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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玩蛇怪     三国之谋伐txt下载     三国之谋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二十八章 安阳城下

    天刚刚破晓,世界还处于一片将明尚暗的时候,羑里城的大门就打开,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士兵在朝阳还未升起之时,就踏着整齐的步伐出城。

    最前头的是管亥,乃为先锋大将,领两千先锋军,顺着旷野上的官道一路疾行,先登探路,朔典明形。

    紧接着就是杨奉、武安国的前军,其实杨奉并不是校尉,而是中郎将。

    包括李乐、韩暹、胡才,四个白波军将领,级别都不低,在洛阳的军队序列当中,仅仅比朱儁关羽低一两级,和赵云管亥是同一级,比武安国、徐晃、韩浩这些校尉级别还高。

    这是因为他们是自带军队投靠的朝廷,白波军当年拥众二三十万,是一股很大的势力,在当时的环境下,毅然决然与朝廷站在一起,属于雪中送炭,因此刘虞在登基之后,也给予了他们很高的回报,不仅让他们的家属拥有大量田地,还提高了他们的级别。

    而且这些年洛阳的主力军队,也是多靠白波军,原本朱儁早年还有一部分兵马,但这些兵马是河北郡兵,早年被朝廷抽调,跟随朱儁北上雁门与休屠各部作战,后来朝廷被董卓霸占,天子罹难,这些兵马又跟着朱儁去关中讨伐董卓。

    董卓失败之后,司隶最多的时候拥有十多万大军,光白波军就有十多万,还有朱儁拥有的两三万河北郡兵以及当时陈暮率领的两万左右的青州兵,挤挤攘攘,兵员素质与各年龄段良莠不齐,滥竽充数者不计其数。

    由于当兵的太多,司隶那个时候又是一片残破,粮食严重缺乏,需要从青州调派,因而在朱儁与关羽的主持下,开始淘汰老弱,精简人数,然后在河内河南等地屯田,让老弱及家属耕种田地。

    紧接着冀州王芬叛乱,与司隶敌对,那些河北郡兵担心如果跟着朝廷与冀州作战,王芬会威胁他们家属的生命安全,因而聚众起来,找到朱儁要求解散军队回归故里。

    朱儁怕他们造反闹事,不得已,只好解散了他们。如此一来,早期洛阳的军队班底构造,就只剩下精简后的白波军以及陈暮留下的那两万青州军。

    白波军人数较多,占据了主体,为了安抚他们,朝廷自然要笼络一番。又利用青州军钳制,不至于让白波军起骄纵之心。

    如此多年下来,整个司隶在河内与冀州前方对峙的一线部队,就差不多只剩下六万。

    再把各地郡兵二线部队算上,也不到十万。

    所以当初在盘算青州四个档次的将领时,其实是没有把白波军将领算进去,因为他们并不是效忠青州,而是效忠朝廷,属于朝廷目前依仗的嫡系部队。

    朱儁和关羽都带着他们打过仗,所以才跟着二人,但如果这两个人真要算的话,他们大概率还是会听从朱儁的命令。

    前军是杨奉为主将,武安国为副将,领五千人,在先锋军之后,浩浩荡荡往北而去。

    在前军后面,自然就是中军,有一万四千人,关羽为主将,身边又有关平、李乐、韩暹以及大小其他将领,陈暮也在其中,由鞠义率领玄甲重骑跟在身边,乃为大军主力部队。

    后军五千,又护送辎重、辅兵、粮草、工匠、器械,算上大量辅兵的话,后军有两万多人,但辅兵形成不了战斗力,因此实际战兵其实不过两万六千。

    这样一支军队进攻防守严密的安阳显然不是明智之举,但战争打得也不是人数,如今洛阳军夺回羑里城,打跑颜良文丑,杀死七八千人,俘虏了近两万,严重打击了袁绍在西面战场的士兵数量以及军队士气。

    打仗其实往往打得不是人数,而是士气。历史上袁绍和公孙瓒之间数次发生战斗,当时袁绍只有几万人,公孙瓒却有十多万大军,步兵有七八万,骑兵也有两三万,可谓是兵强马壮。

    结果界桥一战,公孙瓒作为主将被鞠义击破,十多万大军瞬间土崩瓦解,最后在巨马水之战才勉强扳回一城。可见人数的多寡,并不是决定战争胜负的绝对因素。需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比如士兵精锐程度,士气是否高昂,及战争中其它客观条件等等。

