毒和刘石拉着马飞奔,左校断后,在黄巾力士的簇拥下,跑进了南盟乡的一个村庄。

    刘备振臂一呼,高声道:“莫要走了反国逆贼,前面那匹马上之人就是张角,抓住他!”

    “hooooooo!”

    士兵们士气高涨,冲入了村庄当中。

    贼首跑掉,黄巾军其他人毫无战意,纷纷作鸟兽散,有的跟着张角逃跑,有的往远处荒野平原跑去,有的逃向另外的村庄,还有的跪地投降了官军。

    局面很快被控制下来,张角两万多大军,被俘虏了数千,被杀数千,跟着张角逃跑了数千,四散奔逃了数千。

    泥泞的地上到处都是尸体,有的还活着,挣扎着求救,有的气若悬丝,只剩下哀嚎。

    宗员的部队几乎全都留下来清扫战场,没有人去追张角,看到没死的补一刀,看到跪地的就捆起来,场面十分血腥,极富冲击力。

    陈暮这两个月来倒是见惯了这种生死,早已心如铁石。

    远远地看到宗员骑马过来,指着吴兰等人鼻子臭骂道:“尔等搞什么,让你们追杀张角,磨磨蹭蹭,放跑了贼首,拿尔等试问。”

    吴兰等高级军官也十分委屈,他们早就下达追杀指令了,甚至一个个还冲锋在前,十分英勇。但士兵们的积极性一点都不高,甚至最开始突袭的时候,很多都是在后面只呐喊不上去拼杀。

    要不是黄巾军自己没有战意,看到有埋伏光想着跑不敢反击,这场战斗谁胜谁负还说不准。

    “将军,这可不能怪我等。”

    鲍鸿被一顿臭骂,心里不爽,但还是辩解道:“我等已经下达指令了,士兵们冒雨蛰伏在芦苇中本就疲惫,穿着数十斤的蓑襞衣挂在身上,挥砍几次就没了力气,哪还能追上敌人。”

    城市里的孩子可能对蓑衣没什么印象,但年龄大的农村孩子应该知道,蓑衣虽然防雨效果很好,但却非常沉重,大概有七八斤甚至十斤重。

    不过汉代一斤约为220克,所以现代七八斤的蓑衣,在汉朝的重量的确为数十斤。

    “是啊将军,雨天湿气又重,大家拿着数十斤的兵刃,穿着数十斤的蓑襞衣,能砍杀敌人就已经很不容易,更别说追上他们,将军若是不信,亲自下马来奔跑试试,必然跑不了多快。”

    吴兰等人也给出了理由。

    旁边的士兵们看到这一幕,纷纷鼓噪道:“校尉说的对,这衣服太重了,淋了雨又沉,怎么能跑得起来。”

    “是啊,这不能怪我们。”

    “这是非战之罪,将军可不能如此无端指责我等。”

    宗员看了眼远处奔跑如风,追着张角残兵上蹿下跳的刘备部曲,眼皮子直跳。

    心道大家同样是穿蓑襞衣,人家健步如飞,你们就跑两步累成这样?

    但正所谓法不责众,底下的军官和士兵都不想承担责任,要是继续闹下去,说不准会引起士兵的逆反情绪,万一弄得下不来台,对谁都不好。

    无奈之下,他只得说道:“原来如此,是某考虑不周了,如此大家便先清扫战场,押解俘虏回广平。”

    陈暮见这边尘埃落定,便从小山坡下来,与几个士兵笃步来到战场。

    “宗将军。”

    陈暮款款而来,拱手施礼。

    宗员轻点下颌,说道:“陈子归,你部来的正是时候。”

    陈暮说道:“是中郎将派我等来接应,另外,暮应天使之托,还有另外一件事要办。”

    “哦?”

    宗员正想找个人化解尴尬,问道:“何事?”

    陈暮轻声道:“那五千万钱......”

    “噢。”

    宗员恍然大悟,说道:“之前倒是看到了黄巾贼用马车载着货物,也不知道现在拉在哪里,你自己去找吧。”

    陈暮笑了笑,摇头道:“不急,等我大兄回来之后再说吧。”

    “宗将军,这位是?”

    一旁的沮授见一青年儒生与作为将军的宗员谈笑风生,升起了攀谈的想法。

    作为一名郁郁不得志,又自认为有大才之人,沮授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晋升的机会。

    看他出身就知道,广平鸡泽乡下沮氏宗族的贫寒村民出身,前面十年一直干着低等小吏,一直到年近三十,才做了一个下县县令。

    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会没有钻营的心思?

    事实上历史上的沮授也的确如此,发现韩馥不顶事后,为了出人头地,果断投奔了袁绍。

    至于为什么后来没有投降曹操,大抵还是觉得袁绍家当比曹操厚,失败一两次没什么太大问题,依旧是想留在袁绍那里。结果密谋准备逃跑的时候,不幸被发现而惨遭杀害。

    不过此时的沮授还没有发迹,态度相当谦卑,即便眼前的儒生看上去好像也只有十七八岁,比自己小了十余岁,也没有任何轻视的念头。

    宗员这才想起来沮授一直跟在自己身边,想着自己还挺欣赏他和陈子归的,便介绍道:“陈子归,来,给汝介绍一位鸡泽才俊。此人为沮授,字......”

    “公与。”

    沮授拱手一礼:“唤我公与即可。”

    陈暮略微奇异地上下扫了眼这名士人,回礼道:“在下陈暮,字子归,先祖曲逆侯。”

    “原来是曲逆侯之后,失敬失敬。”

    沮授肃然起敬。

    要是说自己的官职,也就是个秩比六百石的曲军候,拿不出手。

    但说起老祖宗,连卢植都得高看一眼,更何况沮授。

    这就是有个牛x老祖宗的好处。

第三十九章 晋升资本

    陈暮和沮授似乎一见如故,一番攀谈,很快聊到了一起,高谈阔论,有说有笑。

    过了约莫两刻钟,刘备才率领部队回来,脸色不愉,整个队伍垂头丧气,士气低落,一看就知道他们不是打了败仗,就是没有追上张角。

    不过陈暮估计,以张角那点残兵想打赢刘备士气高涨的队伍还是非常困难,所以应该是后者,只是因没有抓到张角而失落而已。

    果不其然,刘备来到宗员等诸多将领身边,满脸歉意道:“宗将军,备失职了,万没想到过了南盟乡,便是洺河,河上有浮桥,让张角逃到了对岸,先一步砍断绳索,断了桥梁,无法追击。”

    这个时候如果宗员想找个没有全歼张角的背锅侠的话,刘备是个很好的选择。

    但可惜刘备是卢植爱徒,连番作战又有大功,在军队里已经有了威名,宗员可不想得罪刘备和自己的顶头上司,因此只得宽慰道:“无妨,张角兵败,天下已无他容身之处,跑不了多远。”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

    陈暮在一旁提醒道:“大哥,我等还有其它事要办。”

    “哦。”

    刘备经过陈暮提醒,才想起来另外一件事,便对宗员道:“将军,那备就先去办事了,这也是师君吩咐的事情。”

    “去吧。”

    宗员点点头,事关天子皇家秘密,这件事情他一点都不想掺和。

    一旁的沮授倒是十分好奇,问道:“子归贤弟,如今战事已经平定,还有什么事情要办?”

    陈暮笑了笑:“公与兄若是好奇,可以跟我来看看。”

    “不知方便与否?”

    “也无甚大事。”

    “那我也便去凑凑热闹。”

    沮授应下,主要是他看到陈暮是打算往鸡泽方向去。

    此地是鸡泽和南盟的交界处,他反正也要回家,干脆就一起顺道。

    路上,陈暮便向刘备介绍了沮授,听闻刘备是朝廷大军主将卢植的徒弟,又是汉室宗亲,沮授十分热情,二人相谈甚欢。

    沿途一路,陆陆续续的官军都懒洋洋的,抓捕了俘虏,慢吞吞地往广平方向而去。

    沮授纳闷道:“也不知怎么回事,官军士气不高,之前本可以一举将张角全部歼灭,却都畏惧不前,要么摇旗呐喊,要么以矛刺之,不敢近身搏斗,真是奇哉怪也。”

    陈暮笑道:“公与兄可曾听闻一个道理。”

    沮授好奇道:“是何道理?”

    “当一个人去追求生活的必需品的时候,他往往是勤奋和勇敢的;当一个人去追求生活的消费品的时候,这个时候他往往变得懒惰和温和;当一个人去追求生活的奢侈品的时候,这个人就变得软弱了。”

    陈暮抬头看了眼灰蒙蒙的天空,雨势小了很多,便把伞收了起来,略微感受着那股初夏时的微寒,缓缓说道。

    沮授若有所思:“如果一个人穷得没有饭吃,他会想尽一切办法活下去。当他有了一些钱,可以解决温饱,以前的勤劳就懈怠了许多。等他的钱更多的时候,他开始贪生怕死,是这个道理吗?”

    “不错。”

    陈暮点点头:“这些士兵原来都是京畿司隶的北军士兵,一开始当兵是为了一口饭,但他们也有家人,所以打仗的时候十分勇敢,舍身忘死,拼命杀敌。等他们打赢了一些胜仗,获得了一些功劳和战利品,他们的士气就会低落一些。等到他们的钱足够到一家人生活无忧的时候,你说他们还愿意去拿命相搏吗?”

