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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玩蛇怪     三国之谋伐txt下载     三国之谋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九章 授天书

    傍晚时分,泰山学宫放课,诸多学生要么结伴去回宿舍,要么秉烛夜读,离家近得则收拾好物品准备回临淄城。

    诸葛亮这个时候也刚从兵学院下课,别人一般都只是主修儒学的同时选修一门。他倒好,除了政学院和兵学院以外,偶尔还经常去化学院和物理学院旁听,农学院也经常能看到他的身影,是一个什么都精通的全才。

    今天的武课老师是王朗,王朗前几年曾经跟着刘备讨伐过董卓,后来也上过冀州前线,这两年青州和冀州逐渐从互相攻伐转变为对峙,王朗也已经从前线调回来转任地方官。

    因为成绩出色,所以目前王朗又调回泰山学宫当老师,这是一个过渡期,据说明年他就会调去琅琊国为国相,因此在学宫教授的时间也不多了。

    现在天下大势,逐渐明朗。形成一超两强的格局,公孙瓒和刘备互相依靠,共同牵制北方霸主袁绍。

    由于听闻刘备治理严明,赏罚有度,政令清晰,很多天下豪杰俱都争相依附,像最近听闻齐国相府重用了一位叫毛玠的人,征召为侍御使,专门监督巡查各地官员有没有**问题,还与崔琰主持官员考察遴选,罢黜不少无能官吏。

    但也正因为天下豪杰前来投靠,还有很多家族举家搬迁来青州避祸,如泰山羊氏,琅琊王氏等,再加上泰山学宫自己也大量培养人才,一时间使得青州居然有种人才过剩的感觉。

    刘备只能开府,不能自创官位。青州的官位就那么多,僧多粥少,所以使得哪怕是王朗这样资格比较老的官员,也经常需要在学宫过渡才有新的任命。

    不过这倒也无妨,如今的学宫老师已经属于一份个人资历,会写在档案之中,就如同后世的党校一样,有过学宫任教经验的官员在地方上往往更受青睐,因此有不少地方官吏宁愿先来学宫进修,也不愿意快速升迁。

    只是演义中诸葛亮骂死的王朗,现在居然成为了诸葛亮的武课以及某些军事课的老师,诸葛亮每次上下课还得向他鞠躬敬礼,不得不说,缘份真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

    在拜别了师长之后,诸葛亮回到宿舍,好好沐浴更衣一番,打扮得干干净净这才准备出门,他住的是双人间,约四五十平,进门是个小客厅,然后左右各一个房间,没有门,只是用帘子遮着,房间内很小,只能容得下一张床,一个衣柜。

    同宿舍的是好友姚博,见诸葛亮洗漱之后重新换了身衣服,蹲坐在小客厅的席子上换鞋,一幅要出门的打扮,不由十分好奇询问:“阿亮,天都快黑了,你这是准备去哪?”

    “去见一个人。”

    诸葛亮一边穿鞋,一边笑着回答。

    “见一个人?”

    姚博眼珠子一转,挤眉弄眼地低声道:“你不会是去见阿凤吧。”

    他嘴里的阿凤就是陈凤,当年在泰山书院小班有二十多名同班同学,可天下大乱,其他人大部分都被家族接走,只剩下他们五人。

    陈凤比诸葛亮还大两岁,今年年满17岁,已是亭亭玉立,由于汉朝对女子入学并没有什么抵触,或者说,在南宋以前,女子无才便是德这种说法根本就不存在。

    从汉到唐,有才的女子无数,甚至连女皇帝都有一个,可见女子的地位并不低,想要入学读书也没有南宋以后那么困难。

    因此陈凤现在就入读于泰山学宫,又因她喜欢养花花草草,所以选修了农学院。

    源自于父母优良的基因,陈家三兄妹一个比一个长得好看,陈暮不用多说,从青州第一美男已经有往大汉第一美男发展的趋势,陈志也长得五官端正,剑眉星目,而陈凤更是绝美,比之嫂子秦罗敷也不遑多让。

    如此一来,整个学宫为陈凤痴狂者无数,追她的人从泰山山脚能排到泰山山顶上,但陈凤对她的追求者却向来不假颜色,唯有童年一起长大的几名发小,才能让她展露笑容。

    事实上他们几个人本身就是一个小团体,没有课的时候就经常聚在一起,或是郊外踏青,或是野外烧烤,几人感情十分深厚,对她皆暗生情愫。

    只是一来大家太熟,一时有些扭捏,谁都不敢率先求爱。二来大家互相顾忌,怕不管是否被拒绝,朋友都做不了。

    所以众人都只敢把心思放在心里,没有人将心里话告知于陈凤。

    姚博见诸葛亮忽然很是离奇地临近傍晚日入出门,顿时心中警惕,害怕诸葛亮这小子不声不吭,就要一个人约陈凤出来诉说衷肠,因而十分在意。

    诸葛亮是什么人?稍微一想就明白姚博在想什么,不由又气又好笑道:“是陈师邀我在日入之后去西山别苑,你在想什么呢?”

    “陈师邀你?”

    姚博只觉得一头雾水,问道:“我们今天整天都在一起,陈师何时邀得你?”

    “午后棋社瀑布下,你忘了?”

    诸葛亮穿好了鞋,又整理了一下衣冠,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这是套新衣服,用香熏过的,想来不会失礼。

    “棋社瀑布下?”

    姚博挠了挠头:“当时陈师有说叫你去西山别苑吗?我记得他只是大笑两声,转身就走了呀。”

    诸葛亮笑了起来,指着自己的额头道:“你忘了,他还敲了我三下额头。”

    “那能代表什么?”

    姚博就更加想不通了,这事确实很奇怪。

    诸葛亮问道:“你知道日入在十二时辰之中排多少吗?”

    “这......”

    姚博想了想,过了一会儿才道:“第十。”

    正常人谁记这个呀。

    “倒数呢?”

    “倒数?”

    姚博又想了想,人定,黄昏,日入,顿时睁大眼睛:“第三!”

    “正是。”

    诸葛亮检查身上没什么问题之后,这才往门口走去。

    “可是这也太牵强了吧。”

    姚博对着门口喊:“就凭这个吗?”

    “那你再想想,陈师常住的西山别苑是第几个山头就明白了。”

    诸葛亮摆摆手,径直出了门。

    西山别苑在第几个山头?

    姚博稍稍思索,顿时目光骇然。

    第三个!

    .......

    .......

    陈暮这个时候就在西山别苑。

    这个地方就是当初曹操来青州时住的地方,也是青梅煮酒论英雄的地方。

    原本是打算做四兄弟在泰山上的一处避暑之处,但刘备经常不在临淄,关羽在洛阳,张飞在前线,因此此地大多数时候,只有陈暮在住。

    毕竟偶尔在学宫教书晚了,或者想带着老婆来泰山上清净清净,享受一下夫妻二人世界,这里确实是个好地方。

    日入时分,差不多是晚上5-7点,学宫是在5点钟准时下课,古代没有电,5-6点钟天就会黑,因此读书时间,往往都是早晨5点上课,到下午5点就放学了。

    天边处于将夜未暗的阶段,世界灰蒙蒙的,东方已经隐隐能看到半露出的一颗小玉盘,西方的天际火红的太阳还未完全落下,绚烂的火烧云晚霞千里,预示着明天会是一个不错的好天气。

    三刻时分,也就是晚上6点钟,诸葛亮准时来到了位于泰山山脚下,一处不到二三十丈高的小山坡上,这个被称为西山的小山头,如果从学宫由南往北数,正好是第三个山头。

    西山别苑大门紧闭,里面也丝毫看不到有人的样子。但诸葛亮却是挺胸抬头地走到门口,捏住朱门铜环,缓缓地敲击了三下,声音清晰可闻,在山中发出脆响。

    “谁呀。”

    门内传出一个声音。

    诸葛亮高声道:“学生诸葛亮来拜访陈师。”

    过了片刻,大门打开,一个侍从探出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笑了笑,就让他进来。

    见到侍从这样的举动,诸葛亮心中顿时就有了底,微笑着跨步入门。

    “跟我来吧。”

    侍从带着诸葛亮往里走,穿过前院,就抵达了中庭。

    中庭后面是暖阁,门开着,几名侍从在屋外站岗,不远处的林间、假山后、竹影中似乎有簌簌响动。

    诸葛亮不知道怕死的陈暮除了只会带几个武艺较好的近卫以外,身边还会跟着不少司卫,此时此刻,至少有十把手弩是处于上弦状态,只是没有对准他而已。

    当他从中庭步入暖阁,再从暖阁外屋厅堂被带进里屋书房的时候,正看到房间内已经点了火烛,窗户打开着,屋外便是煮酒论英雄的后园。

    陈暮坐在椅子上看书,身前是书桌,在书桌两侧则是两个很大的书柜,上面密密麻麻摆满了各种用左伯纸刊印出来的书籍。

    “陈师!”

    诸葛亮轻步走进去,缓缓拱手行礼。

    陈暮似乎此时才发觉有人进来了,见到诸葛亮,立即故作不解道:“是阿亮呀,怎么忽然来此,是有何事吗?”

    诸葛亮微微一笑道:“师君相召,不敢不来。”

    “哦?”

    陈暮装作纳闷问道:“我何时召过你呀。”

    诸葛亮又一拱手:“师君白日在亮额头敲了三记,岂不是因为当时人多,有些话不便入耳,便才告诉亮,日入三刻,西山别苑相见吗?”

    “哈哈哈哈。”

    陈暮顿时笑了起来,摆摆手示意他起身,高兴地道:“你倒是有心了。”

    诸葛亮起身,问道:“不知师君相召,是有何事?”

    陈暮沉吟道:“你白日说,袁绍若是废帝,乃取死之道,这是何解呀?”

    诸葛亮笑道:“师君应该明白。”

    陈暮眼睛盯着他,过了许久,才感叹道:“你是我见过得最好的学生呀。”

    “亮不过是得师君点拨而已。”

    诸葛亮谦虚地道。

    “很好。”

    陈暮站起身,转身从书架的缝隙间,取出几本单薄的小册子出来,拿在手中,过了片刻又回头对诸葛亮道:“见到你如此出色,我也就放心了,阿亮,我问你一件事。”

    “师君请说。”

    诸葛亮依旧那么温文尔雅,即便只是十五岁的年纪,却仿佛饱经风霜那般从容不迫。

    然而陈暮下一句话,却瞬间像是撩拨到了他的心弦,让他原本平静如湖的内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陈暮问他:“你喜欢阿凤吗?”

    “啊?”

    诸葛亮一时间方寸大乱,不知该如何回答,紧张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略微有些不知所措。

    他万万没想到陈暮居然会问这样的一个问题。

    陈暮忽然笑了起来,轻声说道:“阿亮,你应该也知道,我妹阿凤早在前年就已经及笄,提亲之人踏破了门槛,甚至连那袁术也派人来替他子求亲。”

    诸葛亮嘴唇蠕动了一下,木讷道:“亮知道。”

    “那你可又知道,原本我父母极为中意的那些人家,被我全都给推辞掉了。”

    陈暮饶有兴趣地观察着诸葛亮的表情。

    就看到他原本有些暗淡的眼神顿时亮了起来,整个人都仿佛恢复了神彩。

    十五岁的少年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千古留名的丞相在今日却是难得露出此般表情,想来还真是有趣。

    “这,亮倒是不知。”

    诸葛亮心中微喜,但表面上却没有过多的情绪波动。

    陈暮暗暗称赞了一番诸葛亮的性子,于是说道:“只因我知阿凤心有所属,故而如此。”

    阿凤心有所属?

    诸葛亮的眼神顿时再次一变,居然露出痛苦的表情。

    陈暮心道都说恋爱中的女生智商为0,男生也差不多嘛,以诸葛亮的智力,都已经把他叫过来,暗示得这么明显,难道还不清楚吗?

    诸葛亮缓缓闭上了眼睛,拳头紧握,嘴唇动了动,想说点什么,又不敢开口,一时房间里极为沉默。

    “阿亮啊!”

    “亮在。”

    “我妹阿凤喜欢的人。”

    陈暮盯着他,轻声说道:“是你呀。”

    一刹那间,诸葛亮的眼睛睁开,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眼神。

    陈暮微笑着说道:“女孩子羞于启齿,但有一日我路过后园,见她正摆弄一朵花,一边摘叶,还一边咒骂,说什么死阿亮,榆木脑袋之类的话,想来,她也应该暗示过你才对吧。”

    诸葛亮眼神顿时茫然起来,恍惚间,突然想到这些年来的一些被他忽略的小事,比如阿凤每次亲手种出来的瓜果都是交予他,让他带回去吃了。

    那时他以为阿凤是给姚博黄琦孔俭以及自己四人这个小团体的,所以每次带回去都给大家分吃,众人也都习以为常,却忘记阿凤从没说过让他分给其他几个童年玩伴。

    还有其他诸多暗示,如偶尔出去踏青烤制食物,阿凤给大家都会烤,自己的分量却往往比别人的多,以前没注意,现在才想起来。

    陈暮又道:“我是过来人,你们这些少男少女的心思,明知道可能会有情愫,又碍于朋友等错综复杂的关系,反而不敢开口。恐怕你也曾经隐隐意识到过,只是因为姚博黄琦孔俭他们同样喜欢阿凤,因而你也不敢流露出心思吧。”

    被陈暮叫破了心中所想,诸葛亮脸色微红,低声道:“师君教训得是。”

    “呵呵。”

    陈暮笑了笑:“阿亮,阿凤虽然钟情于你,然你想娶我的妹妹,也没那么容易,得经过我的考验,才能知道你是否有能力让我妹妹过上更好的生活。”

    诸葛亮立即又拱手道:“请师君吩咐。”

    陈暮走到诸葛亮身边,将手中的几本书籍递过去,沉吟道:“这几本书是我写的,但我不允许你从这里带出去,以后每天学宫放课之后,你可以来此居住研习这几本书,什么时候觉得学得差不多,就找我,我调你去地方为吏,看你的本事。”

    “唯!”

    诸葛亮恭敬地接过这几本书来,按照当时的话来说,这叫传道受业。

    严格意义上来说,诸葛亮只能算陈暮的大课弟子,像刘备跟卢植一样,并没有登堂入室。

    所以他娶陈暮的妹妹,倒也不算逾越规矩。

    但传道受业了就不同,这叫继承衣钵,属于亲传弟子。

    好在陈暮并没有开口说要收他当入室门徒,仅仅只是让他研习书籍,并不是将这些书籍送给他,也没有让他把这些知识传承下去,这样就依旧不算亲传弟子,还是可以迎娶阿凤。

    陈暮看着他颇有些心不在焉地捧着这几本书,甚至都没有看上面的书名,拍了拍他的肩膀,轻笑一声道:“阿亮,好好努力吧,为了阿凤。”

    说罢,径直从他的身边走过,往门外去了。

    诸葛亮站在原地许久,心中一直有一句话回荡在自己脑海,原来阿凤喜欢的是自己,原来阿凤喜欢的是自己,原来阿凤喜欢的是自己。

    那股窃喜感,竟是如此让人心情激荡,让人奋发动力。

    对了,为了阿凤!

    研习书籍!

    诸葛亮忽然间醒悟过来,连忙低头看去。

    就看到在那几本书上,赫然写着一个个书名标题,竟是如此令人触目惊心。

    《汉朝各层阶级论》

    《民族论》

    《黄巾之乱的根源是什么》

    《什么是生产力,什么是生产关系》

    《为什么董卓之后,大汉天下会如此崩坏》

    一个个让人如此陌生的词汇映入眼帘,令人瞠目结舌,让诸葛亮完全感觉不到看古时书籍那种了然于胸的感觉。

    他睁大了眼睛,翻开了《阶级论》的第一页,顿时就被吸引进去。

    里面关于贫民阶层、百姓阶层、官吏阶层、豪强地主阶层、乃至上层统治阶层的描述,竟是如此深刻,令人无法自拔!

    诸葛亮只翻了前几页,就张大了嘴巴。

    这样的论调简直前所未闻,一些言论,仿佛为他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这几本书,简直是天书!

    比之黄石公授予张良的《太公兵法》,更加高深莫测!

第四十章 人心所向,优势在我

    《汉朝各层阶级论》。

    光这一本书,就足够诸葛亮沉迷于其中,无法自拔。

    因为这本书里的内容不仅仅是在于将各个阶层划分出来,同时还阐述了他们之间矛盾根源,各自需求是什么。

    在书里面,各层次主要分为百姓阶级,地主阶级,贵族阶级,以及高层权力阶级。

    其中百姓阶级又分为有资产的平民,和没有资产的贫民。

    地主阶级则分为有大量钱财以及少量土地的商贾,和拥有大量土地以及少量钱财的豪强。

    这里指的大量和少量只是个相对概念,像苏双张世平糜竺这样的大商人,钱财肯定更多,土地也不少。而张飞这样的豪强土地很多,流动资金肯定比不得商人,所以并不是说商贾和豪强土地与钱财少于普通平民。

    贵族阶级范围更大,寒门、世家、官员、宗室,只要在社会地位上享有特权的人,基本都可以算作贵族,哪怕是寒门,但人家掌握有知识,随时都可以做官。

    高层权力阶级就更不用多说,洛阳天子三公九卿司隶校尉尚书令御史中丞各州州牧等等。

    陈暮在书里说,人在这世界上唯一的永恒动力只有一个,那就是生存,不管他多富裕,多么权势滔天,他也想活下去。

    秦始皇已经站在了天下顶点,可依旧痴迷于长生不老,想要永久地统治,在某种程度也属于追求生存的一种。

    而对于普罗大众来说,他们同样有生存的权力,但包括地主阶级在内的统治阶级,却时时刻刻剥削他们,挤压他们的生存空间,逼迫他们去死。

    这样最终形成的结果,那就是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他们只能掀起反抗的浪潮,这也就是所谓的官逼民反,揭竿而起。

    书里用陈胜吴广,以及黄巾起义等多个例子证明了这个观点,但同时他也指出了农民起义的弊端,里面涵盖种种,如起势之后容易思想腐化,斗志消沉,缺乏战略眼光等等。

    诸葛亮越看就越觉得惊心动魄。

    因为他发现这本书不仅仅是一本分析大汉各阶层,阐述它们之间各自矛盾点的书。同时还是一本造反指南,统治者宝典,权术斗争手册。

    如果起义军得到它,完善自身的缺点,学习里面列出来的正规化管理,煽动百姓,将纪律散漫的农民军变成一支有组织的军队,好好治理地方,以身作则,慢慢图发展,那将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如果贵族地主阶级得到它,上能洞悉各类权力斗争,与其他贵族地主联合,对皇权进行施压与封锁。下能了解百姓,深知疾苦,更知道怎么去控制他们,利用他们,愚弄他们。

    而如果统治者得到它,皇帝,三公九卿就会知道百姓的需求,明白要如何维护自身的权力,运用各种手段,或是转嫁矛盾,或是用各种政策手段分化等等。

    这本书对于大汉各层的剖析实在是太深刻了,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屁股决定脑袋,你在什么阶级,就要维护这个阶级的利益。

    恰恰书里就已经告诉你该去怎么做,在各阶层形成对立时,教你如何用巧妙的方式去应对。

    难怪陈师告诫他,不允许他将这些书带出西山别苑,只允许他过来研习,恐怕若是有朝一日这些书籍流传出去,对于那些权力上层者来说,必然是一场轰动。

    诸葛亮只觉得陈暮的智慧深如大海,对他的钦佩也愈加地深厚。不得不感慨,或许真因为陈师出身于底层,游走于权贵,才能对这个世界,对各个阶层的认知,是如此地深刻吧。

    也许,自己是该在完成学业之后,就从基层吏员做起,深入百姓之中,了解民间疾苦了。

    他一边看,一边这么想着。

    .......

    .......

    目前青州整体局势上极为稳定,平原国、济南国、乐安国、齐国、北海国、东莱郡,再加上新占据的琅琊国,东海国,总共已经有八郡之地在手。

    从地缘的角度来考量,按理来说,泰山郡也可以占领,因为泰山郡和济南、齐国、琅琊以及东海四郡国接壤,如果占据的话,就能形成一块完整的版图,差不多就是后世大半个山东。

    可惜的是从地理的角度来看,包括琅琊国在内,泰山郡与青州被整个泰山以及沂蒙山阻隔,双方交通极为不便,真占据了此地,几乎等同于一块飞地没什么区别。

    所以哪怕青州可以将泰山郡纳入版图,可没有实际意义,还得分兵管理,因此这一块在应劭走后,陷入无数贼寇的混乱,也都一直没有去处理。

    目前八郡之中,田丰为平原相,华歆为济南相,张飞为乐安相,陈暮为齐国相,孙邵为北海相,氏仪为东莱相,萧建为琅琊相,陈珪为东海相,其他各郡丞、县令、县丞大小官职,也都全部满额,整个青州的治理处于一片蒸蒸日上。

    这些太守国相基本都是有强大的内政能力,像陈暮田丰华歆陈珪孙邵氏仪,内政能力都是数一数二级别。

    不过当中也有滥竽充数的,比如张飞这个名字就很碍眼,只是他这个乐安相很早之前领的,当时刘备亲信不多,只能让关羽张飞各领一郡国,后来关羽去了洛阳,作为老大哥刘备又不好无理由把张飞职撤了,导致这个乐安相一直保持到了今天。

    当然,这些年张飞一直在外地打仗,根本就没有履行过乐安相的职责,所以实际上之前的乐安国一直是由沮授孙邵氏仪孙乾简雍这些人在打理,他只是挂个名而已。

    包括现在的乐安国,目前是由长史孙乾主持大局。原本刘备是想把发小简雍提拔到国相的位置,但陈暮却坚决反对,毕竟简雍的内政能力一般般,自然是有能力的人上,让他去还不如孙乾去。

    陈暮的话刘备还是得听,最终是打消了原本想要提拔简雍担任乐安相的想法,不过他也没有亏待简雍,让他一直跟着自己在前线行军,担任幕僚。虽然位在田丰这个军师祭酒之下,却也在其他幕僚之上,待遇还是很好。

    沮授荀彧稳坐大后方,这两年来将青州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随着政局稳定,生产力得到保证,人口开始稳步增长。根据最新人口普查,全州人口突破了五百万大关,呈现金字塔结构,比之冀州六百多万的人口,也差不了多少,实力稳居天下第二。

    在政局、地方、军事、教育、科技都在稳步发展,没有什么太大问题的情况下。青州已经不再需要陈暮亲自坐镇,他留下了许多治理方针,以沮授和荀彧的才能,只需要按照这些方针去做,基本就足以保证全州上下的安定。

    因此兴武三年四月,公元196年,历史上的建安元年。陈暮告别了父母妻子,迎着晚春的朝阳之中,只是坐了一辆马车,数十护卫保护,就悠哉悠哉地开始往北面的平原国方向而去。

    春风吹拂,从临淄城出来,顺着来来往往的北面水泥官道,马车缓缓前行。

    平原国到临淄其实并不远,大概二百公里,出城往北,沿途经过西安县、高苑县、梁邹县,再过济水,漯水,就到了平原国境内,到漯水基本就是水泥官道的尽头,因为再过去,就是浩瀚的黄河。

    黄河浩荡如海,陈暮站在高唐渡口,这里已经是黄河下游比较窄的地方,但最窄处也有一里地,差不多是四百多米,两岸往来渡口船只无数,卸货的码头工人成群。

    渡口有很多茶摊,从马车上下来之后,陈暮对身边同样从马车上下来的阎忠苦笑道:“这一路风尘,倒是辛苦先生了。”

    阎忠已经接近六十的高龄,不过作为西凉人,三日来的行程倒也不觉得疲倦,两只眼睛炯炯有神地打量着黄河两岸的模样,精神矍铄地说道:“想当年老夫驰骋西凉,奔马一日一夜都不觉得累,这点行程算得了什么。”

    徐荣也说道:“这水泥路确实神奇,若是用于运兵,恐怕比之普通官道行进速度要快一倍。”

    “自然。”

    陈暮笑了笑,有了水泥路之后,马车要比以前舒服得多,至少没那么颠簸,所以完全可以用战国时期的战车来运送士兵,这样速度就会比士兵用脚走路快得多,更容易早点抵达战场,不会耽误战机。

    可惜在没有机器的时代,人工建造水泥路实在太废力,青州花了数年,动用不少人力物力,也才修建了这一条而已,主要就是为了前线,不然到处都是水泥路的话,会方便许多。

    “司命,渡口那边说,上一趟船才刚刚开走,下一趟要等人满之后才会出发。我们一行有二十多人,再等二十来个,就能出船了。”

    过去询问的司卫过来回信。

    陈暮抬起头看了眼天空,点点头,指着远处的茶棚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先过去休息休息吧。”

    一行人就走进了茶摊。

    此时正是上午,来往船运非常多,高唐县连接青州冀州兖州三地,又有黄河作为运输点,可谓交通枢纽,因为青州海盐而发展起来,因此渡口逐渐形成了一个乡镇集市,极为热闹。

    大量的运输船只来来往往,还有很多比运输船小几号的客船穿行在河面,不断有马车运送着货物抵达渡口,周围人流涌动,工人与行人络绎不绝。

    几人坐下后,侍卫们占据了周围的桌子,将三人团团围在中间保护。

    阎忠看着四周景象,倒是颇为叹息道:“我早年做过信都令,来往穿行大河数次,也曾经来过高唐,却是第一次见此地如此繁华,按理来说,高唐已经离冀州不远,难道这里的人都不担心战乱吗?”

    “担不担心,一问便知。”

    陈暮笑着向茶肆小二招招手,等小二过来,开口询问道:“贤家。”

    “尊客要些什么?”

    小二忙不迭过来招呼,汉朝的茶其实不太流行,说是茶肆,其实就是饭铺,多是做两岸过路行脚客人以及码头船工的生意。

    临近中午,众人还没吃饭,陈暮就笑道:“既是在大河边,想必你这里多以鱼脯吧。”

    “尊客一看就是有见识的人。”

    小二笑呵呵地道:“不错,我们这里确实多有鱼脯,不过尊客运气不错,昨日附近村庄猎户猎到了一头野猪,小店买了二十斤,卖出了些,还剩了十余斤,在井水里泡着,眼瞅着再过几日就要坏了,尊客若是要,可以便宜些。”

    “全要了。”

    陈暮大手一挥,他们这里有二十多个人,十多斤野猪肉还不是轻轻松松?

    “好嘞。”

    小二大喜,今天运气还真不错,猪肉不好保存,哪怕井水里温度低,可过几天也得臭,现在能卖出去算是走了大运了。

    “再上些鱼,一些菜肴即可。”

    “马上来。”

    “贤家先莫急。”

    小二正准备走,却听到陈暮让他止住脚步,不由问道:“尊客还要什么?”