    现在关羽军别看只有两万六千人,而安阳城内人数不下三四万,再加上内黄繁阳邺城等地布置的,袁军在西线的防御兵力能达到八万以上,但就跟官渡之战时,曹操的总兵力明明能达到**万,却只能用三万人去对敌是一个道理。

    当时曹操四面皆敌,他只能被迫用一半以上的兵力去防御刘表、孙策等人,如曹洪在宛城,满宠、李通在豫州,臧霸去青州,乐进、李典防卫许都,夏侯渊、荀彧在后方督促粮草,导致分兵严重,正面兵力不足。

    如今的袁绍也一样,北面幽州,东面青州,西面洛阳。他要防守的地方实在太多,这就导致袁绍也不敢把所有兵力全部调集过来围剿关羽,否则魏郡腹地兵力空虚,邺城就处于危险境地。

    因此别看袁绍总兵力远超关羽,但正面战场上相碰的时候,兵力一定相差不大。关羽两万多人去进攻拥有差不多四万守军的安阳,直接对垒的话,实力并不算悬殊。

    兵马浩浩荡荡北进,荡阴到安阳实在太近了,不过二十多公里,早上出发,下午就到了。旷野上一望无际,外面有不少袁军岗哨、游骑、斥候,发现了洛阳大军杀来,急急忙忙向城中禀报,安阳城内立即如临大敌,无数士兵蜂拥上了城池,准备作战。

    此时安阳城内的守将正是颜良文丑,河北四庭柱,高览张郃在北面防御幽州,袁绍亲自领军前往清河国去了,颜良文丑素有武力,因而被留下来对抗关羽,而城中有逢纪、闵纯为军师,同时让长子袁谭及谋士荀谌镇守邺城。

    颜良文丑逢纪闵纯等人得知消息,匆匆忙忙来得城上观望,就看到敌人大军缓缓抵达城外,先锋军与前军在离城池约三里之处列阵防御,中军则正在列阵,后军同样抵达,却是在修筑营寨,建造堡垒。

    “可恶,那关贼居然还敢追出来,真当我冀州无人否?”

    颜良恶狠狠地盯着城外“关”字大旗,右手狠狠地在城墙上猛地一拍,目光中似乎能喷出火焰来。

    上次羑里城一战,他不仅兵败,还被关羽三招差点斩杀了。此战之后,袁绍虽然没有对他进行惩罚,但在冀州军中他几近沦为笑柄,因为他以前自诩勇冠三军,却如一个杂兵一般差点被秒,屈辱之心足以让颜良对关羽充满杀人般的仇恨。

    闵纯看着城外正在热火朝天开始原地结营,就提出建议道:“颜将军,他们才刚到,现在营寨还没有修起来。而且敌人奔波一日,必然疲倦,我军以逸待劳,不若杀出城去,看能否将他们击溃?”

    杀出城去?

    这个提议顿时让颜良犹豫起来。

    仇恨归仇恨,可上次差点被杀,也让他心有余悸。

    几乎快成为了一个心理阴影,这些日子颜良做梦都是那一刀当头劈下。

    最可怕的是,这几日练武,他发现自己的手经常忍不住颤抖,看到大刀的时候,心中充满恐惧。

    这是一种心病,练武之人本就奋发向上,如烈火烹油,一往无前,若是多年苦练,被人三招差点杀死,足以让人怀疑人生。

    心病还得心药医,颜良反思许久,他才明白,如果要想解决这种心病,就要勇敢地再一次面对那个青袍长须的中年男人,向着他,再次扬起自己的大刀!

    可是........

    敢吗?

    颜良在心中问自己。

    那一瞬间接近死亡,让他在面对关羽的时候,只有恐惧。

    哪怕是在城中,看到城外的关羽杀到了他的城下,他也只敢无能咆哮,一旦随军军师说出击,反而让他内心迟疑起来。

    现在,他真的已经做好了再次挥刀与关羽大战的觉悟了吗?颜良忍不住在心中对自己发出提问。

    犹豫片刻,他转头对逢纪说道:“逢主事,你觉得呢?”