    “原来如此。”

    沮授还未说话,刘备倒是先行恍然大悟:“难怪之前师君还跟我说,这一仗已经是极限,务必让我想办法击杀张角,原来他也已经料到了麾下士兵们的锐气已尽,希望这一战毕其功于一役。”

    古代打仗,为了激励士兵,很多将领攻城之后,都会犒赏三军,甚至会许诺可以让士兵在城里对女子随意发泄,任意抢夺财物的命令。

    卢植的军队虽然是正规官军,不可能下达让士兵对百姓蹂躏的指令。但劫掠黄巾军抢夺来的财物,就属于包括卢植在内都默许的潜规则。不然的话,他连魏郡都打不下,官军的士气肯定会比没有任何训练的黄巾兵还要低。

    而一路从魏郡打来,大小十余仗,官军士兵们各个搜刮得肥肠满肚,连普通的五铢钱都已经不看在眼里,要么抢“绢”“帛”“丝”“绸”之类布匹,要么拿“金”“银”“珠”“玉”等高价值物品。

    对于他们来说,这些钱足够一家人的温饱生活无忧,可以赡养家庭,没有家庭的话,就可以考虑拿这些钱娶媳妇生孩子。有了后顾之忧,自然就没有了拼命杀敌的勇气。

    明白了这个道理,沮授由衷的佩服:“愚兄虽做了数年小吏,见惯了市井之人的计较。却忘记了这里面参杂的大道理,子归之才,吾不及也。”

    “呵呵。”

    陈暮低下头,沿着道路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一边四处扫视,一边笑着说道:“公与兄也莫谦虚,我知兄有大才,抱大器,如今只是一时不得志而已。不知兄未来有何打算?”

    沮授长叹一口气道:“还能有何打算,如今经县还在黄巾贼手里,我也只能回归乡里等候朝廷命令,看看将来朝廷会不会再征辟我吧。”

    “那就祝兄前途无量,早日盼来朝廷旨意。”

    陈暮随口回应了一句,正所谓“交浅而言深者,愚也”,他倒是知道沮授的确有谋略,但如今这个时代未来,再有远见的人,也只能看到天下情况不妙,而想象不到已经是王朝末年,想招揽人才,那是做梦。

    所以先打好关系,等将来董卓之乱后,局势开始变得明朗,天下的英才也自然会明白到了什么时候,该去投奔什么人,该做什么事,这就所谓的时机。

    简单来说,现在想帮刘备招揽沮授,时机不对,并非陈暮嫉贤妒能。毕竟对于他来说,有一个天然的优势在,那就是刘备的结拜老弟。有这层关系,他完全不用担心有别的谋士取代他的地位,反而希望有更多的人才来帮他分担才好。

    “四弟发现了什么?”

    刘备看到陈暮忽然停下脚步,望着旁边的芦苇荡出神。

    在芦苇荡边坐着数十个士兵,吊儿郎当,看到他们靠近的时候,目光顿时警惕起来,手不自觉地抓向了旁边的兵器。

    陈暮沉默了片刻,对他们说道:“尔等走吧,这些东西你们动不得,莫要因贪婪而自误。”

    领头的士兵喝骂道:“你算什么东西,滚。”

    “自寻死路。”

    陈暮摇摇头,对刘备说道:“天使要的东西就在这里,这些人若阻拦的话,尽可杀之。”

    朝廷这次派官军出动,卢植带着这些士兵一路从魏郡杀到巨鹿,攻城战都打了十多次了,士兵们搜刮了不少,应该心满意足才对。

    要是还起贪婪之心,想要天子的钱,那就是自寻死路,怪不得别人了。

    刘备点点头,缓缓拔出了雌雄双股剑,剑尖犹有暗红色血迹未干,杀气弥漫。

    身后关羽张飞带着数十部曲,握着武器,慢慢逼近过来,脸色不善。

    那群士兵见情况不对,立即对芦苇荡里喊道:“有贼人要抢我们的东西,快出来。”

    草丛中簌簌响动,片刻又有数十官军骂骂咧咧跑出来,人数竟然有上百。

    看样子这群士兵应该是在混战当中,抢夺到了押送金银财物的马车,但这些东西总数量太大,害怕带回去会被上司掠夺,就起了就地掩埋的心思,财帛动人心呐。

    陈暮长叹了一声,拉着不明就里的沮授退后了数十步。

    很快兵器碰撞声和怒骂厮杀声响起,不时伴随着兵刃刺入**而产生的哀嚎声,过了约五六分钟,声音才渐渐消散,归于平静。

    刘备又溅起一身的血,雨滴打在他的蓑衣上,身上的血液随着雨水顺流而下,从蓑衣下摆滴入泥地里。

    “可惜了,本都是朝廷的好汉子,却因一时的贪恋误了自己。”

    刘备摇摇头,和黄巾兵打,那是官军杀贼,天经地义。和官军打,就是同室操戈,让他着实不忍心。

    但这些东西本就是天使点名要的,是天子拿来赎回安平王的钱财,普通士兵要是对这些东西产生想法,必然是要遭受祸患,就算刘备不弄死他们,落到卢植和王钧手里,这些人也依旧是这个下场。

    只能说,人有的时候,就该知足常乐。战场上没有死,发了财就可以了,要是还想着一夜暴富,就怕人心不足蛇吞象,会撑死自己。

    “去把东西都搬出来吧。”

    陈暮说道。

    刘备对关羽张飞道:“二弟三弟,你们去。”

    二人点点头,带着数十士兵进入了芦苇荡,不一会儿,两两抬着三十多个大木箱从里面走出来。

    刘宏为了赎回安平王算是下了血本,足足五千万钱。

    以官价换算成金子,就是5000斤,即便是黑市价格,也差不多是3700斤左右。换算成后世的计量单位,应该是1.1吨到800公斤之间。

    不过汉朝一年黄金的年产量也才400公斤,刘宏当然没有财大气粗到全给金子,所以大部分都是金银珠宝,玉石翡翠,布匹丝绸进行抵消,总重量约在两三吨左右。

    这笔钱,在东汉末年足够一个人从白身一路买官做到两千石太守的位置。

    陈暮看着这些木箱的眼神十分欣慰。

    一路筹划,总算有了回报。

    从投靠卢植,到现在舍命拼搏,终于能安稳些了。

    虽然都是背黑锅他来,送死刘关张去,但作为脑力劳动者,合理地获取酬劳,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这些东西。

    可都是未来晋升的资本呀。

第四十章 表功

    就在宗员派大军清扫战场,命令士兵把俘虏押回广平的时候,巨鹿城里,一支数万人的大军浩浩荡荡出城,向着鸡泽方向缓缓而去。

    正如沮授预料的那样,虽然巨鹿离鸡泽更近,但张角派出骑兵,赶往巨鹿本身就要一定时间;巨鹿的守将接到命令之后,临时集合队伍,又要一笔时间;等他们整顿好队伍,出发赶到,还要一笔时间。

    战场局势瞬息万变,所谓兵贵神速,如果他们在接到命令之后,立即就出发,没准还能遇上战事。然而巨鹿本身就是张角老巢,几个月都没打过仗,守军自然早就松懈下来。

    虽然也听说卢植大军已经杀到了广年,逼迫广平城。但巨鹿城高足有四丈,粮草充足,早被张角经营得固若金汤,守军一点都不担心卢植打来。

    最主要的是,就跟张角的军队会因为冒雨前进而士气降低一样。巨鹿的守城士兵也不希望在雨天行军,如此拖拖拉拉,能过来就已经不错了,更别说在须臾之间快速行军十多里,跑到事发地点。

    因此等巨鹿守将张牛角李大目张白骑张雷公等人抵达鸡泽时,才骇然发现这里遍地都是尸体,血流漂橹,满地尘霜,居然经历过战争。

    “糟了,良师肯定是遭到了伏击。”

    张牛角看着地上密密麻麻的尸体,只觉得心惊肉跳,连忙派遣士兵四处搜索,看看张角有没有在里面。

    好在士兵搜寻过之后,发现并没有张角的尸身,当时候军队领取战功,如果杀死了敌方将领,一般都是割首,而不是整个尸体拖回去。

    战场上没有被割首的尸体,这让张牛角稍微安心了一些,至少有了一丝期盼。

    李大目满脸愁容地问道:“如今官军伏击了良师,良师生死不明,地公将军和其余渠帅也不知所踪,只剩下满地尸体,我们现在进不得,退也不得,如何是好?”

    张牛角犹豫不决,最后说道:“还是先撤回巨鹿,派人打探良师消息,等待结果。”

    “唉,也只能这样了。”

    李大目叹了口气。

    黄巾各路渠帅基本都是张角的弟子,所以哪怕张角自称天公将军,他们都是称张角为良师。

    作为黄巾军的首领,张角威望最高,是全天下太平道的领袖。

    如果他出什么意外的话,恐怕就连张宝和张梁都不一定能服众,到时候黄巾军内部必然分裂,产生很多个小集团。

    完整的黄巾军尚不是朝廷的对手,分裂的黄巾军日子恐怕更加艰难。

    张牛角和李大目充满了担忧,祈祷着张角不要出事。

    而就在张牛角等人自怨自艾之时,广平城太守府的卢植情绪也不是很好。

    听宗员回报,此战虽然胜利,但走脱了张角,甚至连一个黄巾渠帅都没有留下,让他心情相当糟糕。

    要知道,这场战斗是他给予厚望的决战,作为一军主将,他也明白现在军队士气问题。所以如果能够现在就把张角解决,那就天下太平,黄巾军没有了首脑,哪怕还有残余,也掀起不多大风浪。

    如今跑了张角,那就是百足之虫,至死不僵。只要张角的个人威望在,哪怕击垮黄巾多少次,他们依旧能够卷土重来,以后还有的是头疼的时候。

    不过这场战斗虽然没有如他所愿一举将张角歼灭,至少将他重创,也还算欣慰。

    更重要的是安平王刘续赎回来了,完成了天子交代的任务,以后再和张角对峙,就不会那么投鼠忌器,害怕安平王受到伤害,而被天子责罚。

    赎回安平王的大功臣......