    陈暮笑问道:“我是想问,这高唐已经属于前线了吧。”

    “那可不。”

    一提起这个,小二顿时就不困了,指着河对面道:“过了大河,便是灵县与鄃县,拢共不过六十余里地,刘使君与那袁绍时常打仗,上个月袁绍的骑兵来打到河对岸了呢。”

    “哦?”

    陈暮看了眼同样繁华的河对岸渡口,诧异道:“既然如此,为何此地还是如此繁茂,难道百姓们不惧怕吗?”

    小二乐道:“这有何好惧的,袁绍的兵马还未到对面渡口,就被刘使君派人打了回去,当时小人刚好在河对岸帮东家卸货,打起来时候坡上数千人都在看,那典将军以一当万,杀得袁绍兵马溃不成军,我等还纷纷呼喝助威来着。”

    陈暮徐荣阎忠三人互相对视,纷纷无语,齐齐夸赞小二道:“好胆色。”

    小二不知他们是在讽他无知者无畏,得意洋洋道:“那是,刘使君亲自领兵驻守于鄃县,加固城墙,打退袁绍几次来犯,一开始我们还心惊胆战,后来发现敌军根本打不到高唐来,便也安心了,想来刘使君定能消灭他们。”

    见这小二颇为健谈,陈暮倒也来了兴趣,又问道:“我知高唐兴起与食盐有关,兖州还好说,那冀州会允许青州的食盐买卖进去吗?”

    “一开始也卖不进去,可河东盐池在关中,取盐不易,百姓也得吃盐,哪怕冀州官府禁止青州盐流进去,也挡不了人卖呀。之前就发生过几次冀州因为禁盐,百姓动乱的事情,那袁绍估计也没得办法。”

    小二指着远处一艘大船说道:“尊客你看,那就是冀州大家族田氏的商船,还有那些人,听说很多家族都已经举家搬迁去了青州,因为袁绍经常找借口对一些大世家动手,说是他们勾结敌人,实际上就是拷问钱谷,反正北边乱得很,不止是世家,很多百姓也在往南迁。”

    陈暮再次向着码头看去。

    之前的确看到很多百姓坐船往南,但一开始还以为是正常行人,现在得了小二提醒,才发现一个个拖家带口,很多都大包小包带着家当,属于整家迁移。还有一些大家族,直接一艘船靠在码头,下来很多人,还有官府的人去迎接。

    这模样倒是有些像是历史上五胡乱华时,北人南渡的景象。区别在于,当时整个河南河北都已经被胡人马蹄践踏,大量的百姓以及世家只能往江淮地区迁移。

    而现在袁绍当政冀州,因为军费紧张,打上了一些世家豪强的主意,逼得他们投奔青州。

    “好了,你先去吧。”

    陈暮摆摆手,让小二离去。

    阎忠沉吟道:“看来袁绍在河北很不得人心呀。”

    “不错。”

    陈暮眼中闪烁过丝丝诡异的光。

    他忽然想起了自己老大哥当年在冀州留下来的美名。

    也许,这些看似虚的东西,却可以利用。

    人心所向,优势在我!

第四十一章 田丰之计

    四月初,陈暮过了黄河,然后再过马颊河抵达平原县。

    在历史上,黄河下游地区水系复杂,纵横交错,有徒骇、太史、马颊、覆釜、胡苏、简、絜、钩盘、鬲津等九条大型河流。

    注意,这还只是史书上记载的九河,在九河之外,还有大量的支流细水,盘根错节,形成一片泽国。

    汉朝的地理与两千年后的地理截然不同,至少光黄河位置就差了七八十公里。

    因此正是依靠黄河下游复杂多变的水系,倚仗青州强悍的水军,以及前些年两岸修建的多处堡垒、河渠、营寨为防御支点,将袁绍大军拒之门外。

    从高唐过去之后,就已经能够感觉得到战争的气息,来往道路上,经常能够看到大量碉堡营寨等防御工事,还有大股青州士兵四处游弋、巡逻、警戒,对来往的行人进行盘查。

    据说这两年已经松了许多,为了做生意,将食盐卖出去,放宽了冀州与青州来往限制。在前两年战争最严厉的时候,别说行人商贾,就连当地百姓也被迁移南下。

    正值四月晚春,草长莺飞,一行人在官道上缓缓前行,还未到日中,路上车马来往、行人颇多。

    有单衣布履的儒生,有衣服文采的商人,也有穿着黑衣或白衣的黔首平民。因为世道不宁、道路不靖,行人多随身佩戴短刀、长剑,见到车队,都会避让开。

    倒不是普通百姓害怕权贵,而是见到马车上有老者,汉人尊老深入骨髓,道路上遇到老人,即便不认识,也会拱手行礼以示尊敬。

    越靠近城池,这种战争的气氛就越加浓郁,一列列穿着红甲的汉军士兵在城外穿梭,有的出城往北去,有的在城外附近巡逻,还有的站在城门口值守,来回巡视着进城的每一个人。

    那严厉如箭的目光以及搜查货物时的认真态度,仿佛在提醒过往的每一个行人——现在是战时。

    “止步!”

    站在城门口值守的门侯厉声喝止,他早就注意到了这支队伍,这些人人人都骑马,还有两辆马车,虽然看着没带什么货物,但腰挎的刀剑与马侧悬的弓弩,就已经证明了他们绝非一般人。

    阿大阿二张龙赵虎等人一直担任陈暮的贴身侍卫,见到这情形,正准备掏出官印证明他们的身份,哪料到陈暮却淡淡一笑,对门侯道:“军侯有何事?”

    门侯打量了他们一眼,指着他们夸下马侧的弓弩严肃说道:“弓弩乃禁品,禁止携带入城,你们是哪来的?有照身帖否?”

    照身帖就是秦朝时期的身份证,由商鞅发明,除了没有照片以外,和后世身份证差不多。

    只是非信息时代,这东西太容易伪造,实际意义不大。

    不过青州规定,凡是要外出本县的百姓,都必须去官府申请报备,申请通过之后,当地官府会发一张特别通行证,就是青州独有的照身帖。

    这种照身帖是由特殊材料和特殊工艺制成,仿制非常困难。而且上面还会盖有官印,如此一来,想要伪造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同时普通百姓很难弄得到,只有达官贵人才能用得起。

    别看平原县外人来人往穿梭,但实际上大部分都是本县人,本县人自有一套身份识别,有乡老开具的证明。

    因此高唐与平原的食盐产业生意往来,多有本地大家族参与,基本都是熟面孔,而陈暮他们是生面孔,且带了违禁物品,自然引人关注。

    陈暮是青州表面上的老四,实际上的老二,出门自然不用带什么照身帖,每次穿县过郡,用他随身带的官印就行,不过这一次他并不想这么做,这里已经不是后方,而是前线,所以他想暗访一下,看看戒备如何。

    当下他向着阿大招招手,阿大会意,向前走几步,从怀里掏着什么。

    门侯以为他们是在掏照身帖,便回头看了眼已经悄然围拢过来的士兵,示意他们放松一点,至少这些人并没有把手放在武器上,还没有发现他们有什么太大的攻击性。

    阿大走过来,从怀中取出一个袋子,掂量掂量,给门侯递去。

    门侯接过来瞬间就觉得不对劲,袋子里传来的触感硬邦邦的,绝对不是照身帖,打开一看,顿时脸色大变,抬起头,看到陈暮笑眯眯地看着他。

    “这是何意?”

    门侯捏紧了手中的袋子。

    “一点心意。”

    陈暮微微一笑:“还请军侯通融一番。”

    “哼!”

    门侯冷哼一声道:“想贿赂我?抓起来!”

    “谁敢!”

    阿大阿二,乃至徐荣他们顿时将刀剑拔出。

    城门口的士兵反应迅速,全都举起长矛,将众人团团围住。

    远处巡逻的士兵注意到不对劲,飞快地往这边赶。

    附近百姓纷纷避开,以免惹祸上身。

    见事情闹大,阎忠看了眼陈暮,想知道他会怎么收场?

    要知道,这次来前线,陈暮打的主意就是学秦国换白起,玩的就是攻其不备。

    若是在这里就暴露了身份,那陈暮的脸可就丢大了。

    然而陈暮丝毫没有担心,只是笑着说道:“军侯误会了,我想让军侯看的东西并不在表面,而在下方。”

    “下方?”

    门侯皱起眉头,见四周士兵涌上来,已经将他们团团包围,倒也不惧怕,便打开袋子,伸手进去摸。

    过了片刻,他就摸到了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正想取出来,就听到耳边有人低声道:“你一个人看就行了,不要让别人看见。”

    门侯瞥了眼身前的这个文弱书生,虽然心中不在意,但还是将东西取出来后,放在怀中瞅了一眼。

    这一眼,脸色变得比刚才还快,手忙脚乱地把东西塞回袋子里,抬手就要行礼。

    陈暮却摆摆手道:“行了,不要暴露我的身份。”

    “唯!”

    门侯就不敢再行礼,只能低声应道:“见过四将军。”

    他不认识陈暮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但他知道在军中,大多数青州老卒都称呼张飞为三将军,偶尔也会提到传闻中的那位四将军,所以干脆也跟他们一样这么称呼。

    陈暮笑了笑,问道:“我们可以进去了吗?”

    “自然。”

    门侯将袋子还给阿大,不停地对周围士兵摆手道:“有照身帖,检查无误,放行!”

    陈暮转身回到马车上,车队再次启程。

    路过门洞的时候,他又忽然掀开窗帘转头对那门侯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门侯心中一惊,贵人问自己名字,不知是福是祸,但又不得不回答,只能硬着头皮道:“文稷!”

    “呵呵。”

    陈暮笑了笑,放下了马车上的门帘,坐回了车内。

    文稷看到马车缓缓驶进了城中,二十多人队伍慢慢消失在了人群里,心中难免忐忑不安。

    传闻青州的四将军陈暮向来治军极严,手段残酷,曾有跟随多年的老兵犯了罪,其当着所有老兵的面挥泪斩之,一时间军纪为之清明。

    现在自己将他拦在城外,虽然并没有什么失礼的举动,可谁又知道会不会被他记在心里,严惩一番呢?

    想到这里家乡多年战乱,不得已举家逃到济南,又为糊口参军入伍。

    家中妻已怀孕数月,父母皆已老迈,全靠自己赡养自己作为顶梁柱若是出了变故。

    一时间文稷竟有些患得患失,心中忧虑难安。

    平原县城离鄃县前线已经不足五十里,各地兵马调派往来,俨然一座军镇。

    但食盐的运输买卖依旧阻止不了它成为军商兼并的交通枢纽城市。

    青州的食盐卖向天下,幽州的公孙瓒,边境的乌桓人,塞北的鲜卑人,哪怕是敌对的袁绍,也照卖不误。

    民以食为天,作为两大生活必需品,如果古代粮食排第一的话,那食盐就绝对排第二。

    在有利可图之下,民间的食盐交易并没有得到禁止。

    袁绍虽然知道这样做是给青州赚钱,但他又没办法,天下三大盐产地,加上青州新开辟的盐场,冀州没有一个。

    若是渤海郡还在的话,倒可以在渤海利用原始煮盐法制海盐解决需求,可现在渤海已经被占领。

    如此一来,他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除了谋求它法之外,也在积极尝试击败青州。

    车队缓缓行驶在街道上,商业的发展必定带动地方经济的蓬勃。

    街道上人来人往,招牌林立。虽然偶尔有排着长龙,踩着整齐划一的脚步行走在街道上的士兵,但他们并不骚扰百姓,双方相安无事,并无交集。

    陈暮一路看在眼里,心中做了一些计较,马车缓缓驶向了平原县的国相府,平原县是平原国治所,城内不仅有县府,还有郡府。

    此时正是下午,田丰忙完了今日的安排,准备召集一些城内的大族商量一些事情,忽然听到外面有人报陈暮来了,十分惊讶,连忙跑出来迎接。

    “元皓兄!”

    “子归。”

    二人在府邸门口互相行礼,哈哈大笑。

    陈暮踏步上了台阶,左右看看,说道:“外面人多眼杂,进去一叙。”

    “嗯。”

    田丰就领着陈暮进来,过了前庭,就到了外厅,阎忠徐荣跟着,四人分列而坐。

    若是老于世故之辈,虽然两个人目前的职位都是太守,但以陈暮的地位,圆滑之人会请他坐在上首才对。

    但田丰刚而犯上,是那种不喜欢人情世故的人,因此根本就没有去想这些东西,直接坐在了主位上,陈暮若是有法正那么小肚鸡肠,估计当场要把田丰恨上。

    不过陈暮心思深沉,当然不会做这种无厘头的计较,笑呵呵地坐在下首第一位,开口叙旧道:“元皓兄,有些年未见了,弟甚是想念。”

    田丰笑道:“子归,你怎么忽然来了平原?这二位又是?”

    这两年陈暮已经很少在前线,都是处理内政以及徐州那边的事情,对于他的忽然到访,田丰觉得有些奇怪。

    陈暮介绍道:“这是关中迁移来青州避祸的隐士,阎义先生及义子徐正,我知二位大才,特请他们二人出山相助,入仕青州。”

    “见过使君。”

    二人向田丰拱手行礼。

    阎忠其实跟刘备见过面,当初他和董卓跑去刘备那说一起对付袁绍来着。

    不过那都是八年前的往事了,先不说八年的时间已经让阎忠更加苍老,单说仅仅一面之缘,时间又过去那么久,除非刘备有张松那过目不忘的技能,不然根本不可能记住。

    至于徐荣,徐荣曾经与刘备关羽都打过硬仗,但基本都是后方遥控指挥,战场上根本就没有近距离见过面。最近的一次就是关羽杀到小山坡下,差点把徐荣砍了,可当时双方也是距离上百米,不可能看得那么清楚。

    所以陈暮也是放心大胆地将二人请出山来,准备开始对冀州实行军事行动。

    田丰回了一礼道:“二位有礼。”

    等他们认识之后,陈暮又解释道:“如今青州政局稳定,内部蒸蒸日上,有条不紊,因而决定北上,袁绍的事情为大哥心腹之患,如果能够及早除掉,自然是极好。”

    “原来如此。”

    田丰点点头,从兴武元年双方大打出手,再到兴武二年葛亭之战结束,最后到今年兴武四年,他们跟袁绍从开打到对峙已经对峙三年了。

    这段时间他们采取的策略一直是防守姿态,消耗袁绍的实力,从各方面进行针对打击。

    现在,也差不多是该到了跟袁绍决一死战,分个高下的时候。

    陈暮问道:“如今前线是何态势?”

    “子归你看。”

    田丰取出一张前线地图,招陈暮过来近距离观看。

    “二位也一同看看。”

    陈暮也叫上阎忠徐荣一起过来。

    虽然每个月都有战报会送到临淄,陈暮会负责整理这些战报,然后派人发往洛阳,在形式上要对刘虞负责。

    不过这些战报信息肯定是落后信息,消息存在严重的滞后性。

    战场上瞬息万变,在有电报的年代都能造成信息落差,更别说传递需要骑马输送公文的汉朝,因此只有亲自前往前线,才能知道双方所有情报。

    四个人围成一团,就看到地图上清晰地标注着一大块防区,清河国的鄃县与灵县为桥头堡,两座城池横在最前头。

    然后是北面的绎幕县作为支点,再加上后方的平原县,四座城池形成了一个t字形,t字上头那一横,就是鄃县灵县以及绎幕连成一条线,后方那一竖,便是平原县。

    而在这个t字形附近,利用黄河下游广袤的水系湖区作为支撑,又有大量的坞堡、碉楼、水寨等防御工事,一旦敌人大举入侵,可以层层递进,分段阻击。

    田丰对于将军事机密就这样给初次见面的人看心里有些抗拒,不过既然是陈暮允许,那也就不便多言,于是指着地图上的鄃县道:“明公现在就在鄃县,率两万兵马,身边有翼德良弼子经三名大将,校尉军司马数十人,抗击袁绍进攻。”

    又指着灵县道:“文远与仲达领一万五千人镇守灵县,威胁甘陵贝丘,袁绍对他们恨之入骨,时常大举进攻,皆被他们二人击退。”

    最后指着绎幕县道:“宣高领一万人在北面,以计较之手,引为驰援。”

    “我在平原领一万人做后军接应。”

    田丰在地图上画了个大圈,继续道:“除此之外,在四县周边,包括大河南岸的高唐,修有坞堡百座,碉楼哨塔千座,水寨八十,有太史慈黄忠领兵马万余,河面时常有船巡视,可以保证袁绍无法从兖州攻来。”

    青州目前人才济济,文臣武将无数,只是分散两地,实力并没有集中。

    洛阳那边有关羽、赵云、管亥、武安国、韩浩、徐晃,这些都是比较出色的高级将领。其它杨奉、李乐、韩暹、胡才、关平、罗颢、李兰、管承、王丹、张饶等数十名中级将领就不一一赘述。

    而青州武将就更多,张飞典韦黄忠张辽太史慈臧霸高顺牵招,大大小小数十人,连当初投降的黄巾贼徐和与司马俱现在都已经混到了校尉的级别,中下层将领就更多,历史上有名的没名的,如那文谡,现在就在军中担任下层的一个门侯,可见青州之强大。

    陈暮看着地图,点点头。

    对于这样的防御布置还是非常满意,不能说固若金汤,但几乎已经无懈可击。

    除非袁绍能学元首绕开这道马奇诺防线。

    但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又没有飞机和战列舰,光几百米宽的黄河天堑,就不是他能飞过来的,只要他敢动,消息很快就能传过来。

    “至于北面,则由公孙瓒伯圭在南皮、东光、修县一带,与袁绍的部将对峙,双方互有胜负。”

    田丰最后总结道:“总得来说,局势有利于我们,袁绍虽然不断进攻,想要将渤海夺回,但我们占据地利,又互为犄角,哪怕他兵多将广,亦休想越鄃县半步。”

    “嗯,确实易守难攻。”

    阎忠也夸赞了一句。

    田丰得意地捋了捋下颌胡须,这道防线正是他的手笔。

    陈暮说道:“可惜防守有余,进攻不足。太着重于守势,只能被动挨打,难以还击。”

    田丰被浇了一盆冷水,略微有些尴尬,但还是不服气地质问道:“哦,那子归以为,这般兵力分布,应当如何?”

    陈暮笑了起来,指着某处道:“若是我用兵,在此处驻守一彪人马,也毋须太多,五千人足矣,平日里闭门不出,关键时刻忽然杀出,你看如何?”

    田丰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处竟然是兖州境内的博平县。

    博平县虽然在兖州境内,但实际上位于灵县下方,跟高唐很近,亦是处于三州交界之地。

    此地南面是漯水,顺着漯水水道,退可以进入黄河流域,西北面是甘陵,西面是馆陶,东面是高唐,可谓扼住三州咽喉,确实是兵家必争之地。

    如果在这里布置一军,确实有奇效,就好像在袁绍腹地插了一根钉子,一旦袁绍又开始东进打鄃县,博干的兵马就可以从西面杀入馆陶,搅得袁绍大本营魏郡翻天覆地,还可以配合主力前后夹击,有奇兵之势。

    只是田丰摇摇头道:“此地我也曾经想过,但这里毕竟离冀州太近,可谓一支孤军,虽然有大河为退路,然则实在危险,因而不能放置兵马。”

    陈暮笑了笑,没有和田丰辩解什么。

    田丰性子直,用的计谋也是跟诸葛亮一样,堂堂正正的阳谋,对于这样的奇诡之道,并不擅长,或者说并不敢用。

    因为这个计策确实很危险,跟魏延带五千人奇袭子午谷一样,都属于奇兵。

    如果袁绍发狠,决定不管正面,先拔出这根刺在腹地的钉子,大举进攻的话,只五千人一座城池,未必守得住,因此奇兵有的时候或许真可以作为奇兵用,但更多的时候,很容易成为弃子,徒耗兵力。

    “如今我们与袁绍对峙两年有余,从兴武二年到如今兴武四年,是时候与他一决高下了。”

    陈暮沉吟道:“不知元皓兄有何对策否?”

    听到这句话,田丰顿时眉开眼笑道:“我真有一计,必可破袁绍之!”

    “哦?”

    陈暮忽然想起了街面上来往商人无数,皱起眉头,轻声问道:“此计,莫非是........”

第四十二章 一声大哥,一生大哥

    “此计,莫非是断盐之计?”

    陈暮沉吟问道。

    田丰惊诧不已,睁大了眼睛说道:“子归猜到了?”

    陈暮苦笑道:“冀州用盐皆依赖于青州,此计是最好的阳谋,我又如何能不算得出来?”

    田丰不善长阴谋诡计,而喜欢用阳谋。

    历史上包括与沮授劝袁绍迎天子,劝袁绍在曹操弱小之时,以及趁他征徐州之时攻许都等等,都是正大光明的计策。

    当时与田丰对线的正是郭嘉,曹操征徐州,担心袁绍来攻,郭嘉劝道:“绍性迟而多疑,来必不速。备新起,众心未附,急击之必败。此存亡之机,不可失也。”

    于是曹操决定冒险攻打刘备,此时田丰也马上劝袁绍趁机南下,攻取许都,结果袁绍推辞儿子生病,根本不采纳田丰的计策,导致曹操稳定了后方。

    可以说,田丰与郭嘉对线,并不是输在计策不好,而是输在对于人心把控。郭嘉准确摸到了袁绍心理,而田丰过于刚直,最终害了自己。

    不过也不是说田丰对人心把控不到位,而是他自身性格问题。

    包括官渡之战后,袁绍打败,有人觉得田丰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果,必得重用。

    结果田丰却说:“若军有利,吾必全,今军败,吾其死矣。”可见他对袁绍的本性,还是十分了解。

    那为什么他一定要固执己见,非要作死呢?

    这就是汉朝士人之风骨。

    田丰明知袁绍性格缺陷,不会采纳自己的计谋,他依旧要说。

    明知袁绍大败,自己必然会被处死,依旧直谏犯上。

    明知事不可为而偏为之,便是铁骨铮铮!

    包括诸葛亮也是如此,知道魏国势大,北伐必败,可他依旧要匡扶汉室,依旧要六出祁山。

    因此不能说田丰在智力上就低于郭嘉,只是他的性格太直了,不懂得,或者说不愿意用更委婉的方式而已。

    陈暮猜到田丰之计也并不难,历史上冀州不缺盐,袁绍占据渤海,可以学齐国那样煮海盐来维系。

    可如今海岸线被刘备公孙瓒瓜分,没有地方给他煮。

    关中盐池确实产盐,但被关中那些西凉军阀控制,而且青州盐价低,关中盐价高,冀州百姓早已经习惯了青州海盐。

    一旦青州采取断盐之策,哪怕袁绍从关中运盐来,价格也必然高昂,百姓习惯了低价盐,盐价若是暴涨,肯定会怨声载道,引发内乱。

    此时趁着冀州内乱之时,青州军与幽州军全面进攻,则可一战能定乾坤!

    这就是为什么之前田丰准备召集平原国各大世家的缘故。

    因为他们作为地头蛇,掌握着食盐中间运输环节,若要实施这个计策,肯定要和他们先通个气。否则敌人还未内乱,自己先乱了,那就很尴尬。

    田丰听到陈暮已经猜到了他的计,心中倒也佩服不愧是智计百出的陈子归,带着些许期待道:“子归觉得,此计如何?”

    陈暮思索片刻,道:“元皓兄是打算逼袁绍来决战吧。”

    “不错。”

    既然被看破了,田丰也不隐瞒,大大方方地承认道:“袁绍看似实力强横,然自王芬开始,与明公和公孙使君连年战争,数年下来,冀州百姓凋敝,兵马俱已疲惫,本该是剪除他的好时机。”

    “可惜当时明公和公孙使君也是在关中打了两年,兵马同样疲倦不堪,以至于在结束了葛亭之战后,不得不进入防御阶段,暂时先修养生息,等待再图它日。”

    “然则不仅是我们在休养生息,袁绍也同样已经休养两年,冀州土地本就比我们多,耕地无数,丁口极盛,再拖下去,必为大患。”

    别看袁绍是在兴武元年,也就是193年9月才掌控冀州,但在他之前,王芬就已经和刘备打了几次架。

    时间线的梳理也很简单,从190年十八路诸侯讨董,然后虎牢关在投石车的猛攻之下,只坚持了半年董卓就撤入长安,到191年刘备率领曹操公孙瓒孙坚鲍信,杀入关中,再到192年董卓之死。

    但在董卓死之前,王芬擅自立了一个冀州伪帝,导致他与洛阳朝廷发生了冲突。紧接着又断掉关东军粮草,陈暮就立即唆使刘备前去攻打,那时双方就已经交恶。

    等到董卓死后,天子罹难,原本流落于长安的朝廷回了洛阳,众臣迎东海恭王之后,宗室长者刘虞为天子,大军回师,开始正式讨伐王芬。

    此时已经是192年的事情,然后再到193年王芬病死,这个过程从192年打到193年,双方就已经打了整整两年仗。

    袁绍继任冀州牧,同样也继承了和洛阳朝廷的敌对,当时对于他来说,面对刘备公孙瓒以及洛阳方面的进攻,三面包夹之势,压力非常大,曾经考虑过废除冀州伪帝,奉洛阳为正统,以缓和矛盾。

    可那时党人在冀州的势力极大,为了稳住党人,袁绍不可能去那么做,只能先步步剪除党人的兵权,等到自己彻底掌控兵马之后,指挥了葛亭之战,将公孙瓒和刘备赶出魏郡。

    然而很多人不知道的是,那时不仅袁绍处于内部权力交迭的虚弱状态,刘备和公孙瓒也差不多,他们的精锐兵马连年在关中打仗,士兵士气低落,厌战情绪很高,急需休养,很难再进行大规模决战。

    因此在这样的情况下,双方都需要休养生息,于是从193年持续到194年,自葛亭之战结束之后,青州幽州与冀州长达三年的战争,勉强算是告一段落,三方进入了长达两年的对峙阶段。

    在对峙阶段的时候,不仅青州在发展,冀州同样在发展。凭借着人口多,耕地面积大的优势,这两年袁绍算是喘了口气,再加上偶尔剥削大族,兵粮慢慢充足,实力渐强。

    虽然在兵员素质上,冀州的士兵普遍要比刘备跟曹操的精锐士兵要差,在顶尖大将方面,也非常缺乏撑得起门面的水准。

    可谁让冀州体量摆在这里呢?

