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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之谋伐全文阅读

作者:玩蛇怪     三国之谋伐txt下载     三国之谋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周年,不写书,聊聊人生

    今天不写书,聊点人生。

    不知不觉已经一年了,2020年9月3号发书,到昨天刚好一年。

    按理来说,一周年过去,到今天刚好是新的一年开始,不该断更,也不该在这里和大家扯谈。

    不说发个十章八章,怎么样也该更个万字给大家尽尽兴,毕竟大家也看出来了,这书已经到了中后程,大结局预计也就三个月的事情。

    但我还是要说,群里熟悉我的读者都知道,我白天上班,晚上下班码字。没有存稿,没有夸张的手速,甚至连大纲都没有,所以想要每天下班以后,达到日更万字,基本要拿命在拼。

    是的,我没有大纲,基本只靠一条主要故事脉络,然后开始填充细写,而这个故事脉络,全在脑子里。

    这也导致中间出现过一次大失误,就是刘备攻长安的那一次没有写好,流失了不少读者。在那之前,我追订的读者还有个五六百人,到现在追订只有一百多人,很惨淡。

    倒不是卖惨,我四万多收藏,从来没有买过数据,但均订却不到2000,收订比21比1,这就证明有很大一部分读者会选择去看盗版。

    我对于这部分读者容忍度很高,因为我上学的时候没钱,也只能选择看盗版。将心比心,我希望的是如果有能力,还是尽量支持正版。但学生党确实钱不多,大家跟我说一句,盗版随便看就是,也没关系。

    扯远了,还是回到刚才想说的话题。那就是我白天上班,晚上码字,时间很紧凑,每天往往都是9-11点发新章节,然后再码一点第二天要写的字数,大概在几百到两千字之间。

    写得多,第二天就能早更新,写得少就晚更新,所以大多数时候,10点发新章节,我可能要到12-1点才睡觉,然后第二天早上8点多起来洗漱了去上班。

    这大概就是我每天的生活状态,而且这样的日子日复一日,整整过了一年,每个月的休息时间居然只有一天,几乎没有太多的时间出去娱乐社交以及认识新的朋友,我都快忘记我还没有满30岁。

    今天是一周年新的开始,以前有人问我,之前写游戏,现在却忽然写三国,跨越是不是有点大?

    我想告诉大家,跨越一点都不大。

    因为我不是在写游戏,也不是在写历史,而是在写人生,在写我想要写出来的一些东西。

    我出生于94年,湖南南部某市某县某镇某村里,地地道道的山里农村人,父母在我很小时候就去城里打工,我就成了留守儿童,爷爷奶奶带两年,外公外婆带两年,最多的时候,我记得外婆家,三个舅舅,两个姨的儿女加起来,有差不多九个孩子。

    然后顺理成章,在镇子里读小学,在县里读初中高中一路寄宿,考上大学,然后16年毕业找工作。去过深圳,去过广东,最后回了长沙,说句很难堪的话,我工作能力不谈,业务水平也不说,在深圳那两年过得确实惨。

    我觉得我像个灾星,在那里呆了起码有十家公司,十家全部倒闭。甚至还有家很大的公司,老板身家上亿,结果忽然爆了大雷,公司宣告破产......说起来好笑,但真正遇到了,你就会觉得过于悲催。

    于是钱没赚到,灰溜溜地回去了。

    深圳那地方确实不适合我,回长沙后倒是正常了,二本的学历,找个地方上班还是轻松,每个月几千块钱,朝九晚五日常生活而已。

    那为什么想写书呢?

    18年ig夺冠,就是我想写书的最大动力。

    有人说,家里既然困难,就得好好读书。我承认,我这个人烂泥扶不上墙,虽然考上了二本,但我不是学霸,没有那个命,上大学最多的事情,就是打lol。

    所以ig夺冠给我的,更多的是热血和感动,那种冠军常年被韩国人垄断,多年无冠的压抑感,瞬间释放出来,给予了我极大的热情。

    于是就这样,我踏上了一条写书的道路,开始了英雄联盟,就是为了将这份热血延续到我的书里,继续这份神话。

    可惜的是,这本书没有写完,不是我不想写,而是遇到的事情太多,奶奶和外婆在19年和20年先后去世,给了我很大的打击,再加上工作没了,那段时间过得浑浑噩噩,确实提不起笔。

    一直过了好几个月,我才恢复过来,找了新工作,又想写英雄联盟的时候,却又已经找不到当初的那种感觉。

    暮气取代了朝气,一个二十七岁的人,活得却像是七十二岁。

    于是我就在想,也许是该写一本新书。

    写什么呢?

    那段时间就在看网文,找不到灵感,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又忽然想起了我多年前的一个遗憾。

    曾经看过三国演义,很羡慕桃园结义的那种兄弟情分。

    如果有一本书,能与刘关张结义,一起共享这份情谊,让我作为读者也能代入这种感觉,那多好。

    可惜我找了很久,一直都没有找到。

    然后我就在想,那干脆我自己来写吧。

    这便成了我写三国文的初衷。

    写历史远比我想象的要困难,查阅大量资料,分析人物性格,寻找地图资源是家常便饭的事情。

    但随着我深入了解,开始写这本书的时候,我就不自觉地沉浸了进去,对人物性格有了更多的了解,对刘备这个人物,反倒是有了很多代入感。

    看他的一生,就仿佛是在看我自己的前半生,以及大多数人的前半生一样。

    年轻时朝气蓬勃,哪怕家里贫困,读书是靠族叔接济,不好好念书,喜欢狗马音乐美衣服。就跟我家境贫困,考上大学,不好好当学霸,却喜欢打英雄联盟一样。

    初入官场,面对不公,愤然怒鞭督邮,辞职挂冠。就跟我初入职场,面对职场很多事情看不顺眼,一言不合就辞职一样。

    多年颠沛流离,初心不改,但也懂得圆滑,四处投奔各路诸侯,学会了很多道理,明白了很多事情。正如我去了一家又一家的公司,从刚入职场的愣头青,变成了现在逢人便笑,点头哈腰习以为常的老油条一样。

    于是我就像是一块白布,进入了一坛染缸里。我明白了在这个社会里,为人太锋芒毕露,不会伤到别人,大多数时候,只会伤到你自己。然后学会了隐藏,学会了人情世故,有了自己的生存之道。

    华强说,年轻人如果不气盛,那还叫年轻人吗?

    我现在可以告诉他。

    年轻人或许应该气盛,但要学聪明,不能过于愣头青。

    毕竟你那么年轻气盛,最后不也被毙了吗?

    世界就是这样,有冲劲和那股子热血,不代表你会成功。

    只不过我作为失败者,其实没有资格在这里教大家怎么做,只是在这里分享和吐槽一下我自己的人生而已。

    大家也不用在我这里得到多少共鸣,也不用觉得可以从我这里吸取多少教训,那都没有意义。

    又扯远了,说回这本三国书。

    刚才说过,写三国书的初衷,仅仅只是曾经的一个遗憾。

    而随着深入地写,却给了我自己更多代入感。

    因为我在刘备身上,看到的是自己的影子。

    我们这些普通人与刘备唯一的区别就在于,他最终成功了,于是他可以不改初心,因为关羽的死,一怒而举国之力报仇,即便是死了,也依旧不悔。

    而我们,也许这一辈子,大概就是如此,然后慢慢沉沦,沉沦,如行尸走肉一般,过完这一生。

    当然。

    我指的是大多数人。

    也许有人杰,有英雄,他们能顺应时势,即便是家境贫困,照样可以出人头地。

    可这样的人能有多少?

    更多的,仅仅是平凡如野草一般的普罗大众。

    普通地不能再普通,平凡地不能再平凡,一生毫无波澜而已。

    说那么多,其实就是想说,刘备带给我的,是一种平凡人在努力拼搏,最终走向辉煌的励志。

    也许我们一辈子都不会像刘备那样艰难过了半辈子,晚年终于大器晚成,但至少我们依旧是这个世界的一份子,我们也依旧在朝着成功地方向努力。

    于是就这样,我又找回了当初那份热血和感动,努力地在写好这本三国,不要给自己留下任何一个遗憾。

    人生嘛,有起有落很正常。

    我不是大神,不聪明,没天分,但我有一颗carry的心。

    我希望三个月后,这本书能有一个完美的结局。

    我希望平凡的每一个人,都能从我的书里找到这份向上拼搏的动力,最终走向成功。

    然后我再写一本继续能带给我自己热血和感动的新书,然后均订破万,然后月入好几万,不说成为大神,至少能让我辞了现在这份工作,回老家,带着我的狗和猫养老就好。

    这就是我现在最大的目标和远望。

    很渺小,但对于我,以及全中国9%以上的人来说,月入几万,都是一种奢望。

    所以我这成为了我的终极目标,在为了这个目标而拼搏!

    努力,奋斗!

    对了。

    我的狗叫皮皮,一岁半大,母,去年在公司附近垃圾桶边上捡的一条3个月小金毛。

    我的猫叫蛋蛋,三个月大,母,7月26号在租的房子楼下门口捡的一条2个月大的三花小土猫。

    我之所以捡它们的原因是,别的流浪猫狗对人很警惕,人一靠近就跑了。而我走过去,它们都会用脸蹭我的裤脚。

    现在它们过得很好,除了每天偶尔吵架,皮皮想**蛋,却总是被蛋蛋殴打以外。

    我希望几年以后,我能靠写书养活自己的同时,带它们回老家,在山里起一栋房子,和父母住在一起,闲暇时能约三五好友去钓钓鱼,或者在山里跑跑步,锻炼锻炼身体。

    然后又是很多年后,蛋蛋再也不殴打皮皮了,皮皮也不会整天这么精力旺盛,四处搞事。

    它们会趴在院子里,依偎在一起,像一对多年的老姐妹一样,在这个安安静静的傍晚,懒洋洋地晒着太阳,慢慢闭上眼睛享受着这个温暖的午后。

    风在吹,灰在落,太阳慢慢落下山。

    我躺在院子里,摇着扇子,看着满天繁星,像很多年前,奶奶和外婆把我搂在怀里,在同样的这个夏日夜晚,轻声哼着歌谣,送我进入梦乡。

第一百一十四章 又是一个圈套

    从青州到洛阳的固定路线就是途径兖州。

    沿途荒郊野岭,百里之内无鸡鸣,原本沟通冀州兖州边境的繁华官道此时荒无人烟,长满了杂草。

    偶有迁移的百姓,远远见到这支队伍,也是迅速避让,慌不择路地往周围荒地里跑。

    在这样一个吃人的乱世,军队远远不能给百姓带来安全。有的时候,官军比那些藏在山里打家劫舍的盗匪更加可怕。

    既然到了兖州,自然就要拜访曹操。从阳平黄河渡口过河,河对面就是当年皇甫嵩击败东郡黄巾卜己,以及后来曹操扬兵北上,击败袁绍守军的仓亭。

    历史上黄河以北几乎都是袁绍的地盘,东郡只有黄河以南的部分归属于曹操,但此时由于青州军的威慑,东郡黄河以北遭到了两家瓜分。

    东北面的博平、聊城、乐平、发干、阳平等地在青州军的手里,而西南面的东武阳、顿丘、阴安、卫国等地在冀州军手里。

    曹操则是占据了黄河以南七县,大家划河而治,同时阳平因为与东武阳极近,成为了双方对峙的前线。

    只不过这里毕竟不是主攻方向,冀州也不可能在青州布置的黄河漯水防线区域与敌人决战,因此三方只是各派了数千人对峙而已,并没有大举屯兵。

    从阳平过河,抵达仓亭之后,就到了曹操的地头。此地最近的县城是程昱的老家东阿县,不过东阿在仓亭的东面,陈暮是要往西南方向顺着黄河的上游走,因此就不需要路过东阿。

    仓亭就是后世的阳谷县,此时还没有聚土凝城,周围也只有数个乡,但随着战乱而早已人烟稀少,远远看过去,一座座村庄满是荒芜残败的景象,正是午后饭点,炊烟很少,很多房屋早就已经坍塌,新坟旧坟遍地。

    乱世人为蝼蚁,这样的景象不仅是在兖州,在豫州、扬州、关中等处于战乱地区的乡野到处都是。除了冀州青州荆州以及益州四地这几年稍稍稳定以外,其它地方早就已经一片凋零,宛如人间炼狱。

    顺着长满杂草,仅仅还能依稀看到大量车辙脚印的官道一路南下,到天黑的时候,已经临近秦亭。此时此刻,秦亭之内,甄城县令率领城中大小官员在此等候,早早地前来迎接一行人。

    仓亭属于东阿境内,秦亭则属于济阴郡甄城境内。两地本来就离得不远,陈暮这边过河,自然要跟曹操留在仓亭的守军打招呼,守军自然也会快马加鞭向曹操禀报此时。

    只不过曹操把自己的治所从濮阳迁移到了济阴定陶,从仓亭过去有三百多里,即便快马报信,也得两天时间,所以处于这中间甄城令自然要代为接待。

    从平原出发,再到乐平玄甲重骑的中底层军官开始挑战鞠义权威,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五天时间。

    按理来说,乐平离此地不远,约一百七八十里左右,在没有阻碍的正常行军汉末记载一般都是在每日七十里左右,稍慢一些,最少也应每日四五十里,且还是骑兵的情况下,最多三天就能抵达。

    那为什么他们的行军速度会这么慢呢?

    因为鞠义在折磨士兵。

    这一路上玄甲重骑可是吃了大苦,戴着盔甲不时轮换跑步前进,脚都磨出了泡,抵达阳平的时候实在受不了,这才休息了两天,让阳平的军医给脚上长泡的士兵挑了水泡敷上了药,然后继续上路。

    折磨了五天之后,抵达甄城士兵们总算是稍微舒服了一点,在甄城令的热气招待下,吃上了热饭,洗了热水澡,泡起了脚,同时脚上有伤的士兵可以更换药物,不让伤口发臭。

    若是一般人如此折磨士兵,士兵们早就开始怨声载道,甚至开始闹事了。

    但问题是,这件事情的起因本来就是阿大阿二张龙赵虎等中层军官挑事在先,鞠义报复在后,玄甲重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阿大阿二张龙赵虎为玄甲重骑元老骨干成员,威望极高,受了他们的连带责任,底层士兵自然也无话可说。

    如此到了甄城,好歹也能喘口气。

    甄城令是山阳郡一位世家子弟,三十余岁,但能力一般,晚上设宴款待陈暮和鞠义,宴会上没有太防备,很快就被陈暮假装不经意间套了不少话出来,了解了一些事情。

    当然,这些事情也不算秘密,军情司也能探察到。曹操为了稳固兖州,不得不依仗世家的力量,大肆提拔世家子弟,换取整个兖州世家的支持。

    对于这一点,陈暮倒是理解。

    因为历史上曹操倒是有过提拔寒门的举动,但他几次这么做,其实并非真的重视寒门,而是另有原因。

    一开始他是极度靠拢世家,想要拉拢世家,结果受到了兖州一些门阀豪强的排挤,最典型的例子就是边让,直接骂他是阉竖之后。

    作为性情中人,曹操怒杀边让,结果就是导致兖州各大世家就更加对他不满,陈宫叛变,各大世家纷纷倒向吕布,差点让曹操直接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等到后来曹操收复兖州,这才不得不向世家妥协,同时迎献帝,利用献帝的旗帜,吸纳无数世家的力量,让很多名士和忠汉之臣前来投奔。

    那段时间,也是曹操麾下人才迅速膨胀的时候,如郭嘉、董昭、毛玠、荀攸、华歆、孔融等人都是公元196年加入曹操阵营。

    而在赤壁之战后,保皇派开始崛起,很多世家都是忠诚于汉室,希望曹操还政于献帝。

    发现这种情况,曹操便开始打压世家,杀了不少保皇派,同时提拔寒门,写下了著名散文《求贤令》,明扬仄陋,唯才是举。

    所以研究史实你就会发现,曹操并非一开始就重用寒门,他一直依靠的还是曹家、夏侯家、颍川士人集团以及利用汉献帝聚集起来的世家力量,直到连荀彧都开始反对他的时候,这才重用寒门以此来制衡门阀。

    现在曹操别说嫌弃世家重用寒门,他连嫌弃世家的资格都没有。即便兖州有些世家私底下嘲笑他是阉竖之后,估计也只能忍着,因为他不再像历史上那样,拥有汉室旗帜刘协帮他撑腰。

    陈暮早就将兖州上下军政都摸透,曹操这等人杰,自然也在他的手掌心里蹦达不起来。简单来说,一切了如指掌,确保将来平定冀州之后,曹操覆手可灭!

    不过,这些年来,陈暮也开始有些反思很多问题。比如因为过于打压曹操,反倒放任王芬起势,最终导致袁绍再一次把持了冀州。

    其实早年他曾经就想打压袁绍,但他当初根基尚浅,即便为尚书令,想要左右袁家子弟,还是过于困难。因此只能顺势而为,不能强行去做。如袁绍因为有自己主见,难以调走,而袁术则听从安排,去了长沙,最后被困在了荆南,错过了宝贵的时间,让孙坚在豫州崛起。

    但不管怎么样,这也侧面表达了,在内心深处,陈暮最警惕的敌人,依旧是曹操。不管是利用袁术陶谦,还是利用吕布,又甚者将他的战略家荀彧弄走,都是在把曹操碾压进谷底,而现在一切都证明,他最得很好,曹操不仅没有起来,还混得更差。

    要知道,历史上此时的曹操已经占据了司隶、兖州、豫州,现在正在对付徐州和南阳这些地方,如今不仅豫州和司隶没有得到,连兖州都丢了一些地盘,兵马还是只有三四万人,可见陈暮的无数次打压,起到了最完美的效果。

    终有一日,待袁绍覆灭之时,曹操也得老老实实去朝廷当他的无权九卿。

    不然的话,袁绍将来的下场,就是他的结局!

    入睡之前,陈暮这么想着。

    一夜过去,甄城令又陪着他四处游玩了一天,到第三天午后,位于定陶的曹操才急匆匆地抵达甄城与陈暮会面。

    陈暮之所以在甄城过夜,留了两天,其实就是在等曹操。

    他要顺着黄河去洛阳,又不经过定陶,特意去的话就属实绕远路,甄城令劝他留下来,就是因为曹操接到了信,正在飞马赶来,有事要与他相商。

    从仓亭到定陶有三百多里,一来一回,确实需要三天时间,此时陈暮正在县令府邸,曹操风尘仆仆地赶来,还未进入大厅,就已经传来他的笑声,高声说道:“子归贤弟何在啊?”

    陈暮站起身,看到门口曹操已经跨步进来,微微一笑,拱手道:“孟德兄,年余未见,别来无恙否。”

    上一次见面还是兴武三年,也就是去年年初曹操来青州,现在已经一年半过去了。

    曹操上来握住了他的手,大笑道:“劳贤弟挂念,身体安康。”

    “那就好。”

    陈暮笑眯眯地道:“国家大事,社稷安危,却是离不开孟德兄。”

    “来,坐!”

    曹操伸出手,示意他坐下。

    众人就分列而坐,曹操这次过来,只带了郭嘉和乐进。

    陈暮身边则只有鞠义,但这里是曹操的地盘,他如果想对陈暮不利,还是非常危险。

    不过陈暮知道曹操没胆子害他,害了他,他就得面对青州和洛阳的怒火,他太清楚刘备和关羽为人,只要陈暮在兖州出事,哪怕曹操似乎跟刘备关羽关系极好,怕也会马上翻脸。

    所以陈暮来兖州,曹操不仅不会加害,甚至还会保护他。更何况,曹操也没有加害他的理由,双方不敌对,害死陈暮,是百害而无一利,疯子才会这么做。

    众人坐下后,甄城令很识趣地告退,曹操没有坐在主位,而是坐在陈暮身边的位置,微笑地看着他道:“子归此趟是要去洛阳吧。”

    陈暮倒也不瞒他,点点头:“不错。”

    “哦?”

    曹操不解道:“莫非朝廷征召?”

    “那倒不是。”

    陈暮轻笑道:“不过是青州与冀州即将全面开战,我回洛阳向天子禀报此事。”

    “什么?”

    曹操大吃一惊,站起身愕然地看着他道:“玄德要与袁本初决一死战了?”

    陈暮瞥了眼不远处的郭嘉,发现他的脸色也微微惊讶,心中一边盘算着什么,一边乐呵呵地道:“孟德兄为何如此惊愕?袁绍叛离朝廷,乃是心怀叵测之辈,如今又妄图染指幽州,天子一怒而诛之,又何不妥?”

    “这......”

    曹操缓缓回过神来,目光与郭嘉对视,然后又慢慢坐下,思索片刻,摇摇头道:“子归,现在可不是与袁绍决一死战的好时机啊。”

    “是啊,青州上下,大多如此作想。”

    陈暮应了一句。

    曹操便问道:“那子归以为呢?”

    陈暮微微一笑:“当所有人都认为不行的时候,那就是最有可能的时候。”

    “子归以为正是进攻冀州的好时机?”

    曹操皱起眉头。

    不远处的郭嘉却默默盘算了起来,似乎心有明悟。

    陈暮看着他笑道:“奉孝似有见解?”

    郭嘉轻声说道:“所有人都认为不行,就连袁绍都觉得青州不敢和他一战,或许会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呢?”

    打本初一个措手不及吗?

    曹操细细思量,似乎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

    冀州的体量摆在这里,天底下最大的一个庞然大物,稍微有点脑子的都知道,主动进攻冀州极为不明智。

    包括青州谋士团在内,都认为不应该打,只有陈暮一人力主决战,摆出无数理由,才说服了刘备以及沮授荀彧田丰等人。

    不然的话,从理智的角度上来讲,即便袁绍赶跑了公孙瓒,妄图染指幽州,也确实难以打进冀州去。

    但仔细想想,如果所有人都认为不可取的时候,那么这是不是一个机会呢?

    打一个反逻辑,突然进攻,让袁绍防不胜防?

    想到这里,曹操马上问道:“此战,青州打算如何打?”

    陈暮说道:“还得孟德兄配合行动啊,我们是盟友,且孟德兄亦是忠诚于朝廷,共同进退,方为上策。”

    “子归是希望我也出兵?”

    曹操皱起眉头。

    兵强马壮又占据大义名分的青州他不想惹,实力天下第一的冀州他同样不想惹。

    现在陈暮逼他站队,一时间内心踌躇不已,不知道如何作答。

    “这可是朝廷天子旨意。”

    陈暮向着西方拱拱手,笑眯眯地看着曹操道:“不过若是孟德兄有难言之隐,如兵马疲惫,粮草不济,我倒也不强求,会帮孟德兄向天子求情。”

    “那此事就......”