    逢纪自然不知道颜良内心的挣扎,观望之后,说道:“关羽以前军和中军为屏障,已然列阵,想要突破却是不容易,不过却是可以试探一番,他们骑兵较少,将军可领大军出城,以中军冲阵,又令骑兵左右拦截他们前后军,想必要剿灭他们前军,应当简单。”

    “额......”

    颜良与老弟文丑对视一眼,四目相视,皆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意思,于是说道:“叔恶,你以为呢?”

    文丑马上和颜良打配合道:“明公在离开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们防守城池,不要出城作战。现在清河国敌人攻势迅猛,我们如果在这里与关羽缠斗,胜了不能追击,败了就邺城有失,还是稳当些好,就在城中等待吧。”

    “不错。”

    颜良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道:“是了,明公不准我们出城作战,二位军师之意,我自然明白,但明公三令五申,恐怕.......”

    闵纯逢纪对视一眼,两人都是聪明人,颜良文丑的演技还是嫩了点。

    虽然袁绍确实有说过尽量不要在发起西线战争,但现在敌人明明露出了一些破绽,完全可以试探性进攻却不敢去,显然颜良文丑吓破了胆。

    只不过他们是主将,所以二人也都不说什么了,既不点破,亦不再怂恿他们出城,他们开心就好。

    这边城池上不敢有所动作,城外关羽和陈暮却在一处小土坡上观望。

    就跟孙权也会去城外小土坡观望合肥城一样,敌人的布防、军队数量以及城池上方的防御结构工事,一眼看过去,有经验的将领能看出很多东西。

    因此一名合格的统帅,往往都会亲临战场去观察。孙权虽然是个反面例子,但曹操这个成功例子,也会经常这么做,所以像关羽陈暮这样,主帅大摇大摆地跑到城外观察,在三国乱世之中,是常有的事情。

    更何况现在城内的敌人不是张辽,关羽也不是孙权,关羽就不信颜良文丑还敢出城与他大战,只要他们敢来,以他现在接近天下无敌的实力,他亦是有把握以一敌二,将二人首级斩下。

    土坡之上,陈暮和关羽就看到城中旌旗招展,城楼上的敌人如临大敌,各种守城器械摆出来,一架架床弩亮出锋利的箭支,即便是隔了三里之地,也能感受到它的冷厉。

    不过即便是宋代最好的床弩,最远射程也不过是三里,何况是汉代床弩。汉代床弩射程一里已经是极限,因此二人处于一个极为安全之处,并不危险。

    “二哥,看来城中敌人已经被你吓破了胆子。”

    陈暮只看了一眼,就料定敌人不敢出城作战,顿时笑了起来,扭头看了眼藏在小山包后侧的玄甲重骑,摇摇头道:“我布置的伏兵派不上用场了。”

    关羽含笑道:“多一手准备也不是坏事,不过现在安阳城池只以防御姿态作战,不与我出城决战,四弟以为当如何?”

    陈暮四处看了看,就看到安阳城池非常新,砌城池的砖头没有一丝岁月的斑驳和老化迹象。城池外从洹水引入了护城河,因为离得太远,倒是看不清楚护城河下情况,城池背后便是洹水。

    之前管亥先锋军已经派人去勘察过,洹水水位下降得厉害,原本是一条中等河流,现在顶多是一条小河,最深处也不过是没人顶,最浅处人可以直接淌水过去。

    现在关羽军正在安阳城池西南方向建造营寨,这里是安阳城的上方,到时候会离河流约一里之处挖渠方便取水,同时防止敌人在水中投毒。

    古代战争十分残酷,投毒、丢动物或者人的尸体污染水源是常有的事情。所以城池中多有水井,从地下水源取水就安全得多。陈暮不确定安阳城内是否有大量水井,所以在下游处投毒,污染护城河及内城河水源这个策略算是在考虑之内。

    不过正常情况下,城内肯定是有大量水井的,就连张燕后世的太行山凌霄山寨遗址当中,都有大量汉代八角水井残留,更别说这样精心选取的新造城池,因此投毒这件事情,还是得商榷一下,斟酌一番再做决定。