    卢植坐在桌案后,左手敲击着桌面,右手轻抚下颌山羊胡。

    虽然张角跑了,不过安平王这块心病刘备帮他医好了,倒也不错。

    卢植对自己的徒弟表现十分满意,左思右想,刚好天使还在,便提起笔来在竹简上开始写奏章。

    这就是要为刘备表功了。

    其实《三国演义》里说起,刘备在卢植那待过。但有一点不符合逻辑,那就是卢植带着刘备接连打了胜仗,却没有为刘备表功,实在不符合常理。

    先不说他们是师徒关系,单说只算是路人关系,卢植也不该这样才对。

    我们对比一下历史上孙坚的发迹经历。

    “坚又募诸商旅及淮、泗精兵,合千许人,与儁并力奋击,所向无前。汝、颍贼困迫,走保宛城。坚身当一面,登城先入,众乃蚁附,遂大破之。儁具以状闻上,拜坚别部司马。”

    一开始孙坚带兵投奔朱儁,被封为佐军司马,官职相当于伍长,比关羽张飞这俩个屯长还不如,因为立功,朱儁上奏朝廷,拜为别部司马。

    别部司马就是卢植帐下前锋军孟震的官职,千石的中等军官。孙坚立功能升官,刘备为什么没有?

    因此实际上还是因为刘备在黄巾起义的时候,只是带着关羽张飞在幽州小打小闹,根本就没有来冀州投奔卢植。

    原因也很简单,一是幽州信息闭塞,刘备不知道卢植是统帅。二是他人实在太少,五百人去黄巾大本营冀州,的确很需要胆量。

    就算是陈暮为他出谋划策,也都是绕了远路,一路走乡下小道,花了十多天才过来,更何况当时候的刘备还没有战略眼光,自然只能在幽州搞点事情。

    如此一来,他自然也抓不住在黄巾之乱中立大功劳的机会。

    而现在刘备是真的跑到了卢植帐下,并且立下不少功劳,虽然现在还未尘埃落定,但也该是为他表功的时候了。

    在竹简上写下刘备的功劳之后,卢植又开始为关羽张飞以及陈暮表功。

    尤其是陈暮,除了给他表功以外,还写了推荐信,举荐他入太学。

    当时的太学基本都被高官子弟垄断,寒门子弟唯有求得大儒推荐这一条路可走,陈暮也算运气好,如果他是在朱儁和皇甫嵩帐下,就算立再大的功劳,也得不到被举荐的机会。

    就在卢植为刘关张陈表功的时候,陈暮此时也在为刘备的未来操碎了心。

    “黄门令,此番回京,不仅将安平王顺利带回,还将五千万钱完璧归赵,当乃大功一件,可喜可贺,来,再喝一杯。”

    陈暮为王钧倒上一杯酒,这里是广平城一处宅院,灰墙乌瓦,庭院中茂林修竹,坐在屋舍廊下,看斗拱飞檐雨水顺着瓦片落下,颇有点像后世某岛国的庭院景色。

    实际上这就是汉末魏晋时期有钱人家的建筑风格,岛国只是学习了我们的文化而已,并不是来源于他们。

    刘备和赵琳在一旁作陪。

    之所以没叫关张,是因为关羽素来瞧不起宦官,认为阉人误国。至于张飞倒是没有瞧不起谁,但他是个大嘴巴,万一说错话惹得天使不高兴就不好。

    “此事全赖刘中郎和陈军侯,待我回到朝廷,禀告天子,必为尔等奏功。”

    王钧小酌几杯已经脸色微红,不过心情却很愉悦,放下酒杯,夹了块猪肉放到热腾腾的锅里烫熟,在佐料碗里卷了卷,递进嘴里慢慢咀嚼。

    这是汉朝有钱人常用吃法,用釜煮白开水,把猪羊牛肉放进去煮熟,再配上醓醢酱汁佐料,有点像火锅。

    平民也可以这么吃,但吃不起猪羊牛肉,就会用狗肉或者蔬菜替代。

    像曹植著名的七步诗,就是用釜煮豆子。

    刘备笑着说道:“能为天使和天子效力,实乃备之荣幸,以后天使若有驱遣,备必当结草衔环,万死不辞。”

    陈暮向赵琳使了个眼色,说道:“伯瑜兄如今在光禄勋当差,亦是京官,何不敬天使一杯?”

    赵琳有些拘束,他只是个小官,在洛阳无权无势。人家是天子近侍,又是这次出差的使臣,连卢植都不敢慢待,他哪里敢出声说点什么。

    听到陈暮的话,赵琳连忙举起酒杯道:“赵琳敬黄门令一杯。”

    刘备给王钧斟酒,王钧心情不错,举起酒杯随口问道:“汝现在当何职?”

    “如今是文饶公属吏主簿。”

    赵琳想了想,又给自己脸上贴了点金:“此番出征,便是文绕公钦点,以示光禄勋配合大军征战。”

    文绕公就是光禄勋刘宽,这人威望很高,也是汉灵帝的老师之一,两度担任百官之首的太尉之职,门生故吏遍布天下,连汉灵帝对他也是极为尊重。

    听闻是刘宽的属吏主簿,王钧点点头,收起了轻视。不过也不至于多看重,顶多算是正常交往。除非是刘宽亲至,不然有天子近侍这个头衔在,就算是两千石的太守,也得对他十分客气。

    只是聊天谈话嘛,就得有个话题,只要能聊起来,很快就能放下最开始的拘束。

    王钧心情很好,愿意和他们聊天。而刘备陈暮赵琳刻意逢迎,专门捡一些好话奉承,很快四人推杯换盏,说得十分开心。

    正所谓酒越喝越有,谈得兴起,感情也越发升温,四人很快称兄道弟,成为了朋友。

    其实东汉末年宦官和士族有着天然的对立面。

    自从第一次党锢和第二次党锢之祸后,二者关系形同水火,不可调和。

    比如以张让赵忠为首的十常侍,就一直策划着打压党人。

    而以袁家为代表的士族门阀子弟,则一直站在大将军何进的身后,为其出谋划策,对付宦官。

    后来的事情大家也都知道,灵帝一死,双方矛盾彻底激化,从而弄到董卓进京的地步。

    但党人是党人,普通平民是普通平民,宦官也不可能与全天下的人对立。

    陈暮出身陈平的家族不假,可陈平的家族早在西汉就被夺了爵,他的身份现在就是个平民,连士子都不算,因为他没有拜过师,也没有进过书院,全靠自学。

    刘备和赵琳倒是勉强可以称为士子,因为他们拜过大儒为师,有学子的身份。可惜连寒门学子都谈不上,顶多只是个普通士人而已。

    在东汉,能被称为党人的,首先你得有名望,比如三君、八顾、八及、八俊、八厨这些人。

    刘备和赵琳跟他们半毛钱关系也没有,卢植倒是大儒,不过他为人精明,不怎么搀和这些事情,和党人那边联系也不深,所以就算追究起来,刘备也不会因为师父的问题而受到宦官区别对待。

    如此王钧和刘备他们身份不对立,再加上三人刻意结交,八面玲珑,双方关系能够升温,倒也十分正常。

第四十一章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第二日天晴,王钧带着安平王和数十车金银珠宝准备上路。

    卢植虽然没有来相送,但让宗员刘备赵琳过来以示对天使的尊重。

    等宗员客套一番走后,大家又才愉快地聊在一起。

    “玄德贤弟,伯瑜贤弟,子归贤弟,我昨天酒后没有失态吧。”

    宗员一离开,见其他人都站得远,旁边没有什么闲人,王钧小心翼翼地询问。

    昨天大家一起吃饭喝酒,早就已经称兄道弟,关系很近了。

    陈暮当然知道他想说什么,笑着说道:“王兄你忘了吗?昨日我们酒后就各自回去休息了,只聊了一会儿风月,哪会失态。”

    王钧又试探问道:“那......那我喝多了以后,说了些什么古怪的话没有?”

    他今天早上醒来,回忆起昨日宴会,总隐隐好像自己说了些什么,可仔细思考,又总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有没有说。

    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因为王钧是个宦官,每天待在皇宫里,接触过很多国家大事,一旦透露出去或者说了些什么对自己不利的话,那就是个大麻烦。

    他可不希望祸从口出。

    一旁的赵琳说道:“王兄到后来喝得有些多,想休息一会儿。光听子归贤弟讲先秦时候宋国笑话来着,倒是没记得王兄后来有没说些什么。”

    “哦。”

    王钧庆幸道:“那就好,那就好。”

    刘备笑着插了一句嘴:“我倒是想起来,王兄后来本是打算要和我们说说宫里的事情,不过四弟不愿意听,说这些都是俗事,我们几个兄弟一起喝酒开心,才是头等大事。”

    王钧听到前面那句话,心里顿时揪起来。听到后面那句话,马上喜笑颜开,以感激的目光看向陈暮道:“子归贤弟说得对,宫里的事情也就是一些鸡毛蒜皮的俗事,也没什么好聊的,哪有我们兄弟逍遥自在来得好。”

    四个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酒桌上王钧的确没有和大家谈论国事。

    因为王钧喝多了之后,几次想聊一聊朝野和宦官们,都被陈暮糊弄过去,换了别的话题。

    王钧喝多了,陈暮的脑袋却很清醒。

    自己有几斤几两,他还是很清楚。

    做人要有自知之明。

    朝廷局势波谲云诡,现在可不是他们几个能指点江山的时候。

    就算陈暮对未来的局势了如指掌,清楚迷雾之中的真相是什么,也知道未来可能会发生什么事情,又有什么用?