    “既然是天子旨意,自然得遵从。”

    曹操心中大喜,正准备说那此事就拜托给子归贤弟了。

    没想到郭嘉却忽然插话,将这句话打断。

    一时间厅内安静无比,三人脸上神情各不相同。

    陈暮保持着微笑,曹操愕然不已,唯有郭嘉,脸色凝重,一言不发。

    这......又是一个圈套。

    如果明公中计,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但郭嘉却在思索。

    或许.......这是危机,同时,也是一个巨大的机遇。

    就看谁,能够笑到最后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陈子归的心机

    当陈暮主动说会帮曹操在天子面前说话的时候,两边都不想得罪,只想安安静静在自己一亩三分地上开垦的曹操内心大喜,正想顺口答应。

    没想到此时郭嘉却打断了他的话,并且代替曹操将此事承诺下来,表示愿意出兵相助。

    这让曹操很不理解。

    对于曹操来说,他希望不掺和这件事情合情合理。

    历史上与吕布大战,最惨的时候曾经差点投奔袁绍,官渡之战前夕也是摇摆不定,很多时候,都是靠手下谋士分析劝阻,这才下定决心。

    这说明他本身就不是一个敢于放手一搏的人,需要他的谋士给他增添信心,才有那么做的胆量。

    现在也是如此,面对两个巨无霸之间的战争,以他的体量和实力,自然不愿意插手其中,选择明哲保身,两不相帮,才是最合适的生存之道。

    毕竟大家应该也听说过这个梗,老大和老二打架,死的往往都是老三老四老五。

    在中国古代也有这样的例子,春秋战国时期,赵国和魏国打架,然后中山国没了。秦国和晋国争霸,然后梁、芮、虢、虞、翟等国没了。楚国和齐国互殴,然后夹在中间的鲁国宋国陈国蔡国等国倒了大霉。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自古以来都是如此。自身能力不够,参与到超出自己实力范围太多的领域去争斗,结果往往就是被人家轻易破灭,最终落得一个身死国灭的下场。

    曹操不是傻瓜,太清楚不管是青州还是冀州,都有随时可以消灭他的实力。只是区别在于,袁绍和刘备愿不愿意认真对付他而已。

    他原本的策略就是在夹缝中生存,趁着二人对峙的时候,往南发展,图谋一条出路。

    结果半路蹦出个吕布,不仅趁着他征伐徐州的时候占了他的兖州,甚至连原本已经得到的大半边徐州,也落入了吕布手里,这让曹操对于吕布的仇恨简直到了一个极高的程度,血压瞬间拉满。

    只不过吕布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让朝廷承认了他徐州牧的位置,再加上多年征伐,四处作战,与陶谦、吕布、袁术等人互相攻伐,曹操兵马疲惫,不得不休养生息而已。

    如今青州即将与冀州展开决战,那么兖州最差也能得一个喘息的机会,不说浑水摸鱼,至少游离在外,慢慢发展,看能不能再想点别的办法图谋其它地方。

    可令曹操没想到的是,郭嘉居然同意了陈暮邀请他联盟攻袁的提议。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郭嘉为什么要这么做。

    但同时曹操也知道,郭嘉绝不是一个越俎代庖的人。既然他选择了答应,自然有他的道理,曹操现在唯一能够做的,就是闭上嘴巴,选择无条件相信他最亲密的挚友郭嘉。

    就看到在短暂的沉默过后,陈暮哈哈大笑道:“孟德兄确实是一个明智的人,那么此事就说好,还请孟德兄先整顿兵马粮草,到时候以我大哥为先,朝廷攻伐袁绍,需要兄出力的时候,可千万不要吝惜。”

    曹操狭长的眼眸闪烁过一丝疑虑,目光看向郭嘉。

    郭嘉微笑地说道:“为朝廷效力,理所应当。出兵之事,自无不可。只是好教子归兄知晓,兖州这些年一直征战,先是陶谦,又是袁术,前年又被吕布霸占,战乱不休,州郡县民不聊生,再加上今年大旱,粮草兵甲恐不济也。”

    这确实是实话,今年旱灾影响了河南等地,豫州和兖州情况都不太好,还是刘虞心善,拨了六百万斛陈粮,勉强赈灾。六百万斛并不是六百万斤,而是七亿斤粮食,一斛等于一石,一石为一百二十斤。

    以如今豫州和兖州等受灾之地加起来约两三百多万的总人口,以最节省的方式,每人每天4-6斤口粮算,大概也只能维持个两月,勉强渡过这次灾情,让百姓可以坚持到来年春耕。

    毕竟旱灾只是让粮食大规模减产,百姓还是有一点存粮过活。

    然而这六百万斛粮食确实很大程度解决了两州粮食危机,可如果用来打仗的话,那就是另外一回事。

    因为不止是曹操,孙坚也得分一大半过去,到曹操手里的估计也就那么两三百万斛,然后又得赈灾,又得组织百姓进行生产,每日都在消耗,为此戏志才等人耗费了大量精力在做此事。

    如果全部侵吞,百姓活不到来年,那他曹操也不用争霸了,这叫竭泽而渔,杀鸡取卵。只有百姓源源不断地耕种,他才能补充新的粮草继续征战。

    更何况这些陈粮还是刘虞拨下来的给百姓用的,各州郡县都收了赈灾粮食,正在组织各地民众分发领取,由朝廷派下来的使者进行监督,统一计算,每日消耗用度,最后都会反馈到朝廷尚书台,由刘虞亲自来处理。

    若是曹操直接征调过来,朝廷使者都会知道这件事情,恐怕不好向刘虞交代。

    所以这个理由非常正当,让人找不出半点毛病。

    听到郭嘉的话,陈暮沉思起来。

    打秋风吗?

    倒是在意料之中。

    不管曹操现在还有没有用于军队的战略储备粮草武器装备,若是想让他参战,他一定会说什么都没有。

    现在又是大旱,这个理由非常充分,想要让曹操入套,不放点血看来是不成了。

    想到这里,陈暮左右看看,忽然笑了起来,说道:“既是如此,我当向天子禀报,届时由朝廷拨下粮款,自青州发放,助孟德兄一臂之力便是。”

    曹操回过味来,点点头道:“那就多谢子归了。”

    郭嘉对曹操使了个眼神,然后说道:“不知道玄德公是打算如何对付袁绍,又打算如何让我们配合进攻?”

    陈暮笑道:“天子下旨,我大哥自然得遵从。司隶现在主要以河内郡为第一道防线,但河内地形过于平坦,不适合主攻,因而我们决定由青州先发起进攻,然后幽州伯圭兄以及洛阳再配合行动,届时孟德兄再出兵亦不迟。”

    曹操和郭嘉对视一眼,心里默默盘算。

    这句话说了等于没说,青州的战略布局、战术打法、时间、地点,准备进攻方向,什么时候行动,都没有说,仅仅只是给了一个提示,那就是青州会先动手,没有给曹操一点有用的信息。

    不过他们也知道,以陈暮的本事,素来擅长打太极,官场话术拿捏得十足到位,想从他嘴里套东西出来,难如登天。

    所以也干脆不再试图套话,曹操大笑着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在家中等待朝廷诏书即可。子归啊,你此次路过兖州,我不能不尽地主之谊,今日便不谈国事,需得饮宴尽兴!来人,上酒宴。”

    “正好与孟德兄共叙多年旧情,那今日,就一醉方休了。”

    陈暮也笑眯眯地说道。

    一盘盘酒宴摆上桌案,曹操陈暮郭嘉鞠义乐进等人很快进入了状态,众人推杯换盏,聊起了风月话题,再也闭口不谈青州与冀州大战的事情,很快气氛进入**,宾主尽欢,大家都喝了个酩酊大醉。

    时间就这样在一分一秒当中过去,天色渐渐暗淡下来,太阳落山了。

    入夜之后,陈暮再一次留宿在了甄城,曹操和郭嘉亦是如此,众人因为喝酒太多,早早睡去,到了午夜时分,曹操酒醒过来,迷迷糊糊喊了几句要水。

    “嘎吱”一声,门打开,乐进点燃油灯,给曹操递上了水说道:“奉孝先生也已经醒来了,正在前厅等明公。”

    今天主客是曹操和陈暮,两个人喝的酒也最多,自然也醉得最厉害。

    曹操从床上爬起来,接过乐进递来的水,喝了水之后稍微舒服点,缓过神来,将丝绸毯子从身上取下,穿着锦缎睡袍,坐在床沿上呆坐了十余秒钟,这段时间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宛如一片空洞,然后慢慢恢复思考。

    他在想今天陈暮和郭嘉两个人之间的举动,陈暮为什么要答不答应一起缔结盟约进攻袁绍,自己原本想拒绝,奉孝又为什么要答应呢?这个问题萦绕许久,让他不得其解。

    不过答案很快就会揭晓,他从床沿下地,穿上木屐,随手在衣架上取了件披风披在身上,走出后院房屋,穿过走廊,来到了后院正厅。

    厅中亮着油灯,郭嘉一个人跪坐在地上,手中拿了一本书,正津津有味地品读观看——这本书,是纸质的。

    曹操走了过去,轻声唤了句:“奉孝。”

    “明公。”

    郭嘉抬起头,连忙把书放在桌案上,起身要拱手行礼。

    曹操连连摆手,走到了主位上坐下,长舒了一口气,对郭嘉说道:“奉孝,先坐下吧,文谦,再取点水来。”

    乐进就去取水。

    郭嘉就坐下来笑着说道:“今日明公倒是饮了不少酒,还得多注意身体才是。”

    曹操乐道:“这句话居然从奉孝嘴里说出来,真是有趣。”

    “呵呵。”

    郭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确实,说让人注意身体,这话连他自己都不信。

    乐进进来给二人倒了水,又出去守门了。

    曹操又喝了一口水之后,擦了擦嘴,这才开始正题,对郭嘉说道:“奉孝,你今日为何?”

    “为何答应与青州联盟是吗?”

    “是啊。”

    曹操叹气道:“刘玄德不好惹,袁本初同样不好惹,两人兵马粮草具足,迟早有一战。与他们相比,我们蚍蜉与大树,又如何能参与其中?恐怕袁绍挥军南下,轻易就可以将我覆灭呀。”

    郭嘉将原本递到嘴边的水放下,脸色凝重道:“明公,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我们兖州就夹在冀州与青州之间,可谓三足鼎立。然冀州青州强,而我们兖州弱,他们之间的战争,势必会波及到我们,若是保持中立,则万般困难,甚至可能两头都得罪,还不如涉足其中。”

    “嗯.......”

    曹操缓缓点头,沉吟道:“奉孝之言,也并非毫无道理。不过我自幼与袁本初交好,后来又与刘玄德盟约兄弟,如果保持中立,他们二人应该都不会攻打我,撕破这张脸皮才对。”

    郭嘉摇摇头:“明公只看到了袁本初与刘玄德,却忘了那位。”

    那位?

    曹操眼中有些茫然,片刻后,忽然明白过来,恍然大悟道:“天子?”

    “不错。”

    郭嘉点点头,指了指西方:“天子年岁很大了,他曾经多次下过诏书,希望天下各路诸侯都能够回归朝廷,恢复大汉统治。等一统之后,他将亲自前往河北挑选景帝之后,抱选新的天子,他退位让贤,可见洛阳那位,已经等不及了。”

    曹操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伯安公人是一个好人,对权力**亦没有太大野心。他唯一的愿望,便是恢复汉朝江山,然后挑选一位宗室继任,如今他的年岁越大,心里恐怕也越急。”

    郭嘉继续说道:“如果在这个时候,明公搪塞朝廷征召攻伐袁绍,也许此时天子不会有何动作,但将来,恐怕要对明公不利,更何况东南面......”

    东南面?

    吕布。

    曹操目光深邃地道:“看来吕布应该是上表朝廷,愿意臣服朝廷统治,这才让天子敕封他为徐州牧。朝廷这是在利用吕布来牵制我,一旦我不从的话,也许将来我与吕布之间的仇恨,便会成为朝廷偏袒的借口。”

    “正是如此。”

    郭嘉说道:“所以别看陈子归好心说是要帮明公向天子解释,可天子却不会这么想,他只会想的是明公表面臣服,背地里却是说一套做一套,将来如果能平定冀州,必然是一道诏书让明公前往洛阳担任九卿,若是明公不从,恐怕.......”

    “这.......”

    曹操听到郭嘉的分析,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是了。

    他居然差点在胜负没有分出结果之前,就很冒失地去站队。

    也许有人会奇怪,曹操不是打算两不相帮吗?

    为什么会说他冒失地选择去站队。

    因为这种站队并不是去站刘备或者袁绍的队,而是在站你是否忠心向汉的队。

    不要以为你上表朝廷,对刘虞说我是大大的忠臣他就会信。

    要是刘辩刘协这种小孩子没准还能忽悠一下,可刘虞本身也是多年老臣出身,在幽州那样复杂的地方经营多年,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又岂是简单之辈?

    更何况朝廷不少老奸巨猾的老臣,比如杨彪马日磾赵岐等人都不是什么善茬,绝不会因为你上一封奏折,就能取信他们。

    简单来说,你得拿出实际行动。

    冀州和青州之战,关系的不是刘备和袁绍谁分出胜负,而是朝廷能否平定冀州,重新一统天下。

    这么重要的大事,刘虞绝对会拿出全部精力关注,而这其中,如果你选择中立,不去帮他刘虞,那就意味着你根本不是汉室忠臣,而是另有图谋。

    等刘虞搞定了冀州,不回头弄你曹操才怪。

    所以当曹操醒悟过来之后,立马是后怕不已,因为他发现难怪为什么朝廷会册封吕布为徐州牧,原来在做这一手制衡,恐怕等刘备与袁绍之间的战争落幕的时候,也是他曹操被周围各路诸侯消灭的时候吧。

    “朝廷这是在利用中央大义名分,来四处制衡各地诸侯啊。”

    曹操感叹道:“看来洛阳已经聚集天下英杰,能人辈出,如苏秦张仪之辈,数不尽数。居然能够想出这一招,恐怕孙坚和袁术,也早在他们的算计之中了吧。”

    郭嘉沉吟道:“朝廷竖起大汉旗帜,无数世家蜂拥而至,自然有高人在背后给天子出招,我们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一切得小心呀。”

    曹操思索片刻,摇摇头道:“如果按照这么想的话,刘备也早已经在天子算计之中,他应该是在利用刘备,等刘备与袁绍斗个两败俱伤,洛阳再获渔翁之利。我不明白,以陈子归之智,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聪明人往往喜欢从某件事情当中看谁是既得利益者,找出幕后的主使人。冀州和青州大决战,既得利益者只能是洛阳,因为之前也说过,刘虞是有实权的,而不是有名无权的傀儡天子。

    一旦开战,即便到最后刘备打败了袁绍,恐怕也是元气大伤。到时候刘虞出手,立即派出中央官员入驻冀州与青州,再把刘备调去洛阳做什么三公,估计他也只能奉命。

    从这一点上来看,刘备妥妥的一个工具人形象。陈暮乃公认天下智者,许劭曾做月旦评,评陈子归为周之姜太公,若得一统,可定江山八百年。

    这样的人物,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最后的结局一定是刘虞获利呢?

    然而郭嘉却脸色更加凝重起来,轻声说道:“明公别忘了,天子已经六十有余,冀州与青州之战,绝非一朝一夕就能结束。若是拖个三年五载,甚至十年八年,天子龙殡,即便选了幼年天子,恐怕也压服不了他刘备了,到那个时候.......”

    “原来如此。”

    曹操恍然大悟,当初他们觉得刘备是控制了刘虞,等到将来时机成熟,打败袁绍吞并冀州的时候,刘备逼迫刘虞下台,自己顺利上位。

    但这么多年,通过种种迹象,他们也明白刘虞握有实权。

    之前他们还想不通,既然刘虞有实权,并不是刘备的傀儡,那以后如果袁绍被打败,刘备会怎么办。

    现在看起来,原来他们是在等刘虞老死。

    别看也有人活得七老八十,甚至上百岁者。但六十多岁死掉,也是当时常态,医疗不发达的年代,能活到六十多,都算是高寿,这么一想,很多事情,就能解释得通了。

    毕竟即便青州和冀州大打出手,战争的主动权也在刘备手里,如果他一心想拖,拖个三年五载,等刘虞老死,完全不成问题。

    这陈子归......倒是好心机呀。

    曹操感叹。

第一百一十六章 陛下

    第二天天明的时候,约平旦末刻,天才刚刚蒙蒙亮,玄甲重骑就再次出发。

    作为一支骑兵部队,玄甲重骑是没有后勤辎重的。但一路上都是路过自己和曹操的地盘,在食物方面,倒是不需要担心。

    唯一的麻烦就在于因为是重骑出动,没有家当,士兵们的衣服会穿很多天,又是大旱天气,酷热难耐,还得加急训练,中暑、衣服发臭、马匹生病等等问题接踵而来。

    好在青州医疗还算发达,中暑这样的问题别说在东汉,就算是在春秋战国,也已经有了治疗方法,于《黄帝内经》《神农本草经》当中多有记载。

    汉末两大神医,一个华佗,一个张仲景。华佗为外科手术鼻祖,张仲景则是内科大家。不过华佗的内科水平也不差,治疗陈登的寄生虫病以及治疗胃病、黄疸病、肿瘤摘除等等,都是在正史上早有记录。

    华佗虽云游四方,却也将一身医术倾囊相授,有多名亲传弟子在青州医学院担任高层,对付中暑这种病,几乎是小事一件。只是麻烦的是这年代没有什么玻璃瓶装藿香正气水,所以每有中暑的,就得将携带的药材临时熬煮,还是很耽误时间。

    不过一路上磕磕碰碰,好歹也算是在五月下旬抵达了河南尹,正常来说,两地相隔约一千二百里,且黄河两岸又是华夏文明发源地,交通发达,道路通畅,如果路途上没有太大耽搁,顶多十五六天就能从青州抵达洛阳。

    但现在却走了将近一个月,从五月初走到了五月底。

    之所以花了那么多时间,除了在阳平和甄城耽误了几天功夫以外,主要原因也是因为黄河两岸现在并不太平。

    现在曹操仅仅只是控制了东郡西南几个县,濮阳、白马、燕县等地,河对面就是袁绍占据的区域,为了防止河对面袁绍兵马袭扰,陈暮不得不绕道陈留,从济阴进入陈留郡,然后从陈留进入河南尹,绕了远路。

    进入河南尹之后,情况就好了太多。从酸枣南面的封丘进入了阳武,一路上都是热火朝天的景象,夏粟收割的季节,农民在田里干活,不时有军队调动,成了现在整个河南尹的常态。

    粟苗本来就耐旱,只需要少量的水就能渡过灾情。河南之地今年之所以这样,除了因为很多河流已经晒到干涸实在没水了以外,还跟没有提前做好应对有关系。

    而司隶因为紧邻黄河,水系繁多,陈暮早年在此地兴修水利,引黄河之水四处通渠,虽不能说全面覆盖,但情况也比河南等地好不少。

    在阳武县休息一晚,然后再次赶路,抵达了荥阳,最后过成皋,也就是虎牢关,到巩县的时候天色暗淡,再次休息一晚上,此时便正式出发,算算脚程,大抵能在午后就能到洛阳,一路上被操练得精疲力尽的玄甲重骑们终于看到了希望,不由得纷纷加快了步伐,快速赶路。

    很快,才刚刚到晌午,他们就抵达了洛阳东面,这里是偃师县与洛阳相接的地方,北面是洛水,过了洛水就是邙山。远远地已经能看到在起伏不定的丘陵尽头,有一座浩大的城市,在官道远处的亭舍下,打着伞盖的车队已经早早地在等着。

    亭舍并不是一个凉亭,而是一个类似于驿站加基层派出所的机构。四四方方,有围墙,里面有院子,由于今年的天气十分炎热,过来迎接的人并不在外面,只是把马车停在驿站门口,马匹牵到亭舍内部的马厩里。

    在外面望风的士兵远远地看到了玄甲重骑在慢慢过来,马上向里面通报。不一会儿,成群结队的士兵就牵着马从亭舍里走出来,训练有素的各就各位,系马车的系马车,打旗帜的打旗帜。

    这些是仪仗队,专门用来陪伴天子或者天使出行,有时候迎接重要人物也会出现,但往往都是跟着天子或者被皇帝派出来的使者行动,战斗力怎么样先不说,但确实威风。

    跟风餐露宿近一个月的玄甲重骑士兵比起来,仪仗队一个个彪形大汉威武地骑在马上,目光炯炯有神,形态威风凛凛,仿佛乞丐和富人一样差距明显。

    陈暮对仪仗队倒是不在意,花架子而已,玄甲重骑众人这些年虽疏于训练,但杀人如麻,屠戮一队银样镴枪头的仪仗队还是简单。

    他真正关注的是伞盖和旗帜。

    之前说过,伞盖不仅是皇帝能用,高官也能用。只要是代替天子出使,就有使用的资格。不过伞盖的形制与皇帝有区别,皇帝的是大伞盖,官员的是小伞盖,外形也不一样,可以通过这一点,来观察来的人是谁。

    陈暮对这样的礼节规章制式自然了如指掌,只看一眼远处的伞盖形状,就知道最少是一位三公级别的人物在前面的亭舍下,不过想也知道,刘虞作为天子,自然不可能亲自过来迎接他。

    马队缓缓抵达近前,陈暮离了约四五十步就翻身下马,他差不多也猜到来人是谁,到了亭舍外,杨彪与几名公卿从亭中屋舍里走了出来,笑吟吟地看着他。

    “师兄!”

    “子归!”

    杨彪大笑着上前,二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其实陈暮跟杨彪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也就是老师杨赐去世的那一年经常往府上跑,因而相互熟悉。

    不过自从天下崩坏之后,陈暮扶摇直上,青州与刘虞站在了同一边,他的重要性对于朝廷来说自然不言而喻,因此哪怕实际上关系没有那么亲近,也一定要打出杨赐的这张牌。

    “师兄多年未见,风采依旧呀。”

    陈暮与杨彪放开手,上下打量,看到相比于当年从长安出来时颇为颓废萎靡的模样,现在的杨彪倒是容光焕发,精神矍铄,想来也是那时刘辩的“死”给了他很大的打击,但现在刘虞上位后,稳定了这批老臣之心,因而重新振作。

    “到底是比不得子归啊。”

    杨彪不自觉摸了摸鬓角的白发,再看看陈暮,当年的少年郎仿佛在他脸上没有留下任何岁月的痕迹,长发用紫金冠束起,身披丝绸青衫,皮肤白皙似吹弹可破,说他是个二十上下的青年,亦是令人信服,丝毫看不出陈子归原来已经纵横天下十余载,今年已三十一岁,已将开始步入中年。

    陈暮笑道:“师兄就莫要和我互相吹捧了,如今天下未定,四海未安,还得师兄砥砺前行,多多治理朝政才是。”

    “来,子归,为你介绍一下。”

    杨彪拉着他的手,向身后几名公卿示意道:“这是宗正刘艾,城阳王之后。”

    刘艾约四十余岁,最早为朝廷议郎,董卓之时,被董卓征为相国长史,满朝公卿回归洛阳之后,原来的宗正刘虞被朝臣们推举为皇帝,满朝上下所有宗室也就刘艾的资历勉强够,只能让他担任宗正。

    陈暮微笑着与刘艾拱手行礼,城阳王一脉跟老大哥刘备一脉一样,也是西汉的藩王系,不过老大哥那一脉,好歹还是汉景帝的后代,而城阳王一脉则是刘邦孙子刘章的子孙,血脉关系跟如今东汉刘秀这一脉差得更远,所以当初推举天子的时候,整个洛阳只能推举刘秀后代的刘虞,没法推举西汉藩王系。

    当然,差得再远,和刘备一样也跟皇位无缘。因为刘秀属于开创了一个新的朝代,如果还想继续继承东汉,身份至少要像刘虞一样属于刘秀子孙。以刘备的身份,包括刘焉、刘表等人在内,其实都没有资格,除非他们重新开创一个新的朝代,不然的话上位合法性是个老大难题。

    这也是将来刘备继承汉室最大的阻碍。

    “这是太仆赵岐。”

    杨彪又指着一个胡子头发都花白,体态瘦弱的小老头介绍。

    小老头看着快九十了,可精神矍铄,身子骨硬朗得很,历史上这位可是和马日磾一起出使袁术,跑了上千里路,身体当然棒。

    对于这样能活很久的老寿星,陈暮还是非常羡慕,亦是马上行礼问好,十分礼貌。

    当然,除了敬老以外,最重要的是这位属于党人中的老古董级别,名望很高,要想控制冀州那群党人,让他们死心塌地地跟着洛阳朝廷混,少不得这位重量级老党人出面。

    紧接着杨彪又介绍了大鸿胪陈纪,卫尉周忠,少府周奂,廷尉鲁旭等,这次前来迎接的规格还是非常高,三公九卿到了七个,算是给足了陈暮面子。

    陈暮笑着和老熟人陈纪打招呼,当年陈纪为平原相,他的儿子陈群以及几名陈家子弟就在泰山学院读书,双方自然熟悉。

    和同级别的官员相互打了见面,紧接着有人从后面钻出来,向着陈暮恭恭敬敬道:“叔父!”

    “哦?你是?”

    陈暮诧异地上下打量着这人,只见此人约二十上下,体态修长,仪表堂堂,面容看着隐约间有些熟悉感,就是不知道是谁。

    杨彪大笑道:“子归,这是我儿杨修,我取字德祖,你忘了,他小时候常找你问经学。”

    “哦吼。”

    陈暮顿时乐道:“原来是阿修啊,经年未见,没想到你居然已经长这么大了。”

    杨修恭敬道:“叔父,自从上次洛阳一别,已有九载未见。”

    陈暮不自觉地想像杨修小时候那样去摸他的脑袋,但忽然想起人家已经从十二三岁的孩子长到了二十二岁的大人,个子跟自己差不多,便收起了手,含蓄地点点头:“好,不错,以后当勉之,为国家和社稷效力,大汉天下的未来,还得靠你们。”

    他嘴里这么说,心里却是在感叹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不知不觉中,自己的晚辈居然也已经成年,开始走向这个社会,这种感觉,就仿佛上一世,90后们还是孩子的代名词,一夜之间,连00后都开始为人父母了一样。

    世界变得真快。

    “师君!”

    便在这个时候,又有一人出来,向着陈暮拱手。

    只见此人同样约二十上下,身高八尺,长相俊朗,器宇轩昂。

    这下就不用猜了,陈纪在这里,又是自己的学生,除了陈群还能是谁?

    当下陈暮微笑地说道:“陈群,难得你还没有忘记我这个师君。”

    陈群连忙道:“师君教诲群犹记在心,莫不敢忘。”

    “很好。”

    陈暮轻点下颌,对于这个学生,他还是很满意的,当年教的时候,也是领悟最快的弟子。

    这些年来,师徒也常有书信,陈暮亦会寄一些书籍给他,让他自行领悟观看。

    虽然不知道他学得怎么样,但光陈群这个名字,想来也不会太差。

    “子归,走吧,天子在等你呢。”

    杨彪见他与众人寒暄过后,便示意可以出发了。

    当下众人再次启程,仪仗队和车队浩浩荡荡在前方开路,后面如乞丐军一样的玄甲重骑跟着。

    虽然前后对比反差明显,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仪仗队看着威风,可徒有其表。玄甲重骑看着颓废,但眼眸中的杀气却是藏不住的,高下自有判断。

    从洛水南岸往西又行了约一里地,就能看到一公里外的洛阳城墙,城外曾经被大火焚烧的旧址早就已经不在,人们在灰烬之中再一次建立起了新的家园,东市繁华不再,但亦有人烟,一栋栋新的房屋拔地而起,街道鳞次栉比,就是鸿池边的货栈比原来小了很多。

    一路行来,陈暮还是十分感慨。当年在鸿池边上的货栈追查侯栩踪迹,又在南城朱雀门附近住了数年。曾经皇宫内外每一栋房屋,每一块青石板,每一片瓦砾,都仿佛历历在目。如今却只剩下一片旧日残骸,以及石板间无人清理的野草。

    过了洛水,穿过鸿池,就到了洛阳东市,这里早就没有了曾经人来人往的热闹。连当年东市的三分之一都不如,不过好在刘虞爱民如子,车队路过的时候,没有一个百姓眼中露出惧怕与敬畏,而是井然有序地让开道路。

    从东市出来,通过吊桥过了护城河,就正式进入了内城,还是那道耗门,熟悉的街道和太尉府,就映入了眼帘,马车像是穿越了时光,记忆在这一瞬间开始模糊起来,陈暮再也分不清楚是真是假。

    他隐约间仿佛回到了多年前还在担任尚书令时的一个早上,他坐在马车上,缓缓地进入了宫门,穿过朱雀门,进入了却非殿,然后来到西宫向刘宏问早,最后去明光殿办公。

    不知何时,崇德殿的大门早就已经敞开。他走下了马车,与诸多公卿们来到了殿外,恍惚中带着一丝茫然的眼神逐渐变得清澈,恢复了自己的神智。

    陈暮苦笑了一声。

    是啊。

    刘宏这人,除了滔天大事以外,可从来都不会在崇德殿开早朝。

    他收拾收拾心情,整理了一下衣冠,然后拾级而上。

    崇德殿内很暗,只有厅堂被门外的阳光照到。

    在内侍的引领下,陈暮一步步走了进去,低着头,踩着小碎步,进入了厅中。

    因为从光明步入黑暗导致视力不适应,他什么都看不清楚。

    但他知道应该怎么做,所有的流程,仿佛在内心深处早就演练了无数遍一样,亦如同多年前那无数个刘宏睡懒觉的早晨。

    “陛下!”