    作为占据了一半华北平原的大州,广袤的耕地面积和人口就是它最大的优势。

    你青州多年开荒,到现在也不到四千万亩田,然而冀州本身就有近亿亩,虽然不能跟后世河北近三亿亩耕地相比,但在汉朝已经是天下最大的粮仓。

    人都说得民心者得天下,可在古代封建社会,得粮食者得天下。

    袁老曾经说一粒粮食能救一个国家,也能扳倒一个国家,在那个时代就是最真实的写照。

    因此在处理冀州问题上,田丰沮授乃至包括荀彧陈暮在内,都认为宜早不宜迟,时间拖得越久,对于青州来说越不利。

    “嗯。”

    听到田丰的话,陈暮赞同地点点头:“这两年除了徐州和兖州偶有战事以外,大家都在尽力发展,以图强大。然冀州实力摆在那里,确实不能掉以轻心。”

    田丰长叹道:“这还是子归你设计削弱过的冀州,若是袁绍能得渤海,不再担忧食盐之事,实力恐怕远远不止如此吧。”

    “当然。”

    陈暮笑了笑,官渡之战袁绍可是十二万打三万,而且后方还有大量的预备役,总兵力超过二十万,哪怕是输了战争,要不是袁绍病了,后面也未尝没有再击败曹操的实力。

    并且袁绍即便是死,留下的遗产也十分庞大,若非袁谭袁尚这些人分家闹矛盾,曹操想平定河北最少还得七八年。

    “因而我才出此计策,逼袁绍早日决战。”

    田丰说道:“如此我军占尽地利,给予来犯之敌迎头痛击,待其兵马崩溃之际,再大举进攻,将冀州夺取,岂不妙哉?”

    “是个好主意呀。”

    陈暮叹了句,又摇摇头:“可惜不能用。”

    田丰顿时皱起眉头:“为何不能用?”

    “大哥不会允许的!”

    “此江山社稷之大业,明公怎么能妇人之仁!”

    “这不是妇人之仁,乃为千古仁义!”

    陈暮辩解了一句,然后又道:“何况这个计策想要完美实施,太过困难,青州一旦禁运,私盐不绝,最后受苦的,也不过是冀州百姓而已!”

    “哼!”

    田丰不满道:“此计不去试又如何知之?我正准备向明公通禀,忠臣肺腑之言,明公怎可寒我之心?”

    陈暮苦笑道:“元皓,你太钻牛角尖了,过于固执,有些东西,不能做的。”

    “子归......”

    田丰正准备继续说点什么,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忽然进来一个侍从。

    国相府的侍从禀报道:“府君,州牧回平原了。”

    鄃县离平原本来就不远,拢共不到二十公里,半日就能走个来回,因此刘备经常会回到平原县,亲自运输粮草装备,或者偶尔坐镇,探访民情。

    听到刘备回来了,田丰站起来大喜道:“明公回来了,他必纳吾言,我这就去迎接!”

    说罢也不管陈暮,急匆匆跑出去了。

    看着他兴冲冲要去找刘备对线的背影,阎忠无语地问道:“他一直这么勇敢地吗?若是在董卓麾下,这种人估计早就被砍了。”

    “田元皓......”

    陈暮也只能苦笑地摇摇头,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田丰的情商还是低了。

    经过上次关中刘备不纳他言,被刘备关过一次后,刘备反省自己,向田丰道歉,从那以后对他差不多已经是言听计从,这让田丰产生了一种错觉,以为他的计策刘备肯定会听。

    但如果是完全正确的计策,刘备采纳肯定没有问题。可有一些计策,哪怕它的方向是对的,然而一旦触碰到刘备的底线,他也不会听从。

    就好像诸葛亮力劝刘备不要伐吴,刘备坚决要为关羽报仇,一意孤行是一个情况。

    这些年来,哪怕陈暮已经踩过刘备很多次底线,也只敢暗中悄悄地做,从来不告诉刘备,就是很清楚,刘备讲兄弟情谊,为兄弟宁愿举国之力报仇,但也信奉仁义,不愿让他两面为难。

    而田丰的举动,就会踩到这条红线。

    诚然,断盐之计,确实是对付冀州一个非常出彩的阳谋。

    粮食重要,盐也很重要。

    百姓另说,如果军中缺盐,士兵长期不吃盐的话,就会变得手足无力,战力削减。

    因此盐对于袁绍太重要了,特别是他麾下那二十万大军。

    然而冀州依靠青州的盐生活,只要青州将食盐供给斩断,那么冀州马上就会陷入缺少食盐的境地。

    时间短还好说,时间一长,三五个月后袁绍肯定顶不住,只能下令强攻。

    所以说这个计划实施得好,确实非常完美。

    但就跟历史上田丰一开始劝袁绍攻打许都,袁绍不肯,等到曹操击败刘备,刘备投奔袁绍的时候,田丰又劝袁绍用疲敌之计一样。

    疲敌之计对于士兵和将领的要求极高,需要指挥能力出色的将领来完成,不然的话就会变成添油战术。

    于是袁绍没有采纳这个计策,估计大概率就是担忧军中没有将领有这个水平。

    现在也是如此,断盐之计倒不是需要优秀将领,而是很考验青州能否完美地把售卖给冀州的食盐产业链断开。

    青州这边一禁运,冀州那边盐价必然暴涨,这是个经济学问题,同样也是市场规律的问题。

    如此一来,边境世家百姓见有利可图,必然会向冀州倒卖私盐,到时私盐猖獗,将会给青州边防造成极大的压力,反而平添内乱。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那就是盐是生活必需品,盐价暴涨,受苦的最终还是冀州百姓。

    到时候冀州人民凋敝,生活艰难困顿,绝不是刘备愿意看到的事情。

    因此田丰献的这个计策,看似相当不错,但一来实施起来比较困难,二来会导致冀州百姓凋零,不管从哪方面考虑,都只能算是一个理论上的妙计,而非实际可操作的计策。

    情商低了呀。

    陈暮缓缓站起来,对阎忠徐荣道:“走吧,我们也出去,你们,也是时候该见一见我大哥了。”

    阎忠摸了摸自己已经变白的头发,苦涩地摇摇头:“我多想再年轻几岁呀。”

    若是再年轻几岁,在刘备麾下,也能再多展几年抱负吧。

    徐荣则是微微有些紧张。

    毕竟他是臭名昭著的董卓麾下大将,如果被认出来,不知道陈暮能不能保住他......

    一时间,两个人都有些患得患失,但还是挺起胸膛,缓缓出门。

    庭院外,一伟岸男子,在众人簇拥之下,进了府中。

    陈暮走在最前。

    阳光下,他笑得很开心,微微弯腰拱手,看着那位脸上露出惊喜交加的男人,轻声说道:“大哥。”

    一声大哥,一生大哥!

第四十三章 心怀万民的少年

    从上次在临淄接待曹操之后,又有两个月未见了。

    刘备倒没什么变化,穿着普通的常服,戴着刘氏冠,两撇八字胡,外貌威严,踏步进门。

    令人意外的是,在他的身边,除了平时跟随的牵招、简雍、左继等几名亲信以外,还有太史慈王钧以及另外一名面容俊朗的年轻官员。

    “四弟。”

    刘备又惊又喜,高兴地道:“你怎么在此?”

    陈暮笑道:“徐州的事情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下个月景兴师兄会去担任琅琊相,东海国也由原沛相陈珪代理,南方稳定,则应该专注于北方。”

    “嗯。”

    刘备点点头,上来牵着他的手道:“走,进去再说。”

    一行人进入了厅内,分列而座。

    刘备当仁不让地坐在了主位之上,他的左右两侧下手分别是陈暮和田丰,其次就是牵招、简雍、左继、王钧、阎忠、徐荣等人。

    等大家都落座后,陈暮看着王钧笑道:“相衡兄,自去岁一别,倒是许久未见,怎么今天你也在此地?”

    太史慈在这里不奇怪,毕竟他是前线将领,但王钧在这里就有些令人费解了。

    作为曾经的常侍,自董太后驾崩,董卓掌权之后,王钧就逃离洛阳,常年定居于济南。

    因为当初刘备是济南相,王钧为了照顾自己的亲弟弟,就给弟弟谋了个著县县尉,著县在济南境内,方便刘备照拂。

    后来天下大乱,王钧就举家搬迁到了著县,去年过年的时候,青州大聚会,除了前线的将领以外,很多人都来临淄开会,王钧也受邀过来,诸多老友聚过餐,又很快各奔东西了。

    按理来说,刘备为了感谢王钧当初的照顾,赐了不少田地给他家族,让他家族在著县当起了大地主,王钧现在应该在著县颐养天年才是。

    王钧解释道:“蒙玄德赏识,前岁我弟容被擢为般县令,因治理地方出色,玄德又召我弟来平原,提为平原令,我那时刚好在般县,便与弟一同过来了。”

    “原来如此。”

    陈暮颇为惊讶地看了看那位年轻的官员,那人也正向他微微拱手行礼致意,看来这人就是王钧的弟弟王容,当初还怕是个纨绔子弟,没想到不仅不是,还挺有才干。

    刘备环顾四周,见有两个生面孔,不由好奇问道:“四弟,此二人是?”

    王钧和太史慈看到阎忠徐荣,顿时露出惊讶的表情。刘备和阎忠徐荣不认识,是因为他跟二人几乎没怎么打交道,顶多是一面之缘,多年过去,早就忘得干干净净。

    但王钧太史慈可清楚得很,当初在洛阳的时候,阎忠就经常和他们在一起商量事情。而徐荣作为董卓大将,搞情报工作的太史慈以及当时还在皇宫里的王钧,怎么可能对他没印象?

    陈暮笑道:“大哥,这就是阎义先生及其义子徐正,我曾经与大哥说过,他们是来自关中的隐士,原本是想请大哥一起拜访,可惜大哥行色匆匆,一直没有时间,此次我来,就特意请二位出山相助。”

    王钧太史慈听到这句话,互相对视一眼,很默契地闭上了嘴巴没有揭穿。

    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二人还是拎得很清楚。

    “原来是阎义先生和徐壮士!”

    刘备连忙站起来,向二人拱手道:“之前曾听说过二位的名声,本想登门拜访,奈何俗事缠身,不得空闲,今日相见,荣幸之至。”

    早听闻刘备礼贤下士,没想到已经身居州牧之位,还能有如此礼仪,当真是让人钦佩。

    阎忠徐荣互相对视一眼,也马上站起来拱手道:“明公贤名威震四海,我们在关中亦早有耳闻,如今避托于青州,正所谓覆巢之下无完卵,青州之安危,便是我之安危,我等愿为明公效力,保青州之平安。”

    “好好好。”

    刘备表现出很高兴的样子,其实他不知道二人的能力,但既然是陈暮认可,那自然就不同,马上说道:“既然如此,那你们便先跟着四弟吧,听他调遣就是,快坐快坐。”

    “多谢明公!”

    二人见刘备没认出他们,都松了一口气坐下。

    等互相见面的话说完之后,刘备看着厅内人才济济,忽然有些感慨,叹了口气。

    陈暮奇怪道:“怎么了大哥,为何唉声叹气。”

    “唉。”

    刘备又叹了口气,说道:“只是今日看到四弟与相衡相聚,忽地又想起了康帝。”

    先帝一般是指上一个皇帝,如今刘虞的前面,就是刘辩。所以现在已经不能称呼刘宏为先帝,而应该称呼为康帝。

    康帝去世都七八年了,皇帝都换了两三个,刘备怎么忽然想起他来了。

    陈暮纳闷道:“康帝已驾崩数年,大哥还挂念着吗?”

    “是啊。”

    刘备摇摇头:“遥想中平年时,虽有黄巾之乱,然黄巾之后,亦是国泰民安,天下承平。若是康帝没有驾崩,想来这大汉,也不至于沦落到此般境地吧。”

    “这都是董卓的过错,玄德不必伤怀。”

    王钧劝慰了一句。

    “不止是董卓,当年康帝肆无忌惮地收税,引得各地豪强起兵造反,大汉遍地烽火狼烟,亦是因常侍们的怂恿而致。”

    刘备口直心快地将豪强之乱的根源说出来,忽然瞥见王钧有些尴尬,连忙又补了句:“当然,相衡为人忠直,自然未曾参与其中,这一切都不关相衡的事情。”

    王钧不着痕迹地看了眼陈暮,尴尬道:“那是自然,我那时不过是个黄门令,又无权势,如何能如张让赵忠他们一般,怂恿天子为害天下?”

    陈暮瞥了他一眼,在心中里说,嗯,这事我干的。不过话又说回来,王钧这小子知道我很多黑历史,要不要把他灭口算了?

    刘备继续道:“不过此事也不能怪天子,那时天子收田税,本就是豪强们侵占百姓田土,又不纳税款,天子也是无奈之举,这些都只能怪天下蛀虫太多,不仅不报效国家,反而起兵作乱!”

    这次又提到豪强作乱了?

    嗯,幸好荀和不在这里,不然要灭口的人估计得多一个。

    “还有董卓!”

    刘备忽然重重一拳打在桌子上,咬牙切齿道:“欺压先帝,盗掘陵墓,毒杀陈留王,又裹挟先帝去长安,害得先帝死于乱兵之中,此等恶贼,罪不容赦。”

    场内的气氛顿时为之一凝。

    阎忠太史慈王钧徐荣四人嘴角微微抽搐,眼皮子疯狂跳动。

    徐荣会这样,是因为内心不安,他毕竟是董卓故将,帮董卓做了一些坏事,听到刘备在那诉说董卓的恶行,心中当然惧怕。

    至于阎忠太史慈和王钧,三人几乎同时看向陈暮。

    阎忠看过来是因为他知道董卓上位,完全是陈暮怂恿的。如果不是陈暮出毒计,董卓想要在洛阳掌权,难度相当大。

    而太史慈和王钧则是知道陈留王和先帝没有死,被陈暮用计调包了出去,现在被送到海外去了。

    看着几个人偷偷摸摸在瞄自己,陈暮眼观鼻,鼻观心,老神在在,纹丝不动。

    嗯,要灭口的人又多了几个,再把侯栩干掉,自己这些年干的那些脏事,就彻底消失在历史的尘埃里了。

    要不要这么做呢?

    好纠结呀。

    “明公,董卓虽残暴,然毕竟已身死多年,吃了恶果,此等小人,便毋须再提。”

    就在此时,田丰站出来说道:“当务之急,还是要剪除袁绍这等逆贼,只要将袁绍除去,则北方大定,明公届时可带甲百万,气吞天下,方能恢复我大汉江山!”

    “嗯,不错。”

    刘备被田丰劝说,点点头:“确实如此,只是袁绍实力还是不容小觑,恐怕短时间内,我们要想击败他,还是不容易。”

    田丰顿时笑了起来,抚须得意道:“明公,丰有一计,必可平袁绍!”

    “哦?”

    刘备大喜道:“计将安出?”

    田丰瞥了眼陈暮,高声道:“明公应该知道,如今冀州用盐,多为我青州所出,河东虽产盐,然冀州离关中千里之遥,且关中内乱不止,袁绍想得盐,极为困难。”

    “若是我们断其盐,则如断其根,冀州必定内乱不止。此时袁绍只有两个办法。一是为了平息内乱,急切进攻我们。二是去关中买盐,死撑下去。”

    “然关中买盐,沿途损耗极大,还得路过并州,可能会遭到鲜卑人劫掠,因此我料定袁绍撑不了多久,必定会想与我们决一死战。”

    “一旦全面开战,急的不是我们,反而是袁绍。到时我们稳如泰山,利用平原诸多防区,与袁绍顽强固守,慢慢消耗。”

    “只要坚守不出,等到一年半载,袁绍兵马疲惫,军中将士因为缺盐而体弱无力时,再一举进攻!”

    说到最后,田丰的表情就更加得意,手一抓,狠狠地道:“届时便可一战定乾坤矣!”

    断盐?

    刘备被这个计策唬得一愣一愣的。

    仔细想想,还真有道理。

    袁绍不是没有食盐来源,原本可以在渤海制盐。

    用水煮法自春秋时期煮海盐就已经流行,齐国当时富甲天下,就是煮盐来的钱。

    现在渤海被自己和公孙瓒平分,袁绍确实已经没有自己制盐的办法。

    那他唯一的途径就只能从外地购买。

    现在主要是从青州流入的海盐,由于离产地近,所以价格一直不算昂贵。

    但如果青州把盐一断呢?

    冀州的盐价瞬间飙升,百姓生活苦不堪言,各地必然内乱不止,到时候.......等会,百姓苦不堪言?

    刘备还没有联想到冀州因为缺盐导致的内乱影响袁绍军队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百姓的生活,顿时脸色微变,连连摇头道:“不行,此计绝对不行。”

    见到刘备果然如陈暮预料的那般不同意,田丰当时候就不高兴了,上前一步直言道:“明公,此计必能令袁绍方寸乱,如何不行?”

    “若是如此,冀州百姓生活必然艰难,我今被天下人称之为楷模,万民信我,若因我而死伤百姓,如何面对天下人?”

    刘备不停地摆手,坚决不同意。

    “明公!”

    田丰当即说道:“此天下之重任在肩,万民一统之期盼,怎么可以妇人之仁?”

    “子曰,当仁不让于师!若是攻打袁绍,我义不容辞。”

    刘备皱起眉头,指着西方道:“可关乎冀州数百万民的生死,无数黎民百姓之安危,怎么是妇人之仁?”

    “少吃些盐又不会死。”

    “难道元皓不知若是长久不吃盐,人会得病,会死得很快否?”

    “平了冀州再给百姓盐也不迟。”

    “可那时不知要死多少百姓,要让多少人家破人亡,这些债,可都会算到我刘玄德头上!”

    “一统天下,方显大仁大义!”

    “躬率以正而遇民信也,其上不正,遇民不信也。是故人主之立法,先自为检式仪表,故令行于天下。我若如此,何以取信于天下,何以一统天下?”

    “明公!”

    田丰还在苦苦哀求,但刘备依旧不为所动。

    陈暮在下面看着他们争辩,心中早就知道了这个结果。

    诚然,田丰的计策可行性很高,只要能够严格控制边境走私的问题,冀州确实会因为缺盐而造成内乱。

    可那样的话,对冀州造成最大伤害的,不是袁绍,是百姓。

    袁绍会把存盐先服务于军队,保证军队供给,以冀州的体量和存货,至少一年半载的时间,冀州军队是不会缺盐的。

    但百姓不可能家中存有大量食盐,都是用完再去买,受盐价波动,可能会一个月乃至半个月内,家中就会彻底断盐,陷入没有食盐的恐慌之中。

    而要等到田丰这个断盐之计对袁绍的军队造成影响,最少要一年左右。这意味着在这一年之内,整个冀州百姓,都要遭受劫难。

    可能生活物质条件不缺乏的现代人对缺少食盐的生活感到困惑。

    难道没有盐,就会死吗?

    不吃盐,只能说不一定会死,但会饱受折磨。

    因为长期没有食盐摄入,人可能会引起休克导致死亡,同时还会伴随着各种疾病,身体虚弱,免疫力下降,随时都有可能因其它并发症而死,跟艾滋病有些类似。

    所以数百万人一直不吃盐的话,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不用多说也该明白。

    陈暮很清楚,现在已经不是当初“穷则独善其身”的刘备。

    那时刘备一无所有,面对陈暮的规劝,他还有可能会收敛一下,期盼着自己将来发达之后,再“达则兼济天下”。

    现在的刘备身居高位,拥有广阔的地盘和人口,最重要的是,他不仅在天下各地都有好名声,就连冀州人,心中也一直对他充满好感,觉得哪怕是敌对,也依旧认为刘使君是一个好人。

    因此刘备绝对不可能去砸了自己的招牌,踩了自己的口碑。

    这不是偶像包袱,而是成大事者应该有的气度,如果为了一时之快,砸了自己赖以为生的名望,后事史书指不定怎么编排,这对于刘备来说,确实是件很难受的事情。

    按照当时的话来说,叫**惜羽毛。

    虽然在是否爱惜羽毛这件事上,很多有人不同的看法。

    比如曹操脸皮厚,不怕被骂,就敢吃人肉,盗坟墓,屠县城,甚至还被后世人推崇伟大。

    但正因为心中有这样的信念,才让人佩服,让人尊敬,不是吗?

    陈暮看着老大哥慷慨激扬地对田丰诉说着大道理,恍惚间,忽然想起了那年那月,在广年的时候。

    已经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哦。

    都过去十二年了。

    时间过得还真快,原来已经那么久了。

    那时,他同样在跟自己讲着“博施于民而能济众者,必也圣乎”的大道。

    那时,他同样苦口婆心地告诉自己,以人为本,以百姓为根基。

    彼时彼刻,不就是恰如此时此刻吗?

    我曾经以为我莫名来此乱世,会因朝不保夕,而不择手段,就此毒谋天下,飘零一生。

    哪知道一遇刘郎才气,误了终身呀。

    陈暮看着被刘备那一套大道理说得一愣一愣的田丰,忽然笑了起来。

    一晃。

    已是那么多年,他,依旧没有变。

    飘零半生,归来仍是那个心怀天下万民的少年啊!

第四十四章 世间无二此般人

    田丰这个人除了性格刚直以外,还有一个特点就是极为固执。

    哪怕刘备向他说教,他也依旧不依不饶。

    到最后刘备自己也烦了,就对田丰说道:“元皓啊,你真认为此计能行?”

    “明公!”

    田丰打着包票道:“绝对可行。”

    “那诸公之见呢?”

    刘备很聪明地看向众人,少数服从多数,如果大家都反对,那田丰应该也就无话可说了吧。

    大家互相对视,没有人站出来第一个说话。

    其实刘备麾下不止陈暮沮授田丰荀彧这四个谋士,这四人仅仅只是最出彩的而已。

    其他还有华歆、王朗、简雍、孙邵、氏仪、孙乾、左继、刘谦等最早一批跟着他的文臣,如果再算上泰山学宫郑玄那批学者就更多。

    只是这些人有的擅长内政,有的擅长民生,有的擅长教育,大家各司其职,分工不同,并不是说刘备身边的谋臣就少。

    曹操现在有四大谋士,刘备也有,只是沮授和荀彧坐镇中央,并不在前线,以至于现在只有陈暮和田丰的能力比较高,其他人的水平就一般般。

    因此在这种情况下,众人看不清楚局势,自然不敢第一个随便发言。毕竟不是人人都是郭嘉,能一眼预料到此计之后的结局。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条计策一旦实施,短时间内对袁绍军事可能影响不大,但对冀州民生伤害却是无法估量。

    只是对于刘备来说,或许他爱惜自己在冀州百姓人心中的名望,不愿意去做伤害百姓的事情。

    但对于麾下很多文臣武将来说,百姓死不死,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所以他们不出声,并不是像刘备那样爱惜百姓,仅仅只是在于,他们不确定这条计策能不能像田丰说的那样,对袁绍造成巨大打击而已。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利益纠葛。青州海盐出产,很多大家族大豪强大商贾参与其中,如同无数鲨鱼在撕咬一块大蛋糕。

    陈暮很清楚让老大哥独吞利益是不现实的事情,食盐是最赚钱的买卖之一,刘备要是想着占有整个市场,从开采到售出,整个渠道将会有无数绊子,哪怕在青州勉强能行,但出了青州,海盐将寸步难行。

    因此包括刘备麾下的很多文武大臣在这方面都有利益分配,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层层下来,青州盐卖到外地去,仅仅只是比现在贵到天上的其它各地盐稍稍便宜些,总体差不了多少。

    若是封堵了冀州渠道,那么青州海盐将会失去一个巨大的市场。毕竟随着汉末大动荡,整个东汉人口现在应该也只有三千多万人,而冀州就占了五分之一,是最大的市场之一。

    如此一来,跟那些利益集团有瓜葛的臣子自然不好在这方面开口。如果站出来反对,以田丰那个刚正的性格,扯两句扯到这方面来,反而会闹到很尴尬的地步。

    大家都不开口,最后自然也就只能陈暮打前锋,苦笑一声,站出来说道:“大哥,我反对此计。”

    “陈子归!”

    田丰怒目而视,他之前对陈暮和盘托出,还想着他能支持自己,结果依旧是这个态度。

    然而陈暮还是认真安抚说道:“元皓兄,稍安勿躁,听我讲来。”

    “好,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说!”

    田丰拂袖坐下。

    这个计策他予以重望,怎么能轻易罢休。

    陈暮环视众人一圈,缓缓开口说道:“诸公,元皓兄之计,确实是一个很厉害的计谋,但有三个缺点。”

    “一,私盐横行,元皓兄的断盐之计是封锁青州盐流入冀州,想法是很好的,冀州唯一的近海渤海郡如今在大哥与伯圭兄手中,袁绍无法自己制盐,只能从其它地方购盐。”

    “然关中盐、益州盐、淮南盐都过于遥远,所以他只能对流入冀州的青州盐佯装没见选择无视,说不准还暗中大肆低价收购,囤积起来,以做军用。”

    “若是此时我们依照元皓兄之策,断掉青州盐,边境百姓,各地商贾、世家、豪强见有利可图,有机可乘,必然会偷偷私运贩卖。”

    “如果不能将这些私盐禁绝的话,那么此计根本无法导致袁绍军中内乱,反而会给予私盐暴利,危害重大。”

    “二,时间太长,袁绍不蠢,各地诸侯哪家仓库不是存有大量粮草、油盐,一旦计策实施,食盐开始减少流入,对袁绍的军队影响不会太大,只是会造成冀州民生大乱而已。”

    “如果袁绍再聪明一些,派出兵马进驻上党,南下河东,不管是去关中高价买盐,还是武力夺取关中盐池,至少一两年内他的军队不会崩溃。”

    “而在这一两年当中,青州禁盐的策略除了只会给冀州百姓生活造成危害以外,对袁绍的军队影响微乎其微。”

    “三,损人不利己,青州产盐出售天下各地,最终天下各地的金银铜汇聚于青州,对于稳定青州物价,维护青州财政有巨大帮助,冀州是我们的收入主要来源,若是一断,青州收入骤降。”

    说到最后,他已经是严肃且认真起来,对着刘备拱手说道:“因而此计只能算是一个长远利益的计策,短时间内,受到损害的是我们自己以及冀州百姓,所以我反对。”

    陈暮提出的三点当中,私盐就不用多说。一旦某地缺盐,私盐贩子们就会如同闻到血的鲨鱼一样,哪怕冒着被砍头的危险,也要千里迢迢运送食盐。

    而第二点也很明确,各路诸侯都会囤积粮草油盐等军用物资,纵观汉末历史,真正曾有过弹尽粮绝经历的诸侯,也就只有曹操刘备袁术。

    这其中曹操和刘备是被吕布偷家导致,所有的物资都被吕布给抢走了。

    而袁术则是纯粹自己作死,非要称帝弄得众叛亲离。

    其他诸侯,哪怕治下百姓过得再惨,至少在保证军队供给上,还是没有什么问题。

    更何况还是袁绍这种汉末顶尖大诸侯,仓库存贮必然不计其数。

    毕竟人每天摄入的食盐量跟食物比起来,还是差得太远,只要食盐储量足够,不管老百姓死活的情况下,军队不可能乱。

    所以正如陈暮所说的那样,哪怕是搞定了私盐问题,在短时间内,还是很难触动袁绍的基本盘。

    第三点就更不用讲。

    自己是卖盐的,虽然已经接近于垄断,不把盐卖给你,看似你亏了,实际上自己也是半斤八两,谁都没占到便宜。

    因此综合上述,田丰的策略可能是不错,属于一个长远计划,但这却不符合青州的利益。

    不管是从民心、经济、治理、军事等方面来说,都存在一定缺陷。

    就好像股票一样,某支股票你长远看好,因为它的发展前景很广阔,但在近期这支股票的内部混乱,利空频频,下跌趋势大,哪怕未来前景再好,散户和机构们也不会急于在此时进场被套牢。

    所以策略是好策略,但就和历史上田丰劝袁绍不要急于与曹操进行决战,而采取骚扰疲敌之计一样,需要的时间、官府、军队、将领以及地方的诸多支持。

    简单来说,实施这个计划,不仅要一个顶尖微操大师来操盘,还得需要各路将领不是淳于琼这种货色,懂得随机应变。

    对于现在的刘备来说,还是很难达到这种层次。

    听到陈暮的话,田丰忍不住想反驳,然而陈暮可跟刘备只会讲以人为本的大道理不同,他是将这件事的利弊全都分析得干干净净,一时间,田丰居然找不到什么理由来驳斥他。

    一直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长呼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既然如此,那子归难道有比这个计策更好的办法来逼迫袁绍决战不成?”