    难道要他摞点四狼?告诉王钧,将来张让赵忠会先下手为强,把何进骗去皇宫宰了他。然后袁绍带兵杀入皇宫,把宦官们一窝端?

    先不说这番话说出来,别人不会把你奉若神明,只会把你当神经病。

    即便人家信了,对自己又有什么帮助?

    宦官和外戚两个集团的矛盾是不可能调和的,即便想改变大势,也只能帮助其中一方彻底剿灭另外一方。

    如果陈暮现在位高权重,或许还能参与到这里面的权力斗争里,下场和他们掰掰手腕。

    可惜他什么都不是。

    所以他不仅不能自己说,也要阻止刘备和赵琳掺和进去。

    不能让他们发表任何意见。

    朝堂上的对立,也没有任何必要跟一个赵忠党羽宦官去推心置腹地谈。

    说十常侍等人以后没什么好下场?

    那就是得罪王钧,说不好王钧回去禀告赵忠,三人都得牵连。

    说党人的坏话?

    以后党人发迹了,打倒宦官集团后,怀恨在心说他们也是宦官党羽怎么办?

    而且刘备陈暮赵琳虽然不是党人,但民间普遍讨厌宦官而同情党人,这种话说出去,惹人厌烦。

    所以有些东西,心里知道就行,却不能说出来。

    祸从口出,聊风月的时候在那说朝政格局,那是一件有伤风雅的事情。哪怕刘备和赵琳不懂事,好奇想知道,陈暮也得强行打岔歪一歪楼。

    知道自己没有酒后失言,王钧放心了许多,众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差不多该启程。

    王钧过来的时候,带着数十车金银珠宝,现在回去的时候,不仅依旧带着这数十车金银珠宝,还多了个安平王。

    完美完成了任务,赎金还完璧归赵。

    以天子爱财的秉性,到时候得多开心?还不得多加封赏?

    想到此,王钧心中得意,神采飞扬。

    按照送别的最后程序,喝完送行酒,众人各自说了几句祝福的话,王钧该正式出发了。

    但这时却传来不和谐的哭声,众人定睛一看,却是陈暮。

    王钧不由纳闷道:“子归贤弟,何故哭泣。”

    陈暮啜泣道:“唉,看到王兄要走,依依离别之情,我便想起了家乡早逝的大兄,有些情难自控了。”

    王钧一头雾水:“吾与子归弟的大兄有何联系?为何看到吾要走便流泪?”

    陈暮解释道:“王兄有所不知,大兄与王兄十分相似,也是这般温厚仁义。我与王兄一见如故,早就当兄长般对待,却又想到马上要与王兄离别,心中故而悲伤,因此情不自禁,真是惭愧。”

    王钧一脸惊讶:“没想到子归弟如此舍不得我。”

    “是啊。”

    陈暮眼泪汪汪地说道:“我那兄长自幼对我极好,家中有吃食,总是先让予我。见到王兄宽厚的品德,毫发不爽的俊朗样貌,就仿佛见到了我那逝去的大兄一般,让我泫然流涕。”

    王钧十分感动,握着陈暮的手感叹道:“原来如此,万没想到我居然与子归弟的大兄长相相似。子归弟,若是不嫌弃,以后我就是你的兄长,等哪天若是有闲,到了洛阳,必要来找兄,兄长定视你为亲弟般招待。”

    “当真?”

    陈暮大喜道:“能得兄垂青,吾生无愧矣。以后我去了洛阳,探望兄长,兄长切不可因我粗鄙而嫌弃。”

    王钧大笑道:“怎么会,弟若能来,我必扫榻以待。”

    二人情谊相交,看得旁人热泪盈眶,羡慕他们的兄弟义气。

    一旁的刘备:“???”

    说好的咱们才是结义兄弟呢?怎么眨眼间你就傍上了人家的大腿,我们的兄弟情深去哪了?

    过了片刻,王钧终于启程,护卫士兵数千,浩浩荡荡向洛阳而去。

    陈暮依依不舍,挥手道别,一直到王钧的车队转过了山脚,消失在了远方,这才停下。

    等王钧一走,陈暮瞬间变了面孔,脸上的感动和泪水消失得无影无踪,换成了一张儒雅随和的司马脸,面无表情地看着远方。

    刘备纳闷道:“四弟,你家乡还有兄长?”

    陈暮理所当然地道:“没有呀。”

    刘备当时候就虎躯一震,问道:“那你为何说你早逝的兄长与王黄门很像?”

    陈暮想了想,随口道:“可能是族内某个族兄吧,反正也不是很熟,看着想像就提了句,哪知道王钧还真把我当弟弟看了。”

    刘备和赵琳一脸的黑线。

    汉人都崇尚信义,重诺言轻生死。陈暮满嘴胡说八道骗人眼泪,属实狡诈恶徒不当人子。

    “四弟......”

    刘备欲言又止。

    “嗯?”

    陈暮应了声。

    “咱们结义之情......”

    “当然是比真金白银还真。”

    陈暮一边搂着刘备往回走,一边拍着胸脯保证:“大哥,你怎么还不明白呢。我与王钧逢场作戏,假仁假义。为的是什么?为的还不是希望他在天子面前替大哥多美言几句,我可都是为大哥在着想啊。我与他不过是相互利用而已,我们才是真正的兄弟,拜了天地,立下誓言,如此情谊怎么可能会有假......”

    一番攀谈交心,三寸不烂之舌说得天花乱坠,很快就把刘备忽悠得找不着北,并且心中生出惭愧之情。

    原来四弟都是在为我考虑,看来我是误会四弟了,四弟不愧是个忠厚君子。

    亏自己刚才居然对他的兄弟情谊产生了怀疑,真是羞愧......

第四十二章 走马豫州(跪求推荐票,跪求收藏)

    张角败逃之后,逃到了洺水河对岸的曲周。

    张梁驻守在那里,城中还有数万兵马,但广平城是郡所,城池虽然没有巨鹿高,好歹也比一般县城强一些,而曲周则是一个县城,城池不高,一旦被围攻,后果难以想象。

    最重要的是现在张角情况很不妙,气急攻心,加上拖延了许久的肺病更加严重,已经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虽然还没死,却也是高烧不断。

    再加上卢植就屯兵于洺水对岸的广平,对曲周虎视眈眈,因此形势对于张氏三兄弟来说,极为不利。

    曲周县府衙之中。

    张宝在大厅中走来走去,张梁跪坐在一旁的桌案后一言不发。

    张氏三兄弟,张角是大哥,张宝是二弟,张梁是老三。虽然张宝排行第二,论起性格,反倒不如张梁沉稳。

    “不行,大哥病得厉害,再这么下去,恐怕要有不测,必须想办法救救大哥。”

    张宝走来走去,心情十分烦躁。

    张梁沉声道:“药也吃过,法也做过,怎么都不见好转。能有何办法,还是先应付眼前的局面再说吧。”

    “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大哥病成这样也不管吧。”

    张宝恼怒质问。

    “大哥的病要管,眼下的局势也不能忽视。”

    张梁不紧不慢地道:“朝廷的官军就在身边,随时都可以攻破曲周,再不处理,别说大哥,连我们的命都保不住。”

    “那你说该怎么办。”

    张宝一屁股坐到了位置上,他现在六神无主,也没什么主意。

    相比于张宝,张梁仅仅只是性格沉稳一些,但论起智谋,他同样没有办法,只能思索道:“曲周太危险,我们必须撤军,广宗兵粮足备,城池也比曲周高大,可以撤往那里。”

    “为何不撤去巨鹿?”

    张宝不解。

    张梁摇摇头:“去巨鹿就得过河,一条浮桥被你砍了,另外一条浮桥在广年,你是打算绕上千里路从堂阳过河,还是打算在官军的眼皮底下过去?”

    张宝脸色一僵。

    张角之前跟他说起过自己的战略意图。

    一开始说要撤兵巨鹿,其实是打算和官军打持久战。

    因为官军有一支骑兵在,非常夸张的是这群骑兵还是能骑善射者,人家都不需要冲锋,利用轻骑兵的机动性远处射箭就能把张角的步兵队伍打得稀烂。

    在魏郡的时候,张角就吃过大亏,野外战斗几乎没法打。

    所以他只能选择据城而守。

    巨鹿城高粮足,不像广平那样有一定漏洞,又与曲周互为犄角,不管官军打那边,另外一方都可以偷袭。

    比如官军攻打巨鹿,那么曲周的兵马就可以通过南盟乡的浮桥,或者广年城的浮桥偷袭官军的后方。要是官军发狠了把南盟乡的浮桥断掉,曲周的兵马还可以沿河向下,去打易阳曲梁斥章等地,断官军粮道。

    官军打曲周,巨鹿就更加好应对,都不需要过河,就近去打广平和广年就行。不管怎么样,官军都会因为人少而首尾不能兼顾,哪怕有一支骑兵在,也难以应付。

    因此张角才策划回巨鹿死守城池。

    结果他万万没想到人家居然敢在雨天来埋伏他。

    而如今张角兵败,主将跑到了曲周来,巨鹿就不会再成为官军主攻方向。

    没有了张角指挥,巨鹿的兵马估计都不知道该怎么作战,官军只需要少部分人马盯防他们,就可以高枕无忧地猛攻曲周了。

    想到此,张宝一拳打在桌子上,愤恨道:“可恨卢植为什么有一支这么精锐的骑兵,如果没有这支骑兵牵制,汉军早就被我们打退了,好恨呐!”