    陈暮双手放在额前,左右手交错平举,缓缓跪在地上,喊出了那句久违一般的声音。

第一百一十七章 再不战,就要老死了

    在黄巾之乱前,刘虞的生活不能算过得很糟糕,但至少也还过得去。

    治理幽州多年,兢兢业业,后来因事被罢免。

    有人说他得罪了权贵,也有人说他家属贪污犯罪,但只有刘虞知道,是因为他没有钱再上交给天子买官,因而被免官。

    但即便如此,他也乐于清贫。虽然有那不省心的妻儿贪恋财帛,喜爱奢华衣物,却也不算甚大事。

    黄巾之乱后,他以为国家虽有癣患,然则只需要好生治理,当能恢复大汉江山。

    可又有谁能知道,如此生活四十余年,直到大厦崩塌呢?

    做皇帝。

    非他本愿也。

    然江山已是如此,又能如何?

    刘虞坐在德阳殿象征着天子大位的高阶上,俯视着台下群臣。

    殿中央跪着本朝的光禄大夫,左右群臣,三公九卿,以及尚书令、御史中丞、司隶校尉,皆在此。

    按理来说,光禄大夫只是光禄勋的副手,一不位列三公九卿,二不进三独坐,自身权力也不大,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规制来迎接他。

    但谁都知道,光禄大夫不过是暂时安排在陈暮头上的头衔而已,终有一日他回到洛阳的时候,至少也该到九卿的位置。

    毕竟按照能力,陈暮是朝廷倚仗的重臣。按照资历,康帝、少帝、本朝天子,三朝老臣。按照品德,高风亮节,名望满天下。按照升官制度,议郎、刺史、太守、尚书令全都做过,再往上升,只能安排九卿。

    不过三公九卿本来就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虽然互相换来换去,是常有的事情。但现在剩余的这些,也都是从长安过来的一票公卿,资历、地位、品德、荣誉,皆不下于陈暮,换哪个都不好。

    所以在这件事情上,刘虞是有过纠结。在陈暮启程前往洛阳的奏折上来之后,就召集了三公九卿,商量这个问题。倒也有人想退位让贤,认为自己德不配位,想要辞官归隐。

    然而如今洛阳朝廷老龄化本来就严重,当年从长安归来的这些公卿数百人,处于高层位置的已经很少,走一个就少一个,刘虞自然不忍,因而暂时搁置下来。

    好在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办法解决,三公九卿虽然一个萝卜一个坑,但还有一个不常设的太傅,只要另设太傅,自然可以多出一个位置。

    如今大汉三公九卿,目前没有人担任大将军,其他太尉朱儁,司徒赵温,司空杨彪,然后是马日磾为太常,种拂为光禄勋,大司农士孙瑞,宗正刘艾,太仆赵岐,大鸿胪陈纪,卫尉周忠,廷尉鲁旭,少府周奂。

    刘虞打算以杨彪为太傅,马日磾为司空,种拂为太常,陈纪为光禄勋,周奂为大鸿胪,陈暮升任少府。这样前面的位置稍微挪一挪,再将资历较深的陈纪调为光禄勋,则完美地解决这个问题。

    想到这里,刘虞高坐台上,看着下面跪在地上的陈暮,朗声说道:“陈卿请起。”

    “谢陛下。”

    陈暮就从地上站起来。

    刘虞看了眼身边的一名常侍,常侍便取出诏书道:“永汉元年,汉天子皇帝刘虞诏书:光禄大夫陈暮,蕴义生风,鼓动流俗,起青苹之微末,振拔污于险中,德操兼备,盖辟文武,敕少府,迁高密侯。”

    少府?

    陈暮不动声色地看了眼钟繇,然后拱手行礼道:“尊天子诏书。”

    “少府卿请坐!”

    刘虞说道。

    陈暮便走向一旁九卿列位之中少府的位置跪坐下来。

    三公九卿,已经是朝堂最高级别官员,如果把三公比作唐朝的宰相,那么九卿就相当于六部尚书,权力非同小可。

    而且在汉朝,尚书台是直接隶属于少府。

    之前说过,尚书台在汉武帝之后,已经成为汉朝实质的权力中心,三公名为宰相,实际权力已经被架空,九卿倒是还有点实权,但同样也不多,主要权力都在尚书台手里。

    所以从西汉到东汉,掌握实权的三公除了本职以外,一般都会有一个尚书事的职务。比如霍光以大将军职领尚书事,王凤以大司马职领尚书事。

    东汉也是如此,如三君之一的陈蕃,以太傅之位领尚书事,继任者胡广则成为东汉历史上最后一位录事尚书太傅。

    不过现在历史改变,由于陈暮的干预,这一世董太后为了拉拢门生故吏遍布朝野的袁家,在任命袁隗为太傅的时候,亦是给了他录事尚书的权力,因此在刘虞的小朝廷之前,袁隗才是最后一位实权三公。

    现在改朝换代,是刘虞小朝廷当政,刘虞当然信任朱儁杨彪赵温等人,国家大事,都与他们几人商量,所以几人都领了尚书,可以随时插手尚书台的事物。

    只是在实权上,跟天下没有崩坏之前的录事尚书,完全是两个级别而已。

    说这么多,其实想表达的意思很简单。

    那就是陈暮这个少府,名义上管辖着尚书台,是钟繇这个尚书令的直接上司。但实际上权力还是在三公手里,刘虞这个小朝廷看似需要仰仗青州的鼻息,需要青州来供养,可本质来说,双方更多的还是互相彼此依靠,甚至在大义名分上,刘虞往往要更占据主动。

    这意味着在洛阳朝廷内部当中,刘虞以及朱儁、赵温、杨彪、马日磾等人才是真正的掌权者。关羽虽然代表了青州派系的利益,但他必须听令于朱儁,哪怕陈暮回到洛阳,担任九卿,权力依旧是被架空的,难有太大作为。

    包括在离开前安排的后手,尚书令钟繇。现在实质上也只是一个收集整理文件和传递洛阳朝廷掌控区域来往文书的一个收发室而已,陈暮想要操纵朝政,比以前刘宏当政还要困难。

    当然,以现在洛阳朝廷的权力,操不操纵朝政已经是无所谓的事情。对于现在洛阳朝廷,他还是没看在眼里,反正只需要这艘小船,按照他想要的方向航行即可。

    至于什么方向?

    那自然是以刘虞牵头,开始向冀州发起全面战争。

    等陈暮坐下之后,刘虞才环顾四周,沉声说道:“诸位,此次少府卿回京,是因为有一件大事。今日召集诸位,不止是迎少府卿,同时也是要与诸位相商此事。”

    “哦?”

    已经升任太常,为九卿之首的种拂纳闷道:“陛下,是何事?”

    陈暮的奏折是前些天上来的,知道这件事情的除了钟繇这个尚书令,还有三公以及皇帝,三公领了尚书事,自然清楚,刘虞作为最终决策人,自然也知晓。

    他们几个人内部商议了许久,杨彪和赵温一开始是反对的,但刘虞摆出诸多理由,再加上最重要一点,那就是跟陈暮一样,时不待我。

    作为一个老龄化极为严重的朝廷,三公九卿除了士孙瑞四十多岁,杨彪五十五岁以外,其他人基本都是六十往上走。

    如果再不决定与冀州开战决战,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这个理由一出,即便是反对最激烈的杨彪,也无话可说,沉默许久之后,最终还是同意了刘虞的决定。

    “收复,冀州!”

    刘虞看着台下诸多公卿,平静地说道。

    几乎是在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台下一片哗然,诸多公卿面面相觑,议论纷纷,殿内一片嘈杂。

    陈纪皱眉道:“陛下,此事恐怕还得从长计议,袁绍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是啊。”

    赵岐长叹一声道:“我在冀州的一些老友写信与我,曾言冀州兵强马壮,带甲之士二十余万众,还有各地留守郡兵、地方兵马,加起来可战之士数十万,粮草仓库亦是十分充足,想要收复冀州,难如登天呀。”

    “陛下,刘玄德虽不差,但青州底蕴不足以抗衡冀州,哪怕加上公孙瓒以及朝廷的兵马,整体实力上依旧有些许差距,何况我们还是三地抗衡一地,不能统一,很容易被逐个击破。”

    “现在洛阳和青州的形势在一日一日地变好,陛下,还是应当再等些几年,待仓谷粮草充实,兵马强壮之时,再图取冀州也不迟,还请陛下三思而后行之。”

    几名公卿纷纷劝说,都认为现在不是攻打冀州的好时机。

    其实这一点不用他们分析,因为确实是这样。

    理由之前也说过,冀州占据了大半个华北平原,得天独厚的条件导致冀州的耕地面积最多,人口最多,实力最强。包括经济、军事、农业发展也远超其它州,在战国时期,光一个冀州就蕴育了赵魏两个强国,可见其底蕴。

    同时在《三国志》和《后汉书》都记载袁绍巅峰时期有带甲之士百万,粮草可用十年。现在比之历史上还要强盛,因为从王芬到袁绍,安稳了十多年,足够让冀州更加强大。

    反观青州呢?

    虽然同样也是治理了十多年,但底子毕竟没法和冀州相比,就好像同样两个努力读书的人,一个天赋拉满,门门考100分,另外一个拼了老命,考了98分。可要知道的是,他考100分,是因为满分只有100,你考98,是因为你只能考98。

    这就是其中的区别。

    哪怕三地加在一起,纸面上看,似乎已经有跟冀州叫板的实力。

    可正是三地加起来,才更让人担心。

    因为三地任何一地单拎出来,都无法与冀州抗衡。三方合起来进攻,一旦某方出了岔子,或者被袁绍集中兵力攻破其中一方,平衡打破,那就是灭顶之灾。

    所以面对这样稍有不慎,就有可能灭国的大事,所有公卿都不敢马虎,觉得还是尽量保持现状,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再进攻为好。

    但这些说法,实在是让刘虞难以接受,他脸色悲恸,沉痛地看着众人说道:“诸位,如今这天下,大家也都看到了,汉统衰落,百姓凋零,遍地豺狼横行,州郡贼臣虎视。我德行微薄,虽继承大统,但早有言在先,辖冀州之时,便是我退位之日。”

    “然吾今岁已是六十有三,太仆赵岐,更是九十高龄。满朝上下公卿,六十往下又有几人?天命在前,寿岁几何,非我凡人可知也。若此时再不行之,有生之年,一统天下,恢复江山,望能见否?”

    “诸位都世食汉禄,历受皇恩,今王室将危,贼寇环伺,此诚义士效命之秋也。幸而青州有玄德,幽州有伯圭,州郡富强,吏人殷富,可动桴鼓。连他们都愿意为国家效力,为匡扶汉室赴汤蹈火,诸位先帝时的股肱之臣,安能不愿?”

    一番言语,让台下诸多大臣四目相视,无语凝噎。

    这也算是洛阳朝廷里的一个常态,一帮老头子,往往聊着国事,一想到现在破落的天下,再回想起当年强盛的大汉,两相对比,一下子就会让情绪崩溃,时而哭泣,朝堂上呜呜哽咽,感春伤秋,颇为悲观。

    “臣,请战!”

    便在此时,胡子都已经白了的老头朱儁第一个站出来跪下。

    朱儁黄巾之乱时四十五岁,离黄巾之乱足足十三年过去,今年也五十**快六十了,他的性格刚烈,眼里容不得沙子,亦是十足的主战派,自然是第一个站出来同意。

    “臣亦请战!”

    “再不战,我们就要老死了。”

    “臣宁愿死在战场上,亦不愿看着这破败的江山!”

    紧接着,杨彪赵温马日磾等人,亦是站出来请战。作为硕果仅存的几名老臣,他们的威望足够高,自然让其他人信服。

    因而在几人带头之后,很快诸多公卿再也没有反对意见,纷纷站出来同意。

    公卿们全都同意,剩下的事情自然好说,就是怎么打的问题。

    刘虞欣慰地点点头道:“诸位能有此心,我深慰藉。少府卿已经制定了详细的作战计划,就由他来向诸位陈述吧。”

    接下来,就轮到陈暮了。

    陈暮站起身,向着众人拱拱手,然后咧嘴一笑,轻声说道:“此战,将由青州、幽州及洛阳一同进攻,请陛下恩准,由臣与太尉一同往河内,指挥洛阳军队作战。至于其它的,倒也没有什么特别详细的作战策略,正所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具体作战安排,还得具体行事才行,请诸公在后方运筹粮草,静候佳音即可。”

    嗯?

    作战计划,就这?

    诸多公卿面面相觑,不知道陈子归在搞些什么东西。

第一百一十八章 开端

    陈暮自然是有作战计划的。

    可能跟这些人说吗?

    当然不能。

    因为厅堂之中,不仅有三公九卿。

    还有一些议郎、侍中、谏议大夫,以及三公九卿的副手官员等。

    包括杨修、陈群乃至司马懿的哥哥司马朗都在这里。

    虽然这些人都没有座位,只是站在公卿们身后附近,但泱泱数十人,谁又能保证这些人没有私通袁绍?

    袁家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朝野。袁绍虎踞冀州之地,实力强横,有雄主之姿。

    正所谓“泄露省中及尚书事者,机事不密则害成”。乱世之中,人心叵测,朝野之中,万一有人泄露出去,或者两头下注,谁知道呢?

    所以不管是出于保密原则,还是针对朝堂之上可能存在的袁绍内应,都不能在朝议的时候将作战计划公之于众,只能隐瞒。

    诸多公卿们互相对视,没有人说话。人老成精,陈暮的顾虑,或许他们也都知道,虽心中微有不满,但也理解。

    “少府卿之言,确实有理。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行军打仗,哪有什么提前准备的计划。”

    刘虞俯视台下,左右看看,沉吟道:“即便是有,那也是纸上谈兵,敌人不会配合你的行动。既然如此,今日便先散朝吧,三公及少府卿、尚书令留下,商议粮草的事情。”

    “唯!”

    公卿们便从席上站起来,走到大厅中央,然后其他官员也走过来,列成队伍,向着刘虞拱手一礼,除了杨彪、朱儁、赵温、马日磾、陈暮、钟繇六人以外,其他人都倒退着出去了。

    等到朝议散了之后,刘虞才站起来,对陈暮说道:“少府卿,我知你顾虑,刚才朝议人确实有些多,你们跟我去后殿小厅说话吧。”

    “唯!”

    几人又拱手一礼。

    刘虞便转身从德阳殿侧门往后面的小厅去了。

    六人踩着小碎步跟在身后,一同过去。

    到了小厅,刘虞吩咐亲信手下虎贲中郎将鲜于银守在厅外,又把所有的内侍赶出去,厅中只有他们七人。

    等大家都坐好之后,刘虞这才说道:“少府卿,现在可以说了吧。”

    作为一个致力于收复天下,恢复大汉江山的过渡皇帝,刘虞自然是十分执着于尽早出兵,但他同时也必须知道,青州的作战计划是什么。

    因为机会只有一次,一旦失败了,那就是万劫不复的局面,他可不希望成为汉朝最后一任皇帝,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陈暮笑着说道:“陛下,诸公,我们的策略很简单,先攻,后防,再攻,削弱其力量,再决一死战。”

    “先攻何解?”

    杨彪好奇问道。

    “诸公请看,这是我测绘的边境舆图。”

    陈暮便取出随身携带的冀州青州边境地图,双手捧着走到刘虞桌案前放置在桌上。

    “诸位都过来吧。”

    刘虞招招手,示意大家围拢过来,到他的桌案前一起观看。

    众人便走了过来,在桌子前站着,围城一个圈。刘虞则坐在桌案后,地图就摆在他的身前。

    舆图的测绘水准相当高,有与这个时代完全不同的另类特色,让众人看得津津有味,沉迷于其中,细细思索。

    陈暮看到这个情形,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了后世一部经典电影《帝国的毁灭》当中,元首和几个手下一起在桌前讨论的场景.......

    “诸公看这里,这是大河。”

    陈暮晃晃脑袋,将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挥去,指着黄河说道:“青州占据着地利,只有平原国一半的领土在大河北面,其它区域,则全部在大河南面。”

    朱儁沉吟道:“莫非青州是打算利用大河作为防线,全部撤退到大河后方,然后出兵袭扰冀州?”

    “是也不是。”

    陈暮笑道:“除了大河以外,还有大河北面的九河,以及南面漯水、济水等。青州西面有泰山,冀州如果要进攻,只有可能从北方打进来,这些河流,就是天然防区。”

    “嗯。”

    朱儁也是老成持重的老将,舆图画得简单易懂,陈暮一解释,他自然也明白。

    之前也说过,青州的优势就在于黄河河区不像曹操那样有上千公里的地方没法防御,他们所占据的河区只有一百多公里长,沿途只需要布置大量的岗哨,敌人一来,立即点燃狼烟传信。

    想要渡过黄河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除了各处渡口以外,其它河段都是水流湍急的地方,就算袁绍想要出奇谋,如派出船队顺河南下,可他也得有水军呀。

    陈暮未雨绸缪,作为北方各路诸侯当中,唯一拥有水军的势力,只要袁绍敢这么干,那等待他的,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所以利用黄河天堑,青州已经占据了不败之地,更何况他们的防线还不止黄河,还有好几道。

    陈暮继续说道:“冀州实力确实强大,但他们的缺点也很明显,那就是不像青州洛阳这样,有坚固的防区。所以我布置的第一阶段作战计划,就是以分兵骚扰,不断奇袭为主,主要是打击冀州各城镇的军事主力,消灭他们的有生力量,这个过程可能会持续很久。”

    “要多久?”

    对于时间的问题,刘虞非常敏感,他六十多岁了,可不希望打个冀州要十余年,那时候都不知道老没老死。

    “不知道,可能三年五载,但运气好,一两年之内或许足以。”

    陈暮摇摇头。

    对于具体时间,他也没办法保证。

    骚扰和奇袭也是有目的的。

    如果是去攻打城镇,城池内没有多少兵马,大都是百姓,那就没有什么意义。因为他们去杀戮百姓,不仅不会给袁绍造成什么损失,甚至还会让冀州百姓同仇敌忾,本来对刘备的好感,也会一夜之间全部败光。

    所以正确的做法就是宣传、消灭袁军有生力量,比如在冀州和青州的边境,各地城池当中,皆有数万兵马,如果能攻破一座城池,消灭这几万人,立即就会把袁绍打疼,让他气急败坏。

    多来几次,袁绍就会意识到再这样下去,他的兵力就会被打光。到时候就没得打了,于是他就会采取决战,率领大军像官渡之战一样,浩浩荡荡地攻打青州。

    然后就被青州的防线拖住,陷入战争的泥潭里,双方开战拉锯战,紧接着洛阳和幽州并肩子上,掏袁绍的腚,打得他首尾不能兼顾。

    至于什么时候能够把袁绍打疼,逼迫袁绍开始决战,那就不是他能预测的事情,他只能向着这个目标前进。

    这就是陈暮全部作战计划的前半截,听起来虽然很理想,因为袁绍不一定会上当,但执行起来,也是最方便,最简单的打法。

    毕竟还是那句话,青州和洛阳有防线在,那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只要军队将领和军师的战术素养高,每次出征都有收获,就不愁打不疼他。

    只是听完了陈暮的计划后,朱儁还是找到了漏洞,皱起眉头道:“子归啊,你的计策确实有用。然则袁绍亦不是等闲之辈,即便我们能够逼迫他在我们的防区决战,可如果他不进攻青州,而是选择洛阳怎么办?”

    “那就只能放弃河内了。”

    陈暮淡淡地道。

    放弃河内?

    听到这句话,刘虞杨彪赵温马日磾等人瞬间傻了眼。

    洛阳现在掌控着四个郡,四郡人口加起来约有一百四十多万,河内郡全是平原地区,因此成为了司隶第二大产粮郡。

    一般来说,像河内郡这样得天独厚的郡,以一郡之地养活一百万人口都不是问题。

    像汉和帝时期,河内郡的人口普查就达到了八十多万人。

    实际上洛阳现在的人口远远没有达到饱和,因为河南尹也拥有大量平原,再加上颍川郡,两地加起来产粮远远高于河内郡。

    和帝时期,河南尹人口一百多万,颍川郡人口更是达到一百四十多万,这三个郡都拥有大量优质田土、庄园、人口,洛阳能够自给自足,不再像早年那样需要青州供给粮草,全是因为这三郡的土地优势。

    可以说,即便把河内郡舍弃掉。现在司隶一百四十多万人口全部迁移分散至河南尹、颍川郡二地,也是完全可以的。甚至即便这么安排,也还是会出现大量闲置土地,无人开垦。

    董卓之乱给予洛阳周边地区打击是毁灭性的,想要回到当年汉孝康帝时期,洛阳人口二百万,颍川、河内人口二百万,总计四百万的人数,不知得多少年。

    但人口没有饱和,土地开发没有达到历史巅峰,就不代表河内郡可以轻易舍弃。

    那么多百姓怎么办?

    迁移和重建工作怎么安排?

    新的土地开发还需要时间,这段时间百姓如何生活?

    还有更重要的,那就是洛阳八关,实际上只是保护了洛阳,而不是保护了整个司隶。

    即便你舍弃河内郡,人家也可以南下占领河南尹,占领颍川郡。

    到那个时候,刘虞就会面临董卓当年的困境,除了洛阳以外,其它地方全部沦陷,好不容易稍微恢复一点的司隶,又会陷入漫天战火之中。

    想到这里,刘虞坚决地摇摇头道:“河内郡决不能放弃,如果龟缩在洛阳,不理会百姓生死,那我与那董贼何异?”

    陈暮笑着说道:“陛下不用担心,臣并非是要放弃整个河内,而是一招以退为进之策而已。”

    “以退为进?”

    众人互相对视,杨彪问道:“如何以退为进?”

    陈暮环顾众人说道:“诸公想想,洛阳现在有六万兵马,而且我们还可以下诏让孙坚曹操勤王,兵力不下于十万,袁绍要想攻灭司隶,最少得多少人?”