    陈暮想了想,摇摇头:“没有。”

    田丰就转头看向刘备道:“明公,如今我们与袁绍相持,哪怕加上公孙伯圭,也只能采取守势。除非我们主动进攻,然则我们总兵力不过八万,加上洛阳兵马亦不过十四万,绝没有拿下袁绍的能力,因而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

    如果只算青州和洛阳那边的总兵力,确实难以对袁绍进行主动进攻。

    不要以为昆阳之战、官渡之战、淝水之战这些战役能打赢,就觉得人少打人多没问题。

    那都是偶然现象,袁绍要是没有个二五仔许攸帮曹操将袁绍的粮仓位置点清楚,你看看曹操会是什么下场?

    所以如果放弃现在的地利,全军出击进攻冀州,大概率又会是一场葛亭大败。

    只是这里面有一个问题,那就是田丰只字不提公孙瓒。

    这就是件值得玩味的事情了。

    “伯圭呢?”

    刘备皱起眉头,如果加上公孙瓒的话,那总兵力和袁绍比,差距就不是很大了。

    然而田丰却道:“明公,公孙瓒不可信也!”

    刘备大怒道:“田元皓,你这是在挑拨我与伯圭的兄弟之情!”

    “明公!”

    田丰苦口婆心道:“明公好好想想,如果击败袁绍之后,公孙伯圭该如何自处,到时候必然会与明公兵戎相见。”

    刘备却一甩袍道:“好了,我谅你不懂我与伯圭情谊,不知你罪,下次再敢胡言乱语,必军法处置,今日会议就到此结束吧,我累了。”

    “明公!”

    田丰还想说点什么。

    然而刘备已经不给他机会,说完之后转身就出去。

    田丰急急追来,但早有侍卫将他挡住,不管他如何呐喊,刘备却是头也不回。

    “唉,大事休矣!”

    田丰去追刘备无果,回到厅内,锤胸顿足,无比气恼。

    等他拍了一会儿桌子,再抬起头,忽然看到对面居然还有几个人没有走。

    正是陈暮阎忠徐荣。

    三人都在笑吟吟地看着他,一时间让田丰又羞又气。

    “元皓兄,你现在必然气恼大哥吧。”

    陈暮站起身,提着个酒壶过来,帮田丰倒了一杯酒。

    田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自嘲道:“明公不纳吾言,迟早必生患也!”

    “元皓,这你就误会大哥了。”

    陈暮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好好劝慰道:“对于公孙瓒的事情,有些话他没法说,你明白吗?”

    “难道明公还看不出来?公孙瓒同样有南下略冀州之心。”

    田丰指着北面道:“他若是真的忠心于朝廷,怎么可能会把持着渤海不放,什么与明公瓜分冀州,我看袁绍覆灭之日,便是他公孙瓒临阵倒戈之时!”

    “元皓兄!”

    陈暮左右看看,对徐荣使了个眼色,徐荣会意,走出门去,将大厅门关上,自己则站在门口守卫,不许任何人进来。

    “难道子归觉得吾之言不对吗?”

    田丰反问道。

    陈暮坐下来,与田丰在一张席上,轻声说道:“元皓兄之言,自然是对的。我们作为大哥麾下,自然是要以大哥的利益去考量问题。虽然现在谈袁绍覆灭还早,但公孙瓒确实个很大的麻烦。”

    听到陈暮也支持他的话,田丰不解道:“既然如此,为何明公还如此相信公孙瓒。”

    “因为大哥不能背弃道义啊。”

    陈暮叹了口气。

    历史上,吕布都那个鬼样子了,刘备还接纳他,结果导致吕布反叛,丢了徐州。

    后来携民渡江,但凡看过点史书的都知道,刘备在带着襄阳百姓渡过汉江,由于百姓众多,他用船只来往很多趟才把百姓运过河。

    所以实际上渡江是很成功的,并没有失败。

    但正因为渡河耽误了太多时间,导致渡河之后就被曹操追上,然后才有了兵败于当阳,赵云长坂坡七进七出的故事。

    因此实际上如果刘备真想跑,完全可以不用管百姓,自己乘船渡江,远比带着十多万百姓方便得多。

    还有在路过襄阳的时候,诸葛亮让他攻打刘琮,夺下荆州,他也没有答应。

    在关羽死后,举国之力要报仇。

    临死之前将整个国家的权力都交给诸葛亮。

    或许在道义上,刘备唯一亏欠的,估计也就刘璋了。

    听到陈暮的话,田丰都有些不敢置信,愕然道:“难道个人道义,要凌驾于国家大义之上?”

    陈暮想起了历史上二哥被害,大哥不顾一切的模样,仍然只能苦笑了一声:“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呀。”

第四十五章 逼走公孙瓒

    真的有人会将个人的道义凌驾于国家统一之上?

    听到陈暮肯定的回答,田丰充满了愕然。

    现在青冀幽三州局势明暗不定,三方胶着态度不明,如果某一方掌权者如此按个人情感做事,难道是一件好事?

    统治者有个人喜好,在大是大非面前却不能做抉择,这样的一个势力,恐怕也长久不了多少。

    一时间田丰眼中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厅内极为安静,众人都陷入了沉默。

    其实包括伟人也是这么评价刘备的,刘备善于团结各方势力,是因为他有道义,很多人都信服他,但他不能区分主次矛盾,歌女喜欢感情用事。

    这样的人顶多算是一个草莽英雄,或许在颠沛流离之中勉强能够得到一块栖息之地,却不能像曹操一样成为枭雄夺得大半天下。

    可真是因为君主带有浓重的个人情感色彩,才为桃园结义的兄弟情谊平添了那一份浪漫,一份意难平不是吗?

    过了好一会儿,田丰才长舒了一口气,摇摇头道:“为主上者,多有任侠之气,绝非好事啊。”

    陈暮苦笑道:“元皓兄,正是这样,他才是我大哥。元皓兄想一想,如果你在袁绍手下,以你刚直性格,多次犯上顶撞,袁绍会如何?”

    田丰默然不语,他其实对袁绍不太了解,但仔细想想,任何一个人被自己这么多次刚而犯上,恐怕早就治罪了吧。

    唯有明公多次宽厚包容,从未苛责,哪怕前些年关过他一次,后来也是屈身道歉。

    这样的主公,在当时各路诸侯之中,简直是一股清流。

    “我倒是认为刘使君不是没有意识到公孙瓒的威胁,只不过他不愿意与其撕破脸皮,背负道义而已。”

    就在此时,阎忠忽然说了话。

    他之前一直都没有说话,因为他才刚加入,目前甚至连具体什么官职都还没有定,在刘备面前没有太多话语权。

    不过现在只有田丰陈暮徐荣三人在场,自然可以聊一聊。

    “明公知道?”

    田丰不解,看刘备那么信任公孙瓒,怎么也不像是对公孙瓒起疑心的模样。

    然而陈暮却说道:“大哥不是傻子,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公孙瓒是什么想法,只是碍于情面,不会去说而已。”

    “嗯......”

    田丰点点头,说道:“子归,你觉得公孙瓒这事该如何处置?”

    陈暮摇摇头:“谈他的问题还是太远了,看待事物要分清楚主次,先解决袁绍,再谈公孙瓒的问题。”

    目前北方局势已经跟三国差不多,刘备和公孙瓒联合起来抵抗袁绍。

    三家当中,袁绍实力最强,相当于曹魏,刘备和公孙瓒就相当于刘汉和孙吴,二人联盟,与袁绍打了个五五开。

    刘备跟公孙瓒现在联盟还是很紧密,但关于击败袁绍之后,北方归属,二人最近有些分歧。

    按照刘备的意思,河北当然是要归属于朝廷,由洛阳朝廷派遣官员来治理。

    而公孙瓒则认为他们二人对半开,刘备拿渤海、清河、河间、安平等靠近青州的土地,而公孙瓒则得中山、常山、赵国、魏郡、巨鹿等地。

    光从地图上来看,相当于把整个冀州从中间劈开,二人各得一半。但公孙瓒实际什么想法,用脚指头都能想到。

    假设袁绍被击败,冀州是他们两个人一起打下来的,公孙瓒想独吞冀州,刘备肯定不愿。

    因此最好的结果就是对半分,除非他打完袁绍立即和刘备撕破脸皮。

    但不管从任何角度上来看,与刘备直接发生冲突,还是二人分道扬镳,都不符合公孙瓒的利益。

    所以他得左半边冀州,可以从并州取关中,也能南下略兖州,至少还有几条出路。

    只是刘备因为不同意他的想法,双方发生过几次争论,都没得出个结果,最终在田豫的劝说下,两人目前达成一致,搁置争议,先击败袁绍,占领冀州再说。

    很多人只是觉得刘备和公孙瓒只是有一些小小的分歧而已。

    然而在田丰这样的人眼里,就已经看到了他们双方不可调节的矛盾。

    这不是占不占地盘的问题,而是意识形态的问题。

    刘备尊洛阳朝廷为主,所以打下地盘后,不管是为了树立自己忠臣的形象也好,还是真的愚忠朝廷也罢,肯定不能对冀州指手画脚,而是应该把问题交给刘虞去处置。

    而对于公孙瓒来说,他有野心,实力强悍起来之后,就已经不再把洛阳这个朝廷放在眼里,只是碍于刘备,不好这样明着来而已。

    但让他把自己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拱手让给洛阳朝廷,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因此双方在意识形态上,就发生了很大的冲突。

    现在矛盾还没有爆发,是因为两人都顾忌着昔日的颜面以及还有一个共同敌人,一旦袁绍凉凉,田丰就觉得,下一场战争,就必然是在公孙瓒和刘备之间爆发。

    不过既然陈暮说现在谈公孙瓒还太早,那田丰也就无话可说,叹息一声说道:“子归说得是,公孙瓒之事还是太早,然则袁绍这里也十分棘手,我知道你与明公都不愿用那断盐之计,可除此之外,还能有何法?”

    陈暮笑了笑,轻声说道:“元皓兄很急吗?”

    “很急?”

    田丰一开始有些纳闷:“急什么?”

    “急着铲除袁绍。”

    “急倒是不急,只是如今青州钱谷充足,士气旺盛,正该一举出兵的时候。”

    “但是打仗就要花钱,现在钱谷充足,不代表以后会充足。”

    陈暮摇摇头道:“如今青州不大规模征兵,就是为了维持洛阳和青州的稳定局面,青州的粮食产得越多,盐卖得越多,急的就不是我们。”

    田丰想了想,思索道:“子归的意思是?”

    “急的是袁绍和公孙瓒啊。”

    陈暮笑了起来。

    青州现在的大战略主要突出一个“稳”。

    稳在哪里?

    边境的士兵不多,外围只有五六万,加上各郡国的郡兵、县兵,全州总兵力不过八万左右,哪怕加上洛阳,也才十四万。

    而袁绍那边前线大概分布二十万大军,还有各地郡国郡兵以及在西面防守洛阳的几万人,总兵力其实已经能达到二十五六万,总体实力相当可怕。

    然而我们要知道一件事情。

    那就是总兵力以及出兵的兵力其实是不对称的,全国有那么多兵力,不代表出征的时候全算上。

    还是拿官渡之战举例子。

    根据《三国志·魏略》的说法,官渡之战时,曹操的总兵力是三万,但他只是带了三万多人去前线而已,后方还有大批的预备役以及防备其它势力的守军。

    比如命曹仁防守阳翟,以掩护左侧背;命蔡阳率部驻守叶县,以防止汝南黄巾军刘辟、龚郝等部;命曹洪率部驻守宛县,以防御荆州刘表;命李通率部与汝南太守蒲宠驻守汝南,以备孙策。

    还有荀彧镇守许昌,知后方诸事,钟繇督运关中粮草,加派卫觊到关中,统制盐政,招抚流民,进行屯垦等。

    根据史料记载,如果算上后方的这些预备役,以及防备其它势力的守军,曹操的总兵力最少也在十万左右。毕竟他这些年南征北战,在官渡之战前,地盘面积已经超过袁绍,总体实力,也仅仅只是比袁绍差一线而已。

    至于袁绍也是如此,他自己带了十二万人去打曹操,后方同样也有大量的预备役和防备北方胡人势力的守军,因此他的总兵力自然是超过二十万的,这一点在后面打袁谭袁尚就有明证。

    因此总兵力和能够出征的兵力绝非是一个概念,别看刘备总兵力能有十四万,但可以出兵的兵力,基本也就是在七八万之间,硬实力与袁绍还是有点差距。

    可这就代表了刘备的真正实力比袁绍差吗?

    显然不是。

    官渡之战前曹操硬实力比袁绍差,是因为他自己作死,三征徐州,把徐州打得千疮百孔,再加上当时洛阳和豫州受黄巾之乱以及董卓之乱的影响,民生凋敝,百姓艰难。

    因此当时曹操只是地盘大,治下的人口、经济、农业等等远不如冀州,如果不是他早年得了青州兵屯田,勉强养着军队,曹操势力当时候就已经崩溃。

    而现在刘备的青州虽然耕地面积远不如冀州,但加上洛阳呢?

    河内与河南同样属于华北平原的一部分,以及弘农和颍川二郡,四地加起来拥有大量的耕地,再加上当初董卓之乱时被强迁关中的人口回来,虽然不如鼎盛时期洛阳附近二百万人口,但也有近百万众。

    所以在人口上实际青州与洛阳加起来的总人口数量已经跟冀州差距很小,在耕地面积上虽然有不小差距,毕竟华北平原不跟你嘻嘻哈哈,可总体也差不了太多。

    而双方的治理也不在一个层面,很早的时候陈暮和沮授就针对青州发展做了很多政策。

    对内打压豪强,扶持小农经济,对外精简军队,发展产业,以海盐为根基,商业繁荣,农业发达,教育业蓬勃发展,仓库钱币和粮食堆积如山,粮价低得全国各地商人来买粮外售。

    这一切,都是建立在青州的军队不多,不需要花费重金去养那么多军队,且能够保证自给自足,同时利用公孙瓒一同来牵制袁绍,自己偷偷摸摸发展的基础上。

    如果现在全面开战,刘备咬咬牙,断掉每年给洛阳朝廷的税款,断掉每年给青州百姓的农业、粮食、盐价的补贴,断掉每年给泰山学宫的教育经费,断掉全青州高额的官员工资,那么短时间内拉起二十多万大军,与袁绍一决高下,绝对有这个实力。

    因此简单来说,刘备其实一直在扮猪吃老虎,一直在借力打力,对外伪装成军队数量不多,对内则是稳定局势。利用公孙瓒牵制袁绍,二人为了保证消灭对方,都在军队竞赛,刘备则表面维持着少量常备军,暗地里搞经济。

    葛亭之战后,袁绍被消灭了不少兵马,但如今兵力一直在增加。公孙瓒也被迎头痛击,白马义从全军覆没,自己的骑兵死伤惨重,可他却不能减少兵力,只能不断地从幽州征兵,从北面胡人那雇佣兵马。

    如此一来,不管是袁绍还是公孙瓒,在整体实力上,都属于停滞不前的状态。经济、政治、商业、农业,顶多维持一个秩序没有崩溃,若说各自地盘情况有多好,那显然是想多了些。

    至于这一系列战略和操作出自谁的手笔,就不用多说了吧。

    包括葛亭之战,就是他一手安排。

    为了让青州这些年可以安稳发展,积蓄力量,一举将袁绍和公孙瓒击败,陈暮也算是煞费苦心,宁愿接受一场葛亭之战的失败,也要造就今日的局面,便是为了完成日后吞并北方的大战略!

    田丰听了他的话,沉思了许久,最终点点头:“不错,急的确实是袁绍和公孙瓒,他们的内部压力极大,每年用于军队上的开支不菲,必然都希望速战速决。”

    “所以我们真没必要太急。”

    陈暮说道:“我们利用公孙瓒一同牵制袁绍,逼得袁绍没法发展,公孙瓒的北地本就贫瘠,如今坐拥六万兵马已是极限,再扩军必然内乱不止,他们二人都急,继续消耗下去,我们才是占优势的一方,难道不是吗?”

    “嗯。”

    田丰沉吟片刻,问道:“那依子归之见,莫非是打算继续对峙,继续消耗?”

    “非也。”

    陈暮摇摇头:“已经对峙两年了,再继续下去,何时是个头。所以我想了一计,虽然在大战略上不如你那断盐之计来得效果明显,却可以逼迫公孙瓒离开冀州。”

    “逼公孙瓒离开?”

    田丰一头雾水:“把他逼走对我们有何好处?”

    陈暮神秘一笑:“把公孙瓒逼走之后,袁绍压力骤减,到那个时候,也将是他自己做出一些错误决定的时候。”

    嗯,逆风战神,如果变成顺风呢?

    冀州埋下的那么多钉子,他们是该发挥他们的作用了。

    田丰被陈暮的话弄得一头雾水,袁绍能做出什么错误决定?

    公孙瓒被逼走,他怕是高兴死,到时候对于他来说,就有两个策略。

    一是继续北上,消灭公孙瓒,稳固后方,再图南下。

    二是立即对刘备动手,剪除后患。

    后者肯定是个弱智行为,袁绍不可能选,毕竟公孙瓒随时有可能卷土重来偷他屁股。

    那么袁绍一定会选择前者。

    公孙瓒和刘备目前合则两利,分则两害。

    由于刘备的军队都是步卒,机动性较差,且利用的是黄河中下游的大量河流湖泊进行防守,其中一部分都是水军,陆军只有五万左右。

    到时候袁绍只需要安排十万人防备洛阳和青州,利用城池防守即可,主力北上解决公孙瓒,彻底清除后患。

    等稳定幽州之后,再南下与刘备一决雌雄,这才是正确做法,难道袁绍还会犯什么蠢不成?

    带着这样的疑惑,田丰问陈暮道:“那子归是打算用何计逼公孙瓒离开?”

    陈暮淡淡地道:“撤走鄃县灵县绎幕的兵,全面龟缩平原!”

    田丰的眉头瞬间皱起来了。

    这计。

    挺恶心人的。

第四十六章 各自战略

    渤海,南皮县。

    如今冀州青州幽州三方战争主要焦点,就集中在渤海与清河。

    目前的局势也很简单,袁绍占据了清河国三分之二,公孙瓒占据渤海三分之二,刘备占据清河三分之一,渤海三分之一。

    二郡之地,被三家瓜分。

    但这两地毕竟是冀州的地盘,在别人家门口打仗,心疼的是袁绍,不是刘备公孙瓒。

    这使得公孙瓒在渤海向来不得人心。

    因为他性格刚直,为人残暴,经常破灭世家豪强,掠夺其家产,虽然还没有到欺压百姓的地步,但治下民生也只能算是一般般,比之刘备治下差得远。

    所以有时候除了要应付袁绍以外,偶尔还得应付一下治下豪强叛乱,不至于说焦头烂额,但让他这样急性子的人很是不爽,因而多次催促刘备跟公孙瓒进行决战,不要再这么继续拖下去。

    可惜刘备自己也清楚现在不是攻打冀州的好时机,因而一直没有同意公孙瓒发动总攻的请求。如此两年下来,以至于公孙瓒对昔日好友竟然生起了那么一丝丝怨气。

    不过公孙瓒有一点比较好,那就是比较注重江湖草莽义气为先,有恩必报,不会像法正那样睚眦之怨。

    历史上朝廷冤枉他岳父,由于岳父曾经提拔他,公孙瓒就弃官跟随,沿途照料,不离不弃。后来刘备在平原,陶谦被曹操攻打,向田楷求救,也是公孙瓒给了刘备一些兵马,这才能让刘备在徐州立足。

    所以他为人属于那种江湖老大哥类型,为兄弟两肋插刀,虽然心中不满刘备不愿发起总攻,但义字当头,公孙瓒也只能忍下来,并没有对刘备有什么太大的意见。

    这一日南皮下起了大雨,正是春夏交替,沿海季风气候,雨点打在屋檐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公孙瓒双腿交叉,盘坐在屋檐下,紧皱的眉头,低头看着庭院中的雨水将泥地打湿,然后汇聚成一条条黄色的小溪,顺着花坛草丛间的缝隙,流入排水渠,往院外而去。

    他的身边只有亲信关靖和田豫,关靖手里捏着一封信,细细研读,过了片刻才长舒了一口气,苦笑着说道:“刘使君还真是......”

    在这封信里,刘备再一次苦口婆心地劝说他好好治理地方,不要再随意欺压豪强百姓,一副站在道德的高点,为了你的好语气,这已经是今年来第三封信了。

    “玄德公也不是个迂腐的人,只是这忠臣及仁义的名声,还是成为了他的累赘。若非顾忌重重,青州动员大军,恐怕袁绍早就覆灭了。”

    田豫摇摇头,算是为刘备说了句好话。

    公孙瓒的眉头就锁得更紧,他与刘备是同辈,年龄差不多,而且还是幼时玩伴同窗好友,所以两个人一直是平辈交往,称兄道弟。

    虽然站在刘备的立场上来看,所做的一切,确实是为了他好,希望他好好忠诚于朝廷,好好爱护于百姓。

    可日益增长的野心,以及刘备每次站在高点的劝说,都让公孙瓒觉得厌烦。

    凭什么你要来指责劝说我?

    凭什么你就一副为了我好的语气?

    现在天下都成了这副模样,谁还管朝廷?

    我就想自己称王称霸,难道不好吗?

    一切的一切,都让公孙瓒觉得,像刘备这样只知道死忠朝廷的榆木脑袋,不可救药。

    偏偏二人不仅是发小,同窗,好兄弟,刘备还曾经有恩于他。

    之前公孙瓒担任涿县县令,不过是六百石的小官而已,后来是陈暮把酿酒配方给他,他才能发家起势。

    紧接着平张纯张举叛乱,攻灭幽州复起的黄巾,然后是讨董,他公孙瓒能够走到今天,都离不开刘备的帮助,甚至在缺粮草的时候,也经常是刘备供给。

    如此一来,对于公孙瓒这种有恩必报,义气当先的人来说就极为难受,顾及这些恩情,没办法和刘备撕破脸皮。

    他刘备被忠诚与仁义束缚住,我公孙瓒,又何尝不是被恩情与兄弟义气给捆绑住了?

    一时间,公孙瓒竟有些举棋不定,骑虎难下之意。

    “玄德,唉。”

    公孙瓒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关靖察言观色,低声问道:“明公,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办?”

    公孙瓒握紧了拳头,厉声道:“如今天下,县县为王,郡郡做帝,他们能做得,凭什么我做不得?我要得冀州,我要得天下!”

    时局崩坏,朝廷威严早就在董卓之乱中扫得干干净净,除了刘备这个被名声所累的死忠外,谁敢说是忠于汉庭者?

    关靖说道:“可若为明主,切不能因私人感情而延误大事。明公,若想成大业,则不能老是顾及刘使君,以我之见,公还是要早做准备才好。”

    “什么准备?”

    公孙瓒转头问道。

    关靖脸上露出一丝厉色,说道:“自然是不能徇私情,该下狠心的时候,就得下狠心。”

    “你是说?”

    公孙瓒皱起眉头,心中隐隐有了猜想。

    关靖说道:“不错,现在我们与刘使君联合,击败袁绍至少有六成胜算,若是打败袁绍之后,明公应该果断袭击刘备,占领冀州与青州,再挥师南下,取河南等地,如此天下大半,都落入明公手里。”

    公孙瓒默然不语。

    田豫忙道:“不可啊明公,我们的实力比之刘使君还是有些差距,即便突袭成功,杀死了刘使君,洛阳还有关羽,青州还有陈暮,他二人皆有统帅之才,刘使君一死,他们为了报仇,势必会尽起青州与洛阳之军与明公拼个鱼死网破,到时候万事休矣。”

    公孙瓒立即狠狠地瞪了关靖一眼,厉声呵斥道:“士起,莫要再胡说八道,我与玄德情同手足,你这是让我们兄弟相残否。”

    “额。”

    关靖一时语塞,他这才想起来,目前青州前线只有刘备和张飞在,刘关张陈四人一体,关羽在洛阳,陈暮在青州,如果刘张死了的话,关羽和陈暮必然起兵报仇,到时候双方就真的不死不休了。

    呵斥了关靖,公孙瓒也没有提任何惩罚,田豫见此情形,知道自己主公心中还是对这天下有所觊觎,便低声道:“明公,其实想得冀州,也并非一定要与刘使君为敌。”

    “哦?”

    公孙瓒诧异道:“那该如何是好?”

    田豫想了想,说道:“《战国策》云,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北方的形势明公也知道,三方角力,刘使君仅仅只是比袁绍差一点,算上明公的兵马,才稳压袁绍一头,如果在决战之时,明公忽然停滞不前,那时会如何?”

    公孙瓒想了想道:“战场上瞬息万变,若是我的兵马忽然没有进攻,以玄德的兵力,恐怕要溃败。”

    “不错。”

    田豫说道:“所以我们根本不需要与刘使君撕破脸皮,只需要让袁绍和刘使君战个两败俱伤,到时明公则尽取冀州,木已成舟,生米煮成熟饭,刘使君即便再如何要求明公忠于朝廷,也徒奈之何。等明公坐拥幽冀二州,实力称霸天下,便可南下得兖州豫州之地,足以称雄于世也。”

    “嗯。”

    公孙瓒微微点头,摸了摸胡须,眼中露出一丝丝的光芒。

    真到了那个时候。

    玄德也无可奈何了吧。

    ......