    张梁叹气道:“这有什么办法,朝廷虽然昏庸,但犹有三边精锐在,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想办法拖垮他们。”

    “那巨鹿怎么办。”

    张宝忽然想起一个问题,迟疑道:“要不然把巨鹿的兵马撤走,与我们兵合一处?”

    张梁想了想,摇头道:“不行,我们没有数万大军的船只,除非连夜搭建浮桥,不然张牛角他们想与我们汇合,就得绕路千里,还是只能召集安平甘陵等郡的军队过来一起守住城池,让大哥安心养病才是。”

    “那就如此吧。”

    张宝也没有了主意,只能同意。

    黄巾军休整两日,大军就浩浩荡荡从曲周撤军,奔赴广宗。

    卢植虽然有探马侦查到了这个消息,却没法阻拦。

    一来广平到曲周渡河桥梁已经被损毁,大军要想过河,就得绕数百里路走广年-易阳-曲梁-斥章-曲周这条路线,时间上赶不及。

    二来古代军队都是有奶便是娘,当兵打仗为的就是吃饭发财。如今这两项齐全,军队没有战心,战斗意志不是很高,卢植也只能安心修养,等待恢复士兵战力,再做考虑。

    如此一来,张角在曲周的部队,也顺利撤去了位于安平郡和甘陵郡交汇处的广宗县。

    而在此时,陈暮也准备正式向刘备请辞,南下前往豫州。

    “四弟,你要离我而去?”

    刘备刚听到陈暮的请辞,大惊失色。

    这是广平城的一处宅院里,大军入城,作为军官当然可以入驻一户有钱人家空置出来的豪宅。

    反正黄巾军烧杀抢掠,对于地方豪强造成了毁灭性打击,很多豪强被屠了满门,这些房子都没有了主人,可以随便住。

    值得一提的是,由于一开始攻打巨鹿附近城池的时候是张角亲自领兵,纪律还没有完全涣散,对百姓侵扰较少,因此巨鹿附近还藏着很多逃入山里的平民。

    如今朝廷连番收复失地,这些难民也陆陆续续从乡下和山里回到城市,河南六县和广宁广平二城也逐渐恢复了一些人气。

    陈暮笑道:“不仅我要走,二哥和三哥也得跟着我去一个。我预料接下来的数月,卢中郎将只能围攻城池,而没法在野外与黄巾军决战了,这是旷日持久的战争,既然大哥不愿意南下,那就只能小弟代劳,去南边再为兄长建功立业。”

    刘备摇头说道:“对于建功立业,我心已经看淡许多。师君昨日跟我说起,说已向朝廷为我表功,诸多功劳加于一身,一个别部司马跑不了,能担任千石官吏,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何必让我们兄弟分离呢?”

    陈暮劝道:“大哥此言差矣,就算大哥建功立业的心思淡了许多,也得为二哥三哥考虑考虑。卢中郎将说要举荐我入太学,等回归蒲阴,我必然被举为孝廉,入仕为官。而二哥和三哥要想入仕,单靠朝廷的封赏是不行的,还要大哥的官职更高,才能有资格提升他们的职位,不能一直让二哥三哥做小小的屯长吧。”

    关羽微笑道:“我们四兄弟既然结义,就是同为一体。我做什么官职,都无所谓,只要兄弟不离不弃,那便是一直做屯长,我也愿意。”

    张飞挠挠头,其实他倒是想升官来着,但义字当头,也马上说道:“俺也一样!”

    他俩这么一说,反倒是让刘备迟疑起来。

    的确,四兄弟结拜,出征沙场,好像大家伙在一起就好,哪需要管什么朝廷封赏。

    可一路打仗,陈暮关羽张飞出力最多,反倒是自己这个大哥出力较少,结果捞的功劳反而最大,就算兄弟们无所谓,也得摸摸自己的良心看痛不痛。

    刘备叹气道:“我宁愿把军功分与三位兄弟......”

    “大哥说这些做什么。”

    陈暮笑了笑,他知道刘备是真心的。

    不过没用,军队当中,军功一直是从上往下延续。

    比如这次出征,大头功劳肯定是卢植的,然后再是宗员和五位北军校尉。

    再其次才能轮得上刘备,等分到关羽张飞头上,就已经很少。

    这还是刘备作为卢植的徒弟,跳过了军司马这一层,不然的话,孟震还得分一杯羹,落到刘备头上的功劳就更少。

    没办法,这是封建社会,公平这个词汇,即便两千年后都不一定能实现,更何况现在?

    “唉,是我无能。”

    刘备头一次有点恨自己官不大,居然没办法让兄弟们升官发财,想到此,摇头道:“四弟,你要去的话,有何打算?”

    陈暮分析道:“如今正是五月初,目前尚不知官军在豫州的战况如何。不过我预计要么已经打胜,要么还处于对峙阶段。不然要是大败的话,朝廷震动,很有可能会把卢中郎将调过去。现在没有动静,说明情况尚可。”

    “冀州黄巾新败,必然龟缩城池,卢中郎将也无法拿他们怎么样,肯定也会处于对峙阶段。此时我们南下去豫州,则如同鸡蛋放在两个篮子里,无论哪边先开打,都可以两处捞功。”

    陈暮自信满满。

    这就是三国时期很多门阀的玩法,两头下注,像诸葛家龙虎狗,三分天下,哪家都有他们的人,无论谁获得了胜利,家族都可以连绵昌盛,万代不绝。

    刘备点点头:“那如此,我便向师君请示,为你取一道军令。说是去援助皇甫将军和朱将军的援兵,你看如何?”

    “那便最好。”

    陈暮微微一笑,望向关羽张飞道:“二哥三哥,你们谁愿与我同去?”

    张飞瞅了眼关羽,他想去,但碍于是老三,不好说。

    关羽轻笑一声:“让翼德去吧。”

    张飞大喜:“还是二哥懂我,这没仗打的日子憋坏俺了,再这么闲下去,可要憋出病来。”

    见是张飞,陈暮眼珠子一转,说道:“三哥,带你去可以。不过话得说在前头,届时去了豫州,任何事情都得听我的,万不可莽撞行事。”

    张飞拍着胸脯保证:“那是自然,到时候四弟叫俺去杀鸡,绝对不撵狗。叫俺去追牛,绝对不赶马。”

    陈暮心道我信你个鬼,糟老头子坏得很。

    现在有刘备这个大哥压着,张飞还能听劝。等离开了刘备身边,立马就得变成孙猴子逃出五指山,还不得给来个大闹天宫?

第四十三章 曹操(求推荐票,求收藏)

    古人长幼有序,张飞头上有关羽和刘备,四人在一起的时候老老实实。但现在就只剩下陈暮,作为老四,他哪有什么资格管老三,到时候肯定会搞幺蛾子出来。

    想到这里,陈暮心生一计,说道:“三哥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不过既然三哥如此配合,做小弟的当然也不会三哥难做。如果三哥能够听话的话,小弟便取出家藏美酒,给三哥一尝,不是我吹,此酒冠绝天下,比之秫酒强十倍不止。”

    张飞眼珠子都快瞪下来了,不敢置信道:“比秫酒强十倍不止?当真?”

    “那是自然。”

    “好。”

    张飞大喜:“大哥二哥,你们可都听到了,得为我作证。”

    刘备无奈道:“好了好了,我听到了。”

    关羽虽不像张飞那么嗜酒如命,但也是爱酒之人,看向陈暮,目光闪烁:“四弟,非是我不信,比秫酒强十倍不止的酒,我还从未见过,不如取出来瞧瞧,让吾开开眼界?”

    陈暮哪还不知道自己二哥打什么鬼主意,翻着白眼道:“那可不行,这是我答应三哥的。这酒量少,等下次回蒲阴,再多拿几瓶给三位兄长。”

    关羽欲言又止,实在好奇。但现在正行军打仗,本就不宜饮酒,虽然很想见识见识,也只能作罢了。

    当天下午,刘备就向卢植讨了一份军令,并且将所有精锐都给了陈暮。

    算上涿郡带出来剩余的三百将士和收降罗市贼的两千多人,总共三千余人。而刘备自己帐下,反倒只剩下最近新降的士兵,总共两千多人,战斗力不是很高。

    不过考虑到未来已经很难有战事发生,陈暮也就接纳了刘备的好意,带着这三千多人上路。

    原来的罗市贼就是胡志等人,这些人战斗意识不高,被孟震的前锋军轻易击溃。后来刘备收纳了他们,并且多番仁义之举收服了他们的心,变得忠心耿耿,成为了一支有战斗意志的军队。

    只是有战斗意志还不行,必须得经历战争,见识过血才行。

    因此在经过十多天操练之后,刘备带着他们打了鸡泽伏击战,每个人手上都沾了血,虽然不至于一下子成为百战老卒,但至少比之普通黄巾乌合之众强得太多,算是可堪一用。

    至于刘备现在收下新收的部队,还需要刘备的一番调教才可以,关于练兵这方面,陈暮只能提供一点参考意见,实际还得让刘备自己来。

    值得一提的是,随着和赵琳关系越好,刘备的部曲羊毛也薅得越多,原本只是五百人一曲的军马,硬生生薅出快五千人的大部队,其中三千人的武器铠甲制式已经和官军一模一样,如此大的消耗,结果自然是被卢植发现。

    这事情可大可小,往大了说就是贪污,往小说就是渎职,重则杀头轻则丢官。

    因为东窗事发,导致刘备才发现陈暮关羽张飞居然瞒着自己在和赵琳做这种勾当,气得不行,把三人一顿臭骂。

    但四兄弟情同手足,打又打不得,骂也不能骂得太重,刘备也只能咬牙跺脚,自己跑去卢植那一力承担了所有罪名,请求卢植责罚。

    结果没想到卢植连申饬他都没有,甚至还允许他扩军,将本部人马增至一千,扩大了他的权力。

    这是刘备做梦都没有想到的事情,从卢植那回来后,还是不敢置信。

    然而卢植的态度却在陈暮的意料之中。

    为什么会这样?