    想到这里,陈暮就说道:“安阳城池是临洹水新建的城池,此地为一处军镇,想必各种设施应当齐全,如今正是旱灾之时,洹水水位下降得厉害,徒步就可以过河,这几日二哥先安顿兵马,休整一番,再派出斥候四处查探,我则在临近观察一番再说。”

    关羽点点头道:“好,不过战场十分危险,安阳城内也必会派斥候四处活动,营寨里的事情交给杨奉他们去做就行,我届时陪你同去观察地形。”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陈暮笑了起来。

    有如今实力已经无限接近巅峰吕布的关羽保护,观察地形的时候就几乎没有任何危险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偷师曹操

    安阳城外洛阳军大营还在紧锣密鼓地修建,已经五日了,整个营寨主体都已经修建得差不多,现在正在修建防御工事。

    一个完整的大营绝不仅仅只是围上一圈木栅栏,然后营地里扎上行军帐篷那么简单。

    不止应该有好几处相互倚靠的营盘,还应有大量的护寨壕沟、瞭望箭塔、铁刺拒马、地坑陷阱等等防御设施。

    官渡之战打了一年多,其中曹操和袁绍在官渡对峙就有三个月,期间双方斗智斗勇,袁绍命令高览张郃强攻曹军营寨,就是因为曹操营寨完美无缺,无法攻破,坚守到了胜利。

    所以说,一个好的营寨绝非一朝一夕就能完成。在修建这座营寨的时候,陈暮一边安排指导,一边四处巡视,勘察周边地形,寻找一个能够攻打安阳的突破口。

    顺着洹水上游方向走,就能到林虑北面的太行山南麓,黑山军盘踞的地方,这里原本是陈暮想要打通的通道,作为奇袭方向,但现在暂时不需要了。

    安阳城池周边地形复杂,周围茫茫十余平方公里,有丘陵、河流、平原、森林,更远的一些地方还有很多乡亭,这些年来到处打仗,黑山军也经常肆掠周边,百姓要么死了,要么逃难去了,早就已经空无一人。

    方圆数十平方公里,都由洛阳军斥候查探过,西南方向有一座大山,那是包围林虑谷的五行山余脉,离安阳城约三四十公里,外围延伸出来许多丘陵,洹水就从这起伏的山中流淌出来。

    清晨,离安阳城约三公里处,为了避开安阳城内派出来监视他们动向的游骑,充当向导的附近一名山民领着陈暮关羽与数十保护他们的骑兵一直绕着山脚河畔行走。

    这些山脚下的道路大都是隐匿在树林草丛中的羊肠小道,狭窄泥泞湿滑不堪,有些地方连路都不算,只是掩映在草稞野蔓中的稀疏脚印,更有些地方连脚印也看不到,只是铺着一漫榛榛卵石的荒滩。

    虽然河内属于华北平原的一部分,同时也是华夏文明的发源地之一,殷商时期的中心地带,但荒野依旧占据了绝大多数区域,森林茂密,山峦起伏,远方的太行山山脉仿佛是一条趴在地上的龙,高高耸起它的脊背,躲藏在深邃的黑雾里。

    天色还未明朗的时候,草间尚有露珠,可到了上午,烈阳高照之时,露珠就已经消失无踪,洹水涓涓流淌,水流量并不多,陈暮注意到不远处河滩弯弯曲曲,而且河沟极深,不知不觉,忽然想起了曹操的邺城之战。

    曹操是怎么水淹邺城的?

    他先派人堵住淇水,让淇水流入白沟,然后又掘漳水,将邺城周围挖出一大片壕沟,紧接着再引周围的水流入壕沟当中,把邺城周围变成一片泽国,断绝邺城与外界联系,让城中之人饿死大半。

    所以实际上水淹邺城并不是像水淹七军那样,因为暴雨天气造成洪灾将樊城淹没,而是引周围河流之水,把城外变成一片湖泊,让外面的粮草进不去,里面的人出不来。

    安阳离邺城很近,周围水系自然也离得很近,洹水、淇水、荡水、沾水、白沟都在附近,内黄县还有一个黄泽,是一个极大的湖泊,刚好沟通洹水。

    想要用水淹的方式将安阳全部淹掉肯定不可能,但安阳的粮草都是从后方运来,通过城北洹水上修建的桥梁运输进城,且城池就在洹水边上,河对岸又有大量的军事堡垒,前后呼应,互为犄角,即便安阳被破,依旧能安全后撤。