    ......

    清河国,甘陵城。

    原来的国相府已经被袁绍占据,富丽堂皇的厅内点满了熏香。

    冀州人才济济,兵马多如牛毛,光甘陵城附近,就拥有大量的营寨、坞堡、新建城池,总兵力达十二万人。

    如果有神仙站在上帝视角,俯瞰整个冀州的布防配置就不难发现,袁绍的布防还是很用心。

    主要兵力配置是在河间国南部以及清河国东部,沿途各县城以梯队形势驻兵,由于公孙瓒多骑兵,野外对战步兵吃亏,所以北面采取守势,东面则采取攻势。

    再看整个地图的话,袁绍北面抗衡公孙瓒,东面迎战刘玄德,西面对付关云长,南面应付吕奉先。

    若是再算上时常寇略冀州的黑山军,那整个冀州就可谓五面树敌,大逆风之下的袁本初,仿佛是一个战神一般南征北战东平西讨。

    西域来的香料将整个房间熏得满室皆幽兰,袁绍跪坐在席上,看着桌案上那一炉散发着青烟的熏香微微有些出神。

    面对如此多的仇敌,压力不大那是假的,但有压力也有动力,现在的他意志力和自信力到了极致。

    “明公。”

    一旁审配的话让袁绍回过神来。

    “嗯。”

    袁绍思绪稍稍回转,扭头看向席下几名谋士:“刚才说到哪里了?”

    历史上他有九大谋士,田丰、沮授、许攸、逢纪、荀谌、郭图、审配、辛评、辛毗。

    而现在少了田丰沮授,但却多了耿武、闵纯、李历、刘惠。

    原本这四人是韩馥的谋士,但这次王芬没有作死造反,一直执掌冀州,如此他们自然就变成了王芬的谋士。

    袁绍是青年党人领袖,被王芬等老一派党人选为冀州合法继承人,耿武、闵纯、李历、刘惠等人自然就不会因此抗拒袁绍,从而被袁绍杀害。

    只是现在有一些谋士并不在此,像许攸郭图为监军,于外围统领兵马,逢纪、闵纯守卫邺都,在西面对抗关羽,而辛毗尚未得到重用,因此在这里的只有审配、耿武、荀谌、辛评、刘惠、李历六人。

    说起来搞笑,这群谋士当中,还算是具有卓越战略眼光的人,居然只有历史上如彗星划过的中山人刘惠,其他人除了许攸逢纪审配还有点战术水平外,就只剩下一群碌碌无能之辈。

    可袁绍也没办法,沮授作为冀州本土派,很早以前就和陈暮刘备认识,后来又征辟了田丰,如此一来,袁绍手下唯二的两大战略家被挖走,剩下的人自然不堪大用。

    不过刘惠在冀州本土派中威望很高,历史上韩馥要杀他的时候,无数冀州官员为他求情,如今跟着王芬,属于王芬麾下壮年一派的官员领袖,等到袁绍继承位置,冀州本土派只剩下审配跟刘惠两根独苗。

    至于闵纯和耿武,二人一个出自关中闵氏,一个出自高阳耿氏,因为汉朝的时候姓氏迁移还没有那么广。往往某地都是某个姓氏成为大族,冀州当时候并没有闵氏和耿氏的宗族堂号。

    因此为了扶持本土派与南阳、颍川派抗衡,袁绍大力培养审配和刘惠,让二人担任从事,一直跟随自己出征刘备,出谋划策,他们的一些计策,袁绍也是时常采纳。

    见袁绍回过神,审配就继续道:“刚刚子惠之意,是要先易后难。刘备实力远在公孙瓒之上,如果我们和刘备决一死战,哪怕战胜了刘备,也必然是伤亡惨重,很有可能让公孙瓒渔翁得利,因而我们必须先败公孙瓒,再击刘玄德!”

    “嗯。”

    袁绍听了缓缓点头。

    这就是大战略方向的行进路线,先易后难,确实是亘古不变之道理。

    “然则现在公孙瓒刘备二人兵合一处,打谁都要遭到另外一方的进攻,因而若想先击公孙瓒,必要让他们分兵。”

    刘惠接过话茬说道。

    袁绍沉吟道:“那如何才能让他们分兵呢?”

    刘惠继续道:“要想分兵,则南必须牵制刘备,北牵制公孙瓒。让他们疲于应付,不能将主要兵力应付于冀州,因而必须寻找新的盟友。”

    “谁?”

    “公孙度、吕布及明公之弟袁公路。”

    “公路?”

    听到袁术的名字,袁绍嗤笑了一声:“这厮自败走汝南之后,就一直嫉妒我得了冀州,上月还写信痛骂我,说我不过是运气好才有今日,他会与我联盟?”

    相比于现在的袁绍,袁术同样是四面楚歌,处境很不好。

    陈暮早早地安排了孙坚作为嵌入豫州的钉子,北面钳制曹操,南面与刘表联合搞袁术。

    袁术的实力在汝南大败之后,就一落千丈,虽然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因为荆南和扬州西面一直被他控制在手下,麾下也依旧还有十多万大军。

    但陈温死后,袁术还没来得及消化整个扬州地盘,朝廷就派了刘繇过来,从江东起家,勉强有那么一两万人和他抗衡。

    然后是穷追猛打的孙坚跟刘表联军,再加上当时江东局势极为混乱,各地流寇、小股军阀势力层出不穷,甚至北面还多了个曹操,以至于淮南等地混乱不堪,乌烟瘴气,袁术深陷战争的泥潭之中。

    虽然袁术实力依旧是这些诸侯当中最强的,但最强就意味着要被联合起来攻打,周围各方势力为了阻止袁术吞并江东,纷纷出兵钳制。

    有的正面吸引注意力,有的侧翼偷袭,有的背后掏蛋,抱腿的抱腿拉手的拉手,尔虞我诈,明枪暗箭,弄得袁术十分被动,就好像一头雄狮,被豺狼群围攻,难以招架。

    因此袁术还曾经写信要求袁绍出兵帮他一下,只需要南下稍微牵制一下孙坚,他就能除掉刘繇,占据整个淮南,结果被袁绍拒绝之后,恼羞成怒,气急败坏地写了一封信将袁绍痛骂一顿,二袁已经彻底翻脸。

    刘惠笑呵呵地道:“明公此言差矣,太史公曾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范增亦曾言此一时彼一时,只要有合适的利益,袁公路是不会拒绝的。”

    “此话怎说?”

    袁绍问。

    刘惠说道:“如今曹操被吕布逼走,退至徐州,徐州与淮南相近,袁公路北上咫尺可攻曹,曹操与吕布已是势如水火,如果明公牵头,让吕布与袁术联盟,二者同时攻曹,则一人分徐州,一人得兖州,袁术必然同意。”

    “届时明公还可以帮忙劝说吕布,让他牵制住孙坚,袁术则可以攻灭刘繇,得江东之地。刘备为了防止这样的事情发生,绝对会领兵南下,救援曹操和孙坚。”

    “等到河南一地乱成一团,刘备前线部队南调之时,明公立即攻打公孙瓒,联合公孙度,将其消灭。如此一来,则北方之地尽归明公之手,待刘备处理了南方事宜,再北上的时候,一切晚矣,明公基业已成,在北方已是势不可挡!”

    说到最后,刘惠摸了摸胡须,露出得意的笑容。

    这个战略是他精心策划,南联合吕布袁术,北联公孙度,与公孙度一起牵制公孙瓒,以吕布袁术牵制孙坚刘表曹操刘备,只要让袁绍腾出手来,先取公孙瓒,扫清北方之后,那么冀州崛起,就已是事实,刘备也只能无可奈何了。

    到那个时候,以大势横扫青州,尽夺青州之地,然后南下横扫河南、江南、荆州等地,再出兵关中益州,天下大业,便归属于袁氏!

    “子惠之计,确实甚秒。”

    审配想了想,夸赞道:“而且最厉害的是,此计看着是帮吕布与袁术壮大,但刘备绝不可能让曹操孙坚就此被破,因而必然领兵出征,到时候不仅公孙瓒要被明公击败,就连吕布和袁术,也不会壮大起来,反而有覆灭的危险。”

    “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辛评皱起眉头说道:“难道刘备就不会知道他若是走的话,公孙瓒独木难支吗?恐怕即便此计能行,青州派人南下,也调走不了多少兵马。”

    “确实调不走多少兵马。”

    刘惠道:“但别忘记还有洛阳,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刘备从前线调走一些,再从洛阳调走大半。他一定会认为我们不敢进攻洛阳。”

    “我们要打洛阳?”

    袁绍纳闷。

    现在洛阳与冀州势同水火,但洛阳毕竟是大部分诸侯承认的正统,一打的话,容易捅马蜂窝。

    更何况洛阳难打得很,当年袁绍就亲眼见识过,只要兵马退出河内,靠着洛阳八关,即便只有那么几万人,也足以抵挡住他十多万大军。

    刘惠摇摇头:“当然不能打洛阳,相反,我们要拼命向朝廷示好,千万不能得罪刘虞。”

    “为何?”

    袁绍不解追问。

    “因为只有不得罪刘虞,我们才没有后顾之忧,全力平灭掉公孙瓒。”

    刘惠解释道:“伯安公不是傀儡天子,他能够命令刘备以及洛阳兵马,如果明公能够结交洛阳天子,奉其为正统,进贡贡品,上表称臣,将罪责全部推给王芬,以袁氏之望,再加上朝廷门生故吏应和,想必伯安公也不会过于紧逼,只要洛阳那边不攻魏郡,我们便可以放心大胆地处理公孙瓒了。”

    向洛阳示好?

    袁绍皱起眉头,开始细细思索起来。

    洛阳和冀州闹得你死我活,势如水火的根本原因是什么?

    是王芬立了个伪帝。

    洛阳是正统,自然要对伪帝进行打击。

    现在天下三个皇帝,洛阳、冀州、益州,益州太远暂时管不上,冀州近在咫尺,不针对你针对谁?

    所以这些年冀州步履维艰,处境艰难,也不乏是因为他们与正统相悖的缘故。

    像袁绍之前就觉得曹操是一个可争取的盟友,结果曹操在信中也只能委婉地劝他要尊崇正统,不要在叛逆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根本不答应和他结盟。

    背弃正统付出的代价有多大,只有袁绍自己能够亲身体会。

    “嗯,此言有理。”

    袁绍思索片刻,点点头:“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明公英明。”

    诸多谋士都拱手行礼。

    他们对冀州那伪帝没什么概念,纯粹是从利益的角度出发考量。

    毕竟现在不是王芬的时候,既然冀州伪帝的存在对于冀州来说是个负担,弊大于利,那为什么还要留着他呢?

    刘惠又说道:“吕布逃离冀州,得了兖州之地,证明此人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只要有利可图,必然会答应。袁术则急于摆脱困境,脱离四面楚歌的陷阱,只要明公施以援手,同样会同意此举,而且我听说吕布有个女儿,若是能够撮合两家联姻,则南方局势会更加混乱。”

    审配附和道:“不错,吕布与袁术的联盟更紧密,那么曹操孙坚就会越危险,刘备派出去救援他们的兵马也会更多。此举对明公来说,百利而无一害,到时候他们在河南淮南之地打成一片,明公就可以浑水摸鱼,攻灭公孙瓒,再图南方。”

    “好。”

    袁绍拍案而起,对刘惠说道:“子惠,我命你为使者,出使袁术与吕布。”

    “唯!”

    刘惠拱手一礼,欣然领命。

第四十七章 答应联盟

    吕布叛逃去兖州,偷袭了曹操。

    对于袁绍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反而乐意见到这个局面。

    毕竟他之前就十分忌惮吕布,还曾经想要除掉他,要不是还有洛阳威胁在,不好明着来,恐怕早就不是刺杀那么简单。

    现在能够送走这个瘟神,袁绍自然满心欢喜。

    当今天下格局,南方混乱不堪,各方势力倾轧,北方三足鼎立,关中如同养蛊,连益州都不得安宁。

    刘璋不愧为守门之犬,在这种大争之世,各路英雄豪杰争夺天下的时候,居然因为无法调节父亲留下的嫡系“东州兵”与益州本土豪强派系的斗争,而陷入内乱。

    这要是换成中原任何一个诸侯,估计都得笑掉大牙。

    只是没办法,益州实在太偏远。如果是放在中原地区,这么大一块肥肉,估计早被各路诸侯吞得连渣都不剩下。

    如今中原地区,各路诸侯混战,几乎成了片怪物房,北方实力最强,南方地区稍弱,关中次之,益州最差,以刘璋的能力,就这样吧,安安心心当条守门犬。

    而兖州之地位于河南,吕布虽然不是什么雄主,但他的武力确实属于bug级别,趁着曹操东征陶谦,占领了大半个兖州,夺得了一片栖身之所。

    黄河南岸,由上到下,从左到右,洛阳朝廷、吕布、孙坚、曹操、刘表、袁术、刘繇,这些还只是大势力,稍小的势力数不尽数。

    南方那些宗贼豪强不说,就连黄巾余孽以及各路流寇,少则成百上千,多则数万,攻城略地,完全是一片战争泥潭。

    兖州最幸运的地方是位于河南最北面,不至于跑去江东汝南打生打死,但这恰恰也是它的不幸。

    后世有一句话离天堂太远,离美丽国太近,就可以形容现在的兖州。

    作为河南地区最北的位置,兖州离冀州太近了,离青州也太近了,北方稍微一点风吹草动,就会波及到这里,特别是东郡,几乎已经是战争的前线。

    为此,就跟历史上曹操在得到兖州之后,马上将都城迁到地盘的中心颍川许都一样,吕布也将州牧府迁移到了济阴定陶。

    济阴西面是陈留,北面是东郡,东面是山阳,南面是梁国,属于兖州腹地,周围好歹有一些缓冲地。

    不过相比于历史上已经被曹操屠得满目疮痍的徐州,现在的兖州可比徐州好得多,曹操好歹也治理了几年,再加上陈留、济阴等地一直还算稳定,至少在地盘上,吕布稍稍富裕一些。

    济阴,定陶。

    在城门口造册登记之后。

    一辆马车自北面而来,缓缓地驶入城内。

    由于最近马上要到雨季,河南地区经常会下雨,所以这是一辆带了棚顶的栈车。

    栈车只有士人才可以乘坐,左右两侧有一个小窗子,挂有窗帘。

    刘惠好奇地掀开帘子往外看,就看到吕布治下的定陶居然还算繁华,城内外来往百姓不少,倒是能见到难得的安宁。

    马车缓缓地在州牧府邸附近停下,刘惠下了马车,身边有十多个护卫,他身上揣着袁绍的书信以及一些证明身份的公文,但却并没有第一时间进入州牧府,而是找了个饭店坐下。

    饭店并不大,因为不是吃饭时间,客人很少,仅仅只有两桌。刘惠一行人都带着刀剑,一看就是行走江湖的狠角色,不过周围百姓却对他们丝毫没有惧怕。

    在兖州,再狠的人能狠过吕布?

    店家见有大生意上门,连忙走过去,弯着腰询问道:“尊客要些什么?”

    刘惠吩咐随从将刀剑收好,占了两桌,跪坐在桌案边上,轻笑一声:“有些什么好菜好酒就上一些。”

    店家高兴道:“好嘞,马上到。”

    说罢就去后厨,吩咐厨子开始做十多人的饭菜。

    等他出来的时候,刘惠又叫住他:“店家,过来一下,有些事问你。”

    最近兖州稍微稳定了许多,但到底比不得十多年前的光景,饭店生意都不怎么样,店家闲着也是闲着,就过来伺候大主顾,点头哈腰道:“尊客还有什么吩咐?”

    “我是从北面过来的商人,来南面看看货物行情,顺便瞧瞧哪些地方稳定好做生意。”

    刘惠用早就准备好的说辞解释道:“听说兖州这两年打仗,我还担心南边会很乱,怎么今日进城,看着似乎治理不错,想问问兖州各地,都是如此吗?”

    听到这句话,店家稍稍打量了他一下。

    刘惠操的是幽州口音,他是中山国人,就在幽州边上,从口音上来说,就能令人多信服几分。

    而且他来的时候坐的是栈车,这种车除了士子会坐以外,商人们也会常常用来当做运送货物的货车,符合商人的身份。

    再看穿着打扮,略显普通,也没有什么绫罗绸缎,不过身上带有刀剑,扈从一个个也十分凶悍。在这乱世当中商贾低调行商,财不露富,似乎也能对得上号。

    最近几个月兖州在严厉打击间谍,从城门口进来的时候,都要登记造册。官府的人也时常叮嘱城内店家,小心有人打探消息,不许他们随意透露。

    店家想了想,打定主意若是这些人问城中军营、粮仓位置什么的,守口如瓶,若真只是商人,应该也不会问这些问题。

    开门做生意,迎南送北,什么人见得多了,多留个心眼不算坏事。

    想到这里,店家开口说道:“去岁吕使君来了之后,除了山阳那边偶尔会打仗以外,济阴倒是没有再发生过什么战事,兖州位于中原中枢要道,南来北往都会来这里歇脚,看着人多些,倒也是平常的事情。”

    刘惠“哦”了一句,又问道:“我在北面的时候,听说吕使君曾经劫掠过冀州一些郡县百姓的事情,兖州这边......”

    “尊客切莫多说。”

    店家连忙摆手道:“吕使君来兖州之后,有李太守坐镇中央,各类政务也不算苛刻,税亦不高,哪有什么劫掠百姓,都是谣言罢了。”

    李太守?

    刘惠马上抓住了关键词,立即问道:“这位李太守是何方人也?”

    店家摇摇头:“不知道,只知是关中人士,被吕使君辟为济阴郡守,瞧着挺年轻的,不过政务很熟稔,来往商业,劝课农桑,济阴现在局势能够稳定下来,多亏了他,听说吕使君对李郡守十分信任,大权都交在他手里。”

    “哦?”

    刘惠默默将这位李郡守记在心里,就不再多言语。

    吃了饭,从店铺里出来后,刘惠四处闲逛,不时找人攀谈,言谈间并未询问军事秘密,而是了解济阴那位李太守的情况。

    因为这些并不算禁忌,在花了一些钱后,刘惠很快就掌握到了一些他想要的东西,因而快过晌午,问清楚太守府的位置之后,就准备过去。

    随从苍头纳闷道:“不去州牧府了吗?”

    “不去了。”

    刘惠摇摇头。

    “哦。”

    苍头也就没有多问,他是袁绍派来保护刘惠的,不是出使的使臣,具体事务还是得靠刘惠来处理。

    而就在刘惠满城打听这位李太守情况的时候,此时此刻,济阴郡守府邸之中,“李太守”正在端详着一封书信,细细研读里面的内容。

    这位“李太守”相貌堂堂,仪表不俗,如果有认识他的人在这里的话,就会知道,这人正是卫觊。

    卫觊出自河东卫氏,是大家族出身,又曾经担任过朝廷官员,如果直接在吕布帐下出仕,曹操难免会怀疑有人用计将吕布引入兖州背刺他,到时候告到刘虞那边,钟繇不好收场。

    因此他化名李卫,现在担任济阴太守,名义上掌管济阴,实际上是吕布的军师参谋。

    卫觊手里的这封信,正是来源于钟繇。

    由于他原来是钟繇的属官,而钟繇听令于陈暮,所以陈暮不能明着指挥卫觊,只能通过钟繇来传达指令。

    虽然麻烦了点,但朝廷关系错综复杂,袁家门生故吏;曹家的亲朋好友;就连吕布都有三五知交。有时候不该露面的时候,还是谨慎小心一些得好。

    “引吕布攻徐州......”

    看着手里的这封信,卫觊陷入了沉思。

    钟繇居然希望他能够影响吕布,让吕布去攻打徐州,特别是徐州北面的东海国与琅琊国。

    如果没记错的话,去年青州就已经南下占领了这二郡,吕布要是去打的话,岂不是就会得罪刘备?

    以刘备的实力,吕布恐怕招架不住吧。

    难道元常兄是希望吕布覆灭?

    卫觊细细思索,猜不透里面是什么含义。

    这种大战略上的交锋,尔虞我诈,他又如何得知呢?

    不过既然是钟繇的命令,卫觊自然也就只能服从,想了想,该如何能让吕布去打徐州呢?

    其实让他去也不难,吕布跟曹操已经是死敌,双方势同水火,决战是迟早的事情。

    只是吕布恐怕没那么大胆子去打东海国和琅琊国,那边是刘备的地盘,除非吕布想跟袁绍结盟,跟刘备拼个鱼死网破。

    “使君,门外有人求见。”

    就在此时,厅堂外走进来一名郡守府下人,拱手向卫觊说道。

    卫觊皱起眉头:“何人?”

    “没说,只是送来了一张谒帖。”

    下人双手把谒帖举起来,低下头往前面递。

    卫觊眼角的余光瞥到那下人袖子里鼓囊囊的,轻笑一声,也没计较,把谒帖接过来看了眼。

    袁绍的使者?

    好家伙。

    真是缺什么就来什么。

    卫觊脑中灵光闪烁,顿时明白了缘由。

    原来青州那边已经算到了袁绍要和吕布结盟,所以这是打算将计就计?

    卫觊在心里想着。

    其实卫觊并不是陈暮的人,或者说,包括吕布哪怕是归顺了朝廷,也不是陈暮的人。

    因为在他们心里,刘备和自己的身份是一样的,都是忠心于朝廷的臣子。

    就好像哪怕曹操挟持了汉献帝,满朝上下依旧有很多忠汉的老臣一样,他们还满怀希望地想着曹操能做个忠臣,能帮助汉献帝恢复江山。

    只是历史上的那批汉朝老臣信任错了人,以至于后来曹操几次大清洗,最后如愿以偿地帮助曹丕上位。

    而现在的洛阳朝廷,自然是没有信错人的,刘备现在确实是洛阳朝廷的好臣子。

    所以实际上卫觊其实并不命令于陈暮,他只是听命于朝廷而已,什么样的方式对朝廷有利,他就怎么去做。

    现在就是如此。

    钟繇传来让卫觊影响吕布攻打徐州的命令,眨眼间袁绍的使者就来了,岂不是说明朝廷已经知道了袁绍的想法,想要联合吕布搞事?

    这要不是将计就计,那就鬼来了。

    想到这里,卫觊安心了许多,马上对下人说道:“让他进来。”

    “唯。”

    下人窃喜,连忙出去传达命令。

    过了片刻,刘惠走进来,看到了厅内高坐的卫觊,拱手一礼道:“中山刘子惠,见过府君。”

    “请坐。”

    卫觊向下手右侧席子伸手,汉朝以右为尊,坐在主人的右手边是表示很大的尊敬。

    等刘惠坐下之后,卫觊就又笑着说道:“尊使胆子倒是大,我主为兖州牧,尊朝廷为上,又曾与袁本初有隙,你还敢来,就不怕我把你送去朝廷吗?”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昔日楚王派申舟出使齐国,路过宋国时,被宋国人伏杀,因而惹怒楚王,投袂而起,将宋国包围一年,城内‘易子而食,析骸以爨’,可谓惨绝人寰。”

    刘惠淡定地道:“吕使君是聪明人,他原本也是冀州大将,虽脱离冀州,但也应该知道冀州带甲百万,相信他不会因小而失大。”

    其实卫觊想反驳的话,有很多话可以说,比如现在冀州被刘备公孙瓒包围,自身难保之类。不过他知道不能太落使者面子,所以故作沉默,表示默认。

    过了片刻,卫觊才说道:“尊使来我兖州,是有何事呀?”

    刘惠微微一笑,拱手一礼:“如今吕使君滞在兖州,龙困之地,不能一展拳脚,我正是来助吕使君一臂之力尔。”

    “哦?”

    卫觊又道:“愿闻其详。”

    刘惠马上慷慨陈词,对他说道:“吕使君与曹操为死敌,曹操仰仗刘备,引为盟友,若北方战事稳定,它日青州军南下,联合曹操,吕使君危在旦夕。如今只有联合我冀州,一齐消灭曹操,方才有出路。”

    卫觊摆摆手道:“我们也想消灭曹操,然而曹操实力不容小觑,又有青州为援,难以攻灭。”

    “所以这就是我来的目的。”

    刘惠淡淡一笑,说道:“我此次南下,不仅要联合吕使君,还会联合袁公路,袁公路与我主为兄弟,兄弟二人一南一北,合则两利,分则两害。如此冀州兵马南下,扬州兵马北上,夹击曹操。届时兖州徐州之地尽归吕使君,岂不比被困在这济阴要强上许多?”

    联合袁术?

    卫觊心里顿时一紧,原来袁绍在打这个主意。

    袁术虽然被周围的诸多小势力拖住了手脚,但实力犹存,为淮南最大的霸主,如果他与吕布联合攻打曹操,曹操的确很危险。

    到时候青州肯定会南下出兵相助,袁绍那边压力骤减,光靠一个公孙瓒,恐怕难以拖住袁绍。

    要不要破坏他们的计划?

    卫觊想到了自己的身份——朝廷派来的卧底。

    吕布虽然表面上归顺于朝廷,但卫觊很清楚他的本性,见利忘义,反复无常。

    现在袁绍许诺他兖州和徐州,以吕布的性格,很大概率会同意。

    如果自己想要破坏这个计划,就要杀掉这群使者。

    想到这里,卫觊眼中露出一丝杀机。

    但很快,这丝杀机就荡然无存,他想起了钟繇送过来的信。

    他怕的是朝廷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甚至已经明白袁绍想要联合吕布和袁术。

    如果自己冒然行动,会破坏朝廷的计划。

    因此卫觊一时有些陷入两难。

    片刻后,他决定想办法拖一拖,于是说道:“这是件大好事,只是吕使君现在并不在济阴,尊使等几日,我派人去前线向使君通禀如何?”