    原因很简单。

    卢植是草根出生,不仅聪明,而且深谙明哲保身和人情世故的道理。

    军队中大小事情他说了算,刘备部队损耗报上去,有没有损耗同样也是他说了算,就算有人上报朝廷,朝廷派人下来核验,战争中损耗的东西,上哪去给你查验,难道还去各地战场一一翻找?

    所以就算朝廷有人来查,这事也只能不了了之。

    如此一来,对于卢植来说,这件事情风险极小。而他不责怪刘备,只要刘备不过分到拉个几万人部队出来薅他一个人的羊毛,把整只羊都薅秃噜了,那都是无所谓的事情。

    毕竟刘备现在立大功,他的奏章写了上去,天使也带着刘备的功劳回洛阳,以后刘备发达是迟早的事情。

    师生情同父子,刘备发达了,万一以后他这个老师落魄了,至少还有条退路可走。

    这就是所谓的狡兔三窟。

    卢植这糟老头子,比谁都精明。

    如此,陈暮就带着张飞和三千训练有素,且都是官军制式武器装备的军队南下,准备走马豫州。

    冀州离豫州非常近,一个是黄河以北,俗称河北。一个是黄河以南,俗称河南。

    两地虽不接壤,却只隔着一个陈留国,从邯郸到许昌的直线距离,也不过300公里而已。

    但在汉代,路途不便,需要绕远路,行程要上千里。

    不过陈暮又不是傻子,黄河附近水系极为发达,特别是冀州兖州司州豫州接壤的四地,河水流域能达到上百条之多。

    有些河流从黄河分支出来后,南下去了兖州和豫州,则可以接用船只顺河而下。

    他的部队只有三千人,其中还有刘备帮忙凑出来的五百骑兵部队,人数较少,让张飞带着骑兵南下,陈暮带步兵用数十条船只就可以走水路。

    唯一的问题就是北人不擅水,船只摇晃,一路导致士兵们呕吐不止,等出了浚水,到了浚仪县城,也就是后世的开封的时候,士兵们实在顶不住了,不得不原地休整两日,恢复士气和体力。

    等士兵恢复,再等到张飞与他按照原定路线汇合之后,军队才开始步行去西南的新郑。由于陈留国已经被黄巾占领,想穿过陈留比较困难,因此陈暮只能选择从新郑走。

    抵达新郑,已经是五月下旬。

    恰在此时,朝廷听说皇甫嵩和朱儁被围困在长社,于是就派出了曹操带领五千人马前去助阵,刚好和陈暮同时抵达新郑。

    新郑位于河内郡,处司州和豫州的交汇处,与长社相隔不过百里,是长社县最近的城市。

    朝廷拜曹操为秩两千石骑都尉,二十九岁就成为秩比两千石大员的曹操生得细眼长髯,仪表堂堂,骑在高头大马上意气风发地进驻了新郑县城。

    新郑令预备了粮草军需出门迎接,在城门口等候着他。

    正在此时,曹操忽然注意到不远处的平原上,一支军容整齐的军队收拾好了营寨,从新郑城北的侧面官道,缓缓向着南方而去。

    曹操眯起了眼睛,问新郑令道:“此是何方人马?”

    新郑令回应道:“此为朝廷新任北军司马刘备刘玄德的部下,刘玄德为卢中郎将之徒,据说乃中山靖王之后。在冀州大破黄巾,立功无数。天子大喜,派人前往幽州查其族谱,欲收录宗室,又封为北军司马。此番皇甫将军战事不利,卢中郎将便遣其部下陈暮张飞二人来援助皇甫将军和朱将军。”

    “原来是最近轰动朝野的刘玄德部下。”

    曹操点点头。

    他本来就是洛阳权力中心的人物,自然知道最近朝廷上发生的事情。

    王钧作为天使回到洛阳,向天子禀报一切。

    按照陈暮的计策,王钧首先是向天子替张让赵忠表功,说他之所以命令刘备帮忙把天子花出去的赎金取回来,全是张让和赵忠授意。

    如此张让和赵忠莫名其妙得了个大功劳,自然十分高兴。

    王钧则趁势让赵忠帮忙向天子举荐刘备,并且还把陈暮给王钧让他帮忙贿赂赵忠的五百万钱交了上去。

    平白无故得了功劳,还收了人家的钱,赵忠当然一百万个愿意。立即向天子为刘备请功,再加上卢植的奏章也到了洛阳,两相合一,天子自然是不吝赏赐,大肆封赏。

    本来按照刘宏的意思,刘备一下子帮他免掉了五千万赎金,龙颜大悦之下,是打算直接赐予高官厚禄,拜他为秩比两千石的校尉来着。

    但考虑到刘备一来太年轻,升官太快不好。二来还在卢植帐下做事,一下子跃到和吴兰等五校尉平起平坐的地步,容易引发原来的上级领导不满。

    因此王钧立即劝谏一番,建议刘宏把刘备录入宗室,给予名分和爵位。

    这其实也是陈暮的意思。

    临走之前,陈暮面授机宜,说是如果天子太高兴,要给刘备赐大官,就千万要阻止。

    因为对于刘备来说,现在最重要的不是高官,而是爵位。

    在汉末,高官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位列三公,说被杀就被杀,比之猪狗不如。

    唯有爵位,才是名望。

    如此就能坐实刘备汉室宗亲的头衔,而不会给予旁人落下口舌。

    东汉时期刘姓家族开枝散叶,刘氏成为了最大的门阀,而皇室这个主家,则有宗正这一九卿之一的高官来管理宗室事物。

    一般来说,像刘备这样属于宗室破落弟子,是没有录入宗室资格的,皇家族谱上,连他的名字都没有。

    比如他的祖父刘雄,官至范县县令,就没有被录入宗室。

    因为录入宗室之人,就必须要赐爵位,像刘备的曾祖父济川侯刘惠,高祖丰灵侯刘不疑才能在皇室宗族里找到他们的名字。

    陈暮的目的,就是要让刘备的名字,写进皇室的族谱里,成为名正言顺上的皇室成员之一。

    但要想被录入宗室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汉末的爵位虽然泛滥,但现在还没到二十多年后烂大街的地步,如今依旧比较珍贵。

    汉灵帝就算想给,也需要派人前往涿县调查刘备在涿县的族谱,把他祖宗十八代清查一遍,确定他的确是汉室成员,才能正式修订族谱,将他录入门墙。

    因此刘备虽然还没有被赐爵,但朝廷已经派人去涿县了,相信再过一段时间,刘备就不止是个别部司马,而应该列侯,最少是个亭侯。

    到时候他再说自己是汉室宗亲,那说服力就杠杠的,名望和声誉,自然也是扶摇直上,很快就会海内尽知。

第四十四章 曹操发动技能——奸雄(求票,收藏)

    陈暮当然不知道曹操就在身后。

    不过他很快就知道了。

    队伍兵行不过二里,他们就得淌过洧水,也就是后来的双洎河。

    这两条河河流汇聚到一起,交汇处水势浩大,无法通行,只能从新郑上游的溱水绕路,走水浅的地方淌过去。

    由于行军速度缓慢,等人过了一半,就有探马喊道:“中郎,后方来了一队人马。”

    早在新郑的时候,陈暮就已经得知了朝廷最新命令。

    卢植向朝廷表功,不仅刘备升为北军司马,陈暮也荣升中郎官,关羽张飞各为曲长。

    其中刘备为秩比一千石,陈暮关羽张飞则是秩比六百石。

    比,相当于后来的从。

    按照官级品秩来说,秩比六百石,已经跟普通的中县县令差不多,等于明清时候的从七品。

    陈暮坐在马上远远瞭望,只见远处河对岸旌旗招展,从道路尽头缓缓走来大队人马。看穿着打扮应该是官军,队伍最前头数人骑着马,浩浩荡荡而来。

    等那队人马靠近河滩两岸,能够看得稍微清楚一些后,就能看到那旌旗上赫然写着一个大大的“曹”字。

    曹操?

    陈暮骑着马,立于河岸坡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这支队伍靠近。

    “是朝廷派来的官军?”

    张飞凑过来。

    陈暮淡淡地道:“不去管它,我们走我们的。”

    等自己的人马过了河,那边也开始渡河了,陈暮收整队伍,准备离开。

    却在此时,有人驾驶着马匹飞奔淌过河水,向这边奔来,大喊道:“前方军队慢行,我部乃朝廷宿卫,有事询问。”

    宿卫军,就是东汉的禁军。原来叫羽林军,后来羽林军没落,这支队伍也就变成了宿卫军。

    这批人马算是刘宏最后的精锐,虽然没有全给曹操,但也给了很大的支持,其中骑兵就有一千。对于兵力已经捉襟见肘的汉室朝廷来说,能挤出五千人马给曹操,已经很不错了。

    对方喊出名头,要是不留下来等,那就是得罪别人。现在局势还未明朗,冒然得罪背景深厚的曹操不是一件好事,陈暮也只能立足原地,等待那骑士过来。

    片刻后,那骑士到了近前,问道:“这位将.....先生,我等为朝廷宿卫军,主将乃曹都尉,都尉让我来问你,你部是哪处人马,为何在此?”