    因此学曹操将周围水系全部引流入洹水,将安阳周边变成一片泽国,不仅能够摧毁洹水北岸的一切袁军堡垒和设施,还能够让安阳变成一座孤城,长时间没有粮草运送到城内,结局就是城内的人全部饿死。

    想到这里,陈暮指着不远处的河滩说道:“去那边看看。”

    他想看看这片地形是否可以蓄水建坝。

    一行人就来到了河滩边,这里属于上游,水位还是很高,虽然是大旱天气,影响的也只是下游区,因此河水滚滚流淌,如果要想过河的话,就得通过船只过去。

    陈暮昨天倒是过了一次河,是从下游水浅处过去的,安阳刚好处于洹水中游地区,上面一路通道林虑谷北面的太行山深处,约有四五十公里,下游流入清河,同样约有四五十公里,绕开安阳防线的话,就会遇到内黄那边的守军。

    所以当时陈暮也只是稍微观察了一下对岸的军事设施,并没有逗留太久。而如果要在上游蓄水,又从其它地方掘渠引水的话,上游两岸就会成为关键,这意味着他们必须把对岸的情况摸透才行。

    不然的话他们在上游修坝,河对岸的敌人跑过来搞破坏,那自然不行。因此他就得观察一下周围地形,看能不能把上游两岸占据,然后再偷偷挖渠,在上游修建水坝。

    关羽看到陈暮顺着河畔四处观望,不由好奇说道:“四弟,咱们是要进攻城池,你为何在此处荒郊野岭闲逛?这里离安阳,应有二十余里了吧。”

    “我是在观察河流。”

    陈暮笑着解释道:“安阳乃是临着洹水新造的城池,来往粮草皆靠河对岸输送,如果能够利用河流将城池周围变成一片泽国,便完全可以让安阳陷入缺粮的窘境,从而一举攻破。”

    “可是这炎炎夏日,水流不多,要是蓄水的话,那不得猴年马月去了?”

    关羽眺目四望。

    要想达到水淹没一座城池的水流量,可不是靠一条河流的水就能达到的,因为城池本身就有排水系统,各城门皆有水门,而且城池所建位置都在高处,水往低处流,不可能淹得到城市。

    陈暮说道:“所以才应该掘渠,我们可从林虑谷出源的荡水上游挖渠通洹水,增大水流,同时在安阳城外遍挖沟渠,在下游将水堵死,又引淇水入白沟,让白沟水流入荡水,再从荡水下游挖渠通安阳城外,则三河交汇,必将安阳团团围困。”

    虽然这是复制曹操的打法,但不得不说,很有用。毕竟这不是袁绍死之后的冀州,而是袁绍活的时候的冀州。水淹邺城的操作很难用得到,还不如先处理与邺城近在咫尺的安阳,只要安阳这座军镇拿下,邺城必然动荡不安。

    关羽虽然不知道陈暮的计策是历史上已经能够证明确实有效的方法,但也知道四弟自出道以来算无遗策,因此哪怕觉得这个法子过于异想天开,却也没有反对,想着回去之后,再与四弟好好商议,就不说什么了。

    一行人又顺着河畔往前走了一阵,林木森森,不远处忽然传来动静,顷刻间数十支羽箭疾射出来,将几名护卫射倒在地。同时箭簇不断,陈暮关羽等人人仰马翻,连忙调转马头开始往回跑。

    这边一跑,那边就开始追。左岸原始莽林中骤然冒出上百身穿袁军士兵服装的敌人,一边喊杀着向他们冲来,由于事发突然,大家都没搞清楚情况,因此只能先撤。

    跑了一会儿,前面到了一处空地上。关羽这才回过神,勒转马头,手中倒提着青龙偃月刀,眼神微微眯起来,向着敌人,迸发出可怕的杀气。

    此地的敌人并不是安阳城中的守军,而是驻守在林虑谷,把控谷口东面出入口的袁军。

    林虑离朝歌很远,但离荡阴、安阳很近,差不多也就是一日路程,约四十多公里,而林虑谷口离安阳就更近,只有二三十多公里,因此袁绍为了防止控制了林虑谷的朝廷军从东面偷袭安阳,特意派人将谷口东部占据。