    刘惠并不知道卫觊是朝廷的人,他之所以先找卫觊,是因为他知道卫觊可以影响到吕布。

    他怕的是吕布对袁绍还心有怨恨,如果自己一个人劝说,不一定劝得动,唯有找到吕布的心腹一起劝说,才有把握成功。

    见到卫觊似乎松了口,有同意的意思,刘惠也松了口气,拍了拍手。

    一个人抱着一个中等大小的箱子进来,打开一看,竟是一箱金银珠宝,粗略看去,怕是得值好几百万钱。

    “这是给府君的一点小小心意,若是联盟之事能成的话,惠另有礼物送上。”

    刘惠笑着说道。

    卫觊眼皮子跳动,没想到袁绍还这么舍得下血本,不过他好歹出身大族,这点钱还是不放在眼里,因此假装露出了一丝贪婪的神色,便淡淡地说道:“尊使有心了,若是有回信,我必第一时间通知尊使。”

    “那我便不久留了。”

    刘惠站起身,说道:“这几日我就住在城内馆驿中,静等府君消息。”

    “好。”

    卫觊亲自送他出去,等刘惠一行人离开,他就马上回到府内,写好信,安排亲信快马加鞭赶往洛阳。

    从定陶到洛阳去有六百里路,骑马狂奔送信,一个来回也得四五天。

    不过有一点好的地方在于,黄河有一条支流,叫做鸿沟,从鸿沟又流出一条支流,叫做济水,如果坐船的话,回来可比去快得多。

    因此只是三日,卫觊就收到了洛阳的回信。

    上面只有四个字。

    “答应联盟。”

第四十八章 南方先乱

    翌日,吕布得到消息,也从山阳郡的前线回来了。

    卫觊引领着刘惠觐见,向吕布陈述利弊,游说劝说他起兵攻曹。

    吕布这人见利忘义,反复无常,从来都没有忠心可言,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虽然袁绍曾经派人刺杀他,但双方一直没有明着撕破脸皮,因此至少表面上,他们没有仇怨。

    而不管是曹操,还是刘备,跟吕布都有非常大的牵连,曹操就不用多说,利益相关,双方为了争夺地盘,已经是不死不休。

    至于刘备,那就纯属是私人恩怨,当初洛阳三英战吕布,吕布被打到吐血,虎牢关前,黄忠又一箭射得他吐血。

    两次战败,相当于两次耻辱,这对于武力自诩天下第一的吕布来说,简直是件黑历史,自然要讨还。

    所以在利益面前,再加上卫觊的推波助澜,吕布欣然答应,只要袁术出兵,他就立即出兵。

    得到满意的答复之后,刘惠欣然南下,准备去找袁术。

    不过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他前脚刚走,袁术的使者就已经来到了定陶,找到吕布,说是愿意献上二十万斛米,与吕布结盟,共同对付孙坚和曹操。

    卫觊当时候还纳闷,了解之后才得知,原来在刘惠来之前,袁术就已经打算北上进攻徐州,因此希望吕布帮忙牵制孙坚。

    其实看地图就知道,袁术东面是刘繇,西面是刘表,西北面是孙坚,这三家已经联盟在一起,将他困在淮南以及扬州西部等地,就连老巢荆南地区,长沙郡等地,也是危在旦夕。

    地盘太大,反而处处受到攻击,不好防守。

    所以这次寻求联盟,对付孙坚和曹操是假,利用吕布暂时先牵制孙坚和曹操,袁术趁机攻灭刘繇,以除后患是真。

    吕布被刘惠和卫觊劝说,本来就有联合袁绍袁术的心思,现在见袁术使者来,还以利诱,自然欣然答应,双方互通使者,日益往来密切,暗中勾结,准备展开行动。

    如果这是一场三国游戏,每一位玩家都扮演着君主,那就又到了每个君主对自己势力施展内政、外交、计谋、军事、民生、商业等等回合的时候。

    但真实的世界里,又哪是游戏数据里的模样那么简单。

    至少很多时候,一些计谋,一些算计,一些事态的发展,哪怕是作为穿越者的陈暮,也不能机关算尽。

    不过事态至少在往他所预料的方向发展。

    陈暮不知道袁绍会派人去找吕布,也不知道袁术同样派人来找他。

    但他唯一知道的是,曹操和吕布已经是死敌,矛盾不可化解,只要怂恿吕布继续攻曹,那么战火迟早会殃及青州,这就足够了。

    四月底,淮南,寿春。

    袁术虽然在沈亭之战后,因为粮草被烧毁,不得不撤兵回扬州,但余威犹在,特别是他的基本盘多了荆南,牵扯了刘表不少兵力,使得孙坚与刘表根本不能将他消灭。

    不过在孙坚刘表刘繇等人的接连打击下,他也只能疲于应付,节节败退,丢了不少地盘,只能将兵力集中在扬州西部的豫章、九江、庐江等地,除了防备刘表孙坚以外,对身处于他后方的刘繇,时刻恨不得他死。

    此时此刻,袁术府邸之中,阎象走进去,正好看到河内术士张鮍从厅里出来,不由顿时皱起眉头。

    张鮍最近正得袁术恩宠,像这样的术士,总说些什么天命之类的话,令人厌恶至极。

    不过阎象也无可奈何,因为这就是当世的常态。

    曾经有人诟病陈暮当年忽悠皇甫嵩朱儁借东风,后来欺骗荀和算到刘宏什么时候死的话,认为现代人不发展生产力,却去装神弄鬼,十分不合理。

    但事实上真穿越去汉末,在初期弱小的时候,就嚷嚷着发展生产力才不合理。

    因为古人就信这个。

    王芬信了术士的话,就想着废立皇帝;刘焉信了术士的话,就去废史立牧,跑去益州;袁术同样也是信了术士的话,作死称帝。

    还有朱建平,管公明,都是汉末鼎鼎有名的相士,事迹在史书中多有记载,并非虚假捏造的人物。

    因此在汉朝搞封建迷信和装神弄鬼,你才能活下去,才能被人重视,被人信服。

    相反在掌握大权之前,想着发展生产力?

    挺可笑的一件事情。

    阎象看着张鮍离开,进了大殿,紧锁的眉头就更加凝重几分。

    因为他看到袁术坐在席上饮酒自乐,模样眉开眼笑,显然是那张鮍又说了什么好话,以至于让他心花怒放,非常开心。

    “明公。”

    阎象不得不出声提醒他。

    “哦?”

    袁术回过神来,看到他,笑着问道:“是仲玄啊,何事?”

    阎象拱手道:“吕布同意了。”

    “同意了?”

    袁术还没有蠢到之前订制的策略忘了的事情,欣喜道:“好好好,终于可以杀了刘繇那厮了。”

    阎象迟疑道:“可是,若我们未按约定,冀州那边......”

    “呵。”

    袁术冷笑一声:“他袁绍不过是我家奴而已,也想命令我去帮他打曹操?何况他在河北,我在淮南,他能奈我何?”

    “额。”

    阎象心中叹气。

    袁家二人势如水火,这次袁绍虽然对袁术许以利诱,邀请他共击徐州,但袁术根本就不想听袁绍的,只是表面应付了刘惠,打发之后,就有了自己的打算。

    实际上如果他们二袁真的能联盟的话,与吕布一起攻打徐州也未尝不可,毕竟徐州近在咫尺,得了广陵之后,还能顺带南下破了刘繇。

    这样一举两得,又占领了徐州之地,还能消灭两个对手。整个江东之地,都尽归袁术所有。

    但可惜袁术鼠目寸光,只想着淮南这一亩三分地,打算弄死刘繇,占据整个江东,然后再去找孙坚的麻烦。

    虽然这不失为一个稳妥的策略,但得到的利益,总归是要比与袁绍联盟差很多。

    更何况这样做,还相当于卖了吕布,万一吕布与他翻脸怎么办?

    只是袁术毕竟是主公,阎象也无可奈何,只能听之任之。

    .......

    ......

    兴武四年五月初,夏日流火,烈阳照射着大地,对于广陵郡高邮县的人来说,今年显然是一个丰收的年月。

    广袤的淮北,一望无际稻田,曹操将从青州得来的占城稻在高邮试种,已经是绿油油一片。

    汉民族是一个农耕民族,当他们在辽阔的中原大地上,首次发现种植五谷,能够让他们源源不断收获粮食的时候,曾经的茹毛饮血就再也一去不复返。

    从刀耕火种,到精耕细作,历史书上的一页页,就是古老的汉民族千百年来的耕作史,同时也伴随着权力、**、利益的战争史。

    曹操站在田埂上,俯视着硕果累累的稻苗,摸了摸饱满的稻穗,对身边的郭嘉道:“这占城稻确实产量高不少。”

    “嗯。”

    郭嘉双手笼在袖子里,轻声说道:“可惜今年种得太晚,要到七月才熟,来不及再种第二次。”

    “无妨,今年只是留种,明年就能够做双季稻了。”

    想起青州派来帮忙种地的老农解释,曹操的心里对双季稻充满了期待。

    其实双季稻并不是指占城稻可以种两次,而是利用占城稻生长周期极短、不择地、耐干旱的优势种一茬,然后再种正常的晚稻,形成一季两熟。

    淮南地区处于淮南与长江水系,夏天干旱,或者洪涝灾害是常有的事情,一旦出现天灾,往往一年下来农民颗粒无收。

    有了占城稻之后,夏季耐干旱,就能够保证五月份有一茬水稻收割。然后再种植晚稻,到了秋季九十月份的时候,天气稍微稳定一些,不会对本土水稻造成太大影响。

    原来汉朝的水稻作为本土水稻,生长周期往往在四到五个月之间,约120-150天左右。而秋冬季节水稻无法种植,农民自然只能做到一季一熟。

    而占城稻的生长周期则只有三个月,如此在春天一月份播种占城稻,四月份收割,五月份种晚稻,九月份再收割,两种水稻就能循环不断,充分利用土地,不至于让土地像以前一样闲着。

    曹操是在三月份从青州把稻种取回来,然后还得经过一系列的前期准备,一直到四月份才把水稻种下。

    汉朝用的是农历,阳历的话就是五月份,此时种植水稻,已经算是中稻,等中稻收割了,就是八月份,再种植晚稻,显然已经来不及了,因此今年想要双季稻的目标,自然也就无法实现。

    不过有希望总是好的,至少曹操现在已经看到了成果,才六月份,两个月的时间,占城稻就已经绿油油一片,长出了绿色的稻穗,再过一个月,就能成熟,变成金黄色的稻田。

    到那个时候,自己就再也不缺粮食,好好发展一年,把吕布击败,将兖州夺回来了!

    曹操在心里想着。

    “明公,听闻上个月袁术去打孙坚,在汝阴攻城半月,结果刘繇趁机攻打九江,兵进合肥,差点端了袁术老窝。”

    二人走在田埂上,瞧着无数农夫在田间干活,望着那一望无际的田野,以及浩浩荡荡的樊梁湖荡,郭嘉一边走,一边跟曹操聊起了最近的天下大势。

    樊梁湖就是后世的高邮湖,但此时还只是大片的小型湖荡群,并未连在一起,很多湖边开垦出大量良田,芦苇荡在夏风中悠悠飘荡,成群结队的鸡鸭在湖中搜寻着鱼虾,水鸟起跃,野鹿成群,排出的粪便又滋养泥土,构建起一片富饶的生态区域。

    曹操背负着双手,看着远方轻轻点头:“是啊,南面的战乱不休。原本如果不是吕布的话,我现在已得兖州和半片徐州,趁着北方僵持之时,修养一两年,便足以兵马南下,攻灭袁术,得淮南之地,便可称霸天下矣。”

    “孙坚是被陈暮举荐为豫州牧。”

    郭嘉思索道:“看样子目的就是为了牵制袁术,陈暮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但现在看来,同样阻碍了我们的发展。陈子归的用心,还真是险恶呀。”

    “嗯。”

    曹操点点头:“若是能除掉孙坚,我就能得豫州之地了,到时候整个河南皆被我所有,实力比之袁绍刘备还要强大。”

    郭嘉想了想道:“孙坚有虓虎之勇,与刘表联合在一起,皆是因为有袁术而已,若是袁术覆灭,恐怕他们立即就会为了淮南而大打出手,如果他们内乱之时,孙坚骤然身死,恐怕刘表就会北上了,那时也会是我们的机会。”

    “哦?”

    曹操诧异道:“孙坚勇猛无匹,怎么会死呢?”

    郭嘉轻笑道:“孙坚虽勇,然轻而无备,每次打仗,都身先士卒,这世上哪有为主者轻身犯险去攻打城池的?一次两次还只是有赖天幸,可次数多了,总会有危险的时候,如果我所料不差,他将来必定死于乱军之中。”

    “这倒也是。”

    想起孙坚的打仗习惯,曹操也是摇摇头。

    孙坚什么都好,但就是脑子不太好,都已经担任州牧主公,每次打仗都还第一个冲锋。

    他个人之勇确实很强,然而一人之力总归是有限,吕布虎牢关前威震天下,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刘备手下的将领除了黄忠以外,在关上皆被他打得狼狈不堪,吐血倒飞。

    可那又如何?

    像这样的猛将,只需要埋伏一群弓箭手,一顿乱射,管你是“折熊扼虎,斗豹搏貆”的庆忌,还是“力能抗鼎,独挡千军”的项羽,都要被射成刺猬。

    个人勇武在浩瀚如海的军队面前,就好像一颗石头要硬憾一座泰山一样可笑。

    “现在南方乱作一团,然我们不能轻易深陷局中,主要作战精力,还是要以吕布为主,只有先破灭了吕布,夺回我们的兖州,才能再图谋整个河南之地。”

    郭嘉一边走,一边说道:“不过趁着北方战事僵持,如果袁绍与刘备一直没有分出胜负,我们倒是可以先观望一下局势,看看南方什么时候有个结果。要是我们能够联合孙坚,一起先破吕布,那就更好了。”

    “嗯,就等孙坚回信了。”

    曹操说道。

    他在这两个月一直与孙坚互通信件。

    毕竟当初有一起讨董的情谊,而且表面上他们还是刘备联盟集团成员,互为盟友。

    在袁绍当政冀州之前,王芬当时拉拢了陶谦、袁术,两个大势力,加上一个中等势力,一起对抗刘备、公孙瓒、曹操、孙坚、刘表集团。

    那次算是第一次中原大战,结果就是陶谦袁术大败,陶谦直接被消灭,袁术被赶出豫州,实力受损。

    然而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袁术称霸河南的野心失败后,回头就杀了陈温,占据了淮南。虽然现在还有个刘繇,可实力比之袁术差得天远,要不是正面战场有刘表孙坚牵制,袁术想消灭刘繇,易如反掌。

    如果不算江东无数割据的地方豪强、盗匪、宗贼势力的话,那么南方地区现在是两个中等势力既刘表孙坚,加一个刘繇小势力,一起对抗袁术这个大势力。

    曹操现在的实力也受损,已经从中等势力退到了小势力,不过吕布也不算强,如果能够联合孙坚一起打击吕布的话,相信很快就能消灭吕布,重新把失去的兖州再夺回来。

    可惜现在孙坚的主要精力要对付袁术,大概率是抽不出身。曹操知道这一点,因此也没有报多大的希望,只是看看孙坚的态度,试试能不能拉拢。

    二人又闲聊了一会儿,目前曹操没有什么军事行动的意图,他的主要兵力都放在北面对抗吕布,南面没有多少兵马。

    因为在他看来,袁术被孙坚刘表刘繇牵制着,肯定不敢再多惹一个势力,因此哪怕是四战之地,至少目前来说,还是非常安全,袁术不可能来打他。

    然而就在曹操郭嘉走在乡野道路上,畅谈未来的时候,一骑飞奔而来,还未靠近,就已经大汗淋漓,张口呐喊:“明公,大事不好了。袁术大军北上淮陵,攻破了县城,往徐州来了。”

第四十九章 曹吕之战(感谢歆帅帅的盟主打赏)

    袁术忽然攻徐州?

    听到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曹操和郭嘉面面相觑,露出愕然的表情。

    这完全不在他们的预料之内呀。

    按理来说,袁术已经四面树敌,身边到处都是敌人,这个时候再来惹曹操,那不是疯了吗?

    “莫非是吕布与袁术勾结上了,准备来共同对付明公?”

    郭嘉的脑子转得快,第一时间想到了这一点,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袁术会忽然来打他曹操。

    曹操脸色凝重道:“很有可能,必须马上回彭城,同时给孙坚去信,让他出兵。”

    “明白。”

    郭嘉点点头,如果吕布和袁术联盟在一起,那孙坚刘表刘繇联盟,也一定会同意曹操加入。

    在有共同的敌人和共同的利益之下,没有人会拒绝志同道合的朋友。更何况曹操和孙坚,本就属于刘备集团的人。

    当下二人不再迟疑,抛下还差一个月就能收获的农田,骑上马匹,就急急忙忙往县城去,召集人马,飞速北上准备回彭城统领战局。

    其实曹操也没有抛弃占城稻,他选择种植的地方在广陵郡高邮县,这里位于徐州南部,扬州北部,与扬州的吴郡以及丹阳郡隔了整整一条长江,几乎隔江相望。

    而袁术的地盘是九江、庐江、豫章等地,属于扬州西部,北面并不是广陵,是豫州的沛国和徐州的下邳。

    其中淮陵县,就位于下邳南部。

    从军事角度分析,袁术如果要打高邮,需要长途跋涉近千里,且没有太多实际意义。而下邳和沛国则近在咫尺,并且曹操的大后方基地就在彭城,这样意义更大。

    所以广陵应该很安全。

    不过曹操还是留下了夏侯惇作为广陵太守,领兵五千,加上程昱辅佐,留守后方。

    这么做的目的是打算引为奇兵,一旦事情有变,被吕布和袁术两面夹击,如果能找到机会的话,这五千人,不管是突然出现引援,还是围魏救**下偷袭袁术老家,都能发挥出奇效。

    汉末的夏季天气变幻无常,时而干旱少雨,时而大雨洪涝,到五月中旬,南方下起了大雨,淮河长江水系暴涨,虽然还没有发展到洪水的地步,却也阴雨连绵。

    吕布果然再一次对山阳郡发起了猛攻,曹操领兵北上,一边抵御吕布,一边派人联系孙坚,同时分出人马南下,随时准备对付北上的袁术。

    此时此刻,汝南的孙坚很快接到了曹操的信件,得知袁术居然与吕布联合在一起攻打曹操,大惊失色,连忙引兵来救。

    由于曹操分出一部分兵马在广陵,又分出一部分兵马防备袁术,兵力已经捉襟见肘,正面难以抗衡,所以左思右想之后,决定采取戏志才之计,先示敌以弱,佯装败退,然后再引兵设伏。

    东缗(min)县,曹操败退山阳之后,前线是放在昌邑县与东缗县,后方是放在了彭城。这条防线对于抵挡吕布起到了很大作用,因为这里就是后世的微山南四湖。

    南四湖属于后天形成的大湖,于宋元明时期慢慢成形。但在此之前,它因为地势低洼,水系繁多,早就成了一片沼泽湿地,小湖泊连绵成群。

    骑兵在这里形同虚设,吕布曾经想要派骑兵绕过昌邑东缗前线,奇袭曹操后方,可被这横跨数百里的湿地阻拦,无法前进。

    包括历史上曹操与吕布大战,收复兖州的时候,二人就是在东缗县北面的巨野县进行决战,如今二人两级反转,曹操不得已只能选择从东缗撤兵,拢共不到两万人马,撤离山阳南下往沛国。

    吕布得知消息,判断一定是袁术在南面进攻起了效果,曹操的老家彭城下邳出现了危机。欣喜之下,立即领兵追赶。

    二人一前一后抵达了沛国丰县,吕布骑兵迫近,眼看就要被追上,曹操就在刘邦的老家枌榆亭原地驻扎,设置营寨,防止继续行军之下,被吕布的骑兵衔尾追杀,损失兵马。

    但这样做的话,吕布的步兵很快就会赶到。

    两日之后,吕布率领大军抵达。

    淮南江东地区大雨连绵,江水暴涨,离扬州一千多里的兖州倒还算安宁,只是最近天气也是乌云变幻,好像随时随地要下雨。

    汉末小冰河时期,河南地区的六月,要么是雨季,要么是旱灾,风调雨顺的时候反倒很少。

    不过历史上公元196年,曹操攻破汝南黄巾,收获人口和粮食,在许都屯田,当即收获粮食百万斛,然后马上推广至整个兖州,很好地缓解了粮食危机。

    从这一点上来看,今年河南地区肯定是风调雨顺,如果出现大旱洪涝的话,不可能屯田如此成功。

    所以南方的大雨天气,影响不了北方的战争。

    吕布驻扎在了离枌榆亭不足五公里的地方,位于丰县以北。

    浩浩荡荡的包水流经县南,分出数条潺潺小河细支,两岸山岛竦峙,茂林森森,猿声与豺狼长啼不绝,林中不时起跃飞鸟。

    顺着包水的一条分流南下数里,远远地就可以见到枌榆亭。

    古时一亭管辖周围十里的乡村,亭之地相当于一个小镇,亭长除了负责一亭之地的治安以外,还负责商业管理,所以亭也可以算是附近乡村的一个商业集散地,往来村民赶集都会来亭中。

    枌榆亭的结果就是一条小街而已,位于河水东岸,有连着一排房子,中央是亭舍,从街头走到街尾,估计不需要一百米,如今天下大乱,亭中早已破败。

    根据《史记》《汉书》等记载,汉高祖刘邦就是在丰县以西的大泽中斩白蛇起义,枌榆亭则是在丰县以北,二者相差不远。

    吕布领兵出来观望,就看到在原来的亭街基础上,曹操已经铸造起一片城寨矮墙,周围用木质栅栏保护着,矮墙上站着成群结队的士兵守卫,在另一侧的营垒边上,还有大量的士兵埋伏。

    “曹操为人狡诈,已经设伏于此,我们不能陷入埋伏圈。”

    李肃眺望了阵势,对吕布劝说。

    吕布点点头:“不错,曹操多谲,现在打恐怕讨不了好,我们应该拖住他们的脚步。”

    “曹操一门心思只想着撤离,怕是淮南袁术已经威胁到了彭城,只要我们把他的主力大军拖在此地,等待袁术北上占领了曹操后方,前后夹击,曹军必败。”

    麾下大将郝萌也进言说道。

    在历史上,李肃因为兵败被吕布斩首。但这一次他跟着吕布从长安出逃,一直没有单独领兵打过败仗,所以因为同乡的身份,为吕布军中二号人物,担任校尉。

    而魏越与成镰是最早跟随吕布的一批人,因此现在是军司马,其他郝萌,魏续,宋宪,侯成,曹性等人则官职高低不同,为中层将领。

    吕布得兖州之后,张杨与卫觊成了二号与三号人物,如今领兵出征,二人留守在陈留济阴,现在并不在此处。

    随着吕布担任一州州牧,麾下将领水涨船高,李肃已升任中郎将,魏越成镰则成了骑都尉,郝萌,魏续,宋宪,侯成,曹性等人也或为军司马,或为偏将,或为裨将,各有升迁。

    此次跟着吕布过来的,除了李肃郝萌以外,还有骑都尉成镰。

    成镰四目张望,忽然看到远处河对岸的森林有异动,连忙指着那边道:“将军你看。”

    吕布连忙看去,就看到林中有飞鸟惊出,疑有伏兵,不由大笑道:“曹操果然是想埋伏于我,我们不要上当,传我命令,撤回营寨,只要曹操离开,就立即进攻。”

    “唯!”

    众人纷纷领命撤兵。

    不过吕布这次倒是算错了,林中飞鸟不是曹操的人,曹操那点人马,守着营寨就已经很艰难,更别说还设伏。

    此时此刻,远处森林里,有十余人正伏于草丛间观望,他们一边看,一边写着什么。

    广袤的河南大地上,军情司的势力四处渗透,作为通过互联网攫取海量信息的现代人,陈暮组建起的谍报系统极为完善,很多郡县都有军情司分部,秘密渗透地方,通过大笔砸钱,暗中招募死士效力,甚至很多地方豪强世家,都以青州马首是瞻。

    陈暮非常关注南方战场,因此哪怕他自己并未在这里出现,也依旧命令司卫们时时刻刻关注着战局变化,将情报第一时间送到平原去。

    军情司的探子记录了今天曹军与吕军的行动之后,从西面出了丛林,派出快马飞奔北上,不断在各个据点换人换马,接力传送,日夜疾行,就可以保证日行三百里,两三天之内,丰县的战报就能到七百里外的平原。

    曹操站在矮墙之上,看着寨外的吕布军队如潮水般撤去,稍稍松了口气。

    郭嘉靠近过来,轻声说道:“明公,南方局势有变。”

    “袁术打到哪了?”

    曹操皱起眉头,他的兵力只有两万多人,广陵留了五千,为了对付吕布,身边还有一万五千人,还有五六千人则安排了曹仁陈宫在下邳等地防御袁术。

    吕布得兖州之后,大举征兵,兵力已经达到三万人,自己的兵力捉襟见肘,如果曹仁不能抵御住袁术的话,那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让曹操没有想到的是,郭嘉摇摇头:“袁术还在淮陵。”

    “还在淮陵?”

    曹操又惊又喜:“难道是最近南方大雨,他无法北上?”

    郭嘉道:“南方虽有大雨,然则对下邳影响不大,如果袁术要北上的话,并不能阻止。”

    众所周知,六月份是长江淮河中下游地区的雨季,像后世的安徽、浙江、江苏、上海、南京、杭州等地,梅雨季节就是从五六月份开始。

    下邳虽然也属于安徽,也属于淮河水系,但已经处于淮北地区,南方大雨连绵,下邳最近只是小雨,不会耽搁行军。

    所以听到并非大雨阻拦袁术北上,袁术却依旧滞留淮陵不前,着实让人觉得有些奇怪。

    不过既然袁术没有北上,那对曹操也是件好事,因此他马上想到要不要将曹仁调回前线,来抵挡吕布的压力。

    然而还没等曹操提出这个想法,不远处戏志才就急匆匆过来,对着曹操道:“明公,好消息。”

    “怎么了?”

    曹操回头询问。

    戏志才站在矮墙下仰头对他道:“孙坚派人来信,说已到下邑。”

    下邑位于梁国,是豫州的郡国,当初孙坚就是从陈国与梁国起的家,击退袁术,占据了汝南。

    梁国就在沛国边上,下邑与丰县也是近在咫尺,不到百里,两日之内即可到达。

    听到这个好消息,曹操高兴地道:“如此可与孙坚兵合一处,共击吕布矣。”

    郭嘉摸着下巴,思索了片刻,说道:“明公不可。”

    “为何?”

    曹操纳闷。

    郭嘉说道:“吕布兵马众多,之所以没有急于发起进攻,一是忌惮我军设伏,二是以为袁术在南面向北而击,所以必然是在等待袁术大军,南北夹击于我们。”

    “嗯。”

    曹操点点头。

    郭嘉继续说道:“然则袁术不知为何忽然停滞不前,我料他恐怕是诓骗了吕布,根本就没有想着帮吕布击败我们,而是利用吕布来牵制孙坚,此时在淮陵的必然只是一标小股兵力,他的主力大军要么是在进攻江东,攻灭刘繇,要么就是在北上阴袭汝南。”

    作为汉末最善于把控人心者,郭嘉很快就从袁术的举动中判断出了袁术的意图。

    袁术根本就没有想着联合吕布先除掉曹操,而是只想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先派出一股人马,佯装主力北上,引得曹操恐慌,马上给孙坚写信,说吕布与袁术联合,请他一起来共同打击。

    孙坚跟袁术已是死敌,必然会前来相助。如此调虎离山,袁术的前线没有了孙坚的压力,只剩下刘表独木难支,那么他就可以趁机做别的事情,巩固自己的地盘。

    听到郭嘉的分析,曹操一愣,过了半晌之后,才说道:“这袁公路还真是,鼠目寸光。”

    “是啊。”

    郭嘉沉吟道:“刘表据偏远的荆州之地,兵力想要北上实在太过遥远,所以我们就算有援军,也只有孙坚一部,以我们的实力,就算加上孙坚,也难以抵挡。到时候袁术与吕布瓜分兖州徐州扬州之地,再合兵进攻豫州,孙坚也只有败亡一途,可袁术却只盯着近在咫尺的刘繇,真可谓井底之蛙矣。”

    “那我们现在应该如何?”