    大家都看向朱儁,这里朱儁最有发言权。

    朱儁沉思道:“关羽治军严明,麾下虽然皆为白波军青壮出身,但多年训练,又常与冀州及伏牛山中的盗匪作战,可称之为精锐,即便只有这六万人马,袁绍想攻破司隶,兵力最少也得两倍于我们方才有可能。”

    陈暮便说道:“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任何一方,袁绍想要轻松消灭都困难。除非他集中兵力破其一路,然则不管是洛阳还是青州,他短时间内都不可能迅速拿下,青州有大河天堑,洛阳只需要短时间内放弃河内,以退为进,便能给青州和幽州争取足够的时间全面进攻。”

    这个计策其实就是历史上沮授田丰对付曹操的扩大版,区别在于,沮授田丰的计策是利用冀州较大的体量,欺负曹操较小的体量。而陈暮则是利用洛阳、青州、幽州三地广阔的战略纵深以及合起来的体量,来与袁绍打这一场旷日持久的攻坚战而已。

    袁绍现在和曹操一样,都缺少可以防御的区域。整个河北的战略纵深确实大,但冷兵器时代,打游击战没有意义。战略纵深只会给予敌人更多的骚扰空间,反而是一种劣势,到时候各地城池被攻打,顾此失彼,难以招架。

    反观青州和洛阳则有防区,袁绍即便想来攻打,也得看看自己那二十多万兵马能不能一次性就把这些防区攻破,到时候全面战争打响,三地一起进攻,再加上张燕给予致命一击,足以扭转乾坤。

    还是那句话,陈暮制定的这个群狼战术的意义,就在于三方紧密配合,让袁绍不管是想对付其中任何一方,都会陷入重重骚扰之中,只能被拖入泥潭里,不可自拔。

    虽然这个战术的缺点还是跟沮授田丰制定的战略战术一样,需要极为高明的将领和优秀的战术人才来执行,但以青州的人才储备,足够了。

    听到陈暮的解释,几名公卿思索了一番,然后又问了几个问题,陈暮都是一一解答,将他们的疑虑解除。

    除此之外,包括党人、张燕这几张底牌后手,也都全部托盘而出,没有做任何保留。

    这种事情没必要保留,因为大家都有共同的利益和目标,如果遮遮掩掩,反而让刘虞等公卿心中不满,造成内部矛盾。

    在陈暮将所有战略战术全部阐述之后,刘虞等公卿总算是知道了所有内容,几人展开了分析,有疑问的时候,也会让陈暮来说明,最终探讨了足足一个多时辰,补充了不少细节,这才觉得万无一失。

    其实这些细节早在青州的时候,就由陈暮、沮授、荀彧、田丰、荀攸、阎忠等谋士团成员进行过深入研究,内容甚至比刘虞他们探讨的更加深刻,细节补充自然也更多。

    但刘虞他们想要补充就让他们补充嘛,要是所有的事情都由青州包揽,反而会让他们觉得有问题,到时候互相提防起来,却是得不偿失。

    最终经过策略细化之后,一切任务就全部安排下来。

    由刘虞在后方主持工作,三公在洛阳督察粮草,钟繇前往河内郡治所怀县,后方粮草运输,在怀县作为中转站。朱儁、陈暮前往前线,指挥关羽赵云等人作战。

    除此之外,战争机器运转之后,光禄勋与太仆、将作大匠合力准备马匹、铠甲、武器,大司农准备粮草运输,少府则取出禁钱,发放军饷。

    一切准备工作就绪,到六月初的时候,陈暮与朱儁正式启程,率领驻扎在洛阳的一万兵马,浩浩荡荡向着河内而去。

第一百一十九章 灵魂拷问

    河内郡,战国时期魏国腹地。在后世则是河南焦作、新乡、鹤壁一带,属于华北平原一部分,拥有大片肥沃土地,在东汉最鼎盛时期,光这一郡人口,就接近百万。

    而经过黄巾之乱,董卓之乱以及诸侯混战之后,河内郡如今的人口已经锐减,几近十不存一,不论是商业、农业、民生以及人口,都遭到毁灭性打击。

    最开始的黄巾之乱对于河内郡的打击其实不算太大,因为司隶的黄巾还没开始起义,就被唐周告密而遭到了夭折,并没有给司隶形成威胁。

    真正对河内郡造成影响的,还是董卓之乱。不仅董卓在祸害河内,各路诸侯的兵马也在四处劫掠,导致河内生民凋零,一片狼藉。

    好在河内太守王匡玩火**,为了搜刮钱谷而拷打河内诸多大族,逼迫他们交钱交粮,被陈暮涉及杀死,河内郡自此落入了青州军手里,赵云被任命为河内太守,与部下韩浩一起组织屯田事宜。

    这些年司隶逐渐稳定下来,北面太行山中曾有大量流民,在朝廷的宣传感召下,回归河内。还有并州这些年屡次遭到休屠各部攻击,除太原上党二郡以外,其它郡全都落入胡人手里。

    汉人因此南迁,有些落户在太原上党,有些落户在河东,还有些则回到了相对安稳,且闲置土地较多,朝廷正大量招募流民开垦土地的河内,河内因此而慢慢恢复了一些。

    朱儁和陈暮率领大军一万人,自小平津渡口过河,途径河阳、温县、平皋、怀县等地,这些地方也就是后世的焦作、新乡二市,此时因为数年来相对安稳,且天子脚下,刘虞关注民生,情况非常不错,百姓安居乐业,夏日农忙不绝。

    而过了共县之后,情况瞬间就变得不一样起来。炎炎夏日,鹿肠山脚附近到处都是兵马横行,平原上许多破败的村庄无人居住,田园荒芜,长满了杂草,远处淇水河畔,森林郁郁葱葱,唯独少了那一抹人烟味道。

    同样一郡,靠近洛阳的县城乡野就十分繁华,靠近魏郡的县城乡野就一片破败。更多的就仿佛是军事基地一样,各种岗哨、坞堡、烽火台等,肥沃的土地就这样任由其荒废,殊为可惜。

    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魏郡就在旁边,双方作为敌对势力,随时都会开战。因此在这边发展民生很不理智,也许才刚刚有起色,就会再次因战火而消亡。

    所以在河内的东北部分,只能实行军事化管制,而在西南部分,相对安定一些,自然可以发展民生治理,为前方军队提供源源不断的粮草。

    钟繇在怀县就下了车,他将在怀县展开粮草中转站的工作,朱儁则与陈暮继续北上,过了鹿肠山,抵达了朝歌县。

    作为商朝的首都,朝歌在此时却更像是个寂寂无名的小县城。城不大,也不高,但城外却拥有大片沃土,与过了共县之后就是大片荒芜不同,朝歌城外的土地有人耕种。

    西面的官道之上,陈暮稍微比朱儁落后半个身位,四处巡视。因为过了共县到鹿肠山南面这一大段路看到的都是一片破败的景象,陡然发现在朝歌县城附近居然还有田土和村庄,倒是让众人颇为惊讶。

    这一路上的几处小村落都井然有序地坐落在远处平原上,来往传信的骑兵很多,周围亦有岗哨站岗,对于新冒出来的这支大军,村寨里的百姓都没有过于惊惧,这里大多都是老弱妇孺,田间耕种的人也多上了年纪,犬吠鸡啼牛哞,一派怡然自得的农家之景。

    在官道的尽头就是耸立着的朝歌县城,城镇附近十分安静,仿佛只剩下城外森林树梢间啾啾的鸟鸣。偶尔在矮垣泥院里能看见一两只孤零零的黑猪,耷拉着耳朵把长嘴拱在院墙下呼哧呼哧地找食,军队没有惊动百姓,悄然从官道上过去。

    最先过来迎接的是典农校尉韩浩,他正在田间监工,听闻朝廷大军已至,立即前来迎接。不过韩浩还没有抵达近前,远处朝歌县城就轰然跑出数十骑兵,最前头的是一匹不染丝毫杂陈的白马,马上一名银甲垮枪的大将。

    韩浩注意到赵云已经出来迎接之后,就在田边站住脚,没有过去。而朱儁这边也是伸手示意大军停下脚步,一直到赵云过来,韩浩就加入到了赵云的队伍里,一行人离大军约十来步的时候下马走了过来。

    “末将赵云。”

    “末将韩浩。”

    “参见太尉、少府。”

    二人单膝下跪,以军中规格行礼。

    朱儁坐在马上,老头胡子花白,却像是针一样,说话时一抖一抖,沉声说道:“起来吧。”

    “唯!”

    二人起身,赵云说道:“请太尉少府进城,城池狭小,大军可入驻城外行营。”

    “前面带路。”

    朱儁又对身边的副将种辑、王子服等人说道:“你们领军去行营安顿。”

    种辑和王子服也是朝堂老人,早年曾经跟着卢植平定黄巾,后来回到朝廷,依旧为北军校尉,结果皇甫嵩领北军出征韩遂,董卓之乱后,皇甫嵩被董卓一道诏令骗去洛阳,下狱拷打致死。

    自此北军就被董卓收入彀中,种辑和王子服也变成了被迁去长安的满朝文武中的一员,一直到陈暮领军围攻长安,解救所有公卿,这才回来。

    原来北军五校尉,伍孚、鲍鸿、吴兰、王子服以及种辑,伍孚曾经试图刺杀董卓而被杀,鲍鸿早在汉孝康帝末期,就因为贪污军饷,遭到黄琬弹劾而被诛,吴兰前几年病死,现在北军中只剩下种辑和王子服,也都年逾五十的人。

    在历史上他们二人会参与衣带诏,密谋诛杀曹操,结果因为事情败露而被杀。但现在曹操失去了胁天子以令诸侯的能力,自然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如今二人被任命为中郎将,担任朱儁的副手,随军出征。

    安排了大军之后,朱儁和陈暮则与亲卫在赵云韩浩的引领下进入朝歌城池,朝歌原本属于前线,后来吕布从荡阴跑路之后,关羽率军北上收复荡阴、林虑以及靠近黎阳县等地,震荡邺都。

    袁绍因此放弃亲自追杀公孙瓒,连夜回来防守。自此朝歌就变成了后方,而前线的林虑、荡阴以及黎阳一带,成为了洛阳以及袁军互相拉锯,对峙的一片战争区域。

    一行人进了城内,到了县衙府邸,朱儁高坐堂上,赵云向他请罪道:“太尉,朝廷诏书前些日子就已经下达,前将军本来遣末将前去共县迎接,无奈昨日在黎阳一带,有袁军来犯,末将领军将其击退,今日才刚回来,未来得及迎接,请太尉少府海涵。”

    “哦?”

    朱儁有录事尚书的权力,倒也知道边境摩擦不断,双方不时小规模战争骚扰,因此并未在意,摆摆手道:“些许小事,却是无妨。之前我看朝廷公文,知道你们在这边很辛苦,三天两头就有战事,现在不知道如何了?”

    这是在让赵云汇报一下现在的战况。

    赵云就把如今两方对峙的情况说了一下,他此时镇守朝歌,一边让韩浩在朝歌附近屯田养军,一边辐射东面黎阳,以便于从右侧威胁冀州魏郡。

    朱儁和陈暮一路走来,在鹿肠山以南地带看到一片荒芜,唯独朝歌附近却是热火朝天,就是因为这里是屯田之所。

    实际上赵云率领的兵马也并非洛阳军队当中的精锐,而是一些二线部队和地方守军而已。

    历史上对于曹操屯田的评价颇高,认为正是屯田制度解决了北方粮食危机。

    但我们要知道的是,什么是屯田制。

    所谓的屯田制,实际上就是农奴制,曹操得青州数十万黄巾,让他们种地,然后所得除了保证这些人的基本生存以外,其它全部都要上缴给曹操。

    这制度听上去是不是有些耳熟?

    什么是大地主呀?

    这就是。

    那些被屯田的人,跟奴隶没什么区别,没有自己的私有财产,整日劳作,生死都掌握在别人手里,努力付出之后,没有任何回报,仅仅只是让自己饿不死,仅此而已。

    所以说不要认为屯田制有多好,只不过在汉末乱世,能有口吃的活下去就很不错了,人不人权以及奴不奴隶的问题,那就是另外一回事。

    而当初洛阳朝廷刚刚确立的时候,司隶也爆发了粮食危机,因此赵云不得不听去韩浩的意见,同样发展屯田制。

    只是赵云与曹操的区别在于,曹操是终身农奴制,赵云是让白波军与黑山军进行短期屯田,实质循环交替,如此激发白波军和黑山军的工作效率,让从事屯田制度者看得到希望。

    白波军起源于河东白波谷,多为并州流民和河东流民,拥众二三十万,其中老幼妇孺占大多数,在关东军收编白波军之后,关羽挑选其中精锐为一线作战部队,又安置剩余的家属在河内屯田,解决司隶粮食危机。

    而经过数年屯田之后,按照当初与白波军达成的协议,屯田五年之后,这些田地将成为屯田者的永久土地,因此现在大多数白波军家属都已经不再从事屯田制度,白波军也成为了利益捍卫者。

    有些像宋明时期的军镇,军镇当中的士兵家属大规模在边境屯田,几年下来,这些士兵家属将会获得这些田地,士兵为了保护家属和自己的私有财产,就必须和敌人拼命。

    等到白波军成为利益捍卫者,新的屯田人员就会变成黑山军,也许有人奇怪,黑山军不是已经投靠了朝廷吗?为什么还会成为朝廷的屯田制农奴?

    但我们要知道,黑山军并不是张燕一股。

    黑山军起源于河内黑山山脉,这个黑山山脉就是太行山南部的余脉,黄巾之乱时,冀州黄巾在张角破灭后,几乎全都开始往太行山转移,大大小小二三十股势力,分布在整个太行山当中。

    这些黄巾余孽从冀州的常山国、中山国、赵国、魏郡、上党皆有分布,一直延续到河内郡,整条太行山里到处都是黑山军。

    按照《后汉书》记载,太行山里的黑山军总人口多达百万。

    张燕只是其中最大的一股势力,拥有将近二三十万人口,兵马拥众七八万之多,虽然投靠朝廷,但还有二十多股势力盘踞在太行山里,并没有投降于洛阳朝廷。

    所以河内北面其实一直不太平,常有黑山军南下劫掠百姓,为此关羽派徐晃驻扎在林虑、大号山一带,与那里的黑山军交战,俘虏以及投降的黑山军,精装收编入伍,老弱妇孺家属则安排屯田,取代原来的白波军。

    赵云之前是在共县、汲县等地领白波军家属屯田,等到关羽收复林虑荡阴之后,又领黑山军的家属在朝歌屯田,他率领的部下也都是原来的黑山军,总计一万两千人,有部将韩浩、罗平安、李兰,以及原来的黑山军将领陶升,五鹿等,常与黎阳一带袁军作战。

    这就是目前朝歌一带,赵云这边的情况。

    说完自己这边的情况之后,赵云又向朱儁陈暮说了一下关羽前线那边发生的事情。

    自从关羽收复荡阴林虑等地,兵马威逼黎阳、内黄、繁阳一带,离邺都已经不足二百里,这让袁绍大为震惊,因而急忙返回魏郡,于双方边境,也就是后世的安阳市一带,布置大量兵马。

    后世很多人以为安阳就是邺城,实际上邺城位于安阳的北面约三十公里,距离上更靠近磁县,因此只能说邺城是在安阳境内,但并不是在原来的旧址上。

    由于当时这附近并没有城池,属于一片旷野,且此地离邺城太近,不过一日路程就能兵临邺都城下,所以袁绍干脆在此地,也就是后世的安阳市市区,洹水河畔重新铸造起一座城池,并且大量修筑堡垒、壕沟、营寨等防御设施。

    这座城池以及防御设施,其实早就已经筹备建造,在吕布镇守荡阴之时,就差不多完工。一直到关羽收复荡阴,然后领军北上,想要一举攻破魏郡的时候,发挥出了它应有的作用,将关羽几次进攻打退。

    随着袁绍回军,魏郡的军事力量得到增强,关羽不得不撤兵。但同时袁军也开始从防线里出来,慢慢往河内推移,增大战略面积,最远的时候,甚至已经攻破羑(you)里城,打到荡阴城下。

    双方就在荡阴与安阳城之间数百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展开激烈的拉锯战,地理位置差不多是后世鹤壁市与安阳市之间这一大片土地,这些地方成了双方战争的中心区。

    从战争过程来看,双方互有胜负。都没有发动大规模战争,只是数千兵马之间在平原上游弋时爆发的冲突,战损规模也大多在几百上千人之间而已。

    但从结果上来看,关羽的防线一直从快杀到邺都,一路节节败退,丢弃了中间的羑里城,又回到了荡阴城下,可见其已经处于劣势。

    赵云得知的最后关于前线的消息,还是前日关羽亲自领军出城将袁绍派去城下的兵马杀散,最新消息就不得而知了。

    陈暮听闻二哥在前线处于下风,皱着眉头询问赵云道:“子龙,如今袁军现在驻扎于何处?”

    “在羑里城以北,包括羑里城皆有,连绵数十里营寨,大军不下十万。”

    “我记得羑里城早就已经毁坏了吧。”

    “是的,原来剩下一些残垣断壁,城池已经没有了,吕布在荡阴的时候,袁绍就派人修葺过此地,吕布走之后,前将军收复荡阴,将此地重新铸造为城池,想作为攻打袁军的桥头堡,哪料到城池尚未修好,袁军就攻来,前将军不得不弃城。”

    赵云解释了一句。

    羑里城就是纣王囚禁关押周文王姬昌的地方,从殷周时期到东汉一千多年,这里早就破败了。之前是荡阴的一处乡亭,早年曾经把这里留下来的一些残垣断壁经过简单修葺,成为亭长的亭舍。

    后来关羽收复这里之后,就想利用此地特殊的地形,当作敌人进攻荡阴的缓冲城市,与荡阴并列为两座城池,形成掎角之势。

    可惜还没有铸造成功,就被袁军打过来,城墙都没有修好,自然无法防御,只能撤军。

    关羽撤军回荡阴,羑里城就被袁绍占据,他派人继续修建城池,使得羑里城反倒成为了袁军攻打河内的桥头堡,双方形势倒转过来,袁军站稳了脚跟,步步紧逼,导致关羽前线颇为吃力,现在落入了下风。

    “取地图来。”

    听到赵云的话,陈暮立即察觉到不妙,让赵云把地图拿过来。

    赵云便取来此地舆图,这是泰山学宫地理学院在洛阳军中的毕业生绘制,包括双方犬牙交错的态势,都已经一一标注,简单易懂。

    陈暮看了之后,低声说道:“袁军如果不傻的话,一定会断二哥的粮草吧。”

    “是啊。”

    赵云叹气道:“这几个月来,我们都是在为粮草而争夺,袁军时常越过荡阴骚扰我往前线运输粮草的粮道,几次都是我亲自领军这才将他们击退,现在敌人的动作越来越多,如果不能把羑里城夺回来,恐前将军只能撤兵,再次退守朝歌了。”

    羑里城的失守是一个很大的败笔,因为袁军和洛阳军队一直是在荡阴与安阳之间交战,这中间有数百平方公里的战略纵深,直线距离也有七八十里,两边你来我往,大概率只能形成犬牙交错,互相拉锯的局面。

    但羑里城丢失之后,袁军有了城池就站稳脚跟,如一根钉子一样镶嵌在荡阴腹地。你本来就兵力不如人家,敌人还在你的城外有一座城池固守,一下子就会将本来对峙的局面打破。

    如此一来,关羽就进退失据,瞬间变成被动挨打的局面。毕竟如果羑里城还在关羽手里,那么敌人就算想要进攻,中间这一大段纵深,就有操作的空间。

    比如袁军打到羑里城外,荡阴与羑里城互为犄角防守,敌人在城外构筑营寨,那么中间的粮道,就有可能遭到关羽军打击。

    而且营寨基本都是木头制造,防御能力比城池差得太多,关羽手中不是没有燃烧瓶,若是利用燃烧瓶发起猛攻,袁军派人前往安阳求援,去求援加援军赶来,来回都得花两天时间,到时候营寨早就变成废墟。

    现在羑里城被拿下之后,燃烧瓶对城池没有一点用处,想要短时间内攻破羑里城自然就变得不现实,如此袁绍就可以利用兵力优势,稳固推进,即便你想断粮草,也得堤防城里的敌人。

    因此随着羑里城的失守,关羽与袁军从一开始进攻,到拉锯,瞬间变成了被动防守,战场形势急转直下,如果再不想办法把羑里城夺回来,或许要不了多久,关羽就只能继续退守朝歌,利用早先布置的淇水防线进行抵御了。

    朱儁作为老将,自然也清楚这一点,关羽失去地利,让他脸色马上严肃起来,认真说道:“云长还是太心急了一些,不该贸然进攻邺城,还是该步步为营,先铸造好防线才是上策。”

    陈暮摇头说道:“太尉,现在说这些也没意义了,如今的当务之急,还是应该想办法帮我二哥将羑里城夺回来,不然的话,袁军很快就会从拉锯变成攻势。”

    “敌人占据了羑里城,兵力已经开始包围荡阴,往朝歌这边进发,我们现在过去,在半路上都有可能遭受到敌人进攻。”

    朱儁说道:“稳重起见的话,我认为还是应当尽起大军,配合云长从荡阴撤回来更好。”

    陈暮认真看着地图,沉思了许久,忽然问道:“林虑还在我们手中吧。”

    赵云点点头:“徐晃领兵八千驻扎在此地。”

    陈暮顿时笑了起来,轻声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好办了,林虑在山谷之中,四面山岭环绕,易守难攻,若是我们大军兵马出动,进攻羑里城,袁绍必然派出援军来救,到时候安阳空虚,若徐晃顺着洹水南下进攻安阳,断其后路,则必让前线震荡。”

    赵云说道:“少府有所不知,袁军知道林虑有徐晃在驻守,因而封锁了出谷谷口,我们也只能通过共县北面的白陉口,穿过五行山,往林虑县运送粮草,徐晃与袁军各占一处谷口,很难突破重围进攻安阳。”

    “你不懂。”

    陈暮笑道:“这里我太熟了,自林虑背后的林虑山,可以进入并州壶口关,壶口关连接着白陉口与滏口陉,自此地可以绕道涉县,当年我在龙凤谷埋伏过徐荣,因而对此二陉颇有了解,知道一些五行山小道。”

    “可是从滏口陉出来之后,就是武安县,要绕道也是去了很远的邯郸,而且中途还得经过无数山谷,有大量黑山军盘踞,稍有不慎,便会被黑山军伏击,恐怕难以成事。”

    赵云提出了不同意见。

    陈暮说道:“我又没有说去滏口陉,我记得林虑北面分水岭东面有山岭古道,位于漳水南山之中,如果能够找到张燕,利用他的帮助通过古道,不就绕开了袁军防线,抵达洹水上游了吗?”

    林虑县就是后世的林州市,四面被山谷环绕,东侧谷口被袁军和徐晃派人把持,双方一个没法进,一个没法出。

    但林虑县也并非东面一个出口,此地南面连太行八陉之一的白陉口,可以通过共县,也就是后世的辉县穿过太行山进入其中。而北面还连着滏口陉,过壶口关进入并州境内,然后能绕到冀州大后方的赵国邯郸境内。

    这些道路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就已经探明,很多战役,包括长平之战,井陉之战都是在这附近打的。但除了最著名的这八陉以外,太行山还有无数纵横交错,四通八达的小道和山中壶谷。

    黑山军之所以能一直持续那么久,直到曹魏时期才偃旗息鼓,就是占据了这些小道和山中壶谷,有一些山谷平原区可以耕种,繁衍生息,建造出大量村庄。

    在太行山附近作战,一定要熟悉太行山中无数这样的小道,别的地方陈暮不敢说,但滏口陉与白陉口附近,他还是有把握。

    因为早年他在龙凤山伏击过徐荣,龙凤山就连通着林虑县,最关键的是,龙凤山东南也就那么十多公里,就是后世的峰峰矿区,南面便是岳城水库,然后就是安阳市,周围地形他都很熟悉,知道一些山中小道。

    当然。

    也不排除袁绍同样知道。

    只是在太行山里真正的王者不是洛阳军,也不是袁军,而是黑山军。

    谁能掌控这第三股势力,谁就能占据此地的主导权。

    而恰好张燕又投靠了朝廷.......

    此时张燕刚好是在北面赵国与常山国一带活动,作为太行山最大的一股势力,他盘踞的地方非常广,俨然成为太行山中的地头蛇。

    如果张燕能够出力的话,这一战的形势,必然会被想象中的要好很多。

    听到陈暮的分析,朱儁与赵云都是对视一眼,觉得他说的计策,似乎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迟疑许久之后,朱儁问出了一个灵魂拷问。

    “谁去找张燕呢?”

第一百二十章 送死老管去

    谁去找张燕?

    这个问题顿时让陈暮哑然。

    张燕盘踞的地方可不是河内,而是赵国一带。

    要去找他的话,就得通过白陉口进入滏口陉,亲自穿过莽莽太行山。

    但在这个过程当中,尚有数股黑山军盘旋,如黄龙军、白雀军、飞燕军、苦哂军等等。

    原本历史上,盘踞在这里最大的势力应该是眭固,眭固曾经与于毒白饶进攻东郡,结果被曹操打败,让张杨收编。

    后来张杨死后,眭固带着张杨的残部依旧盘踞在河内的太行山里,差不多是后世的焦作市市区附近。

    然后曹操将眭固击败,彻底占据了河内,收复了整个司隶,为钟繇坐镇洛阳奠定基础。

    但现在历史早就改得面目全非,眭固现在跟着张杨和吕布在徐州厮混,原本位于太行山山脚一带的地盘,自然也被洛阳军和其余黑山军瓜分。

    有些黑山军最终还是投靠了朝廷,比如陶升、五鹿等人,还有一些黑山军则投靠了袁绍,如大计、掾哉、雷公等。

    剩余的还有很多两边都不想投靠,包括于毒在内,还有七八股势力近十万人盘踞在这附近。

    于毒并没有死在于卢植讨伐张角的战争中,在那场战斗里,除了郭大贤、于氐根、左髭丈八、杨凤等几个倒霉蛋以外,包括和刘备交易安平王的刘石都活了下来。

    历史上他们盘踞在黑山、鹿肠山以及林虑县所在的五岩山等地,遭到曹操和袁绍的多番打击,最终消亡。

    如今堕入深山之中,藏匿了起来。

    他们所处的位置,其实就是在林虑县周围的太行山山林里,包括林虑县城附近很多山谷平原地区,都是有他们的乡镇屯壁。

    徐晃奉了关羽的命令去打击他们,也并不是一定要与他们为敌,而是打击那些南下劫掠河内的黑山军,如果只是自给自足,在山中耕种田地,并没有犯上作乱,徐晃也懒得惹麻烦。

    但这并不代表徐晃就可以大摇大摆地领军穿过他们的腹地,跑到洹水上游去,因为这些地方是黑山军赖以生存的区域,河流上游,有山谷,有田地,宛如人间仙境一样的桃花源,让他们可以自由生存。

    即便徐晃和他们商量是去攻打袁绍的,这些人又不是傻子,不可能什么都听,万一徐晃来一个假道伐虢怎么办?因此只能让张燕帮忙协商,但谁去找张燕又成为一个问题。

    这里面难点有三个,一是张燕如今被朝廷封为平难中郎将,且手握重军,如果要出使的话,级别还不能太低,否则就会显得让他觉得自己被轻视。

    同理也不能让张燕过来,不然就有种朝廷在颐指气使,让你召之则来,挥之则去的感觉,万一惹怒张燕,让他倒向袁绍就不好。

    二是张燕虽然向朝廷称臣,表示愿意帮助朝廷攻打袁绍,但他具体怎么想的,谁也不知道。

    毕竟纵观历史来看,张燕确实跟袁绍有仇,双方打过很多次战争,因而在袁绍和公孙瓒之间的战争中,选择帮助公孙瓒一起对抗袁绍。

    可他在袁绍和曹操之间的战争中,却并没有出兵,而是选择了作壁上观,一直到官渡之战结束,他才投靠胜利者曹操,有谁赢他就帮谁的墙头草嫌疑。

    因而陈暮在制定战略的时候,也只是把张燕用来当作一张结束战争的底牌,而不是彻底击败袁绍的最终手段。

    三是就算找一个级别较高的人出使,那沿途这些黑山军你怎么过去?