    这骑士原本是想喊将军,虽然将军没那么泛滥,但在军中如果不知道对方职务,统称为将军属于惯例,就好像你后世看到一个不认识的妹子,不管人家漂不漂亮,叫一声美女肯定没错是一个道理。

    不过他靠近过来才注意到陈暮根本没有穿铠甲头盔,身上也没有携带武器,穿着打扮像个士子儒生,甚至连士子标准的佩剑也没有,一时拿捏不准,就只能喊句先生。

    陈暮回应道:“我部乃是北军中郎将帐下部曲,我为北军中郎官陈暮,如今卢中郎将战事顺利,兵围张角,大事已定。因此派遣我等前往豫州支援朱将军和皇甫将军,一应手续军令俱在,请问曹都尉有何见教。”

    其实曹操已经知道了陈暮的底细,但聊天嘛,总要有个借口,先假装不知道过来询问,这样才能顺势攀谈上。

    骑士说道:“都尉说,让你等原地等待,他随后就到,届时有事相商。”

    有事相商?

    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吧。

    陈暮心中冷笑,曹操这厮真是不负狡诈之名。

    想吞并就直说嘛,还玩什么套路。

    虽然曹操是骑都尉,秩比两千石大员,和北军五校尉的官职相当,次于卢植皇甫嵩驻军宗员等人。

    不过双方军队互不统属,也没有上下级关系,就算曹操官比陈暮大,按照惯例,能指挥这支部队的,也就只有卢植、宗员以及刘备三个。

    连北军五校尉吴兰鲍鸿他们都不行,因为北军司马,按照品秩,和孟震他们级别相当。

    他也再不隶属于孟震的先锋军,而是归属在卢植帐下近卫军。

    上级领导换了人,双方隶属没有联系,因此除了卢植和宗员,以及卢植头上光禄勋跟汉灵帝以外,其他人一律指挥不了刘备。

    所以如果曹操下命,陈暮可以完全可以不听他的。

    但现在人家做出一副过来商量的语气,没有仗着官大给你下命令,那就是属于正常交谈。

    你要是不给面子,那就是打脸的行为,不怪人家事后报复。

    因为这是另外一回事。

    也许有人说,万一人家只是闲着无聊过来和你聊聊天,没有别的意图呢?

    然而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曹操过来能和他商量什么事?

    还不是兵合一处,一起去长社救援皇甫嵩的事情。

    如果两帮人马分开去长社,到了那边开打,那就是两路援军,两处战场,打赢了功劳各自分各自的,没有上级领导分你的功。

    但兵合一处,那就是一股人马杀过去,打输了责任分半,打赢了谁官大谁拿大头功劳。

    这种借鸡生蛋的事情,曹操轻车熟路,未来也不会少干。

    不过现在陈暮还真没办法化解。

    因为人家没有用命令的口吻,而是商量的语气来,这就是所谓的绵里藏针,笑眯眯地用钝刀子割你的肉。

    你要是拒绝,就是打人家的脸,容易引起争端。

    所以没办法,只能原地等待,见招拆招。

    过了片刻,曹操渡河而来。

    陈暮和张飞不得不下马过去,到河滩边迎接曹操。

    靠近过去,来到近前看到曹操模样,让人不得不赞一句长相的确当得起威风凛凛四个字。

    只见此人细眼长髯,看起来约三十上下,面目红润,披风翻飞,不怒自威。

    在曹操的身边还有另外一高大威猛的汉子,面如紫玉,目若朗星,提着一把约九尺长的环首大刀,看身材就知道非等闲之辈。

    陈暮装作不认识他们,上前拱手行礼:“北军中郎将帐下中郎官陈暮,见过都尉。”

    “我为骑都尉曹操。”

    曹操坐在马上打量着他,说是军官,却不穿铠甲也不佩兵刃,一身儒生打扮,倒是稀奇得很。

    陈暮心里有了准备也不惊讶,镇定问道:“不知曹都尉唤我何事。”

    “听闻汝部为卢中郎将遣去豫州的援军,恰好我为朝廷军马,如今豫州黄巾猖獗,兵凶如火。我见你部人少,想邀请你兵合一处,一齐进军,方便照应,陈中郎是否愿意?”

    曹操露出狡黠的笑容。

    按官职,骑都尉秩比两千石,北军中郎官秩比六百石。按人数,他有五千人,陈暮只有三千人。

    兵合一处,肯定就是以他为主。

    到时候两股力量合在一起,攻打黄巾军获胜之后,攫取的功劳怎么可能会对半分?

    最重要的是曹操还是以陈暮兵少为借口,一片好心。

    到了战场上,陈暮不仅要帮他白打工,还得承曹操的情。

    一顿操作猛如虎,换了不明就里的人,没准还真对他感恩戴德。

    只是陈暮早就识破了他的伎俩,一脸为难道:“一齐进军倒也无妨,只是我部为客军作战,沿途地方没有朝廷指令,不供应我军粮草,所以我急着要去找皇甫将军索要军需。若是跟了都尉,我军就得饿肚子......”

    说到这里,陈暮一脸期盼地看着曹操。

    你想让我给你打工,那我就找你要粮草,而且保证我军一个个都是大肚汉,饭量是常人的一倍,吃都吃穷你。

    曹操脸色一滞,他的军需也都是地方提供,一路从洛阳过来,由沿途的缑氏县、京县、密县等地给予粮食,到新郑的时候食物刚吃完,才从新郑令那领了粮草,还没捂热就要分出去?

    不过想到长社已经离得不远,到了皇甫嵩帐下,找皇甫嵩要物资也不是不可以,用一点粮草换一群打工仔血赚不亏,于是咬牙道:“吾来提供。”

    “那真是太好了。”

    陈暮一脸喜悦的表情,又说道:“刚巧我军兵刃不足,箭矢短缺,若都尉有多余的器械,可否......”

    “不行,我部的兵刃箭矢也没多少。”

    曹操毫不犹豫拒绝。

    开玩笑,粮草到了皇甫嵩那还可以补充,军需这么重要的东西他自己也没多少,分出去的话,自己麾下的士兵怎么办?

    “那真是可惜。”

    陈暮摇头惋惜道:“等到了长社,我就只能去找皇甫义真将军,带领队伍投入到他的帐下,不然我部的后勤是个很大的问题。”

    曹操皱起了眉头。

    他之所以想拉陈暮入伙,原因是因为他并不想融入皇甫嵩和朱儁的帐下去。

    古代军队打仗都有主将次将末将之分,主将不仅仅只是将军的称号,按照后世的说法,其实就是元帅,就是三军统帅的意思。

    比如汉武帝打匈奴,主将是卫青。所以著名的漠北大战,卫青就是元帅,由他统领全局,带各路将军打仗。

    只是两汉时期,“帅”这个字还没有衍生出“元帅”这个含义,因此以将军代之。

    如今朝廷出征,三路兵马,皇甫嵩朱儁和卢植,就是三路主帅。

    他们三人的兵马是单独列出来,地位相等,立下的功劳也由他们分配,都有向朝廷奏功的权力,自主权非常大。

    而如果融入他们的帐下,那就要受到他们的节制和统帅,立的战功也会被他们分润走。

    因此曹操就想单独自成一派,并不希望自己的功劳被他人分去。

    不过想法是挺好,但他的人数毕竟不多。

    听说皇甫嵩和朱儁都被困在长社,敌军浩浩荡荡二十多万人,声势浩大,以他这点人马,想打胜仗还是力有不逮,这才打上了陈暮的主意。

    哪知道陈暮这支部队居然还缺兵器少粮草。

    鸡还没借到,蛋也还没下,自己先搭出去几把米。这种赔本买卖,傻子才愿意做。

    想到此,曹操摇摇头,说道:“若是如此的话,那便算了。”

    陈暮瞧了眼曹操身后依旧还在渡河的军队,笑了笑,说道:“既然都尉不肯收留,陈暮便去投皇甫将军了。唉,可惜了,若是都尉军粮辎重齐全,我是很愿意追随都尉的,告辞。”

    好家伙,最后再倒打一耙,说是自己愿意追随曹操,是曹操不收留的锅,不关他的事情。

    一番太极拳打下来,反倒变成了曹操的不是,弄得老曹这个气。

    可没办法,谁让人家的理由正当呢。

    出兵在外,没有后勤,就相当于孤军。

    就连曹操都需要到地方再补给,更何况陈暮。

    这也算是曹操想要独领一军最大的弊端,那就是皇甫嵩朱儁和卢植出来的时候把大部分军需辎重带走,曹操得到的支持很少,后勤压力比较大,只能顾自己,顾不了别人。

第四十五章 长社城下(求票,求收藏)

    打发了曹操,陈暮再次启程上路。

    其实陈暮也考虑过要不要跟曹操合并的问题。

    但这个念头只在脑中打了个转就立马否决,没有任何犹豫。

    原因很简单。

    皇甫嵩朱儁卢植三人都还算正直,在海内富有声望,可以算是正人君子。

    在他们的手下做事,至少不用担心他们会坑害你。

    有功劳会帮你上奏,有贡献也会给予奖赏。比如孙坚,就是因为作战勇猛,受到朱儁的提携而平步青云。

    可阿瞒不行。

    “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不跟你嘻嘻哈哈,绝非浪得虚名。

    陈暮作为客军,依附在曹操帐下,受他节制。一旦曹操起了歹心,比如打仗的时候让陈暮做先锋,拿他当炮灰,那玩笑可就开大了。

    不要以为曹操做不出来,当年济北相鲍信迎曹操为兖州牧,可以说是曹操早期最大的恩人。

    结果曹操准备伏击黄巾兵,带着鲍信先抵达战场。

    坑爹的是两人的军队还没到,曹操和鲍信两个人就先跑到了战场上去,然后在这个节骨眼上偏偏遇上了敌人。

    为了救曹操,鲍信战死。

    《三国志·魏书》是这么记载的。

    “太祖以贼恃胜而骄,欲设奇兵挑击之於寿张。先与信出行战地,后步军未至,而卒与贼遇,遂接战。信殊死战,以救太祖,太祖仅得溃围出,信遂没,时年四十一。”

    里面这段最离谱的是,你去设伏兵,两个主将莫名其妙跑到战场上去被敌人围困,然后鲍信死了,就曹操一个人跑了回去。

    说曹操不是为了鲍信的人马故意把他坑死都没人信。

    更甚至做阴谋论的话,不乏恶意猜想,也许他们两个人根本就没有遇到敌人,或者说,只有鲍信遇到了敌人......