    曹操询问。

    郭嘉眼眸中闪烁奇异的光,低声道:“自然是利用孙坚来击破吕布,我军如果与他们兵合一处,强行攻打,不一定能马上把吕布击败,但如果佯装继续撤退,装作袁术北上与我们越来越近,吕布必然大喜,引兵来追。此时再让孙坚设伏,我们一同杀出,必能大败吕布!”

    “好!”

    曹操的眼眸中同样闪烁出古怪的光,他与郭嘉的意见相同,如果和孙坚合兵的话,容易形成对峙战,旷日持久不说,吕布还有退回兖州的可能。

    但如果设伏的话,就可以在追击战中将吕布击溃,那么顺势就能拿回整个兖州。

    到时候他曹操,就能马上夺回曾经的失地,恢复实力了。

    “可惜此战之后,倒是让袁术稍稍喘息了一口。”

    郭嘉略微有些遗憾。

    曹操笑道:“无妨,袁公路目光如此短浅,如冢中枯骨尔,待我平定吕布之时,早晚必擒之。”

    二人相视一笑,很默契地没有提孙坚,一切都在不言之中。

    看地图就知道,刘表的荆州就是后世的襄樊市,而江夏郡,则是武汉市。这里与豫州看似很近,但有连绵千里的大别山,要想北上进军,只能取南阳进入汝南,但从襄阳到丰县,还要绕路的情况下,足足要两千里路,刘表的部下就算是铁脚板都难以赶到。

    所以这一次北面会战,刘表不可能参与进来。曹操唯一的盟友,就只剩下孙坚一人。

    而袁术之所以被困在淮南,就是因为他西面是刘表,西北面是孙坚,东面是刘繇。所以他被三面夹攻,无论他进攻任何一方,其他两方都会骚扰,特别是刘表所在的江夏郡,可以通过长江抵达豫章郡,奇袭袁术大后方,让他烦不胜烦。

    但如果袁术北上进攻曹操就不一样,哪怕袁术此时后方空虚,被刘表攻下了豫章郡也无所谓,因为从战略角度上来讲,袁术脱离了这个被困之地,北上进入徐州,攻灭曹操后,他就能和吕布一起灭了孙坚。

    如此各个击破,纵横睥睨之间,就能轻易破掉这个包围圈,再由北向南,先灭孙坚,再杀回扬州,灭了刘繇,最后以豫州和扬州之地,反过来包围刘表,则基业可成,大事可期!

    这一套战略有点像是朱元璋在元末灭陈友谅和张士诚的翻版,只是反向操作,先北后南,朱元璋是先南后北,毕竟朱元璋的西北面没有敌人。

    可惜袁术的战略水平不忍直视,如井底之蛙一样,只在乎眼前的利益,而没有太大的战略眼光。

    在得知袁术根本就没有北上的意图之后,曹操好歹松了口气。

    正常来说,他此时应该通知孙坚,告知孙坚袁术的意图,让孙坚立即南下回防。

    但曹操和郭嘉都没有提这茬。

    识破了袁术的意图是一回事,告不告诉孙坚就又是另外一回事。

    故意佯装不知,正好利用孙坚击破吕布。

    等到袁术攻灭了刘繇,回过头打汝南的时候,他们再假装中计,到时候吕布估计早就败亡了,自己夺回兖州。

    至于孙坚丢不丢豫州,关他们屁事。

第五十章 天下五君,离心离德(为盟主大佬加更)

    青州,平原国,平原县。

    陈暮坐镇后方,处理着一封封往来的公文。

    丰县以及淮陵等地的司卫情报,在几日之后抵达了平原县。

    侯栩快步走入进来,见到阎忠一个人正坐在桌案后方,检查着冀州前线的情报。

    虽然阎忠是陈暮举荐的人,但刘备知道,如果一开始就让阎忠担任高位,其他人心中肯定不满。

    所以他安排阎忠在陈暮手下,陈暮就让阎忠先担任军情司主记,负责管理情报统筹工作。

    名义上侯栩和阎忠官职相当,但侯栩很清楚阎忠的作用和地位远在自己之上,因此一直是把阎忠当作陈暮的副手来看待。

    见到阎忠,侯栩连忙拱手道:“先生。”

    他知道阎忠是谁,虽然化名阎义,但二人早在洛阳就见过面,已经是老相识了。

    阎忠点点头,说道:“是有什么紧急公文吗?”

    “曹操和吕布在丰县对峙。”

    侯栩上前几步,将公文放在桌案上,又说道:“袁术北上攻淮陵,但停滞不前,有探子发现,他只是令刘勋领一万人北上,自己亲率大军往东去了。”

    “往东?”

    阎忠疑惑不已,接过公文,细细查看,思索片刻,说道:“袁术恐怕是另有图谋,走,跟我去后院。”

    此时陈暮正在后院休息,他上午当班,下午就让阎忠来,自己偷得浮生半日闲,躺在竹床上呼呼大睡,正是夏日北方最近天气干燥,午后有风自窗外吹来,令人瞌睡起。

    堂外风铃声响动,有仆人摇晃铃铛将陈暮惊醒,起床之后晃了晃脑袋,披上白色丝绸缎袍,走到厅外,看到阎忠和侯栩正在那等着自己。

    “怎么了?”

    陈暮一边伸懒腰,一边打了个哈欠。

    阎忠把公文递给他,说道:“吕布东去攻曹操,二人对峙于丰县。同时袁术北上,但在淮陵停滞不前。”

    “袁术也搅和在里面了?南方还真是一团乱泥。”

    陈暮接过公文,快速翻阅了一会儿,皱起眉头:“看来袁术是和吕布结盟了,而且袁术还好像是要卖了吕布。”

    他们二人联盟,陈暮并不意外,因为历史上他们就曾经结盟过。

    虽然他不知道袁绍派使者南下,联络吕布与袁术的事情,但他本来就打算利用吕布攻曹,给予青州从前线撤兵一个借口,所以不管事情怎么发展,对于青州来说都算顺利。

    问题在于,袁术居然没有选择北上,而是只派出一部分兵马去淮陵佯装进攻,实际上居然兵马东去。

    扬州东面是谁?

    刘繇!

    所以袁术这是打算卖吕布,表面上攻曹,实际上是要消灭刘繇,剪除自己大后方的威胁。

    不得不说,袁术这一手玩得还真是恶心,不仅恶心队友,还恶心对手。

    一旦孙坚上当,没有在汝南前线盯着袁术,等到袁术搞定了刘繇,那吕布肯定也会被曹操和孙坚攻灭。

    到时候自己费尽心机扶持起来的吕布就没了,而曹操则再次夺回兖州,恢复实力,那之前的打压,就算是白费力气,曹操也会重新崛起。

    袁术还真是......鼠目寸光呀。

    陈暮摇摇头。

    不愧为冢中枯骨,这种人居然还曾经鄙夷袁绍,却不知道袁绍比他强不知多少倍。

    开局坐拥汝南、淮南等地,治下数百万民,数十万大军,实力比初期的袁绍都强,结果一副好牌打得稀烂,汉末三国最无能的诸侯非他莫属。

    “袁术的目的居然是刘繇,刘繇兵少,恐难以抵挡袁术大军,等到刘繇覆灭,下一个就是孙坚,那孙坚岂不是危险了?”

    阎忠忍不住说道。

    陈暮沉吟道:“这就要看曹操有没有良心了,如果这厮心黑一点,驱狼吞虎,将吕布从兖州驱赶到豫州去,此时袁术已经消灭了刘繇,必然会北上,到时南北夹击,孙坚确实会很危险。”

    侯栩皱起眉头:“袁术这么坑害吕布,吕布还会愿意与他联手对付孙坚?”

    “吕布此人,轻狡反复,唯利是视,哪有什么忠义可言。”

    陈暮说道:“他只在乎利益,袁术到时候找个借口,说淮南暴雨连绵,洪水滔天,他难以行军,轻易就能搪塞过去。到时候吕布也只能和他联手这一条道路。”

    “为何?”

    侯栩有些不明白。

    陈暮就解释道:“袁绍猜忌吕布,吕布若是被曹操打败,必不敢北投袁绍。而西面是洛阳,洛阳是我二哥在,他曾经被大哥二哥三哥联手打得吐血,不共戴天,绝对不可能投洛阳和我们青州。去关中益州荆州就更不可能,孙坚也不会接纳他,岂不是只有袁术一条路可走?”

    历史上吕布和袁术就一直勾勾搭搭,还差点成为女儿亲家,只是被陈珪陈登父子用计破坏了而已。现在吕布得兖州一块栖息之地,然四面皆敌,北面袁绍,西面关羽,东面刘备曹操,南面孙坚。

    现在的形势就是吕布和袁术一起约定打曹操,曹操得知消息,就联合孙坚一起抵抗,结果袁术出卖了吕布,不打算过来驰援,而是调头去打刘繇。

    那么孙坚与曹操两家合一,吕布肯定是顶不住的,一旦他败亡,可以去的地方自然就只有袁术这一条路可选。

    到时候袁术随便找个借口当台阶下,那么双方还是会联合在一起,抱团取暖。

    而刘繇覆灭后,袁术下一个对手,自然就是死敌孙坚。

    此时孙坚就会被吕布和袁术一起进攻,曹操要是心黑,找个借口不支援,那孙坚肯定没有活路。

    毕竟他与刘表刘繇三方一起,才勉强与袁术抗衡,如今少了刘繇,袁术多个吕布,以刘表孙坚的实力,自然不能相比。

    听到陈暮的解释,侯栩马上说道:“那要不要立即派人去通知孙文台?告知他袁术的意图,让他不要和曹操继续跟吕布纠缠,南下对付袁术?”

    陈暮砸下重金,在中原地区建立起强大的军情司情报网络,兖州徐州豫州等地,每一处县城只要还有人烟栖息的地方,就有军情司的据点,据点中藏有马匹,一旦需要输送情报,则可以换人换马,昼夜不停地疾驰,在三天之内,应该可以把情报送到孙坚手里。

    然而陈暮左思右想,摇摇头道:“不行,我们正在找借口撤兵,利用袁绍之手将公孙瓒赶出冀州,等到他们两败俱伤的时候,我们就趁机与袁绍全面决战,现在如果提醒孙坚的话,那我们的战略就失败了。”

    “子归呀。”

    阎忠沉吟道:“如今我们与公孙瓒联合起来,才能与袁绍抗衡,为什么你会认为把公孙瓒赶走之后,我们依旧有实力击败袁绍呢?”

    陈暮摸着下巴说道:“我在实施这个计策之前,听闻袁绍已经向朝廷上表称臣。”

    “哦?”

    阎忠思索道:“看来袁绍已经顶不住压力,这是想要缓和我们与他的矛盾。”

    “不错,表面上来看,上表称臣百利而无一害。”

    陈暮继续说道:“可那样的话,就得废除掉冀州天子,这就是最大的问题。”

    “那这跟公孙瓒有什么关系?”

    阎忠忍不住问道:“我倒是知道公孙瓒此人有平分冀州之心,然我们实力毕竟不足,怕是不能与袁绍相比。”

    陈暮神秘一笑:“有些话,不可说,你们只需要知道,公孙瓒必须得走,冀州才能归于我手。”

    侯栩阎忠互相对视一眼,心里已经麻木了。

    天下五君,携手同席?

    这个随着《讨董记》流传多年,被世人公认的五大仁义勇士,在这一刻仿佛成了笑话。

    曾经几人亲密无间,可现在却成了这样。

    各路诸侯尔虞我诈,互相勾结,互相出卖,互相算计。

    原本至少还有一个仁义君子刘备,信守承诺,忠君、爱国、仁德、信义,不会做背叛盟友的事情。

    偏偏就是刘备阵营里,出了陈暮这个怪胎。

    公孙瓒是刘备的发小,多年同窗好友,一起举兵讨董,陈暮要算计他。

    曹操也是当年和刘备一起举义兵讨董的大将,天下五君之一,名义上刘备的盟友,陈暮也要算计他。

    到最后,连孙坚这样一个老实人,曾经归属于刘备帐下,勤勤恳恳当先锋大将,从来都不曾违背刘备的命令,陈暮还是要算计他。

    这是人干的事儿?

    “可是那样的话,孙坚一旦身死,我们就会彻底失去豫州了。”

    阎忠说道。

    陈暮微微一笑,对侯栩说:“去,给洛阳那边发一封信,让二哥派人南下,等到孙坚败亡之际,立即出兵相救。”

    “唯!”

    侯栩领命去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陈暮坐在席上,目光微微有些出神。

    天下五君,已经成为过去式了呀。

    虽然这样难免有背刺盟友,反复无常的嫌疑。

    但不管是公孙瓒还是曹操,都已经失去了当年的初心。

    他们曾经忠于朝廷,忠于汉室,可如今,已经是在为自己一己私欲而已。

    这样的人,终究只会成为大哥复兴汉室路上的绊脚石,不能再如从前一样亲密无间。

    所以对于公孙瓒和曹操,能打压就打压,也不在乎是否背刺。

    至于孙坚。

    孙坚确实很听话,而且忠于汉室的初心不改。

    不过他已经不再适合继续留在豫州担任一地之主,回到大哥帐下,继续担任先锋大将,才是他的宿命。

    这豫州之地,就让给袁术曹操吕布他们吧,反正对于南方来说,越混乱,越有利。

第五十一章 设伏

    下邑,孙坚让孙策守汝南,自己亲自领兵北上驰援曹操。

    现在南方各路诸侯,因为人多,分的地盘多,除了袁术占据先机,曾经拥有过半边豫州、半边扬州,半边荆州,拥有近二十万大军以外,其他诸侯,受限于地盘和人口,实力一直不强。

    荆州的刘表已经治理数年,局势得到改观,总兵力目前仅次于袁术,拥有六万大军,其中大部分军队,都布置在江夏郡,用来对于豫章郡的袁术。

    其次就是孙坚,原来的豫州民生凋敝,各地流寇、黄巾肆掠,如原来的黄巾贼何仪、刘辟、黄邵、何曼等,众各数万,依附于袁术,与袁术联盟,一起对付孙坚。

    结果这些人都被孙坚击败,收获物资、人口无数,在陈暮的建议下,于豫州开始实行屯田,将这些被俘获的人口全部用来种地。

    虽然如果将何仪、刘辟、黄邵、何曼等人的兵马全部合起来,看上去似乎有数十万大军。

    但要知道,当时的黄巾贼已经很落魄,和黑山军差不多,就是一群割据地方的流寇而已,青壮加上老弱一起,就是所谓的“众各数万”。

    所以实际上这些人根本不能用来做兵马,只能当做种地的百姓来用。

    如此发展两年,残破的豫州情况稍稍改观,孙坚实力大增,原来只有两万兵马,现在已经扩至四万,与刘表联手足以对付袁术。

    值得一提的是,如今南阳宛城又来了一个张绣。

    张绣的军队来自于他的叔叔张济,自刘辩“身亡”之后,原来的朝廷诸公被陈暮接回洛阳,关中的西凉军阀互相攻击,狗脑子都快打出来,张济实力较差,最终遁走武关,跑来了南阳。

    当时南阳是在刘表手中,张济军中缺粮,于是率兵攻打刘表,结果乱军之中被流失射中。张绣继承了这支队伍,与刘表协商,屯兵宛城,做北方屏障。

    不得不说,刘表打得倒是好算盘,一边和孙坚联手从江夏郡汝南郡对付袁术,一边扶持张绣暗中防备孙坚,确实阴险。

    但这就是汉末,大家相互信任,相互背叛,相互算计,不过是各取所需,利益相关而已。

    不过孙坚倒是一直忠心汉朝,朝廷也没有亏待他,让他担任豫州牧,封为吴侯,就连他的儿子孙策,听闻在抗击袁术的战争中屡立战功,也已经封为讨逆将军,袭父亲乌程乡侯爵,可谓恩荣加身。

    这次听闻袁术领兵北上对付曹操,作为坚定打击袁术的诸侯,孙坚也马上领兵北上。抵达下邑,在下邑以北,丰县以西的大泽之南,与曹操成功会师。

    大泽就是刘邦斩白蛇起义的地方,史书没有名字,只被称为大泽,其实就是一片沼泽湖泊,广袤的芦苇荡在夏风中摇曳,湖水波光粼粼,偶尔还能看到住在湖岸边的渔家驾驶着小船飘荡在湖里,洒下麻绳渔网。

    正是盛夏,大泽南岸的森林里蝉鸣不绝,岸边烟波浩渺。曹操只带了数十人南下迎接,远远地见到孙坚领着大军自南方的官道缓缓靠近而来,心头一喜,立即快马加鞭赶过去。

    孙坚也看到了曹操,大手一挥,让军队停下,自己则只带了程普黄盖等几名亲信老将过去。

    马蹄踏在泥地里,溅起淡淡的灰尘。

    “孟德!”

    “文台兄!”

    自讨董之后,二人也有几年未见了。

    当年天下五君,同在一席的交情,却仿佛从未被时间冲散。

    见到曹操,抵达近前,孙坚很高兴地翻身下马,走过去双手抱拳,哈哈大笑道:“孟德,自从上次在长安一别,我们也有数年未见了吧。”

    曹操握着孙坚的手,上下打量了一下孙坚,感叹道:“是啊,时间过得竟是如此快,文台兄倒是没甚么变化,我却是苍老了几分。”

    孙坚连忙摆手道:“哪里的话,我与孟德同岁,只是虚大了几月而已,前些年孟德是什么模样,现在也是什么模样,何来苍老之说?”

    曹操苦笑道:“韶华易逝,时光难留呀,听闻文台兄有子孙策,勇猛过人,这未来,是这些年轻人的天下。”

    “哪里哪里,犬子不过是运气好些,听闻孟德之子也是一表人才,年仅二十岁就举孝廉?”

    听到曹操夸赞自己的儿子,孙坚忙做谦虚,但脸上的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自己那儿子今年才二十一岁,可在他十七岁的时候,就已经领兵大战袁术,在万军中杀死了袁术的大将,如今又被朝廷册封,在当今之天下,以后辈青年才俊之中,基本算是首屈一指。

    “文台兄过谦了。”

    曹操嘴角微微抽搐,自己的长子曹昂确实举孝廉,可跟人家一比,那就算不得什么了,便打了个哈哈,说道:“此次文台兄北上,不知带了多少兵马?”

    孙坚就说道:“两万大军。”

    “嗯。”

    曹操点点头:“我军亦只有一万五千人马,两军合一,不过三万多人,而吕布兵马亦不少,军中还有大量骑兵,此贼又极为骁勇善战,若想将他击败,绝不能正面与之对敌。”

    孙坚问道:“那以孟德之见,该如何对敌?”

    曹操说道:“吕布联合了袁术,一同进攻于我,妄图将我消灭之后,再联合攻打文台兄,此事,文台兄也知道。”

    “嗯。”

    孙坚点点头。

    他是知道袁术派人北上的动向,毕竟他在汝阴、慎县、龙亢、向县等豫州与扬州边境县城布置大量兵马,就是为了对付袁术。

    寿春位于九江西北面,袁术的主力部队同样在这里。

    双方最前线地区,豫州慎县与寿春之间,只隔了不到百里,这片区域两边都利用颖水与淮水构建大量坞堡、营寨、城池,短兵相接处,只有不到十里路程。

    孙坚和袁术每天都会派有大量的探马、斥候,去观察敌方的动向,几乎快成了每日任务。

    孙策最大的爱好就是时常领一些斥候游骑兵深入九江敌后,与袁术的小股部队厮杀,偶尔遇到纪灵,双方互有胜负。

    袁术派人杀奔下邳,大张旗鼓,孙坚又不是瞎子,怎么可能看不见。

    “袁术狼子野心,天下人谁不知?”

    曹操拉着他的手,在湖边散步,继续说道:“不过幸好今年淮南地区大雨,我命我从弟曹仁,姻亲夏侯惇,领一万余人在下邳广陵阻击袁术,袁术受限于天气,进军缓慢,给了我们击破吕布的机会,但此事宜早不宜迟,一旦再过十天半月,天气好转,下邳彭城之地,必难以抵挡。”

    其实袁术主力大军根本就没有北上,刘勋只领了一万多人进驻下邳南面的淮陵县,就停滞不前,根本就没有北上的意图。但曹操必须找个说辞解释为什么到现在自己南方地盘还没有被攻破,恶劣的天气同样成为了他的借口。

    孙坚当然不知道这一点,所以很理解曹操想要速战速决的心思,于是说道:“孟德,你觉得我们应当如何尽快击破吕布?”

    曹操便说道:“我之前弃守山阳,一路退兵数百里,吕布不知袁术那边进展如何,必然以为袁术攻打下邳紧迫,逼我南下回防,因而步步紧追。如果此时我装作归心似箭,他必定疯狂追杀,此时文台可设伏于险要之地,必然能将他击破。”

    现在曹操没有战略人才,但战术人才就太多了。郭嘉、戏志才、陈宫、程昱,包括他自己都是顶尖的统帅战术大师,利用吕布以为袁术在给曹操南面压力的心理,引诱他轻敌冒进。

    孙坚觉得这个计策不错,就问道:“那我该埋伏于何处比较好?”

    曹操指着大泽笑道:“此处即可。”

    孙坚眺望大泽,大泽并不是一个湖泊,而是很多个湖泊连成一片的湿地群,这里遍布沼泽、森林、芦苇丛,想要藏人还是很简单。

    最重要的是这片地形土地较为柔软,马匹奔驰容易陷入其中,不易骑兵冲锋。

    如果对付吕布的骑兵队,这里确实是个好地方。

    “嗯。”

    孙坚点点头:“此计甚秒,就依孟德所言。”

    当下,在曹操的指导下,孙坚派兵马分批藏入了大泽南岸的各处丛林、芦苇丛、丘陵、堤坝之下,偷偷隐藏起来,静待曹操把吕布大军引入埋伏圈。

    而曹操在与孙坚协商完成了伏击计划之后,就很快回到了自己的军营之中。

    接下来的几天,曹操制定了完整的计划。

    首先是不能撤退得太仓促,吕布跟曹操交手不下十次,如果直接选择弃营寨撤兵,他必定会怀疑后方有伏兵,所以不会追赶,但也不能布置得太精妙,毕竟吕布那智力......

    历史上,赵云曾经在汉中之战使用过空城计,把营寨大门打开,虚张声势,就连曹操这样经验老道之人都被唬住。

    而曹操也施展过一次比空城计,把妇女驱赶到城寨上守卫,然后在城堡外放置一千多名士兵明晃晃地设伏,佯装营内藏有重兵,实际上当时曹操总共也就一千人,并且那次的对手也恰巧是吕布。

    从对比上来看,赵云的空城计非常高明,把营寨大门打开,抓住的是曹操多疑的性格特点。

    而曹操的计策就稍微差一些,寨门紧闭,寨外的营垒站着一千多士兵严正以待。城寨上的妇女非常惶恐不安,如果是高明之人,只看一眼那些妇女惊恐的模样,就会知道这只是疑兵之计。

    但对付吕布肯定是够了。

    为了设计出一个让吕布相信的撤退之计,曹操也是煞费苦心,与郭嘉戏志才商议许久,最终决定放火。

    通天的火光从枌榆亭上升腾而起,夹杂着浓浓黑烟,曹军连帐篷都不要了,直接放火点燃,只是带着大量物资、军械,赶着运送辎重的马车快速撤离,飞一般地南下。

    在前面观察形势的吕布军斥候立即将消息报告给吕布。

    吕军营寨内。

    “砰!”

    吕布听到消息,拍案而起,哈哈大笑道:“曹操居然放火烧了营寨,连帐篷都不要了,想必是淮南战局已经严重威胁到了他的后方,如此看来,消灭曹操,须臾之间矣。”

    李肃也说道:“是啊,曹操不敢直接撤兵,所以才放火烧营寨想阻拦我们前进的道路,将军,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此地可有其它道路通行?”

    吕布询问。

    他们的位置是在南北官道上,枌榆亭就卡在中间,如今通天大火,他们根本不可能穿过去。虽然附近乡间也有小路,但小路十分狭窄,不利于大军和骑兵通行,所以更需要一条大路。

    当下负责斥候工作的成镰就说道:“正好有一条,丰县去沛县的大路便在东侧,连通后方丰县。”

    “好!”

    吕布马上说道:“传令起兵,即刻追击!”

    战争机器轰隆隆运转。

    大军启程。

    吕布的行军路线跟曹操预料的一样,从东面官道绕开枌榆亭,然后南下继续追击。

    曹操的路线则是从丰县绕过,一路南下,抵达了丰县西南外的大泽附近。

    此地湖泊众多,丘陵起伏,草木极深,湖边的芦苇荡比人还高,别说两万人,就算二十万人,都能轻易藏得下。

    吕布最前面追赶的就是骑兵,很快在大泽以东追上了曹操,吕军先锋军由李肃率领,与曹操负责殿后的曹洪打了一仗,双方死伤数十人,一战即分开。

    因为不能再往前追了,前面就是湿地,马匹追赶的话容易陷入泥坑里,所以李肃只能领兵撤回去。

    等到吕军后方的步兵追来,他们就正式进入了预先设置好的埋伏圈。

    吕布骑在赤兔马上,遥望此地地形,就看到前方几处丘陵,树林茂密,左侧是一片平原地带,耸立着几处小山,右侧则是连成一片的湖泊湿地,草木森然。

    这条官道是往丰县后方的杼秋县去的,从杼秋县再往东,就进入彭城境内了。

    “曹操倒是狡诈,选择了此处,想阻碍我骑兵。”

    吕布对左右说道。

    有将领问道:“将军,骑兵难以在此处驰骋,还要追击吗?”

    “追!”

    吕布眼中露出凶厉之色:“即便不能击破曹操,也要拖延曹操回防的脚步,只要袁术能够顺利北上与我们汇合,他曹操必死无疑。”

    “唯!”