    他们会安全放你过去才怪。

    所以综合种种,意思就是,你没法派一个小兵过去,让张燕跑到河内来议事,只能找一个级别较高的人,亲自前往太行山中传达指令,而现在这里符合身份的,似乎也就只有朱儁陈暮和赵云......

    问题是朱儁是洛阳军总指挥,他肯定不能去,赵云又镇守着朝歌,经常要去黎阳一带与敌人作战,肯定也不能去,那剩下一个,就只有陈暮去了。

    然后这一路上又危险重重,对于向来贪生怕死,宁肯背黑锅,不愿去涉险的陈暮来说,他绝对不愿意去。

    那这个计划,自然也就失败了。

    朱儁和赵云都看着他,陈暮哑然失笑,过了好一会儿,才摇摇头道:“你们不会以为我会去吧。”

    “还有别人吗?”

    朱儁耸耸肩:“计划是你提出来的,这里也就只有你我的身份足够出使张燕。”

    “太尉啊,有时候想问题,不要想得那么简单。”

    陈暮和朱儁算是老熟人了,认识了十多年,说话也没那么多顾忌,笑着说道:“其实还有一个人选比较适合,只是你们没有想到他而已。”

    “谁?”

    朱儁皱起眉头道:“你别告诉我让云长去?”

    “当然不是。”

    陈暮微微一笑:“二哥坐镇荡阴,他一走,跟全面溃败有什么区别?”

    “那是何人?”

    “管亥。”

    “管亥?”

    “不错!”

    陈暮点点头道:“管亥曾经是黄巾第一勇士,冀州黄巾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黑山军皆为冀州黄巾出身,他去的话,必然无碍。”

    之前说过,因为不敢确定张燕的态度,所以朝廷不能轻慢了他,必须派一个足够分量的人出使才行。

    比如历史上朝廷出使各路诸侯,差不多都是三公九卿之类的人物,马日磾和赵岐持节安抚天下诸侯,就是典型的中央出使地方重量级权力人物的代表例子。

    在河内够得上这个重量级的人物,大概只有朱儁陈暮和关羽,就连赵云也只是勉勉强强够资格而已,不能说他的身份与张燕对等。

    但管亥却没问题。

    一来管亥目前也是一名杂号将军,好歹名义上和张燕平级。

    二来管亥在黄巾中威望很高,为冀州黄巾第一勇士,资历比张燕还老,如果只算在朝廷眼中谁更重要,肯定是手握重兵的张燕。但考虑到管亥在黄巾军中有特殊地位,那出使张燕,就差不多够资格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如果是管亥去的话,于毒军、黄龙军、白雀军、飞燕军、苦哂军等盘踞在太行山深处沿途要道的黑山军,说不准还会给他点颜面,轻易放他过去。

    到时候老黄巾们叙叙旧,大家伙再在一起开个会,由管亥张燕牵头,朝廷提供一些物资粮草之类的东西,找他们借一条道路,这事没准会成。

    即便不成,买卖不在仁义在嘛,总归不好意思害了管亥性命,毕竟即便杀了管亥,也并非一个重量级人物,反而会因此得罪朝廷和张燕,引来各种围剿,得不偿失。

    另外,让管亥去的话,还能摸一摸张燕的态度,虽然会让老管苦命了点,置身于危险之中。不过相比于为了达到这个战略目的,也只能这样了。

    就好像后世刘元帅与小叶丹誓血为盟一样,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朱儁和关羽没法去做,陈暮不敢去做,只有派管亥去。

    而且实际上这趟差事也并不危险,陈暮并不打算让管亥去处理这件事,他只是希望管亥去一趟张燕老巢,邀请张燕以及附近所有黑山军头目聚集在林虑,到时候陈暮也会亲自去一趟和他们谈判。

    反正林虑附近的山谷也是这些黑山军的老巢所在,除了张燕以外,只要拿出来的利益得当,且地点定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大部分黑山军头目应该都会答应会面。

    所以综合来讲,只要没有脑子犯病,非要得罪朝廷和张燕的黑山军头目,管亥就不可能有事,双方都不会有什么问题。

    在陈暮确定了出使人之后,朱儁和赵云都没有什么意见。

    当下大军驻扎在朝歌,第二日赵云就前往荡阴,同时再护送一批新的粮草。这次路上倒是没有遇到断粮草的敌人,赵云轻松进入了荡阴城,带着管亥出来。

    几日后,管亥就带着数十人,从淇水北面的山谷进入了大号山脉,然后在向导的带领下,抵达了林虑县。

    林虑是一片很大的山谷,四周被莽莽群山包裹,谷中央有城池,有大片平原,西侧山岭脚下田园成片,这些都是盘踞在附近黑山军的田地,徐晃驻守城池之中,只清剿和朝廷作对的盗匪,与这些耕种的黑山军井水不犯河水。

    其实这种做法有很大问题,那就是你没法确定谁在犯上作乱,这些人放下刀就当农民,放下锄头就敢南下去劫掠。就跟历代王朝的西南边境一样,你没法将那些盘踞在山里的所有少数民族全部剿灭。

    所以徐晃在这里,象征意义比实际意义更大。他主要的工作还是以宣传为主,整日宣传洛阳天子刘虞的仁政,希望他们能够放下刀剑,回到河内郡,做朝廷的顺民。

    有人答应了,自然也有人不答应,在这里自由自在,还不用交税,挺好的。只是太行山里资源有限,百万人口竞争激烈,总归是有不少人愿意出来,因此这几年徐晃的努力也没有白费,倒是招募了不少黑山军的流民现在在朝歌耕种。

    管亥到了之后,在林虑县补充了粮草,然后在徐晃的引荐下,又与周边黑山军头目走了个照面。看在徐晃多年与他们相安无事,再加上管亥在黄巾中的威名,这些头目就勉为其难答应护送管亥一路北上往太行山深处去。

    其实最主要的还是管亥没有太多兵马,总共就数十人,对他们形成不了威胁。不然的话,就跟我军借道大凉山一样,如果没有小叶丹帮忙,根本不可能让大军过去。

    如此过了半个月之后,管亥终于抵达了太行山深处,到了张燕的老巢。

第一百二十一章 张燕

    重重叠叠的太行山山峦起伏,茂密的丛林里,许久没有人经过,即便曾经有一条小道,往往要披荆斩棘许久,才能开出一条路来。

    后世在太行山里不仅有无数的乡村和道路,甚至还有好几座繁华的县城,许多高耸入云的山变成了旅游风景区,不再有危险,也没有任何凶猛的野生动物会忽然冒出来袭击人类。

    但在这个野性生长的年代,山林跟海洋一样危险。没有道路,没有方向,没有安全。有的只是悬崖峭壁,重峦叠嶂的山峰,以及遮天蔽日,仿佛吞噬一切的林木。

    特别是到了夜晚,豺狼虎豹横行,即便点燃篝火,也不一定能够保证安全。若非一路上都有栖息在山林的黑山军向导带路,再加上管亥武力不弱,也许不用到张燕的老巢,半路上就已经进了老虎的肚子。

    其实从林虑到张燕的老巢并不远,因为根据张燕曾经袭击的城镇来看,可见他所盘踞的地方就在邯郸市西北,邢台市正西方的太行山当中,从管亥出发的地方到张燕所在的老巢,满打满算,也不过是二百公路的路而已,却用了半个月,可见山路崎岖,道路难行。

    在走了半个月一直到六月中旬,管亥才从大山里转了出来。他已经跟张燕的人马在林虑山北面的炉峰山脉就有过碰面,张燕也知道他出使自己,因而一直在老巢等着他。

    管亥从山里出来之后,就看到此地多为丘陵盆地,在山谷间有一条不算小的河流经过,两侧河岸耕种了大量田地,房屋屋舍建在山坡上,顺着河两岸密密麻麻,全是紧凑的木屋,山下很多百姓在田里劳作。

    六月虽然大旱,但五行山中还算清凉,又有河流奔涌,只要水源不枯竭,就宛如一片世外桃源。

    事实上也是如此,这里在后世是秦王湖景区的正北面,有无数丘陵和谷地,又有东川口水库和朱庄水库。此时当然没有水库,但这里是七里河的上游区,七里河在这个时候的名字叫氵虒(si)水,发源自太行山深处,恰好途径此片大量山谷,灌溉无数田地。

    农耕文明要想发展壮大,最重要的就是要有合适的开垦地区,在科技不发达的古代,冀州豫州这样平原就是天选之地。张燕能够聚集三十多万人口,麾下兵马最多的时候达到十万,就是因为他在这太行山中找到了这处得天独厚的区域。

    管亥从盘旋的丘陵上下来,又被带到了东面的一处山崖上,在山崖后面有一块很辽阔的平地,里面建造了大量营寨、校场,丘陵被森林茂密覆盖,山崖外围被木栅栏圈起来,只有山脚有一处青石板铺的道路可以向上。

    顺着道路拾阶而上,到了山谷上方,就正式进入了张燕的军阵大营。营寨门口附近皆有士兵守卫巡逻,管亥过来也没有任何下马威,只是放他们进去,而张燕就已经在寨门口附近领着大小头目等候。

    张燕约四十上下,他本姓褚,黄巾时与兄弟张牛角一同起义,黄巾失败后逃入深山,在攻打山下城镇的时候,张牛角中箭而死,临死前将自己部众交予褚燕,褚燕因而改姓张。

    管亥走过去,张燕带着大小头目孙轻、王当、杜长、张方等人迎过来,拱手朗声道:“管渠帅!”

    渠帅?

    管亥皱起眉头,摇头说道:“张将军,你现在是朝廷的平难中郎将,我是朝廷的虎威中郎将,皆为朝廷要员,怎么还能以黄巾军中称呼?莫非张将军还心念着天公将军否?”

    张燕脸色略微尴尬,摆摆手道:“某自然知道黄巾军已成为过去,只是心中一直敬仰管将军在黄巾时的勇武,因而心中怀念而已,将军请跟我来。”

    说罢张燕就领着他来到了营寨前门大营的厅堂之中。

    一行人进去,管亥带着他的副将坐在张燕右手下方,其余轻、王当、杜长、张方等人则坐在他们的对面。

    张燕高坐主位。

    等大家坐好之后,管亥也不跟他绕圈子,直来直去地道:“张将军,我也不跟你说虚的。早年我为天公将军死忠,跟随将军南征北战,然天公将军败亡之后,我遭到宗族遗弃,被关将军俘虏,幸得青州军仁义,没有将我处死,捡回一条命。”

    “再造之恩,没齿难忘,因而我现在唯关将军马首是瞻,奉洛阳朝廷为主。我们当年起义,就是为了反抗朝廷苛政。可如今天公将军、地公将军、人公将军皆已作古,再想举起黄巾义旗千难万难。且大汉天地早就已经改变,再想着覆灭朝廷,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番话以管亥的头脑当然说不出来,这一趟除了管亥以外,陈暮还派了一名说客,此人正是管亥带来的那名副将,他认为应该先让管亥探一探张燕的口风,看他是不是真的愿意投降于朝廷,听命于洛阳天子,这才教管亥话术。

    张燕听后,感慨一番,说道:“是啊,想当年我等跟随天公将军,一晃多年过去。连皇帝都死了几个,大汉天下早就变天了,到处都是不服王化的诸侯想要颠覆朝廷,又何时还能够轮到我们?”

    管亥就又道:“当今天子伯安公,乃海内知名大贤,素来以仁义著称于世。他做天子,乃众望所归也。我等都是贱民出身,原本都是犯上作乱,造反的罪名,今得朝廷宽恕,已经是开恩。正所谓以德报怨,则宽身之仁也。朝廷既已免除我等罪孽,切不能以怨报德才行。”

    从管亥进门,到现在的话语内容总结。其实就是张角的黄巾起义已经失败,而且朝廷已经换了皇帝,免除了苛政,他们这些人就不应该再继续造反。何况他们本身还是有罪之身,蒙朝廷法外开恩,就应该感恩戴德,不能恩将仇报的意思。

    张燕明白他的意思,正常情况下,应该是立即满口答应效忠朝廷,但不知为何,脸色却十分犹豫,一时迟疑,让管亥身边的那名说客瞧出端倪,因而忽然出声说道:“难道张将军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成?”

    “额......”

    张燕一时被问住,噎了一会儿,才左顾而又言他,对那说客道:“这位是?”

    “在下许硕,为光禄丞,朝廷派我去军中督查粮草、武器、铠甲,此番管将军来此,我一同随行。”

    许硕笑着应道。

    许硕早年是青州一个小宗族人,因为读过书,应征到关羽军中为主簿。后来在关羽讨伐青州宗贼流寇黄巾之时,多有出力,劝降过许多黄巾,立有功劳。

    因此节节高升,成为光禄勋下面的属官。

    之前说过,光禄勋其实是管军队出征时的武器装备,所以刘关张陈最初的好友赵琳,就是光禄勋下面的属官,被上面派到北军中管理这些器械。陈暮结交赵琳,就是为了让自己的军队能够换上最好的武器装备。

    许硕一直是在关羽军中,功劳不少,因此朝廷征辟他为光禄丞。这样有个好处就在于军中所有武器装备粮草方面的事情,就由关羽一手遮天,也算是朝廷对关羽的一种信任体现。

    张燕说道:“原来是光禄丞,我倒不是有难言之隐,袁绍常年对我用兵,让我损失惨重,我与他血海深仇,只是袁绍势大,对我盯防颇严,恐难有所作为。”

    许硕就说道:“我知道将军在担忧什么,你害怕这场战争的结果是袁绍赢是吗?”

    张燕脸色就更加尴尬。

    历史上他敢于出兵十万帮助公孙瓒,是因为当时袁绍也不强大,而且袁绍和吕布曾经攻打过他,导致他伤亡惨重,因此他必须报这个仇。

    但等到袁绍消灭公孙瓒,在冀州彻底站稳脚跟,实力发展起来后,就已经不是张燕能够得罪起的。

    因而在这一段时间,张燕只能龟缩起来,根本不敢再出去招惹袁绍。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曹操官渡之战打败袁绍,且袁绍病死之后,他才确定中原霸主是谁,然后就果断投奔曹操。

    一系列的举动,显然证明张燕确实是个墙头草。

    不过他也没办法,毕竟带着几十万人躲在袁绍的身边。即便他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跟随他的这几十万人口考虑,一旦袁绍取得胜利,对于张燕和他的部众来说,将会是一场毁灭性灾难。

    太行山并不是一个真正的世外桃源,以冀州的军事实力,想要踏平他的山寨,易如反掌。只是袁绍不可能把他作为主要敌人对待,因此没有下重手而已。

    如果他在胜负分出来之前,就彻底倒向朝廷,等到袁绍获得胜利,那一点挽回的空间都没有了,这是张燕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所以朝廷的使者,他肯定恭恭敬敬。但如果朝廷让他现在彻底倒向朝廷,派兵马攻打袁绍,他也很难从命。

    简单来说,谁赢,他就帮谁。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在任何时候都适用。

    许硕看他没有回话,充满尴尬的脸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好在陈暮早就料到了这些黑山军的想法,因此许硕在来之前,被他面授机宜,早就有了应对之策。

    就看到许硕丝毫没有慌张,微笑着说道:“将军所想,朝廷早就已经明了。所以将军请放心,朝廷也不会强迫将军去进攻袁绍,此次过来,是少府想要邀请将军,以及五行山中诸多头领,一同前往林虑商议大事。”

    前往林虑?

    张燕与自己几名部下互相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众人心中忐忑,开始犹豫起来,跑到别人地盘上,安全能不能得到保证?

    见几人默不作声,急性子的管亥嚷嚷道:“你们怕个鸟蛋,少府又没有把地点放在城内,是在城外原上,一眼就能看十几里,自己带兵过去就是,如果觉得我们带的人太多,你们就走嘛,难道还怕少府吃了你们不成?”

    张燕被他一挤兑,脸上挂不住,但还是不敢得罪朝廷使者,就说道:“不知道这位少府是哪位?”

    许硕向着南方拱手,微微一笑道:“乃名震天下的陈子归!”

    陈子归?

    “这陈子归素来传闻忠义无双,曾经怒斥董卓,后来带兵营救满朝公卿,为世人称赞。”

    “我还听说陈子归爱民如子,在青州颇受百姓爱戴。他大哥刘玄德,以是仁义君子,就连冀州百姓都对他感恩戴德,想来陈子归应该也不是弃信之辈。”

    “如果是他的话,以他的名望,应当不敢加害我们。”

    几人议论纷纷。

    人的名,树的影。

    陈暮名气太大,而且都是美名,让人忍不住就对他心生好感。

    主要是他干的恶事都藏得太深,真相被淹没在了土里,知情人士又少,只有阎忠、太史慈、王钧等寥寥几人知道他的恶行。

    甚至连荀和这些党人都被蒙在鼓里,陈暮有这样的一个好名声,基本都是他们在士林帮忙宣传所致。

    再加上有名闻天下的郑玄蔡邕等人帮忙背书,他的名声在大汉现在也是鼎鼎有名的顶流。比那些只在州郡县出名的普通名士强得太多,地方百姓都知道。

    有了这样的名望在,张燕等人就安心许多。在他们想来,既然陈暮名望加身,应该不会背信弃义,忽然袭击他们才对。

    更何况张燕还是朝廷册封的将领,名义上也是朝廷命官,无故诛杀,朝廷也会问责。

    想到这里,张燕就少了几分担忧,出言好奇问道:“既然是名震天下的陈子归相邀,我等自然不能相拒,只是不知少府邀请我等,是为了何事?”

    许硕说道:“此事事关重大,邀请诸多头目,也是为了打败袁绍。不过我之前也说过,少府不会强迫诸位出兵,但我们也希望诸位两不相帮,在必要的时候,提供一些便利,少府是愿意拿东西来换,至于具体什么事情,将军到了便知。”

    张燕与自己几名部下互相看了看,最后用力点点头道:“好,既然如此,那我也不能胆怯。还请二位今日先在营寨中休息,容我准备一番,明日我们就出发前往林虑,与少府相会。”

    “好,那就有劳将军了。”

    许硕点点头。

    这一趟任务圆满完成,只要张燕到了林虑,少府自然有把握说服他让开道路,让朝廷的军队可以利用五行山中的小道来突袭冀州!

第一百二十二章 计划赶不上变化

    到六月中旬,袁军的攻势就更加迅猛了。

    不仅袁绍亲自跑到了安阳前线,还派出大股骑兵,绕道荡阴后方,不断袭击洛阳军粮道,试图将荡阴变为一座孤城。

    陈暮在制定战术的时候其实考虑过很多,有想过要不要学曹操,来一个诱敌深入。

    在官渡之战的时候,曹操就是在白马、延津等地布置少量兵马为诱饵,然后引袁绍派出先锋大军颜良文丑进攻之时,让张辽关羽突袭,把袁绍先锋军击败。

    但他犹豫了许久,还是没有采取这个战术。因为官渡之战和现在的荡阴之战有很大区别,那就是袁绍绝不会轻视洛阳的军事实力。

    那个时候曹操很弱小,在袁绍看来,收拾曹操易如反掌,所以犯了很多愚蠢的错误,根本问题就在于轻敌。

    而如今的朝廷兵马虽然只有大概六万人,但加上幽州和青州,综合实力已经与他相差不多,这种情况下,处于非顺风状态的袁绍,绝不会那么冒失,到时候他的策略反而难以生效。

    卢姥爷有一句话说得好,“人在装逼的时候,是没有脑子的”。这句话可谓至理名言,不管是对袁绍来说,还是对曹操,乃至孙权刘备等人,都非常奏效。

    袁绍春风得意,率领十多万大军浩浩荡荡南下,誓要一举踏平许都,然后在官渡被曹操打得生活不能自理,最后狼狈逃窜回邺城。

    曹操一统北方,志得意满。又招降纳叛,得刘表数万水军精锐,以为江南可平,结果赤壁一把火,损失惨重。

    合肥城外孙十万就不用多说,刘备好不容易积攒了半辈子家当,一样在夷陵之战败得精光。

    虽然刘备并不是去为了装逼,但仇恨同样蒙蔽了他的脑子。

    所以人不管是在盛怒之下,还是在意气风发的时候,智力都会大幅度衰减,这几乎成为了汉末各路诸侯们的一个通病。

    如今袁绍显然没有达到春风得意的程度,智商肯定是在线的,想让他主动犯错还是比较难。

    毕竟逆风天下楷模。

    因此陈暮还是得采取常规战术,利用道路复杂,连绵纵横的太行山做突破口,出其不意,直达安阳。

    六月二十二日,气候依旧十分炎热,大地像是被烘烤过了一样,荡阴、朝歌等地旷野数百公里范围的平原上,土地都龟裂开来,成群结队的骑兵漫无目的地在游荡,仿佛荒野里的一群群孤魂。

    关羽站在城头上,手搭凉棚,远远地看到在城外的原本的袁绍军营寨正在处于拆除阶段,军中的物资全都密密麻麻堆积在了辎重车上,然后开始缓缓向后撤退而去。

    如今刘备麾下人才济济,洛阳这边有关羽、赵云、管亥、徐晃等高级将领。其他还有武安国、韩浩、杨奉、李乐、韩暹、胡才、关平、罗颢、李兰、管承、王丹、张饶等数十名中级将领。高级将领质量远比袁绍强悍,中级将领同样也不差。

    此时这边分布情况是赵云领麾下韩浩、罗颢、李兰三人屯兵朝歌,徐晃领副将张饶在林虑,因此这时的荡阴城内,关羽身边有关平、武安国、杨奉、李乐、韩暹、胡才、管承、王丹等大小诸多将领,以及三万大军。

    他们同样聚集在城楼上,顶着烈日观望城外形势,眼见袁绍军前些日子还攻势极为迅猛,今日忽然撤兵,不由十分纳闷,关平忍不住说道:“父亲,袁军怎么忽然撤兵了?会不会故意使诈?”

    武安国抬头看了眼天色,说道:“现在的天气太热了,每日都不需要操练,站在烈阳下半刻钟就能一身大汗,士兵们都没有战斗的心思,也许是天气的缘故让他们撤退。”

    “嗯......”

    关羽沉吟道:“不管是不是天气原因,敌人既然撤退,我们就不能安全地放他们离开。取我刀来,我亲自出城追击。”

    关平忙道:“父亲,万一敌人使计可怎么办?四叔现在回洛阳了,还是等四叔过来再说吧。”

    关羽眯着眼睛望着远方,摇摇头道:“四弟找我要了管亥,说是想让管亥出面去打通五行山中的道路,奇袭安阳。如果让袁军撤退回去的话,那安阳岂不是固若金汤?四弟的计划也就失败了,因而我必不能轻易让他们回去。”

    “父亲......”