    徐晃派人将谷口西部把持了,两边一个在东,一个在西,将长达十多公里的谷道封锁了起来。虽然林虑谷不是没有别的出路,比如北部的山区也有小道,就是后世跃进渠、岳城水库一带。

    不过那些地方已经是邺城的范畴,袁军不仅在安阳地区布下重兵,同时将林虑山脉附近山区都已经封锁,防止他们从林虑谷北面山道突袭邺城,所以也不能突破。

    由于陈暮和关羽顺着洹水往上走,离本营太远,慢慢地来到了林虑山脉附近,被周围的探子侦查到,不知情的情况下,居然陷入了埋伏。

    好在林虑谷附近的守军本身就不多,且在外围的探子和岗哨人数也很有限,将附近所有暗哨和探子全部集结起来,亦不过一百多人,因此哪怕提前埋伏,对他们造成的伤害也不多,仅仅只有七八人被箭矢射到,其余人都安全撤离了约一里多地。

    后面的人还在追,带队的是两名暗哨屯长,远远地一瞧敌人骑马逃跑,正暗恨自己是两条腿追不上,结果忽然发现对方居然停下脚步,而是回过头看着他们,不由顿时大喜过望,立即呼喝着手下追赶。

    “大牛,那些穿着洛阳官军衣服的,护送这一个长衫青年,还有一个绿袍长须的红脸汉子,怕是什么大人物,如果能够拿下他们,必然是大功一件,咱们兄弟要发财了。”

    一名屯长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对着旁边的兄弟说道。

    大牛本来保持着冲锋姿势,听到他的话,顿时脸色一凝,扭过头对他说:“二虎,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咱们兄弟要发财了,你还愣着干嘛。”

    “前面一句。”

    二虎一头雾水,但见到兄弟脸色如此凝重,便也停下脚步,试探说道:“那些穿着洛阳官军衣服的,护送这一个长衫青年,还有一个绿袍长须的红脸汉子,怕是什么大人物?”

    “绿袍长须的红脸汉子!”

    大牛咬紧了牙,低吼道:“你不觉得这身装扮很耳熟?”

    “谁?”

    “还能是谁,关羽!”

    “关......”

    二虎结结巴巴,当时人就傻了,再扭头一看,他们已经落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他和大牛的手下都已经冲了上去,离那绿袍汉子不足十丈远,他的视力非常好,要不然也不会在茂密林间离得那么远看清楚敌人是长什么模样,所以即便离了接近五十丈,他也能够看到那绿袍汉子冷如冰霜,仿佛带着一丝杀气般的眼眸。

    “他是关羽,快撤!”

    大牛的话才刚落下,那边关羽就已经催动夸下爪黄飞电,如一道闪电般杀向敌人。

    跟来的其他护卫同样是一拥而上,二十人向着百人发起冲锋。

    如果是一般人,肯定是必死无疑。但如果是关羽吕布这样的人,那一切就都能解释得通了。

    就看到关羽如虎入羊群,顷刻间就杀了数人,整个人骑在爪黄飞电上,人马合一,仿佛一头洪荒巨兽,来一个砍一个,来两个砍一双,没有任何花架子,大刀每起每落,皆有敌人授首,砍瓜切菜都没有这么轻松。

    在发现敌人仿佛天神下凡一般,最先冲过去的十多人很快就被关羽击杀之后,后面的人一个个全傻了眼,紧接着身后屯长的声音传来,听到敌人是关羽,所有人都开始扭头就跑。

    人的名,树的影。关羽自黄巾起义驰骋沙场,纵横天下十余载,前段时间又击败颜良文丑两大悍将,早就在冀州军中传开,再加上现在人家一人冲阵,瞬间斩杀十多人,让他们再也没有敢于追击的心思,直接开始往后面的森林里钻。

    得罪了关羽还想跑?

    关羽很是不高兴,突然就被伏击,死伤了一些弟兄,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哪那么容易?

    当下立即拍马去追,陈暮在身后马上喊道:“二哥,多抓些活口。”

    “好!”