    立即就有传令兵过去传达命令,继续追击。

    大量的吕布军在各自将领的带领下,开始往前追杀,他们如蚂蚁一般散落在左侧平原之上,顺着官道继续往前。

    道路位于大泽湖畔东侧,很快吕布的大军就全都杀入了预设的埋伏处。

    就在此时,前方的曹军忽然停住脚步。

    曹操出现在一处山岗之上,对着远处的吕布哈哈大笑道:“吕布,你中计了!”

    “什么?”

    吕布大惊失色,再四处一看。

    只见附近的芦苇荡、树林、山丘后,钻出无数士兵,高声疾呼。

    孙坚从前方山峦后骑马杀出,高声道:“吕布哪里走!”

    顷刻间,数万人马就杀在一起,方圆数里之内,全都是厮杀与战斗。

第五十二章 三战三胜

    设伏,是曹操早期最喜欢用的战术。

    打青州黄巾,破黑山军,南匈奴,袁术,吕布,经常用到这个套路,而且屡试不爽。

    日暖稍斜,春风微醺。西面的山坡上点缀了郁郁葱葱的树木,树叶随风摆动,枝条葳蕤,东面缓缓飘来一团团像是棉花糖一样的白云。

    丰县大泽湖畔附近杀气四溢,从河边茂密的芦苇荡蓬蒿丛中,冒出数万人影绰绰,惊扰了附近无数安宁栖息的野兽。

    如此规模盛大,四五万人的厮杀,即便是附近丛林的老虎,也只能远远看着,不敢上来凑热闹。

    曹操与郭嘉戏志才等人站在山峦上俯瞰着下面的战争,在第一轮箭雨过后,吕布前方的军队就已经人仰马翻,损失惨重,紧接着第二波攻势如潮水般涌来,吕军便已有溃败之势。

    身穿黑紫色衣服的曹军与身穿红色衣服的孙军汇合在一起,浩浩荡荡地向着穿灰黑色衣服的吕军杀去,吕军初期还能抵挡,但很快就坚持不住了。

    冲在最前面的郝萌部第一时间被击溃,然后紧接着宋宪、魏续、侯成等部,接二连三呈现败亡。

    周围的地形极为不利于骑兵,左边是丘陵以及平原,右边是湖泊湿地,道路狭窄、土地松软,根本无法发起冲锋,吕布的亲卫骑兵只能选择在远处的平原地区观望,无法驰援。

    这是吕布最大的杀手锏之一,如果是在平原上作战,正面步兵对垒,左右骑兵一个冲锋绞杀,就能轻易将敌人打败,可现在哪还有骑兵冲锋可言?

    不管是从战术、地形、打法以及人数,吕布都已经落入下风。孙坚更是亲领大军,越战越勇,向着吕布中营大军杀来。

    “贼子岂敢!”

    吕布看到自己的前军被打得狼狈不堪,眦目欲裂,孙坚已到近前,含恨之间,一夹赤兔马腹,从众军中越众而出,竟是一人向着孙坚杀去。

    孙坚只瞧得前方道路上一红色鬼魅般的身影如闪电般向他袭来,还没等他看清楚,一柄银辉如皓月闪烁,直刺他眉心。

    虎牢关之时,孙坚因为轻敌冒进,被徐荣设伏重伤,一直在养伤,并没有亲眼见到吕布神威。

    但这并不意味着孙坚不知道吕布的厉害。

    作为常年军中厮杀的大将,而且还曾经与关羽张飞等人并肩作战,就连关羽张飞这般性格高傲之辈,都不得不承认吕布勇武在他们之上,更何况孙坚?

    因而见到吕布含恨杀来,孙坚亦不敢怠慢,电光火石之间,用出了十二成的力气,仓皇架起古锭刀去格挡。

    蹭!

    就听到一阵刺耳的兵器摩擦声。

    火花迸溅,龙吟交织。

    就看到吕布单手持戟,在空中划过一道月牙,仿佛有千斤之力,狠狠地下劈。

    孙坚则是双手持刀横举,死死架住方天画戟,额头青筋暴跳,咬牙撑住。

    这一击,便是高下立判。

    如果对武术一道有所了解的就会明白,拿刀的时候,一只手去挥砍,敌人用两只手拿武器格挡,很轻易就能挡下来。

    因为两只手用的力气会比一只手大,两只手握刀远比一只手强,即便不会武术,这也算是个常识。

    然而吕布取了巧,虽然他是一只手持戟劈砍,但他借了赤兔马的冲锋惯性,所以力气远比平时单手持戟大得多。

    但即便如此,也足以证明吕布之强横。毕竟吕布借了马力,孙坚同样借用了马力来撑着,结果双手加夸下战马,不过是勉勉强强撑住吕布这含恨一击,可见双方实力差距有多大。

    “明公莫慌,程普来也!”

    眼见孙坚这边落入下风,吃了亏,东吴四将之一的程普将身边几名吕军戳死,然后提槊冲来对准吕布的面门便刺。

    马槊很长,吕布为了躲程普这一刺,撤力收手,偏头躲开。

    孙坚顿时感觉到压力骤减,立即挥刀就砍。吕布不屑地冷厉一笑,方天画戟轻灵地在手中打了个旋儿,不仅将孙坚的古锭刀磕回,还顺便把程普改变招式的马槊打偏。

    之前说过,马槊不仅长,而且槊头还装有铁钉和刀刃,可以刺、锤、拍、撩、砍等等,程普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一击不中立即变招不仅展现出了他极快的反应能力,同时也展现出了他优秀合格的武力技巧。

    但可惜在吕布面前,这种变招像是儿童耍棍一样可笑。轻易将二人攻势化解,紧接着再斜向一刺,就要将处于被弹反硬直状态的程普刺死。

    好在黄盖祖茂韩当三人及时赶到,联手架住吕布这一击。

    六个人在乱军中战作一团,基本是孙坚加上四健将围着吕布打,吕布面对围攻,压力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每次都能将四面八方来犯的攻势轻易化解,偶尔挺戟一击,还能给敌人造成巨大的麻烦。

    三英战吕布那是因为有个武力值108和107的关羽张飞,而东吴四将基本都是70-80左右的武力,即便再加上一个90多武力的孙坚,又如何能比拟得了天下无敌的吕布?

    虽然历史上孙坚战胜过吕布,但也是因为吕布和胡轸内讧,趁着双方大打出手之际,孙坚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才最终获得了胜利。

    如果论起个人勇武,还是吕布更加强悍。

    因此哪怕是五个人打一个人,短时间内居然也只能勉强抗衡,根本不能将他拿下。

    山岗之上,曹操眯起眼睛,仔细观望着下方的局势。

    从整体大局角度上来看,曹孙联军显然已经占据了上风,吕布军缺少关键的骑兵帮助,又陷入被伏击,人少打人多的劣势,只有招架之力,没有反击之心。

    不过孙坚每次战斗喜欢身先士卒的弊端就暴露出来,吕布与他缠斗在一起,如果吕布能够斩杀孙坚,胜负手恐怕就难以预料了。

    “明公,弓箭手准备好了。”

    于禁出现在曹操身边。

    曹操点点头,指着远处一座小山包道:“让前军压过去,保护弓手占据那处。”

    于禁看过去,就看到那处正是离吕布孙坚战斗不远的山峦。

    大泽附近的地形有一些小山包,但都不高,矮得不过五六米,最高也就三四十米,可以说是一堆小土坡,可正是这些小土坡严重阻碍了吕布骑兵大队,为曹孙联军取得了优势。

    之前第一波箭雨,是孙坚军释放出来的。孙坚这次北上救援来得急,没有带太多的辎重,因此箭矢不多,第一轮射完之后,就没有箭矢,只能开始近战。

    而曹操的物资则还算充足,毕竟他是携带着辎重车辆撤退,只是之前属于撤退状态,需要时间进行调整,如今弓箭手准备就绪了。

    得到命令,于禁就带着兵马开始大举先压,很快就有大批的弓箭手上了那道山梁。

    “明公打算将吕布和孙坚一并铲除?”

    郭嘉如鬼魅一般的身影出现在了曹操身后,他看着远处湖岸侧的战斗,眼眸中闪烁过一丝诡异的光。

    如果吕布和孙坚同时死在这里,那么不仅是兖州,连豫州他们也能窥探一二了。

    曹操沉吟道:“听闻孙坚之子孙伯符勇冠三军,威望甚高?”

    孙策今年已经二十一岁,去年孙坚就给他取了表字,字伯符,在豫州四处征战流寇、黄巾等,勇猛过人,素有小霸王之称。

    “嗯。”

    郭嘉轻声说道:“若是这样,那确实不宜如此。”

    “那就下令全军进攻吧。”

    曹操淡淡地道。

    “唯!”

    众人拱手。

    全军出击的命令下达,吕布军败得就更快。

    原本曹军一路撤退,阵型还没有摆好,所以吕布一开始是跟孙坚军与曹军的后军在战。

    但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整,曹军阵型摆好,从侧面开始与孙坚军一同进攻。

    如此一来,吕布军就更加无法抵挡,顷刻间就处于崩溃之势。

    “可恶!”

    吕布四下扫视,自己身边的士兵越来越少,敌人已经越来越多。

    他恶狠狠地看向孙坚,若不是孙坚突然到来,他原本今天就能将曹操杀了,占据整个兖州,甚至对徐州之地亦能窥视。

    “将军,我军败了,撤吧。”

    李肃杀出重围,来到吕布身边,将黄盖击退,对吕布大喊。

    吕布方天画戟一个横扫,挡开孙坚和程普祖茂韩当四人,怒吼一声道:“滚!”

    随后勒马转身便走。

    孙坚杀红了眼,同样怒吼道:“杀!”

    说罢纵马狂奔,紧追不放。

    二人一前一后奔驰。

    四周漫山遍野小规模战斗,双方兵马也都在一追一逃,广袤的大地上有无数个黑点,仿佛成群结队的蝼蚁正被身后的洪水追赶。

    吕布赤兔马奔得飞快,顷刻间就跑出了数十米远,然后奔跑间,赤兔的速度忽然放缓,稍微减速。

    紧接着,就看到吕布单手持方天画戟,将戟夹在腋下,然后从赤兔马身侧抽出挂在马腹的宝雕弓,弯弓搭箭一气呵成,回头望月,箭尖闪烁出可怕的银芒。

    他竟然一边夹着戟,一边射箭!

    孙坚瞪大了眼睛,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一箭如流星般射来,正中他的肩膀!

    若非危险关头,他以本能侧过身去,以吕布辕门射戟的箭术,孙坚就不止是肩膀中箭,而是脖子中箭。

    这一箭力道极大,直接贯穿了孙坚的锁骨,箭头从后肩穿过,将他从马上摔落下来。

    “将军!”

    “明公!”

    程普韩当以及诸多孙军将士大惊失色,也顾不得追杀吕军,纷纷下马过来。

    “哈哈哈哈哈。”

    看到孙坚中箭落马生死不知,吕布得意大笑。

    “放箭!”

    就在此时,不远处小山坡上,于禁一声令下,数百弓箭手立即弯弓搭箭,箭雨对着吕布射来。

    吕布没得意多久,自己也被雨点般的箭矢射中了大腿,连忙策马奔腾。

    其实不用他催促,赤兔马已经疯狂地奔跑了起来。

    刚才那波箭雨,赤兔马的屁股上也中了一箭,马屁股肉多,造成不了太大伤害,但肯定很疼,赤兔马受惊之下开足了马力逃跑,顷刻间就跑出了弓箭范围。

    “可惜了。”

    远处的曹操看着这一幕,不由十分惋惜。

    他安排于禁偷偷带弓箭手过去,就是为了狙杀吕布,如果能把吕布射死在这里,那么一战可定乾坤。但他还是低估了赤兔马的爆发力,速度快得居然连箭矢都没有跟上。

    吕布不死,收复兖州,依旧有不小的阻碍。

    “明公,吕布虽走,然他的军队士气大跌,我们只需要趁胜追击,兖州已无他的容身之地。”

    戏志才说道。

    “嗯。”

    曹操点点头,大手一挥:“追,不能放过一个敌人!”

    “明公有令,不能放过一个敌人。”

    传令兵去传达命令。

    现在曹军将领之中,夏侯惇,曹洪,夏侯渊,曹仁,为主要将领,其次就是李乾,乐进,于禁,李典等人。

    夏侯惇守广陵,曹仁守下邳,所以曹操目前麾下主要统兵大将就是夏侯渊与曹洪。

    二人率领所部,一路追杀数十里,将吕布兵马打散,死伤和投降无数。

    当初吕布从冀州来兖州的时候,只有自己身边的两千铁骑,以及张杨的一万并州军,后来能有三万人,是在兖州进行了扩军。

    这些兖州兵马与曹操对敌,本来就作战非常消极,远不如并州兵强悍,现在打了败仗,就更加如此。

    哪怕从大泽附近逃出来后,吕布曾经想组织兵马反击,也被这些兖州军冲散。

    无奈之下,吕布只能率领骑兵与并州军撤退,跑回了山阳郡。

    但这场战斗依旧没有结束。

    曹操在击败吕布之后,知道了袁术没有北上意图,立即将彭城兵马全部抽调过来,如此他就拥有两万大军。

    孙坚负伤,豫州军便撤回了梁国,曹操则率军继续攻打吕布,于巨野再次将吕布击败。

    吕布仓皇逃窜,跑回了济阴,曹操乘胜追击,再攻打定陶。

    到定陶之战的时候,吕布的兖州军已经全部被打散了,或死或伤或逃或降,身边只有一千多并州骑兵和六千并州兵。

    而曹操在兖州本来就根深蒂固,他杀回来之后,就立即得到各地响应,声势浩大,猛攻定陶。

    定陶仅仅坚持了数天就被曹操攻破,吕布再次西遁,逃向陈留,投奔张杨。

    如此三战,丰县之战,巨野之战,定陶之战。吕布被曹操打得如丧家之犬,四处逃窜,除了陈留以外,整个兖州已经没有了他的立足之处。

    而就在吕布狼狈不堪的时候,淮南的袁术已经赶跑了刘繇,占据了整个扬州。

    听闻孙坚重伤,袁术欣喜若狂,立即下令西进。

    袁术。

    要夺回豫州了!

第五十三章 厚脸皮的袁术

    鄃县,冀州战场前线。

    “糟了糟了糟了,大哥,出大事了。”

    陈暮火急火燎地走入厅内,还没进门,就已经能听到他焦躁不安的声音。

    刘备正在厅中看公文,见他急匆匆进来,不由大为惊讶。

    自己这四弟平时向来都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即便再艰难的时候,也是微笑着面对。

    到底是什么样的急事,居然会让他焦躁成这样?

    “四弟,怎么了?”

    刘备放下公文,不解询问。

    陈暮快步走过去,将手里的密信放到他桌子上,沉声道:“河南出事了。”

    “什么事?”

    刘备皱起眉头,北方这边还在对峙,南方就已经又出乱子了吗?

    他接过密信,只看了一眼,眉头就锁得更深。

    上面第一行就写了吕布进攻徐州,面对曹孙联军,虽然被击败,但孙坚重伤,豫州危在旦夕。

    袁术虽然卖了吕布,但刘繇的实力实在是太弱了,根本无法和他抗衡。

    之所以刘繇能够坚持这么久,是刘表孙坚的牵制。

    正面战场,孙坚前线最少三万多大军在九江寿春前线,刘表则是四万大军在进攻庐江,两面夹击,袁术疲于应付。

    刘繇总兵力才两万,他唯一的作用,就是敌后骚扰,其它大多数时间,都是在防守为主。

    由于袁术的主力部队被刘表孙坚牵制住,再加上长江中下游地区拥有大量水系,湖泊,河流,可以用于固守,因而刘繇才能抵抗到现在。

    但随着孙坚主力部队调去了北面兖州战场,袁术前线压力骤减,不再需要分大量的兵马在寿春,直接五万大军东进。

    刘繇派出于糜、樊能、张英、陈横四将前去抵抗,但实力悬殊,最终还是兵败阳羡,南遁豫章。

    袁术处理了后方,再无后顾之忧,于是趁着当时豫州军处于孙坚重伤,群龙无首的情况下,挥师西进,北上进攻汝南、沛国等地。

    孙策虽然拼死抵抗,可无奈势单力薄,原本他们三人联盟,缺一不可,现在没了刘繇,前线军队还少了大半,哪怕刘表依旧在牵制庐江,可已经再也无法阻止袁术的脚步。

    “大哥,孙文台是我们的重要盟友,他若是身败,则豫州就要被袁术夺取,到时候袁术坐拥豫州和扬州之地,实力恐怕比之袁绍都差不了多少。”

    陈暮站在刘备的身后,声音低沉,但眼睛里原本的慌张早就不见了,闪烁着一丝冷厉,继续道:“我们绝不能坐视不理。”

    刘备沉着冷静道:“不错,我们确实不能坐视不理。依四弟之见,我们应当如何?”

    “自然是出兵南下。”

    陈暮毫不犹豫地说道。

    刘备一时迟疑,说道:“若是这样的话,那冀州这边兵力恐怕不足。”

    陈暮劝说道:“《左传》言:应时而动,度德而处。如今天下大势有新的变化,旧的战略方针就不应再用,而应用新的战略,我们不能再继续跟冀州耗下去。”

    “嗯。”

    刘备点点头,说道:“四弟,坐下慢慢说。”

    陈暮便坐下来,看着刘备认真说道:“大哥,我们之前的战略,就是以幽州公孙瓒,洛阳二哥,以及青州三方为支点,合围冀州,一是限制冀州发展,二是为朝廷夺回北方,但现在南方局势更加严峻,我们就得转战于南方。”

    “袁术消灭了刘繇,再无后顾之忧。他的实力在南方第一,孙坚这次重伤,豫州群龙无首,靠刘表一人已经无法阻挡他的脚步,一旦孙坚被消灭,那么袁术下一个目标必然就是刘表以及曹操。”

    “刘表实力虽不弱,然毕竟无法跟袁术相比。至于曹操,兵不过数万,哪怕他击败了吕布,现在也不过是稍稍喘了口气而已,根本不可能在袁术的攻击下支撑多久。”

    “等到袁术把曹操击败的时候,刘表肯定也坚持不了多久。到时候南方尽归袁术,虽然这看起来跟我们没有关系,但大哥别忘记,袁术与袁绍都出自袁家,二袁不管是分还是合,他们反怀篡逆之心却是一定的事情。”

    “到时候我们被南北相击,就会陷入极度被动之中。除非我们能在短时间内消灭袁绍,但袁绍实力强横,非三五年之功不能将其击败,因此一旦二袁成势,尾大不掉,这天下,恐怕还得乱不知多少年。”

    一番言语,清楚地分析出了此时中原地区混乱的局势。别看现在南方地区各路诸侯大混战,好像跟处于北方青州的刘备毫无关系,可问题在于,袁术和袁绍一样,属于不承认现在洛阳刘虞朝廷的反动势力。

    别的诸侯虽然也是割据地方,但好歹名义上尊朝廷为主。而这二人却完全不服从朝廷的管教,袁绍在北方拥立伪帝就算了,袁术在南方也是公然违抗朝廷的命令,擅杀朝廷大使。

    所以刨除掉二袁内讧的问题,一旦袁术在南方势力成型,就不亚于又一个袁绍兴起,且南方再无掣肘,对付一个袁绍就已经很艰难,更别说同时对付两个。

    陈暮的分析逻辑简单清晰,句句到位,也很清楚地告诉了他为什么要先南后北的原因,刘备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但他犹豫了片刻,还是问道:“那北方,我们该如何是好?”

    “就只能暂时采取守势了。”

    陈暮沉吟道:“全方面退出冀州,以平原为构建的防御体系固守,不再对冀州钳制,最少需要三到五万大军南下,才能制得住袁术。而且我们必须开始新一轮的征兵,以应对更加严峻的挑战。”

    “如果我们不再对冀州产生威胁的话,那公孙伯圭那边.......”

    刘备立即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他只是分不清楚主次,不代表他蠢。冀州战场主要力量还是来源于青州军与洛阳军,这两股兵力加起来是十四五万左右,而公孙瓒只有五六万人马,三方合作,刚好二十万大军,与袁绍二十多万大军对峙。

    一旦青州这边开始撤兵,那正面压力就会来到公孙瓒头上。公孙瓒退兵回幽州还好说,就怕他性格刚烈,不愿意退兵,到时候和袁绍决一死战,这是刘备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陈暮说道:“此事还得大哥亲自去一趟南皮,与伯圭兄陈述厉害,告诉他我们是为了去救孟德允诚文台,希望他看在当年携手同席的份上,撤兵回幽州。”

    老道德绑架了。

    按理来说,曹操鲍信孙坚他们死不死关公孙瓒什么事情?

    刘备和公孙瓒好歹还是发小兼同窗,小时候的好兄弟,有这层关系公孙瓒才在讨董之时一直力挺刘备当盟主,而且公孙瓒和刘备本身也有很大的利益牵扯。

    公孙瓒为什么能够起势?

    是因为他与幽州北面的东部鲜卑关系很好。

    汉末时,檀石槐一统鲜卑,给予桓帝灵帝时期造成了很大麻烦。

    然而自檀石槐死后,他原本一统的鲜卑各部落开始分裂,鲜卑人的实力大不如前。

    东部鲜卑居住于幽州以北,也就是后世的内蒙赤峰市一带,每年冬天一旦出现严寒天气,牛羊大批冻死,他们就得南下劫掠。

    而陈暮为公孙瓒提供了烈酒,青州为他提供了粮食、盐等生活必需品卖到了北方,鲜卑人将牛羊再卖给他,双方各取所需,鲜卑人和汉人之间的战争,就变得极少。

    每年秋冬季节,都有成群的牛羊赶到青州,为青州人带来大量的肉食。

    虽然这属于双方互惠互利,肉蛋奶是人急需的蛋白质主要来源,多吃肉身体才能强壮。如今青州士兵精锐能够称雄于天下,也多亏了公孙瓒。

    但不管怎么说,公孙瓒能有今天,也离不开刘备陈暮兄弟的帮助,大家利益相关,可谓纠缠极深。

    相比之下,他跟曹操鲍信孙坚的关系,就非常的浅。

    也就是并肩作战两年的关系。

    所以陈暮让刘备以曹操鲍信孙坚他们的性命去劝说公孙瓒,实际上就是道德绑架。

    偏偏公孙瓒这个人还吃这一套。

    因为他太讲义气了。

    只要跟他称兄道弟,那么哪怕自己利益受损,他也会勉强答应。

    比如刘备要脱离他去徐州,公孙瓒就送了兵,连赵云也给了他,只是后来赵云的兄长去世,不得已才离开刘备而已。

    因此陈暮这一策,可谓十分有针对性,利用的就是公孙瓒性格为人豪气,江湖老大哥的慷慨侠义风范。

    要是遇到曹操那种人,这个计策就不管用了,因为他没有道德,就绝对不会被道德绑架。

    汉末还没有道德绑架这种东西,听到陈暮的话,刘备也没觉得什么不对。

    毕竟他也是个讲义气的人,当年天下五君,大家一起共讨董卓,那份情谊还是在的,相信公孙瓒也能理解他的困局。

    当下,刘备就说道:“好,孟德允诚文台与我们亲如手足,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败亡。此战就由四弟你领军南下,帮助孟德与文台将袁术击退。”

    陈暮摇摇头道:“不可,此战必须大哥亲至。”

    “哦?”

    刘备纳闷道:“为何?”

    “南方诸多势力交织,形势极为复杂,远非北方可比。且此次涉及都是各地诸侯,还要让二哥领兵南下,唯有大哥的身份,才能将他们统筹在一起。”

    陈暮说出了自己的理由。

    南方各路诸侯太多,局势错综复杂,且从青州前线不能调太多兵,还得从洛阳分一部分兵马,让关羽带队。

    以关羽的高傲,往往有自己的主见,因而还是得刘备亲自去才行。

    如果这世上有一个人能彻底压服住关羽,让他无条件听从命令,也就只有刘备一人了。

    “唔。”

    刘备沉吟道:“好,那我就亲自去一趟,平原就交给四弟了。”

    陈暮道:“大哥此次南下,可带三哥公与元皓去。”

    “好。”

    刘备站起来:“我现在就去一趟南皮。”

    说罢便出了门。

    召来张飞典韦,在二人以及玄甲重骑护送下,刘备当天就北上准备去找公孙瓒了。

    陈暮则留在了鄃县,统筹起退兵的事宜。

    ......

    ......

    陈留郡,济阳县。

    吕布接连战败,丢了大半个兖州,只剩下陈留。

    此时此刻,他正在府邸之中喝着闷酒。

    “可恶,那袁公路居然如此欺骗于我,此贼当真是可恶至极!”

    吕布越喝越气,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

    他现在已经知道了自己失败的原因,袁术居然屯兵淮陵,根本没有北上,而是东去打刘繇了。

    现在刘繇覆灭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南方,吕布再蠢也知道自己被人家当了枪使。

    袁术假装要和吕布一起攻打徐州,调虎离山,让孙坚主力北上。

    又趁着淮南暴雨天气,从长江南下,攻克丹阳和吴郡,这样一来,他就再也没有后顾之忧。

    他袁术是舒服了,可坑惨了吕布,被孙坚曹操两家联手暴打,损失大半个兖州。

    卫觊在一旁沉吟道:“将军,袁公路确实可恶,但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该想办法重新振作起来,不能消沉。”

    “是啊奉先,咱们得想想办法。”

    张杨也说道。

    吕布咕噜咕噜一口把坛子里的酒喝光,坛子狠狠砸在桌子上裂成碎片,恶狠狠地道:“伯觎,你说该怎么办?”

    卫觊想起了朝廷最新送来的密信,便轻声说道:“如今之计,唯有联合袁术,再战曹操。”

    “什么?”

    吕布恼怒道:“你还嫌我被那袁术害得不够惨?”

    卫觊苦笑道:“明公,我知道你心里有怨,但如今我们也只有袁术这一个外援,况且此事如果我所料不差,袁术的使者,应该也快到济阳来了。”

    “他还有脸来?”

    吕布握紧了拳头,袁术把他坑惨了,就不怕自己杀了他的使者?

    然而卫觊却道:“袁术虽然欺骗了将军,但他的目的已经达到,解除了江东后方的危机,他下一步,必然就是对付豫州的孙坚。孙坚如今重伤,豫州群龙无首,袁术不可能不对汝南不动心,因而必定会选择北上,这也是我们唯一的出路了。”

    还没等吕布说话,门外忽然进来一个士兵,说道:“报,将军,左将军使者求见。”

    吕布皱起眉头。

    袁术,还真的派使者来了。

    他的脸皮可真厚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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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之谋伐介绍:
这是一个现代人,与刘关张桃园结义,为他们做谋划的故事。PS:本书大部分遵照史实,人物性格会发生变化,并不依赖演义。不过会少量截取演义的精华,比如青龙偃月刀之类的武器等等,不影响历史。三国之谋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三国之谋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三国之谋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