    “好了,我意已决。公献,尔等留守城中,霸侯启上与我同去。”

    关羽让杨奉李乐胡才韩暹等白波军留守在城里,又叫上武安国和管承,白波军现在跟洛阳已经成为利益共同体,他们的家属都已经安顿在后方腹地,因此现在杨奉等人忠诚可靠,不会反叛。

    至于武安国和管承,二人最为勇武,至少管亥走后,在如今的荡阴城内是仅次于关羽的存在,这一场是突袭追击战,必要勇将出马才行。

    关平劝不动父亲,无可奈何,只能急匆匆地去安排城内骑兵,准备跟着父亲一起出战。

    当下关羽带着五千人马,加上一千骑兵,浩浩荡荡出城追击。

    双方一前一后,很快在距离荡阴城外的七八里处追到了袁绍军后方的辎重部队。

    但袁绍也并不是完全没有防备,派出人马断后,双方交战之后,袁军断后的兵马留下一地尸体,掩护着辎重部队继续北逃。

    又追了数里,前方就已经出现了一座城池,正是距离荡阴城约十多里外的羑里城,现在已经被袁绍占据。作为一颗镶嵌在河内前线的钉子,关羽做梦都想把它拔除。

    袁军进攻荡阴的数万大军源源不断地开始往城里去,但城池不大,本来就狭小,一时间数万大军拥挤在城外,乱作一团,并没有排出整齐的军阵。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虽然不明白袁军为什么会忽然露出这么大破绽,但关羽久经沙场,自然明白战机稍纵即逝,不能怠慢。

    因此他马上下令全军突击。

    其实关羽并不知道,这是因为东面战场打响的缘故。

    包括陈暮也不知道,在通讯不发达的年代,计划往往赶不上变化。

    之前定制群狼战术,陈暮认为青州应该发起先手进攻,由各路将领分头袭击骚扰冀州,将袁绍主力吸引到东面战场去。

    刘备很完美地执行了陈暮留下来的战术,让麾下谋士团制定进攻计划,早在六月初,就开始第一轮进攻。

    在陈暮想来,第一轮进攻肯定不能有什么太大效果。毕竟袁绍对青州的防备远比对洛阳的防备更严密,因为袁绍很清楚洛阳的实力并不足以对他产生威胁,而青州却有。

    所以陈暮认为,在第一轮进攻产生不了太大效果的情况下。早期河内与魏郡的情况,应该还是以对峙为主,袁绍必然继续对荡阴发起进攻,他就可以与黑山军达成交易,打通太行山道路,奇袭安阳,先把羑里城这个钉子给拔掉。

    结果他还是高估了袁绍实力,或者说,并不是袁绍的实力不强,而是双方的高级将领以及高级谋士之间的差距过于明显。袁绍千不该万不该,让淳于琼这个猪队友镇守在东面战场至关重要的甘陵城。

    六月初,刘备就派出数股大军,浩浩荡荡,分多股兵马骚扰清河国、渤海国各处城镇。按照荀彧的计划,最开始主要是以平原国周边的几个城镇为主,先把这几个缓冲城市拿下。

    如鄃县灵县修县等地,这几个县离平原县太近了,同时又离甘陵城特别远,袁绍不敢在这些地方派重兵,因此主要防御力量,是以甘陵为前线,临清贝丘等地为后方。

    在甘陵城到广宗、清渊这附近数百公里范围原本是没有城镇的,但随着双方军事对垒,密密麻麻就建起大量营寨、城池,比如临清城就是在这个时候建立。

    而鄃县灵县修县等地就成为双方的缓冲地带,兵力极少。这样一旦与青州发生战争,那么双方就有了迂回缠斗的空间。不然的话,如果袁绍把这几个县作为前线,一旦被攻破,那么后方上千里都会防守空虚,对于他极为不利。

    显然这种做法没有问题,青州进攻清河国之后,这几个县城很快被拿下。同时袁绍那边也得到了消息,甘陵后方的防御体系马上开始应对起来,这样即便青州大规模进攻,也会在以甘陵为中心重镇区域与袁绍硬碰硬,不可能威胁得到魏郡那样的中枢地带。

    然而就在双方军事战争即将升级,青州不断派兵袭扰各处城镇的时候。负责从兖州博平县北上袭扰贝丘的张飞做了一件事情,就让整个战场的形势瞬间戛然而止,然后如捅了马蜂窝一般,引起了整个冀州军团的反扑。

    当时青州从平原各路出兵进发,袁绍也派人出兵进行反制。本来双方兵对兵,将对将,互相斗智斗勇,这也是陈暮之前预设的情况,这个过程,在他看来,也许会持续长达数年之久。

    结果张飞率领着一千骑兵两千步兵,进攻贝丘,田丰作为随军军师,敏锐地观察到贝丘城中的主力部队都被调动到了夏津一带的前线,城中守卫力量非常空虚。

    正常情况下,这个时候进攻贝丘,也许会有出人意料的结果。

    但田丰就是不按套路出牌,他干脆让张飞绕过贝丘,北上跑到了甘陵城外。甘陵城可不空虚,城内兵马多达三万多人,冀州实在太大了,袁绍光在东面战场布置的兵力足有十二万。

    虽然在中途早有探子向城内禀报有敌人进攻,但甘陵作为清河国治所,第一大城市,城内外广阔平原上,栖息着无数村庄和田野,还有大大小小不下数十坞堡营寨。

    城内城外的兵力加起来,足足有五万人。淳于琼听说有敌人来袭,倒是马上关掉了城门,结果跑过来一看,敌人才三千人,顿时觉得自己大惊小怪。

    再加上张飞在城外一顿挑衅,让淳于琼感觉丢了颜面,刚巧中午吃饭的时候,他喝了不少酒。被人一顿嘲讽,淳于琼勃然大怒,领着一万人马出城,在城外摆开阵势,就要和张飞决一死战。

    然而还没等他阵势摆开,张飞那边扭头就跑。骑兵跑得飞快,所有的步兵抛下辎重,撒丫子飞奔。淳于琼追击的兵马立即去哄抢物资,而且在发现这些物资当中有大量青州出产的临淄酒之后,所有人都开始兴奋起来。

    临淄酒就是蒸馏白酒,这些年来和幽州的涿酒驰名中外,北方冬天日渐寒冷,烈酒日益畅销,价格居高不下。淳于琼本身就是个酒鬼,最喜欢喝的就是临淄酒,因此也顾不得其它,亲自加入哄抢的队伍。

    而就在袁军陷入疯狂地零元购的喜悦之时,张飞在田丰的吩咐下,打了个回马枪。骑兵从两翼包抄,轻装步兵悍然冲阵,杀得淳于琼出来追击的兵马大败,狼狈不堪地往甘陵城内跑。

    他们这边往城里跑,张飞就往城里追。三千人直接杀进了城中,顿时城内乱作一团,搞得鸡飞狗跳,就连淳于琼本人,也是藏进了一口井中才躲了一条性命。

    等到城外各处营寨坞堡中的兵力集结起来,杀回甘陵的时候,张飞早就从东城门跑了,甚至还纵火烧了城内粮草,弄得城中一片狼藉。

    这一战也成为了张飞经典一战。

    正所谓“甘陵城中三千甲,杀散袁绍十万军,姓张名飞字翼德,万古流芳莽撞人!”

    甘陵城失守的消息顿时让冀州上下震惊动荡。

    要知道,甘陵城是袁绍苦心经营的军事重镇,周围建造大量的城镇坞堡营寨进行拱卫,成为了抵御青州的重要力量。

    结果在周围足有五万大军,且外围还有数万军队的情况下,让三千人进入腹地搅了个天翻地覆,还攻破了城池,差点把城内的守军屠戮一空,怎么能不让袁绍震惊。

    这种情况下,袁绍就不得不暂缓对北面战场和西面战场的进攻趋势,而是将原本进攻河内的大军收缩起来,除了羑里城和安阳以外,其他兵马都尽量固守,同时向东面战场再次增派兵力。

    所以说计划赶不上变化的原因就在这里,东面战场动荡,让西面战场也开始放缓。陈暮以为骚扰战得打好几年,还想着奇袭安阳,把羑里城给夺回来呢,结果人家袁绍就直接开始固守安阳,让他计划落空。

    同时这也是为什么荡阴城外敌人莫名其妙开始撤退的缘故,关羽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正如《亮剑》里说的一样,就算敌人是去拜寿,也不能让他们安然回去。

    因此关羽率军追击,杀到了羑里城外,刚好敌人撤退匆忙,而且领军将领素质不高,秩序十分紊乱,给了关羽机会。

    只要这一战能够大获全胜,那么夺取羑里城,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然而就在此时。

    羑里城东西二门忽然大开,左右从城内各杀出一将来,每人领了数千兵马,浩浩荡荡向着关羽袭来。

    “河北颜良、文丑在此,关羽休得猖狂!”

第一百二十三章 巅峰关羽

    随着甘陵震荡,袁绍这个时候已经离开安阳,回到了邺城。

    他不在,前线的指挥重任自然就落到了早先派过来的两名先锋大将颜良文丑头上。

    这二人颜良镇守羑里城,为羑里城主将,文丑则是骑兵统领,率领骑兵在旷野上不断骚扰关羽后方粮道。

    事发突然,袁绍恐因为甘陵的失守让青州全面出击,直接把东面战场打崩溃,因此自己带着一帮能臣干将全都回邺城准备一番前往清河国。

    到了羑里城这边,只得临时派人通知他们,让他们把前线的兵马撤回去。同时他也在紧急调任原来坐镇邺城的逢记和闵纯过来协助二人,只是邺城离羑里城过于遥远,他们不可能瞬移过来。

    这就导致颜良文丑几乎没有做什么过于周密的策划,仅仅只是让前线围攻荡阴的几名将领带着兵马回羑里城而已。

    所以羑里城前线混乱,并非是有什么其它特殊原因,纯粹是颜良文丑统军能力也就这样。否则即便东面战场出现巨大纰漏,袁绍只要留下一个靠谱的将领,如张郃高览,或者派两个还可以的谋士,如审配荀谌,必不会发生这样的乱子。

    但对于关羽来说,敌人统军能力不强导致撤退混乱确实是个好机会。最关键的是他抓住了这个机会,或许也是颜良文丑大意了,没有想到关羽居然有胆子带着几千人马追出数万大军,导致弱点暴露在敌人面前。

    当时颜良正在城楼上指挥撤退行动,远远地瞧见兵马追来,顿时知道不好,马上招呼文丑,二人各领城中数千人,从东西二门出来,以一个钳形攻势,左右包抄,想要将关羽拦在城外。

    眼见二人气势汹汹而来,关羽大刀上扬,示意大军停下脚步。身后尘土飞扬,骑兵与步兵拉开了很大一段距离,因而前方骑兵缓缓勒住马匹,步兵还在二里之外。

    “父亲,怎么办?”

    关平看到远处城池当头数千骑兵浩浩荡荡冲来,身后又跟着数千步兵,兵马比他们多,如果这个时候只去杀南城门口撤退的兵马,很容易就被这些人从两边包抄,断了后路。

    关羽今年已经三十六岁了,从二十四岁开始,跟着刘备战黄巾,平贼寇,讨董卓,南征北战多年,早有大将风范,又怎么看不出来这一点?

    正所谓穷寇莫追,冷兵器时代就是这样,你光顾着从后面追杀敌人,自己的军阵其实也会十分散乱,没有阵型。

    一旦左右两侧忽然有突袭的,反而会让自己处于极为危险的地步,纵观华夏数千年,追杀敌人,被人家诱敌深入,反被伏击的例子数不胜数。

    刘备在博望坡,不就是这么击败夏侯惇的吗?

    虽然眼下的场景跟被人家诱敌深入后伏击有所不同,但效果是一样的。关羽军确实人不多,追杀因后撤而导致混乱的南门口敌人肯定没问题,但颜良文丑部完全可以趁着他们杀戮南门口士兵的时候,列好军阵,从左右突袭他们。

    有阵型和没阵型的区别实在太大了,关羽迟疑片刻,摇摇头道:“看来必须击败这两股敌人,才能顺势突袭。平儿,你去后方步兵阵,待会我带着霸侯和启上拖住他们,你找机会去突袭南城门外的敌人。”

    关平看了一下敌人,颜良文丑各领四五千人,光骑兵就有三四千,合计兵力近万。由于临时出城,队形还没有列好,属于一字长蛇阵,浩浩荡荡向着这本奔赴而来,停在了二里外。

    而自己的父亲这边由于只有一千骑兵在最前面,所以很快把阵型摆开,倒是有阵型优势,只是敌人人数太多,让他十分担忧,说道:“父亲,敌人的人数实在太多了,我们步兵方阵尚未抵达,还是撤吧,不能涉险。”

    “胡闹!”

    关羽瞪了儿子一眼,呵斥道:“此夺回羑里城千载难逢的机遇,又怎么能错过?”

    “父亲.......”

    “好了,关平听令,回后方步兵中集结军阵,准备突袭!再有叨扰,定斩不饶!”

    “我.......唯!”

    关平原本还想硬着头皮再劝他爹一句话,但见父亲脸色不愉,就知道难以抗命,只能无奈答应,勒转马头,回去统领步兵方阵。

    过了片刻,之前统领步兵方阵的管承骑马赶来,一千骑兵列成一排,远远地与敌人进行遥遥对峙。

    几万人混乱之中进城不是一时半会能那么快进去得了,颜良文丑反倒是已经先把骑兵阵型开始在摆开,在战场上,阵型永远都比人数更重要。

    孙十万就是因为没有丝毫阵型,带着几千人大摇大摆跑到合肥城外观望,被人家张八百以锥子阵突破,差点给张辽砍死。

    颜良文丑好歹也是大将,基本常识还是有。而当他们在组织阵型的时候,关羽早就已经阵型组织完毕。

    “将军,现在该当如何?”

    武安国出声询问。

    关羽眯起眼睛,青龙偃月刀指着右侧颜良方向道:“我观左侧军阵集结稍慢,右侧较快。我们先突袭右侧军阵,若能斩敌将最好,若不能,只消先打乱他们阵型,再回头猛击左侧军阵。”

    “左侧阵型集结确实较慢,右侧已经快集结完毕。为什么我们不先突袭左侧,而要突袭右侧呢?”

    武安国不是很明白。

    关羽笑了起来:“如果我们先攻左侧,确实一定会击破他们。但这会给右侧敌人争取时间,到时候我们面对的就是已经完全集结好的数千敌人。而先攻破右侧,打乱他们的阵型,左侧敌人没那么快集结起来,再攻左侧,则能一次性击破两方兵马,此谓之逐个击破也。”

    “原来如此。”

    武安国和管承隐隐约约听懂了一些,不由得感觉大受震撼,原来战场对局,居然有如此多门道。

    关羽说道:“全军听令,跟我冲杀!”

    “杀!”

    骑兵们骤然暴喝,同时举起了手中的环首斩马刀。

    “走!”

    关羽一夹马腹,夸下爪黄飞电如一道魅影一般向着前方冲去。

    那边颜良还在组织阵型,骑兵排列整齐,后方步兵紧随其后,枪盾手在前,朴刀手在后,迅速集结组织成队伍。

    他已经集结了大半,眼看就要形成军阵,拦在关羽军面前,哪料到敌人居然如此悍勇,根本不给他们继续集结的时间,向着他们悍然发动了突袭。

    无奈之下,颜良只得领着骑兵先上。

    短短二里转瞬即到,双方人马很快冲撞在了一起,犹如火星撞地球一样,到处都是人仰马翻,厮杀声不绝于耳。

    颜良勇冠三军,在冲锋之时,大刀如银月划过,顷刻间就已经斩杀了三名敌人。

    而就在他准备要继续砍杀的时候,乱军之中,眼角忽然瞥见不远处有一绿袍身影,如一头猛兽般在人群中横冲直撞,肆意砍杀,不断向着他靠近过来。

    再扭头一瞧,就看到了那绿袍身影正是关羽。

    茫茫人海当中,他看着关羽,关羽也看着他,让他觉得毛骨悚然的是,关羽面无表情的脸上透露着一股生死看淡的冷漠,目光之中似乎带着一丝可怕而又冰冷的寒芒,即便是死死盯着他,手中大刀的挥舞速度却丝毫不慢。

    他犹如一头猛虎出笼,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一个冲刺间,就斩杀七八人,大刀所向睥睨,居然无一合之将。爪黄飞电在人群中肆意穿梭,顷刻间,就已经来到了颜良五六丈外。

    “可恶!”

    颜良在这一瞬间就回过神来,一边暗骂自己居然被关羽杀气所摄,一边心中充满了不服。

    人都说关羽纵横睥睨,无敌于世,除吕布外,无一人是他的对手。

    当年虎牢关时,关羽并未出战,但早年传闻吕布被他打得吐血而走,虽说有张飞出力的缘故,却也奠定了关羽的名声。

    更何况这些年来死在关羽手中的强者不计其数,亦是积累名声。他颜良在袁绍麾下,虽说勇冠三军,但世人一直不承认,因为他没有什么太拿得出手的战绩。

    如今关羽就在眼前,这让颜良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名扬天下,让世人知道他冀州第一勇将有多厉害的机会!

    想到这里,颜良恶从心头起,手中长刀直指关羽,怒喝道:“关羽纳命来!”

    说罢拍马舞刀,直奔关羽而去。

    关羽带着数十亲卫以及武安国等人在人群之中杀出一条血路,目标正是颜良,他向来是喜欢在乱军中先斩敌将首领,这样敌军士气大跌,即便己方人少,亦是能轻易取胜。

    原本他以为敌人会顾忌自己的名声而不敢出战,哪料到颜良胆子居然这么大,竟然还敢上来送死,当真是让他意外得很。

    不过既然敌人自己送上门来,那自然是一件好事。

    关羽眼中闪烁着冷厉的寒光,同样一拍马臀,手中大刀居然没有举起来,而是就这样拖在地面上,倒拽着向颜良奔来。

    数丈距离眨眼间就到,就看到关羽提刀在空中划过一道半圆,爪黄飞电福如心至一般高高跃起,同时大刀悍然劈下,他居然以右臂单手竖劈,直刺刺地向着颜良砍过去。

    颜良没有想到他竟然这么小瞧自己,勃然大怒,举刀横架。这么大力劈砍看似强悍,实际上破绽很多,一旦被敌人架住,攻势被破,就会暴露出中心弱点,来不及防御,只要敌人横刀格开,顺势一个劈砍,就能将人杀死。

    然而一刀劈下来瞬间,颜良立即就意识到不好,因为他感觉自己仿佛被一座山压在了地上。手中紧握的大刀颤抖了一下,虎口裂开,差点没有握住刀。

    “这厮力气好大!”

    颜良一边暗暗叫苦,一边使出了吃奶的劲,这才把这一刀力气化解,难怪关羽会用破绽这么大的招数,正所谓一力降十会,一记普普通通的直拳打过来,哪怕破绽再多,直接给你一拳打死了,又何必再管什么自己身上有破绽呢?

    眼见自己第一刀被架住,关羽倒也不慌,反手一刀横扫过去,直奔颜良的脖子。

    这个时候再想举刀格挡已经没机会了,因为人家本来就先手占据主动,而且你还没有把人家的刀格开,自己反倒被震得虎口发麻使不出力气,举刀想架那是作死,无奈之下,颜良被迫仰头倒在马臀上,躲开这一击。

    他才刚躺下,眼前就黑影划过,劲风拍打着脸,惊出了颜良一身的冷汗。要不是他反应快,立即躺下躲开,这一刀绝对能连着他的脖子,直接将他的脑袋砍掉。

    “死!”

    下一秒,一声暴喝在耳边响起。

    颜良还在庆幸自己躲开了这一击,人不过是才从马背上起来,正准备举起武器反抗,耳边如惊雷,双目就惊恐地看到第三刀已经接踵而至。

    而他的手,却还没有来得及举起来.......

    这一刀,竟是已经避无可避!

    颜良睁大了眼睛,眼神中充满了惊惧以及不甘。

    在这一瞬间,他没有任何思考的空间。

    只能感觉到死神悄然来到了他的身后,像是准备挥舞起手中的刀,终结他的生命。

    当!

    一声剧烈的金属碰撞声音响起。

    与此同时,颜良耳畔有人喊道:“大哥,快走!”

    等他回过神来,他的马已经被人刺了一记,如受惊的兔子一样,从人群中穿梭出去,往北面跑了。

    “嗯?”

    关羽看向坏他好事的人,这人正是文丑。

    刚才关羽领军突袭颜良部,文丑这边阵型还没有摆开,所以没有冒然率军过来帮忙。

    但他也有骑兵,因此在双方骑兵缠斗的时候,文丑就马上统领麾下骑兵从侧面对着关羽军发起突袭,想要助颜良一臂之力。

    哪料到才刚杀入阵中,就看到关羽杀到了颜良身边,情急之下,立即拍马来救,在第三刀出手的瞬间,从侧面用手中接近四米的马槊硬生生掼到了偃月刀刀面,点偏了这一刀。

    这也就是武力值同样能达到90多的文丑,要是换别的将领,绝对救不下来。

    因为能够救颜良的办法只有两种,一种是直接刺关羽,逼迫关羽收刀来防,另外一种是打武器,或者帮颜良去格挡招架。

    前一种太冒险,一是关羽身边还有武安国和管承护卫左右,他直接出手刺关羽,这二人也不是吃干饭的。二是关羽大刀势大力沉,文丑只看第一刀就看出了端倪,即便去刺,万一关羽侧身躲开,手中刀还是会依照惯性砍下去,颜良依旧保不住。

    所以文丑在电光火石之间,只能选择第二种办法,而且还必须是他才行。如果是武力值较低的普通将领,关羽这一刀砍过去不仅力气大,且势如闪电,普通将领绝不可能帮忙架得住,但文丑武力值很高,眼疾手快,这才勉强能挡下。

    因此可以说,颜良能够活过关羽第三刀,完全是运气好,刚好有文丑在旁边。不然的话,即便是有别的亲卫,一拥而上,这杀人三刀,除了吕布赵云黄忠张飞等寥寥几人以外,就连太史慈孙策这些人,都不一定能扛得住。

    文丑救下颜良,看到关羽杀人般的目光看向自己。虽然自恃自己武力不弱,但眼见与自己不相上下的大哥颜良都差点在三招之内给劈死,顿时勇气全无,丢下马槊,调转马头,从腰间抽出佩刀,刺在马臀上,没有丝毫体恤马匹,直接一个冲刺落荒而逃了。

    两名大将被打跑,剩下的骑兵哪怕人数比关羽军还多一倍,怎么敢继续作战?当下纷纷呼啸着逃跑,作鸟兽散,几乎不用关羽吩咐,关羽军士兵们就追杀了出去,战场上一片狼藉,满地数百具尸体,血液浸透了地面,留下一片绚烂的红色。

    “将军,敌将逃跑了,还追吗?”

    武安国与管承一直护卫在旁,文丑刚刚过来他们其实看到了,但马槊太长了,他们的武器根本够不到文丑,等到他们一拥而上想要去追文丑的时候,人家审时度势,直接一溜烟跑了,他们也没办法。

    “哼。”

    关羽冷哼一声,收起血淋淋的大刀说道:“敌将已经被我吓破了胆,跑到野外的敌人就不用管了,现在当务之急是破城,正好顺势攻入城内,把羑里城拿下来。”

    “唯!”

    二人听了命令,呼啸一声,召唤骑兵集合,进攻南城门。

    恰在此时,后方的步兵方阵也终于赶到,骑兵与步兵汇合在一起,六千人浩浩荡荡,如一股洪流一般,向着羑里城杀去。

    关羽则坐在爪黄飞电上,倒提滴血的青龙刀,目光森然地看着远方已经一路往北跑的颜良文丑。

    这个时候,他正是武力的巅峰期,没能斩杀袁绍两名大将,倒颇为可惜。

    武将的黄金年龄可不是20多岁,20岁左右身子骨才刚长开,正是定型期,所以包括早期跟着刘备一同起兵的关羽张飞,武力值应该在80上下,并没有成长到巅峰。

    正常情况下,从30岁开始,武将的黄金年龄就正式起步。这个时候正是体力、武技、经验、臂力都锤炼得炉火纯青,登峰造极之时。

    特别是在35岁到40岁之间,差不多就是顶峰期。

    而此时的关羽,今年正是36。

    为什么早年在虎牢关的时候,关羽张飞刘备一起上,才能打跑吕布。而到了徐州的时候,张飞一个人就能和吕布打个不分上下?