    关羽沉声应了句,策马往林子里追去。

    跟着他去的有十多个护卫,另外一大半留下来保护陈暮,虽然跟着关羽去的人比较少,但陈暮一点都不担心,这天下能杀他二哥的人,至少现在连吕布都没有那把握。

    他深邃的目光锁定在了西方,也就是这些袁军逃跑的方向。

    如果不出所料的话,这些人应该是林虑谷那边袁军的斥候。

    要想复制曹操的战术,首先就得打通河道,而林虑谷那边又位于洹水和荡水上游,所以谷口那些袁军,自然也就成为了阻碍。

第一百三十章 青冀战争

    永汉元年七月,冀州清河国的旷野之上,密密麻麻,无数的士兵浩浩荡荡向着东方前进。

    恰逢五月麦熟之时,青州军倾巢而动,四处出击,不仅攻打清河国与渤海国诸多城镇,还毁坏冀州军的粮仓,逼迫他们无法出城收割麦田,将原本应该上缴的新麦全部散诸于百姓。

    鄃县到夏津一带,双方的士兵源源不断地涌入,青州的突然袭击,甘陵近乎失守,造成了袁绍的强烈反弹。到了八月份,冀州大军集结,开始向东推进。

    刘备骑在马上,前线的营寨已经拆毁得差不多,辽阔的华北平原,一望无际,远方森林幽幽,田野早就种上了新的粟苗。

    顺着回鄃县的官道上,触目所及,皆是一片片新长出来的粟苗。农耕时期播种并不是固定的,有宿麦,也有春麦,宿麦就是冬麦,春天收割,春麦自然是夏天收割,然后换上粟,秋天再收割一季。

    田丰在刘备的旁边嘀嘀咕咕道:“我早就说过不能资敌,明公就应该听我的,将那些麦子收割运往青州去。让百姓收割了,那最后不还是得被袁绍取走?这怎么能行呢?”

    “还有那些不愿意迁移的百姓,强行迁走就是了,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此江山社稷危急存亡之秋,连朝廷都朝不保夕,还去管那些百姓做什么?”

    “要我说呀,明公就是太好这个名声。名声又不能当饭吃,还不如得些实惠好处,还能削弱敌人力量,只想着名声,是会.......”

    后面又是一大段啰里啰嗦喋喋不休的话语,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刘备不应该把本可以收割的粮草送出去。

    虽然没有当着刘备的面讲,但在背后这么叽叽歪歪,只要不是个聋子都能听到,周围荀彧、沮授等人已经开始翻起了白眼,刘备倒是颇有点唾面自干的意思,乐呵呵地四处看看,权当做没听见。

    到最后沮授实在受不了了,这才对田丰说道:“元皓,你应该知道明公在冀州百姓心中素有威望,袁绍占据此等丰腴之地,树恩颇多。如果我们做得太过火,明公在冀州的威望尽失,则以后遇到冀州兵丁,就有可能拼死抵抗,现在明公每到一地,皆有人投降,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又想说你那一套不可竭泽而渔,目光要长远的理论。但现在已经不是杀鸡取卵的问题,而是青州与冀州到了你死我活的关口,能削弱一部分敌人力量,就必须要去做,麦田放着不管,百姓看着不迁,他们依旧会成为袁绍的力量。”

    田丰还是有些不服气,与沮授进行辩解。

    他们在争吵的事情,还是关于刘备最近的一项军事命令,那就是攻打敌人县城和军事要地可以,但要对百姓秋毫无犯,不能随意收割百姓过冬的粮食,也不能四处劫掠,一切以当以人为本,愿意迁移去青州的百姓就带着一起走,不愿意的也不强求。

    这倒是符合刘备的性格,因为“以人为本”这句话,就是他说出来的。但田丰却觉得这并不符合他们的军事目的,这样一来,既不能达到削弱敌人的目的,也不能达到震慑袁军的意图,让这次进攻骚扰变得虎头蛇尾。

    不过荀彧和沮授却不认为这样做不好,他们是战略人才,看问题看得更加长远。他们觉得刘备在冀州本身就有很大声望,如果持续宣传“仁义”,则冀州百姓以及冀州士兵都会对他保持敬仰。