    虽然这种猜想未免有摸黑老曹的嫌疑,但里面的疑点也实在耐人寻味了些。

    而且娄圭、许攸、边让.....一个个鲜活的例子摆在前面,有如此多的前车之鉴,再加上还有被抢走功劳当打工仔的风险,陈暮当然不愿意跟着曹老板混。

    除非是打算抛弃刘备投奔他,不然去投皇甫嵩朱儁都远比投在曹老板帐下好。

    陈暮带领队伍一路南下,扬长而去,曹操的部队远比他的队伍人多,渡河缓慢,等他走出了数里,消失在了远方道路尽头,曹操的队伍才渡河大半。

    一旁的夏侯惇低声道:“孟德,就这样让他们走了?”

    后世很多人以为曹操的父亲曹嵩是曹腾从夏侯家抱养的孩子,所以曹操又名夏侯操,是夏侯家的人。

    但实际上,经过现代dna检测,曹操跟夏侯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反而有曹氏家族血脉,因此可以断定,曹嵩应该是曹腾从曹氏宗族里抱养的孩子。

    不过夏侯家和曹家也不是完全没有关系,他们两家都是沛国谯县豪强,家族世代联姻,到了这一代,夏侯渊就娶了曹操的妻妹。特别是曹操夏侯惇夏侯渊这一代,从小一起长大,是发小关系,夏侯渊还替曹操坐过牢。

    因此曹操这次出征黄巾,就带上了夏侯惇,令他为裨将,也就是副将。至于夏侯渊曹仁曹洪曹纯等后来的班底如今并没有,夏侯渊在坐牢,曹仁曹洪曹纯等人才10多岁,还没有登上历史舞台。

    现在曹操的手下,除了朝廷分配的几个副将以外,就只有夏侯惇和乐进两人为后世所知。其中夏侯惇是裨将,乐进则只是曹操的一个侍卫,就是之前过河来找陈暮的那骑士。

    “此人明明是一军中郎官,却是士子儒生打扮,恐怕是有智谋之辈,许是看穿了我的意图,不可小觑。”

    曹操眯起了眼睛,他到现在也分辨不出,陈暮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

    “不过是个小小的中郎官而已。”

    夏侯惇撇撇嘴。

    曹操摇头道:“如今黄巾猖獗,世道不靖,正是龙蛇翻覆,豪杰并起之时。元让,不可小看了天下英雄。”

    曹操倒不至于现在就能看出汉祚已至,而是觉得天下已经有了乱象,乱象之中就肯定有英雄人物起势,到时候平定了天下,这些人肯定要被封赏,如卫青霍去病一般在太平年月也能打出个名堂。

    二人谈话间,陈暮已经走出了新郑地界,算是正式进入了豫州。新郑到长社不过百里路,换算成公里,就是38公里左右。不过这是直线距离,古代道路崎岖,实际距离更远。

    按照每小时3公里徒步时间计算,陈暮上午出发,要到晚上才能到。所以别看从冀州到豫州短短300多公里,他们却走了大半个月,不是没有道理。

    进入豫州之后,山脉丘陵逐渐变多。豫州就是河南,与河北的平原地貌相比,河南西高东低,山岭要比河北多很多。

    长社所在的颍川郡就位于豫州西面,刚好处于秦岭和太行山末端的交汇点,一路崇山峻岭,蜿蜒崎岖。

    在粮草问题上陈暮其实没有说谎,因为他是卢植派过去的部队,不是朝廷的部队。

    没有朝廷的军令,沿途的官府大方的还会供应一部分粮草,小气些的并不会给他们提供物资,因此从冀州带来的粮草用完后,他们也只能快马加鞭去找皇甫嵩。

    好在队伍带了10天干粮,一路上有些官府也给了一部分,勉勉强强能支撑到。不然的话,陈暮就得花钱去购买食物,一支三千人的部队每天人吃马嚼,花费不是一个小数目,很难支撑得起。

    如今已经是五月末,夏季太阳烘烤着大地,豫州气候炎热,天干物燥。到了夜晚的时候稍微凉快一些,路上经过一些乡镇,沿途问路,临近傍晚,已经来到了长社县境内。

    这里是长社县城外十余里的长葛乡,山林茂密,平原田地,沿着河水两岸,有房屋建立。此时却少了人烟,远远观望,隐隐看到有头戴黄巾的人驻扎在村里。

    “看来长社已经危如累卵,连长社北面的乡镇都被黄巾军占领,说明皇甫嵩只剩下一座孤城。不过如果没记错的话,皇甫嵩应该会对黄巾军用火攻之计,从而反败为胜,就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陈暮示意兵士隐藏于林里,远远地观望村庄中黄巾兵的动静,心里默默地想着。

    张飞低声说道:“四弟,有贼人。”

    “嗯。”

    陈暮点点头:“看到了,这应该是黄巾兵前哨,我们不要惊动他们,走脱了一个,对方就知道朝廷来了援兵。”

    张飞四下观察,皱眉说道:“西边山势陡峭,难以逾越,就算有山路绕道,恐怕也要浪费不少时间。东面是平原村庄,河水波涛,从那边走会被黄巾兵马发现,如何是好?”

    “无妨,天马上就要黑了,届时贼人必然回村庄休息,等他们安睡之后,再从远处践踏田地过去。”

    陈暮抬头看向天空,远方的夕阳落下,残留着的霞彩染红了半边天,火烧云如蒸腾起的焰浪,来势汹汹,卷走了天边回翔的暮鸦。

    暮鸦尚且知道回家,何况人?

    可田园荒芜,长满了杂草。

    这里没有人,只有杀人的兽。

    随着大地最后一抹阳光消散,夜幕降临。

    一轮银月挂上了天空。

    陈暮张飞二人带着士兵悄然从树林中走出来,骑兵牵着马,步兵用绳子串连起来,握着兵器,蹑手蹑脚,从村庄旁边的田地里穿行过去。

    长葛乡有数个村庄,东面是平原,田地数百亩,绕远一些,倒是不用担心被村庄的敌人发现。

    “敌袭!”

    才刚过了村庄不到二里,身后蓦地发出一声尖啸,在寂静的夜晚犹如余钟磐音般破云穿空。

    张飞顿时握紧了手中的长矛,整个队伍精神为之一绷,人人都警惕无比。

    陈暮喝道:“是身后的朝廷官军进入村庄惊动了敌人,我们不用理会,全军继续前进。”

    “中郎有令,是朝廷的官军惊动了敌人,不用理会,继续前进。”

    命令一个个传下去,夜幕下,月光无法给夜盲症的士兵提供太多的视野,大家只能继续拉着绳子前行。

    夜晚行军对于士兵来说,是一个很大的考验。一来夜盲症太多,看不清楚道路。二来人都是会对未知充满恐惧,视野里全黑,必然会害怕。

    不过陈暮用绳子把所有士兵串联起来,借鉴了曹操的铁锁连船,这样大家情绪就会稳定许多,也能顺利地继续行走。

    曹操的军队路过长葛乡,与驻扎在这里的黄巾军发生冲突,一切都在陈暮的预料之中。

    他可不会替曹操去趟雷,现在打起来,功劳不会太多,而且容易打草惊蛇。

    所以陈暮现在的任务,就是尽快赶到长社,与皇甫嵩汇合在一起。

    身后传来喊杀声,怒骂声,兵刃交织,金属碰撞声不绝。

    但随着距离越来越远,慢慢又归于平静。

    三千人的队伍埋头前进,没有人说话,气氛似乎有些压抑。

    走了约半个时辰,他们终于看到了远处位于道路尽头的一座城市。

    长社城坐落在平原上,西北面就是秦岭山脉,崇山峻岭,东南面则是平原,田园无数。

    四周森林草地茂密,洧水与溱水交汇的河水波涛浩瀚,绕着平原和城市流淌,浇灌着这片土地。

    这里是长社城城北,四周万籁俱寂,隐隐只看到了远处山坡下,近千帐篷连绵,灯火萦绕。

    黄巾军十数万大军已经把长社城团团围住,北面的部队不算多,只有一万多人。

    东面和西面也是一两万人,三面合在一起不过四五万。

    南面是黄巾的主攻方向,那里驻扎了十万大军!这几日已经攻了好几次,每次都被官军勉强打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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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之谋伐介绍:
这是一个现代人,与刘关张桃园结义,为他们做谋划的故事。PS:本书大部分遵照史实,人物性格会发生变化,并不依赖演义。不过会少量截取演义的精华,比如青龙偃月刀之类的武器等等,不影响历史。三国之谋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三国之谋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三国之谋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