    正是因为虎牢关时,那是公元189年末,关羽28岁,张飞24岁,而吕布当时大概在34岁左右。

    两个正处于上升期,一个处于人生巅峰期,实力自然有差距。

    等到徐州的时候,张飞31岁,吕布41岁,一个即将抵达人生巅峰,一个依旧保持着巅峰战力,可谓半斤对八两。

    可以说张飞在虎牢关前的战斗力可能在92左右,等到徐州的时候,就已经能到98,吕布依旧是100,双方自然是棋逢对手,要打个很久才能分出胜负。

    而现在关羽的武力值基本已经到达了99,无限接近于吕布,特别是前三刀,刚猛无匹,颜良和文丑确实不弱,如果两个人一起上,或许还有转机。但颜良先被关羽前两刀砍得失去先机,第三刀就几乎要了他的命,失了将胆。

    文丑这个时候再上,那就不是车轮战,而是去送死。因为哪怕前三刀关羽没有斩杀掉颜良,这三刀也聚集了关羽的气势,或许他能打个四五十回合,可那之后,很快就会落败,而且连逃跑机会都没有。

    因此可以说只要不是颜良文丑一起上,一个一个来,那都没有意义。排着队送死,葫芦娃救爷爷,一个一个送而已。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多方会谈

    林虑县城西北约二十余里外,此地为一处小山谷。

    山谷约有上百平方公里大,宽阔无比,拥有大量的耕地、居民区、壁屯以及营寨堡垒,乃是黑山军之一,白雀军的所在地。

    林虑山谷本来就庞大无比,后世此地为林州市,占地面积两千多平方公里,人口达百万之众。

    而此时则成为黑山军盘踞的一处要地,因为这里四面环山,又处于太行山腹地,易守难攻,一旦官军攻破谷口防御,随时可以撤退逃入太行山里,可谓是一处极佳的战略要地。

    当初关羽之所以能拿下此地,还要感谢张杨,早年林虑是由眭固、于毒、白饶等人占据,后来眭固归顺张杨,此地就成为了张杨的地盘。

    等到吕布张杨合军南下攻打兖州之时,张杨势力撤出林虑,于毒白饶等人势力太小,没办法将那么大的林虑谷全部占据,导致谷口防御四面漏风,让关羽抓住机会派徐晃进驻了林虑县城,占据了东面和南面谷口。

    徐晃在林虑县几年,一边打击与朝廷对抗的黑山军势力,一边拉拢一心种田,不想再打仗,同时也不想投靠朝廷为朝廷赋税的黑山军势力,利用贸易取信,暗中结交了不少黑山军的首领。

    包括如今这山谷中的白雀军首领白雀,便是与徐晃最为亲近的黑山军头目。因此陈暮让黑山军中势力最庞大的张燕发出邀约,广邀黑山军各大头目,便是在此地会面。

    白雀谷四面环山,只有东面和北面有两个谷口,山谷上方设置大量的机关陷阱,士兵山寨就在两侧山崖上,弓手如云,同样是易守难攻。

    在张燕抵达林虑之后,他就四处走动,邀请诸多头目相聚在此,很多黑山军对于朝廷还是有很大的抵触情绪。不过张燕毕竟是北面势力最大的黑山军,灵霄山寨之中拥众数十万,与他们多有交集,因而不愿得罪,勉为其难答应。

    到了六月末的时候,林虑周边大大小小有十余股黑山军势力头目陆陆续续抵达了白雀谷,由于白雀长袖善舞,与周围势力都多有交好,所以大家都相信他,众人自然也就没有怀疑这是官军的陷阱。

    事实上陈暮也不会去设置陷阱,因为哪怕把这些头目全杀死在这里,也根本无法铲除顽固的黑山军势力,反而会激起诸多势力的同仇敌忾,到时候更加麻烦,断自己后路。

    他是来谈判的,可不想把黑山军往袁绍那边推。到时候熟悉太行山内部复杂地形的黑山军与袁绍军配合,不断袭扰河内,那就太难受了。

    六月二十四,这个时候关羽已经拿下了羑里城,他并不知道陈暮已经去了林虑,所以派人去通知朝歌那边,赵云得到消息,同样派人去通知陈暮。只不过从荡阴到朝歌有一百里,再从朝歌到林虑更是达二百里,因此陈暮还不知道这个消息。

    陈暮又不是神仙,哪料得到自己三哥这么勇猛,又哪里料得到袁绍会被淳于琼这个猪队友坑得这么惨,所以他这边还在策划利用太行山奇袭安阳,等到安阳被围攻,前线震荡的时候,再一举夺回羑里城呢。

    烈阳高照,在一列列全副武装的士兵的保护下。马车缓缓驶入谷内,徐晃和管亥抬起头左右看看,山岗上站着一排排黑山军的士兵,没有拿武器,只是拿着旗子低头俯视着山下。

    徐晃虽然与白雀关系不错,但他心里也犯嘀咕,毕竟是人家的地盘,如果白雀丧心病狂,要跟官军同归于尽的话,那就实在太可怕了。

    好在玄甲重骑全副武装,防御力堪比唐宋时期精锐甲兵,普通的弓箭对他们几乎起不到任何作用。包括陷阵营在内,玄甲重骑和陷阵营已经是天下两大重甲军队,对付他们不能够用普通武器,而是只能用锤子之类的钝器。

    有玄甲重骑保护,再加上谷外有大量的官军埋伏,相信白雀就算再疯狂,也不至于敢突然下冷手。

    一路上非常安全,马车顺利地进入了谷内,陈暮四下张望,他其实并不在马车里,而是穿了一身铠甲,混迹在玄甲重骑当中。以他贪生怕死的性格,当然得留一手,马车太明显,一旦被招呼,立即就是众矢之的,他可以趁着马车吸引火力,调转马头就跑。

    不过出了谷口既然十分安全,那就无所谓了。反正他也只是保证自己安全而已,人心本来就难测,徐晃都不能保证与他关系最好的白雀会不会叛变,他就更不能把自己的性命全部交托在别人手里,还是得留一手才行。

    进入谷内后视野豁然开朗,远处桑田林立,道路井然有序。有农夫在田间耕作,远处有山泉水引流进村庄,还有密密麻麻,大量的八角水井分布,形成了一处得天独厚的生存环境。

    队伍又往前走了一会儿,停下脚步,陈暮钻进马车里,换了一身衣服。等到重新出发的时候,远远的就已经看到有大队人马在村口等待。

    “四将军,那人就是白雀,与我关系极好。”

    徐晃来到马车边上,指着远处村口一票人马当中最前面的一名约四十余岁的汉子说道。

    “哦?”

    陈暮掀开帘子观望,正准备仔细观察的时候,那汉子一策马腹,单枪匹马一个人过来,到了近前,翻身下马,就要靠近过来,却被侍卫们拦住。

    “放他进来。”

    看到陈暮示意,徐晃就摆摆手,让白雀往里走。

    白雀身上没有带武器,一身普通装束,脸色十分憨厚,快步跑到陈暮马车近前拱手说道:“白雀见过少府。”

    陈暮略微诧异地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然后又忽然想到了什么,便面带微笑地走下马车,上前握住了白雀的手道:“白雀首领,今日议会,就麻烦你了。”

    白雀受宠若惊道:“皆是为朝廷效力尔。”

    陈暮感叹道:“是啊,大汉治理天下数百年,虽偶有鲜患,但数百年间大部分时候还是国安民乐。我知道你们当年起事是不得已而为之,如今天下大变,闻名天下的贤良伯安公登基为帝,赦免了你们,尔等当好自为之,切莫在盗匪的路上越走越远,错走了邪道。”

    白雀涨红了脸,嚅嚅说道:“我等亦是不想为非作歹,怎奈何早年苛政逼迫。现在朝廷赦免了我们,我们自当感谢上恩。”

    “既是如此,何不归顺朝廷呀?”

    陈暮笑吟吟道。

    白雀大喜道:“少府愿意接纳我等吗?”

    陈暮笑着说道:“我代表朝廷来此,不就是为了将朝廷雨露恩泽带给大家吗?谁也不想握在这深山老林里,一辈子背负着盗匪逆贼的骂名。何况朝廷攻打叛逆在即,一旦袁绍覆灭,诸位以为躲在这深山里,就能对抗王命否?自当归顺朝廷,才能有一条活命啊。”

    白雀毫不犹豫道:“我愿意归顺。”

    其实白雀这些年早就想归顺朝廷了,他张燕能归顺,凭什么他不能?

    包括结交徐晃,与官军亲善,都是为了归顺做准备。

    原因很简单,黑山军别看聚众百万,声势浩大,但内部极为分散,形成不了一股统一势力。

    除了张燕稍微强大一点以外,其他二三十股人数多一点的有个数万人,少一点的只有几千人,大大小小,一盘散沙,根本没有什么太强的战斗力。

    只要稍微有一点远见的都应该明白,内部纷乱,又没有有效组织,一旦朝廷或者袁绍任何一方进攻,被覆灭那是迟早的事情。白雀即便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跟随自己的三万多人口考虑。

    之所以没有早一点归顺,是因为周围势力实在太多,他不敢冒险。万一他想归顺的意图被别人知道,众人骂他是叛徒,对他群起而攻,那就祸了事,所以心里顾虑,不敢执行。

    但陈暮的到来给了他勇气,朝廷九卿,可谓是天下最高级别的官员之一,作为朝廷代表,诚意十足,让白雀觉得,只要有朝廷大军撑腰,也不怕其他黑山军攻击他。

    有了朝廷在外面谷外策应,这才单人过来,就是想要表达归顺之意。恰好陈暮看出了他的意图,顺势而为,众人你好我好大家好,皆大欢喜嘛。

    白雀归顺是个意外之喜,却也增添了陈暮的勇气,现在掌控白雀谷的人都是他的人,黑山军掀起不起浪来。

    一行人缓缓进入了村庄,村庄外围有大量的黑山军士兵,如狼似虎一样盯着马车,这些人都是各路头领的护卫军,玄甲重骑被拦在村外,大家的人马都不准进入。

    白雀在前面引路,陈暮看到村子不大,多为茅草屋,只有最中央有一处占地较大一点的木屋,三进三出的宅子,但连围墙都只是象征性的一圈篱笆,屋子很简陋,门额上还刻了个“白雀将军府”。

    “白雀将军府?”

    陈暮饶有兴趣地看着白雀。

    白雀脸色尴尬道:“这都是乡民们帮忙所建,匾额也是识字的乡民所书,非我本意。”

    “看来你还颇受乡民爱戴呀。”

    陈暮笑了笑,跨步进入了这座简陋的木屋房中。

    房子外围就是一圈篱笆,然后是前门中庭,周围有一圈木栅栏,上面连尖刺都没有,防贼肯定防不了。这白雀谷总归也就栖息了三万人,其中还有几千士兵,估计也没有贼。

    过了中庭就到了前厅,里面早有人分列而坐,加上张燕在内,七八股势力聚集于此,各又带了几名贴身保镖,一个个凶神恶煞地盯着朝廷使者。

    有徐晃和管亥保护,陈暮倒也不慌。

    实际上徐晃武力值不一定很高,他的人生巅峰,就是在建安二年和许褚战了个平手。

    但问题是当时许褚估计也不是战斗力巅峰,刚刚从军十分年轻,初出茅庐跟早年张飞差不了多少,顶多也就是个70-80而已,因此徐晃和刚刚出道的许褚战平没什么稀奇。

    后来徐晃被颜良二十回合轻松击败,同时加上许褚二人与关羽大战,结果被关羽以一敌二打退就能够证明他绝非什么一流武将。

    至于后期和关羽战平,人家关羽刮骨疗毒,而且已经六十岁了,早就老迈,比他年轻一些的徐晃跟手臂有伤,还年纪大的关羽打了80回合,除此之外,还派了十骁将一起围攻这才勉勉强强战平,真不是什么光荣的事。

    所以综合来看,徐晃的武力大概也就那样,甚至管亥的武力值应该都比他高。

    但不管怎么样,徐晃实力再怎么差,加上管亥总归是比在场各路黑山军头目强得多,这二人进场,大概率就是虎入羊群,将这些人全都杀死。

    因此陈暮也没什么好担惊受怕的,淡定地走入厅内,微笑着与诸多头目拱手行了一礼,然后再白雀的引见下认识众人。

    “少府,这位是凌霄山寨来的大头领张燕。”

    白雀先介绍张燕。

    张燕连忙起身行礼道:“张燕见过少府。”

    “张将军有礼。”

    陈暮笑呵呵地回应。

    白雀又指着另外一人说道:“这是苦哂军首领于毒于大当家。”

    “哦?”

    陈暮诧异地看向于毒,却看到于毒也是诧异地看着自己。

    两人对视,片刻后,于毒苦笑着站起身,向陈暮拱手行礼道:“没想到朝廷派来的九卿少府,居然是陈先生。”

    “你们认识?”

    白雀乃至其他头目都颇为惊讶。

    于毒叹息道:“早年我跟随天公将军左右,陈先生与他的三个结义兄长就在卢公军中,将我等杀得大败,连杨凤、郭大贤、于氐根、左髭丈八等渠帅头目,都被他的三个兄长杀死。”

    “侥幸,侥幸。”

    陈暮笑了笑。

    而就在这个时候,又有一名黑山军头目站起来,高声道:“陈先生,别来无恙。”

    陈暮盯着他的面容看了一会儿,略微思索,试探道:“刘首领?”

    “没想到陈先生还能记得我。”

    刘石惊讶不已。

    陈暮笑了笑说道:“二位首领虽只是早年一别,但尔等忠义还是令人钦佩,若非立场不同,想必我们也能成为朋友。”

    这个刘石,正是当初和他一起交易安平王的那位刘石。

    包括于毒在内,早年刘石于毒二人确实跟着张角。

    后来张角败亡,他麾下渠帅大多投奔张宝。

    结果在曲阳之战,皇甫嵩攻破城池,屠了整个城市,把十多万人做成京观,除了于毒刘石等少数人以外,冀州跟在张角身边的将领大多身死。

    而这些黑山军则是其它地方的起义军,比如有河内的起义军,常山国以及中山国等地的。

    还有关羽早年斩杀的罗市贼,就是武安打着黄巾名义的起义流寇,原本应该也会遁入太行山里,因为刘关张陈的出现改变了他们的命运,半路上被砍死,部众归降,胡志**胡勇父子就是那个时候收编入队。

    因此于毒和刘石认识陈暮,其他首领倒是不认识他。

    命运这东西,确实无常。

    陈暮也没有想到有一天还能见到于毒刘石,这样的乱世人命本来就脆弱,哪知道十多年后,还有这样的缘份。

    和于毒见面后,白雀又一一介绍了黄龙军、飞燕军、白饶军、五鹿军、浮云军、白骑军等。

    加上白雀和张燕,总共十二股势力。

    除了张燕外,这十一股就是林虑周围所有黑山军头目,他们掌控着太行山南麓各处交通要道,如果能够与他们打好关系,那么朝廷军队就不止是在河内与袁绍交战,甚至还能够突袭到赵国、魏郡等冀州腹地,威胁他的中枢地区。

    陈暮代表朝廷与他们谈判,一一会见之后,这才与白雀一同高坐主位上,分左右跪坐,下方厅内其他人亦是盘膝跪坐着,一同看向他。

    没有人说话。

    就连陈暮,都在细细思索,该怎么斟酌用句来劝服他们。

    因为这次会谈极为重要,可以说,只要今日能够谈判成功,那么以后这太行山,就会成为朝廷的后花园。

    袁绍,就会后院起火,寝食难安,因此谈判必须成功,不容许有任何马虎。

第一百二十五章 分化

    “诸位!”

    场间沉默了好一会儿,陈暮才环视一圈,缓缓开口说道:“今日召集大家前来,要说些什么事情,想必大家也应该都知道。”

    诸多头目都只是互相对视,没有说话。

    陈暮就继续道:“如今天下纷乱,想要独处于世,避祸于外,几多艰难。若是大家自以为占据了五行山,得了一处世外桃源,那无异于痴人说梦。”

    于毒忍不住说道:“陈少府,我等众人自前些年寇犯过兖州,被那曹操击退之后,就再无敢南下略过河内,平日里多在山中种地为生,即便是出山,亦是往并州购买食盐,偶尔贩卖至冀州,素无仇怨,为何逼迫我等?”

    “哦?”

    陈暮听到这句话,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应,而是若有所思地低下头,脑中却是在细细回味。

    黑山军能够在太行山中多年存活,确实有他们的门道。

    太行山地形复杂,确实有不少可以生存的地方。但随着小冰河时期到来,生存环境也会愈发恶劣,这些年来黑山军并没有缺衣少粮,想必就是借着把持太行山各处交通要道的便利,从事东西货物运输交易。

    众所周知,并州就是山西,冀州就是河北。很多人以为山西与河北离得很远,其实这两个省份近在咫尺,但被太行山阻隔,犹如一道天堑,让人产生距离感。

    这几年关中与并州乱作一团,物价飞涨。盐池被关中各路军阀把控,南北售卖。按理来说,青州并没有停止向冀州售卖食盐,但黑山军却从关中购置食盐,贩卖到冀州去,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情——袁绍在囤积食盐,准备搞一把大的。

    看来田丰早年的那个计策,确实可以完全放弃了。

    他之前还曾经想过逐年减少食盐生产,就像中东地区石油减产一样,通过温水煮蛙的方式慢慢腐蚀冀州经济,造成内部紊乱。结果没想到袁绍早就有备案,这样看的话,一些计划,就又得重新考虑。

    过了一会儿,陈暮才轻声说道:“于首领误会了,我从未跟大家说过,要大家归顺朝廷,帮助朝廷出兵出力吧。”

    “那少府是何意?”

    刘石问道。

    陈暮笑了起来,左右看看道:“不知诸位听说过先秦春秋时一个叫郑国否?”

    “郑国?”

    别说识字率不高的汉代,就算是信息发达的后世,也不一定对这个国家有所了解。

    不过还是有个以前读过书的飞燕军首领说道:“我知道。”

    陈暮就又说道:“既然知道,那就应该晓得郑国是什么下场。此国北面为旧日霸主晋国,南面为新晋霸主楚国,夹在两个大国之间,两头摇摆,时而亲楚,时而亲晋却是两头不讨好,最终走向灭亡。”

    “我并非是要逼迫你们选择归顺朝廷,而是要告诉你们一个道理。那就是五行山山中重要通道太多,八条主要通道,以及无数枝干,都能从冀州腹地连通河内郡。”

    “不管是对于朝廷来说,还是袁绍来说,都是必不可失的战略要地。即便你们不懂它的重要性,长平之战总该知道吧,井陉之战应该听说过吧。特别是连通太原、河内、邺城的滏口陉,更是重中之重,绝对是我们与袁绍争夺的关键。”

    “你们可以选择不从中站队,但谁要是占据了滏口陉,那都会成为威胁我们与袁绍的存在。不管是我们,还是袁绍,都不会容忍。所以说,其实并不是你们想不站队,就不站队,即便朝廷不逼迫你们,袁绍也不会罢休。”

    一番话结束之后,诸多头目互相对视,小声商议。

    陈暮的话已经说得很明显,太行山的战略要地实在太重要,特别是滏口陉。这条道路连通太原、河内、邺都三地,历史上曹操攻灭高干一战,就是亲率大军通过滏口陉,攻打壶口关,破灭袁绍最后的残余势力,并作诗《苦寒行》以此纪念。

    滏口陉与白陉相连,自淇县北上到陵川,然后就到了壶口,进入长治,如果继续北上的话,便能到潞县,这个潞县就是后世的黎城县。再通过潞县便到涉县,而涉县离邺城就已经不足三百里,急行军两日就能抵达。

    光看地图的话就会发现,从白陉到滏口陉,就是在太行山上绕一圈,偷袭到邺城的屁股。因此历史上的袁绍实际上已经把持了滏口陉的北面,由他的侄子并州刺史高干占据了上党郡,控制了壶口关。

    现在也一样,壶口关确实被袁绍派人控制住。陈暮当然没打算学曹操绕那么大一个圈子攻打并州,而是通过白陉进入林虑北面的漳水古道,从这里就能直接抵达安阳的大后方。

    但现在这些地方都被黑山军占据,要想大军通过,就得路过他们的地盘。所以陈暮今日把这些人召集过来,其实就是在告诉他们一个道理,世界或许并不是非黑即白的二极管,但当出现你死我活的情况时,那么中立与摇摆不定,就会成为别人眼中的一颗钉子。

    因为这些人就像是随时会爆炸的定时炸弹一样,如果不拆除掉,那么等有一天突然爆炸的时候,就会伤害到自己。不管是陈暮还是袁绍,都赌不起。因此陈暮今天好心好意在这里劝说,言尽于此。下一次,或许就不会是这样,而是军队上门了。

    “袁绍占据了滏口陉北面,我们只是想躲在这深山老林里苟且,我们又没有招惹他们,难道他还会无缘无故来打我们不成?何况不管是归顺朝廷,还是投降袁绍,都逃不过上战场打仗,交粮赋税的结果,还不如躲在山里清静。”

    “是啊,他袁绍实力强大是不假,不过我们也占据了如此多重要关隘道口,在五行山中与他打,难道还怕他不成?少府,你如果要是想让我们归顺朝廷,还是算了吧。我们只想安静地避世,不想招惹你们。”

    “朝廷惹不起,袁绍我们更加惹不起。少府要是想找送死鬼,那就找错人了。我们山寨上下近万人,兵马不过两三千人而已,能在这里面起什么作用?少府还是去找其他人吧。”

    几个首领议论许久,最终还是不愿意投靠。

    五鹿军首领五鹿更是直言不讳地对陈暮说道:“少府,我知道你希望我们能够为朝廷效力。但少府也该明白,袁绍势力有多大,以朝廷这点兵马,恐怕河内都支撑不了太久,难道你还要逼迫我们去送死不成?”

    没有人愿意直接就摆明态度,这倒也很好理解。历史上张燕很早就投降曹操,还有呼厨泉在河东之战后,也说要归降曹操,但都是名义上而已,真归降的时候,基本都是打上门的时候。

    在这乱世里,要想活得久,总归还是得两头下注当墙头草。就跟张燕虽然是朝廷的平难中郎将,可也明说了不会出兵一样,他们绝不会那么早就会下定决心。

    《让子弹飞》里有一句经典名言:“谁赢,他们帮谁”。民众都是愚昧的,需要有人去引导,而且引导的方式,还必须巧妙。

    更何况或许在他们眼里,即便是要选一个人归顺,朝廷也绝不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因为朝廷很弱小。

    朝廷与冀州已经是你死我活,朝廷强大不假,可袁绍更加强大。

    至少从表面上来看,朝廷现在只有一个空架子,整个司隶总兵力亦不过六万人,真正有实力的是青州和幽州,实力过于分散,让人觉得难以成事。

    这或许就是黑山军诸多贼寇不愿意归顺的最大理由。

    听到诸多首领们的想法,陈暮没有说话,而是眯着眼睛在那保持着微笑,熟悉他的人应该都知道,这一般是在他在想些什么算计。

    事实上他也确实心有策略。

    要想解决黑山军,拿到太行山滏口陉南麓各交通要道的掌控权,其实有两个办法。

    一是等。

    等袁绍觉得这群黑山军很碍事,想要除掉他们,把控滏口陉与白陉,让自己随时有能力从魏郡乃至上党出兵河内,奇袭后方的能力。

    实际上陈暮是不信袁绍没有跟他一样的想法,那就是利用滏口陉和白陉,绕过前线,直接偷袭后方粮道或者中枢区。

    只不过林虑城如同一道铜墙铁壁一样挡在前面,因为林虑是白陉的一条重要通道,白陉由淇县开始,进入林虑谷,再通过林虑山脉,抵达陵川,然后在壶口关与滏口陉相连,最后进入长治。

    所以拿不下林虑县,那掌控滏口陉跟没掌控没什么区别。而林虑谷除了朝廷的军队以外,还有北面陵川一带大量的黑山军盘踞,这些黑山军,自然也就成了一道屏障。

    如果有一天袁绍觉得可以实行奇袭林虑这个计划的时候,他就有可能攻破陵川,然后再通过黑山军占据的白陉通道,进入林虑谷,开始对林虑进攻。

    但在那之前,只要袁绍对黑山军动手,陈暮就可以让林虑城的士兵帮忙协助防守抵御,只要让黑山军相信袁绍不会放过他们,那么到时候即便这些人再不愿意归顺,也只能投向朝廷的怀抱无法回头。

    这个办法的好处就在于很大概率能够获得大量的黑山军军队,坏处也很明显,那就是时间很长,现在他急于通过漳水古道奇袭安阳,以此来夺回羑里城,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些人身上。

    那么剩下的,就只有第二个方法了。

    陈暮眼眸中流露出一丝杀意,但表面上却和和气气,微笑着说道:“诸位想要在五行山中过平静的生活这一点,我自然能理解。所以我也从未说过,要诸位归顺吧。”

    “那少府到底是何意?”

    有人问道。

    陈暮就说道:“也不怕告诉大家,河内与魏郡的正面战场短时间内,我们与袁绍必然是处于僵持阶段,难分高下。因而很大可能,我们两方都会关注于五行山中的滏口陉与白陉这两条要道,到时候我料袁绍必然兵出壶口关,进攻林虑,诸位想想,谁在林虑周围呢?”

    “这.......”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用问吗?当然是他们这些人栖息在林虑山脉周边,还有稍微北一点的陵川一带。

    一旦袁绍进攻,反而是林虑城会被他们保护起来,就莫名其妙被动成为朝廷军队。

    陈暮就笑着说道:“所以今日召集诸位,其实并非是一定要大家归顺朝廷,而是想要跟大家借道。”

    “借道?”

    于毒沉吟道:“你想进攻壶口关?”

    陈暮点点头道:“不错,不止是壶口关,还有漳水古道,这两处要道,一路连接邺都,一路连接安阳,皆是极为重要的战略要地,进可攻,退可守,必须控制在朝廷手里。你们如果不想掺和其中,让出道路来,朝廷会给予尔等粮草、食盐作为交换,你们觉得意下如何?”

    “我凭什么相信你?”

    有人立即站出来说道:“万一你表面上是借道,实际上是想攻灭我们呢?”

    陈暮纳闷道:“这位首领在说什么?五行山中道路是什么样子大家心里比我清楚,我即便是想攻灭你们,破了一寨,其它寨很快就会得知消息,到时候大家紧闭寨门,每攻一处,难度都不亚于攻一次壶口关,我用得着一边给你们送粮草物资,一边再进攻你们吗?”

    “额.......”

    那人一时间被问住,答不出话来。

    因为道理确实是这样,如果陈暮想进攻,早就进攻了,没必要给物资再进攻,那不是资敌吗?傻子都不可能做得出来。

    所以表面借道,实际上是进攻,那也不现实。

    众人想通这个道理,一时间互相对视,眼中纷纷流露出不可捉摸的眼神。

    财帛动人心,虽然大家都在太行山里讨生活,但占据的地方不同,治下人口不同,还是出现了阶级。

    比如张燕的地盘最好,人口最多,他实力最强大,也最富裕,并不需要朝廷的物资。

    而有些人则是在穷山恶水里,实力不强,人口不多,经常要忍饥挨饿,寨中常有人饿死,如果能得到朝廷的物资,自然是解决了燃眉之急。

    “我看,这事可行。”

    “那怎么能行,让朝廷大军从我们山寨经过?太危险了。”

    “你们黄龙寨占据着山谷,有兵有粮,我们寨在山坳里,活都活不下去,你还跟我说这些?我反正同意。”

    “我不同意!”

    “黄龙,你不同意试试?”

    “你能拿我怎么样?”

    “别吵了别吵了,有什么好吵的。”

    “我也觉得没问题,难道还怕朝廷军吃了我们不成?”

    ...........

    众人刚刚还一致对外,面对陈暮抛出的利益,眨眼间就开始闹起了内讧。

    人性,大抵也不过如此而已。

    陈暮微微一笑,没有说话,缓缓起身,只是淡淡地说了句:“诸位首领如果能讨论出一个结果来,暮很高兴能为大家双手奉上粮草食盐铁器等急需品,这样,我给大家一日时间,明日我再来此地,希望大家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

    说罢,转身离开。

    原地,就只留下依旧争论不休的诸多黑山军头目。

第一百二十六章 智取黑山军,紧急军情

    陈暮出了白雀谷,在谷外浩浩荡荡大军的簇拥之下,回到林虑城内。

    城中除了一部分守军以外,还有几名年轻人。

    杨修、陈群、司马朗。

    这三个人里,杨修和陈群是关系户,跟着陈暮出来历练,司马朗则是目前担任河南尹的司马防上门请求让他跟着随军主簿。

    实际上这样的关系户很多,洛阳不少公卿权贵,都上门希望陈暮能够带着他们的后辈随军学习。

    陈暮择优挑选了一些,杨修、陈群、司马朗只是其中最优秀的三人而已。

    回到林虑城内后,他就召集了徐晃、管亥以及这些被派出来历练的一些晚辈过来召开会议,徐晃和管亥坐在他下首第一个的位置,其他人左右分列而坐。

    等到大家都坐好之后,陈暮才开口说道:“今日议会,尚还算顺利。我料今夜必有人来找我们,到时候公明可在城门外接应。”

    徐晃一头雾水道:“少府,今日议会很顺利吗?那些黑山军不是一个个都拒绝归顺朝廷,这也算顺利?”

    陈暮含笑道:“当然顺利,你没见到他们已经吵起来了吗?”

    “叔父大人。”

    杨修仗着父亲跟陈暮是师兄弟的关系,出言问道:“我知道叔父大人此次是去劝降黑山军,听叔父大人与徐将军的意思,莫非是有人想要归顺,有人不愿归顺?”

    “不是。”

    陈暮摇摇头:“他们所有人都不想归顺。”

    “那为何?”

    杨修也搞不明白了。

    陈暮看着自己这个聪明伶俐的侄子,轻笑道:“德祖,人心这种东西,有的时候需要去揣测,但有的时候,揣测明白,也该去装一下糊涂,人要学会顺势而为,在做事情的时候,不能过于明显,暴露自己的目的,你可知道?”

    杨修就更加糊涂了,叔父一通莫名其妙的话语,属实让他搞不清楚他到底在讲些什么,只能硬着头皮道:“侄儿明白。”

    “你现在还不明白,以后会懂的。”

    陈暮含笑不语。

    这句话一边是在说黑山军,一边也是在指点杨修,就看他以后能够悟几成。

    陈群说道:“师君,徒儿想知道这次会议到底是什么情况?”

    陈暮就把此次会议说了一遍。

    台下几名年轻人都若有所思,黑山军占据太行山南麓白陉、滏口陉等战略要地,成为了河内奇袭邺城的关键。

    虽然冀州也掌控了太行山北路滏口陉一段路,但即便他们不能全部掌控这些要道,总归要控制一半,不能让这些道路反变成冀州袭击洛阳的桥头堡。

    那么如何处理这些黑山军,想办法把这些黑山军占据的要道枢纽变成自己的阵地,就成为了陈暮这次跑到林虑来的重中之重。

    他是怎么做得呢?

    利诱!

    黑山军内部人心不齐,虽然绝大多数都不想归顺朝廷,但人人都想让自己的日子过得更好。

    特别是在这太行山中,缺衣少粮,更关键的是医师和药材。

    哪怕山中可以采药,但黑山军本就出身于底层,识字的都算是人才,更别说会治病的医师,有几个稍微懂点药材的,都已经算是宝贝。

    每年病死、饿死、冻死的人不计其数,随着小冰河时期愈演愈烈,冬天的太行山里也愈发寒冷,时常下起大雪。

    所以即便不想归顺朝廷,那借出道路,换取一些物资,总归是一件好事。

    正如陈暮所说的一样,大家都是占据各个要道,他即便想假道伐虢,除了一地,那其它地方还是固守,依旧会难以攻打。

    更何况现在朝廷还在和冀州打仗,司隶人口少,兵力本来就不足,再分兵跑去处理太行山中的黑山军,把黑山军往敌人方向去推,绝非一个明智的选择。

    因此一些人觉得,陈暮的提议完全没有问题。

    但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借出道路,他们自然也有自己的顾虑,一旦达不成统一意见,很容易闹掰,然后内部出现分歧,最后分裂开。

    实际上黑山军也不是一团和气,互相吞并厮杀是常有的事情。包括张燕在内,亦是吞并了不少太行山北麓的黑山军势力,才变成了邯郸一带最大的黑山军头目,拥众数十万,麾下精锐最多时达到十万大军。

    山中的生存环境非常恶劣,比想象中的还要艰难。谁都希望自己的日子过好一点,而一旦前面有人挡路的时候,那么最终出现杀戮,或许就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几个年轻后辈思索了一会儿,司马朗忽然说道:“少府是想分化他们,让他们内斗?”

    陈暮颇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轻点下颌:“不错。”

    “师君是想怎么做?”

    陈群问。

    “饵已经放下,现在就等着鱼儿上钩。”

    陈暮俯瞰着下方几人,忽然笑了起来:“这样吧,这次事情,就算是给你们的一个考验,今夜必有人来,你们去接待,该怎么做,就是你们的事情。”

    “这......”

    几人颇为紧张地互相对视,都是20岁上下的年轻人,虽智慧过人,但经验不足,害怕把事情搞砸,一时间面面相觑。

    陈暮想了想,又说道:“尚书令会从怀县运送大批物资、药材过来,我很期待你们的表现。”

    说罢也不给他们拒绝的机会,起身笑嘻嘻地离开。

    大头的事他都已经做完,接下来就都是小事,如果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好,他就真的怀疑史书里给杨修陈群司马朗这些人高度评价是不是对的。

    虽说这些人还年轻,或许经验不足。但杨修早年跟着曹操的时候,也是这个年纪,事无巨细,都办得妥妥当当,深受曹操赞赏。

    所以说劝服黑山军的事情,交给他们去做,应该是没有什么大碍,也算是给他们的功劳簿上增添一笔光辉事迹嘛。

    夜色逐渐暗下来,陈暮在林虑县衙府邸后院看书,徐晃急匆匆进来说道:“少府,紧急军情。”

    “哦?”

    陈暮问道:“是何事?”

    莫非是袁绍又开始大规模进攻荡阴了?

    还是粮道出了问题?

    以荡阴坚固的城墙,除非有内奸,不然抵御个一年半载应该是没问题。

    现在又不是雨季,还是大旱年,荡水的水位不高,想学曹操水淹下邳或者水淹邺城,几乎不现实。

    何况城内还有大量燃烧瓶和成吨的守城器械,袁绍唯一能破荡阴的办法,就是断粮道。

    徐晃抑制不住喜悦说道:“关将军猛攻羑里城,把袁军打退,夺回城池了。”

    “什么?”

    陈暮惊讶不已,急忙问道:“消息可真?”

    “千真万确。”

    徐晃很肯定地点点头,传递消息的士兵就在府邸外。

    “让他进来。”

    陈暮又坐回了位置上,细细思索。

    这事很魔幻,关羽现在只能依靠荡阴城池固守,城外还有数万大军,羑里城也有大量人马。

    袁绍在西面战场布置的兵力不低于八万,而洛阳总兵力才六万多人,且这六万人还分散得很开,河南尹、颍川郡、弘农郡加上洛阳都有兵力有分散驻守。

    这就导致前线的实际兵力其实只有四五万左右,关羽手中三万,徐晃手中数千,朱儁再从洛阳带过来的一万,这些就是全部精锐部队。

    倒是赵云麾下的一万多人,并不算在那六万人里,因为这些兵是二线屯田兵,平时就是督促田附干活用的,很少上战场,现在虽有历练,也只是与东面黎阳方面袁军作战,精锐程度不比一线兵马。

    而且即便加上赵云这一万人,前线也不足六万,在河内后方怀县、温县、小平津、孟津以及虎牢关等重要关隘都有守军,西面段煨虽然表面投靠朝廷,但镇守华阴,且朝廷也对他不信任,因此也不能作为朝廷士兵。

    反观袁绍派出的兵马,安阳、羑里城一带一线部队达八万人以上,围攻荡阴的就有四万,羑里城中还有一万多,外围亦有成千上万的骑兵,后方安阳还有几万人,总兵力碾压关羽。

    在荡阴的战争当中,关羽的直接正面部队只有三万人,在与五六万人以上进行对抗,即便不算上安阳方面军,也意味着敌人的兵力是关羽的两倍。

    这种情况下关羽杀出城都比较困难,何况还把羑里城夺回来?几乎不可能的事情,难度不亚于曹操再一次打赢一场官渡之战。

    除非有两种情况,一是袁绍在设计,想要诱敌深入,结果玩脱了,反被关羽一路打了过去。

    二是袁军内部出现了问题,导致前线混乱,被关羽抓住了机会。

    其实第二种情况也是陈暮现在在做的事情,如果他能够通过黑山军控制的漳水古道,神兵天降来到安阳后方袭击,如乌巢之战一样断袁军粮道,那么袁军也会出现如上述第二种情况一样,由于内部问题而前线混乱。

    但他还没做呢,敌人怎么可能出现这种问题?

    “难道是别的地方?”

    陈暮目光看向东方,如果事情有变,或许也就是青州方向了。

    过了片刻,传令兵进来单膝下跪道:“少府。”

    “起来吧。”

    陈暮看着,认真道:“关将军是怎么拿下的羑里城?”

    传令兵说道:“当时围攻荡阴的袁军忽然临时撤兵,关将军觉得可以趁势追击,于是亲自领兵追赶,到羑里城外遇到了敌方大将颜良文丑,关将军打跑二人后,袁军一片混乱,被我们趁势击败,俘虏近万,斩敌数千,夺回了羑里城。”

    临时撤兵?

    这倒是让人稀奇,会是什么样的事情能让袁绍如此方寸大乱,直接把西面战场的前线部队临时撤退,导致这么大的防线漏洞呢?

    莫非是东面战场或者是北面战场真的出现了巨大形势变化?

    “你先退下。”

    陈暮让传令兵离开,沉思了许久,忽然对徐晃说道:“公明,去把陶统领叫来。”

    “怎么了?”

    徐晃不解其意,玄甲重骑一千人保护陈暮,之前只带了一部分进入白雀谷,大部分人包括林虑守军都由陶破虏在谷外接应,现在天色已经黑了,玄甲重骑都已经安排在林虑的兵营中休息,晚上还要临时叫他们吗?

    陈暮说道:“我要连夜去荡阴。”

    “这么急?”

    “嗯,事态紧急,袁本初如此惊慌失措,必然是东面出了问题,也许是我大哥那边有了突破,袁绍必然会反扑,为了牵制他,我也必须在东面给他制造压力。”

    “我明白了。”

    徐晃点点头,又说道:“那林虑这边该怎么办?”

    陈暮笑道:“德祖、长文、伯达等人皆为一时俊杰,我把处理黑山军的事务都交给他们去做,你就好好配合他们即可,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数月之内,我们就能掌控白陉以及南麓滏口陉等区域,还能得数十万黑山军部众送去河南颍川屯田。”

    对于陈暮的盲目自信,徐晃不知道他的自信心是从何而来。不过既然少府这么说,那他就只能这么听。反正现在白雀归顺之后,林虑这边的军事力量也将增强不少,不管怎么样对于他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当下徐晃派人去叫来鞠义,陈暮命令鞠义立即调派玄甲重骑,护送他去荡阴,同去的还有管亥,这样徐晃、杨修、陈群、司马朗这些人就留下来处理黑山军的问题。

    从林虑去朝歌就没那么麻烦还要通过南面的白陉,只需要从东南面的谷口出去,就能到安阳与荡阴之间那数百平方公里的广袤土地上。

    原本这些地方皆已经被袁军蚕食,文丑作为骑兵统领,率领大量骑兵在这片土地上游弋,甚至骚扰敌后,断洛阳军粮道。但现在这里早就已经没有人,半夜三更,一片荒郊野岭,大队人马举着火把,顺着道路往东面的荡阴城去。

    这二地其实就是后世的汤阴县以及林州市,相距七十公里。玄甲重骑虽为骑兵,但负有重甲,比不得轻骑,连夜赶路,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才抵达,到第二天下午的时候,他们才急匆匆到达荡阴县城外。

    只见城门大开,来往士兵急匆匆不断,远远见到尘烟四起,诸多士兵立即警惕起来,一直到玄甲重骑靠近过去,阿大阿二等军官前往交涉,表明身份,他们才留在城外,等待城中来人。

第一百二十七章 哺时定策

    战争永远都是政治的延续。

    如果能用政治手段去解决,又何必去发动一场劳民伤财的战争呢?

    人都有需求,只要弄懂了黑山军想要什么,当他们内部有分歧意见的时候,已经不需要朝廷出手,就能内部解决。

    陈暮丝毫不担心他的计策会失效,因为这是堂堂正正的阳谋,在对付一盘散沙的敌人时,永远有效。

    关平从城里出来,远远地看到紫影马上风尘仆仆的四叔,急急忙忙策马过来,到了近前后翻身下马,也不行礼,高兴地喊道:“四叔!”

    中平二年,也就是公元185年的时候,陈暮第一次见关平,那时不过七岁,约六尺高,如今十二年过去,年近二十,身高八尺有余,体态更加健硕,一身腱子肉,极类其父。

    “平儿,你父亲呢?”

    陈暮没有下马,眼中露出丝丝笑意,开口询问。

    关平就过来帮忙牵马,一边领着众人往城里走,一边说道:“父亲在羑里城中,前日刚刚把城池拿下,现在正在城中布置防御。”

    “嗯。”

    陈暮点点头道:“我先去城中休息一下,你安排我的亲卫去军营休整,等你父亲忙完之后,我再去找他。”

    关平诧异道:“四叔不去直接找父亲吗?”

    陈暮解释道:“我是昨日连夜从林虑过来的,一天一夜没有合眼,先去休息一下,晚上我找你父亲有事。”

    “知道了,我带四叔去府邸休息。”

    关平就牵着马带着陈暮一路来到了荡阴关羽住的县衙府邸,安排他在后院睡一下。

    天色渐晚的时候,关羽才从羑里城过来。

    听闻陈暮来了,他连忙去看,就看到陈暮躺在后院小厅的木塌上睡觉,关羽不忍打扰,于是就在厅外的堂中看书等待。

    这一等,就是等了一个半时辰,陈暮从下午约三四点钟躺下,睡到了晚上差不多十点钟才悠悠转醒过来。

    在后世这个时候夜生活才刚刚开始,但现在已经相当于午夜,满城寂静,唯有夏日蝉鸣不绝。

    “二哥。”

    从木塌上起来后,陈暮就看到了厅外灯火,自侧门出去一看,看到关羽坐在席上全神贯注地盯着手中的书本,就开口喊了一句。

    关羽听到声音,扭过头,一边放下书本,一边说道:“四弟起来了?”

    “嗯。”

    陈暮走过去,盘腿坐在另外一张席子上扶着额头不断揉搓着太阳穴。

    一天一夜的奔驰,浑身都酸痛,再加上没有休息好,以及这混乱而又动荡的时局,都让他脑袋里一片浆糊。

    “阿福,去厨房弄些吃的,再端碗热汤过来。”

    关羽看到他的样子,就吩咐门外的侍从把之前准备好的食物端上来。

    等侍从出去之后,陈暮稍微回了点神,打起精神说道:“二哥,咱们得有所动作了。”

    关羽听到他的话,说道:“你怎么看?”

    “袁绍忽然撤兵,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东边出了事情。”

    陈暮说道:“我与大哥约定,等我走之后,他就会开始行动,分兵袭扰冀州,我在洛阳帮忙牵制。以今日的形势来看,恐怕是大哥那边闹了很大动静,逼迫袁绍回防清河国,如此我们也得立即出兵才行。”

    关羽眯起眼睛,抚着自己的二尺长须,微微点头道:“嗯,四弟之言,正合我意。如今军队大胜而归,士气正盛,此正是趁胜追击之时,你想怎么打?”

    “若要在此处闹腾得袁绍不好过,就必须打到他的痛处,二哥以为,他的痛处在哪里?”

    陈暮笑着问道。

    关羽毫不犹豫地道:“自然是邺城。”

    “不错!”

    陈暮点点头:“邺城是关键,但我们要想攻打邺城,亦是难如登天,因而要想别的办法。”

    “什么办法?”

    “二哥有舆图否?”

    “我去取来。”

    关羽起身出门去,舆图是重要战略资料,都存放在密室里,只有他亲自去才能拿得到。

    过了片刻关羽从卧室出来,手中就已经多了一份地图资料。

    恰在此时阿福从厨房把饭菜端上,二人就停下议论,等阿福把东西放在桌案上之后,关羽才又吩咐道:“阿福,让外面的人都去休息吧,外庭就不用留人了。”

    “唯!”

    阿福弓着腰出去,把门带上。

    等他走后,陈暮端起热汤来,喝了一口,感觉到空荡荡的肠腹一股柔柔的暖意上升,这才继续说道:“二哥你看看舆图,河内与魏郡,一片坦途,以较少兵力主动进攻,无异于以卵击石。”

    关羽盯着上面的舆图看了许久,点点头道:“不错,即便袁绍把主要精力放在其它地方,对于我们来说,他也依旧占据着兵力优势,不能与之硬拼。”

    “所以我们就得另出奇谋,现在安阳与内黄一带,皆有袁绍重兵把守,我料东线震荡,他必不敢与我们一战,二哥可领大军往安阳挑衅,我们来一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陈暮放下热汤,开始动起筷子。从昨天到今天一粒米未进,确实饿得不行,厨房准备了饭菜,但也是临时才热好,口味不怎么样,却也是吃得津津有味。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关羽诧异道:“若从正面无法突进的话,四弟莫非还有其它道路可以威胁魏郡?”

    陈暮咀嚼着说道:“确实有一条道路,二哥可知道漳河古道?”

    “漳河?”

    关羽思索道:“漳河是从五行山中流出去的,但我听闻五行山山中地形极为复杂,山势陡峭,悬崖沟壑无数,恐怕不好行军吧。何况这些地方,似乎现在被黑山军占据。”

    陈暮一边扒拉着碗里的饭,一边点点头:“不错,这些地方确实是在黑山军手里,所以我们必须把黑山军拿下,才能出奇兵攻安阳。”

    从正面进攻魏郡,那无异于官渡之战,曹操主动进攻黎阳对袁绍发起进攻,属于寻死之道。

    官渡之战曹操打得有多艰难,洛阳正面战场,防守得就有多艰难。

    也幸好有青州和幽州牵制,不然的话,袁绍早就领兵南下,踏平河内,杀到了孟津与小平津渡口了。

    所以想要在洛阳方向找到突破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唯一的办法,确实就是从太行山当中出奇兵,进攻安阳,只要能够把安阳拿下,不亚于张飞再一次夺取甘陵,必然带给袁军难以想象的动荡。

    简单来说,这就是群狼战术要达到的效果。单从其中任何一方来考虑,袁绍要想消灭,都轻而易举。最困难的肯定是青州,最简单的是幽州,其次就是洛阳。

    洛阳如果面对袁绍大举进攻,唯一的策略就是放弃河内,死守八关,同时召集孙策和曹操一起过来帮忙抵御。

    幽州那边别看人马不少,公孙瓒和鲜于辅聚众十余万,但人多会伴随着粮草与资金问题,公孙瓒那边都是雇佣别人作战,钱越花越少,他不可能持续不断地雇佣鲜卑乌桓人。

    鲜于辅那边也是一样,他的人马是刘虞以前的情分才聚集起来,这种情分基本就只能维持个一次,因为鲜于辅没钱没粮给这些人,就只能让这些人自带干粮,你不出粮草,别人就得饿着肚子打仗,所以帮这一次,大多数人就都得散掉。

    这样一来,实际上公孙瓒和鲜于辅大多数兵马都会离开,除了一些投机分子,比如阎柔柯比能这些人,熙熙攘攘十多万大军,最后能够留下来的,总共也就数万人而已,因此现在幽州的实力,反倒是最弱的。

    不过即便是袁绍想要攻灭幽州,广阔的战略纵深也足以让他无法拼尽全力。而洛阳和青州虎视眈眈,特别是青州作为主攻方向,给予他极大的压力,所以现在才能能够维持得了现状。

    随着东面战场打破现状,哪怕陈暮还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但正如他离开青州时跟老大哥说的那样,通讯不发达,他们只能通过袁绍军队的动向以及袁军内部的一些间谍,来获知消息,然后根据这些信息,做出最佳的反应。

    这考验的,是陈暮与青州谋士团之间的默契。

    现在不管青州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陈暮也必须立即做出应对。

    老大哥那边已经咬了袁绍一口,现在该轮到他了。

    关羽听了陈暮的话,微微点头,思索道:“四弟已经有对策了吗?”

    “嗯。”

    陈暮把碗和筷子举在右手中,走过来用左手在舆图上比划道:“二哥你看,黑山军盘踞在林虑以北的滏口陉南麓,这一块是漳河出水之道,沿岸两侧或有山林,或有谷地,南下连通洹水,可达安阳后背。我以分化之计,引发黑山军内斗。不出两月,我料这些人必会斗个你死我活,皆是即便胜者,也只能归顺朝廷,自此之后,这条道路为我所用,随时可以兵出五行山,威胁袁绍后方。”

    “所以我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吗?”

    关羽已经有了思绪。

    陈暮说道:“是的,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时间。袁绍大军已经东去,西面战场防御收缩,我们从正面无法强攻,那就得等待黑山军那边有所突破。”

    “嗯,我知道了。”

    关羽点点头,说道:“这几日我整顿兵马,趁着士气大盛,就往安阳发下战书,约他们过几日决战。现在当务之急,还是要准备粮草辎重,羑里城刚刚拿下,城中还紧缺守城器械,得从后方紧急调取才是。”

    陈暮将最后几口饭扒拉干净,说道:“现在太尉已经抵达了朝歌,麾下有一万精兵,届时二哥可以领大军往前线,由太尉镇守荡阴,羑里城中再留下一部分兵马接应,还有尚书令在怀县为前线运输粮草,大哥需要什么,让他去准备就是,如今朝廷上下一心,共同抗击袁绍,我们都必须团结在一起,奋发图强。”

    “四弟跟我同去否?”

    关羽问。

    陈暮笑了起来:“刘关张陈共同进退,我又怎么能不与二哥一同去?”

    关羽大笑道:“好好好,那此战二哥就有底气了。”

    兄弟二人相视一笑,一切都在不言中。

    吃饭间,陈暮就已经把接下来的所有安排做完,他不知道东面战场发生了什么,但时间就是一切,提前做好准备,必然没有错。

    一切都在井然有序地安排,过了两日,邺城军情司的间谍发回信息,他们这才知道了东面战场发生了什么。

    竟是张飞奇袭甘陵城,在城中像是去了一趟后花园一样逛了一圈,让整个冀州震荡不已。

    难怪羑里城前线守军退得如此匆忙,根源竟然在这里。

    陈暮庆幸自己提前做好了准备。

    同时他也明白,现在他能够做出正确反应,是因为袁绍不知道他的群狼计划。以后打的次数多了,等到他反应过来,也许就不会这么顺利。

    因为群狼计划的核心就在于谋士和将领的素质要极高,能够随机应变,对于突发状况要马上根据情况进行调整。

    比如这次陈暮认为当先取黑山军,再慢慢迂回骚扰安阳。却不料青州那边有所行动,而他是根据袁绍这边的反应,进行判断,然后立即安排关羽兵临安阳城下,一边给魏郡制造压力的同时,一边争取拿下滏口陉南麓的时间。

    等到下一次,袁绍的谋士团推测出他们是在根据自己这一边的行动来做出反应,那么谁也说不好,他们会不会虚晃一招,如故意调动兵马,卖出个破绽,实际上却是设伏,给予他们沉重的打击。

    所以在确定这次计划没问题的同时,陈暮也在心中告诉自己,要自己时时刻刻保持警惕。观察敌人给予的信息真假,兵法虚虚实实,过于明显的事情,谁也说不好会不会是陷阱。

    定计之后,接下来的几日,钟繇在怀县不断往前线运送粮草辎重和各类器械,洛阳那边各处工坊加班加点制造,武器铠甲装备,源源不断地往前输送。

    前些日子抓的俘虏全都送去后方屯田去了,朱儁领着一万精锐入驻荡阴,赵云以一万屯田兵继续镇守朝歌,关羽留下几千人马在羑里城,领两万五千人再加上陈暮的玄甲重骑,浩浩荡荡北上,向着安阳方向而去。

    这次如果不是没有东面战场老大哥那边帮了大忙,去的话还是跟曹操官渡之战去黎阳与袁绍硬碰硬一样,但现在形势不同,关羽军携带着大胜的士气,自然不是什么以卵击石。

    哪怕敌人兵力较多,也并非没有胜算,因此这一战就看敌人上不上当,接不接招。若是接招,自然就得真刀真枪干一场,不接招也无所谓,等黑山军的消息就行。

    新的战争,即将打响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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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之谋伐介绍:
这是一个现代人,与刘关张桃园结义,为他们做谋划的故事。PS:本书大部分遵照史实,人物性格会发生变化,并不依赖演义。不过会少量截取演义的精华,比如青龙偃月刀之类的武器等等,不影响历史。三国之谋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三国之谋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三国之谋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