    如此一来,战斗的时候,冀州士兵都不会拼死作战,因为他们知道投降的话,刘备一定不会杀死他们,这样就能削弱敌人士兵的意志。

    而且最重要的是,将来有一天,等到平定了冀州,以刘备的威望,将会很快把冀州全境拿下,不会出现什么叛乱的问题,所以二人都认可刘备的做事方式。

    这就是用战略眼光看问题以及战术眼光看问题的区别。

    实际上曹操攻冀州的做法就是典型的战术策略,他在攻打邺城的时候,就是像田丰说的那样,收割城外所有的粮食,大量迁移百姓,甚至到最后城破之时,屠杀了整个邺城,侵犯了袁氏大部分女眷。

    这么做的好处很明显,那就是震慑敌人,邺城破之后,袁谭袁尚都没有覆灭,邺城一破,冀州兵马十分惧怕,看到曹军就望风而逃,袁谭也没有抵抗多久就败亡了。

    但坏处也多,邺城被屠,造成海内震荡,冀州各地军民无不自守以图自保,让后续又产生了很多麻烦,可谓是后患无穷。

    曹操击败袁尚袁谭等人之后,又花了四年时间才把冀州彻底平息。

    而在这四年里,冀州依旧动荡不安,根据《魏略》《三国志》《后汉书》记载,因为曹操暴虐,而让冀州军民造反骚乱的事情多达数十起,百姓死伤惨重。

    反观刘备的做法,持续宣传“仁义”,四处散播青州军乃是朝廷王师,袁绍是叛汉的逆臣这种观念,导致冀州内部其实很不稳定,因为冀州各地官员并非全都是袁氏死忠,心中依旧有朝廷的人不在少数。

    刘备打着朝廷仁义之师进攻冀州,种种作派又十分得体,使得冀州各地不少县城官员积极响应,如安平一带,弓高、观津、广川等地县令、县长,皆投降青州军,把城门打开让他们进去。

    还有很多士兵在与青州军交战的时候,一旦发现情况不对,就立即跪地投降,没有任何抵抗的想法。

    这就是“仁义”带来的好处,同时也是一种从内部瓦解敌人的办法。

    虽然袁绍已经在持续打压这种宣传,但汉代信息手段非常差,基本以口口相传为主,青州掌握着印刷术,就掌握着信息传播的权力。

    每日印刷宣传报纸,四处散播,袁绍屡禁不止,朝廷王者之师即将剿灭冀州叛乱的消息传得铺天盖地,刘使君的仁义,袁绍的残暴,形成鲜明的对比,使得不管是冀州百姓还是冀州士兵来说,都是一种极大的震撼。

    为此袁绍不得不采取诸多措施,才勉强将这股风气镇压下去。不然的话,都已经不需要青州继续出兵,边境士兵没准都会大规模叛逃到青州去。

    这边田丰还在与沮授浪费着口舌,眼前利益和长远利益的争辩注定没有意义,虽然田丰也知道长远利益的考量,但饮鸩止渴这种事情,本身就是不得已而为之,现在敌强我弱,非常时期用非常办法,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过田丰的计策注定不被刘备认可,因而也只能絮絮叨叨,如一只苍蝇一样,念念不休地祸害大家的耳朵。人都说许攸是汉末第一bb机,其实田丰也不差,急眼的时候还会拉着别人讲,如果不听他的话,他还会说一大堆扫兴的话,也难怪袁绍会杀他。

    好在刘备不是袁绍,心中大度,对于田丰的碎碎念充耳不闻。大军缓缓后撤,上万人蜿蜒蛇行,一日之后,抵达了青州军布置的第一道防线外,黄河古九河之一的马颊河区域,此地有城池鄃县,城外建有大量的堡垒营寨,为青州前线。

    旷野之上,无数军队在从各个方向汇集而来。青州军采取的策略就是化整为零,小规模部队四处袭扰冀州乡野,大规模军团当中,只有刘备率领了一万多人,其余张飞、臧霸、太史慈、黄忠等部,皆不过数千人而已。

    人数少的好处就是机动性强,不需要带太多的粮草辎重,漫山遍野到处乱窜。时而袭击城市,时而攻略乡野。如今的河北本来就地广人稀,将近二十万平方公里,仅仅生存着不过六七百万人。

    小规模侵扰战术反倒更利于行动,并不是游击战,而是类似于后世某个著名游戏,星际争霸当中那种小股部队偷袭的策略,以破坏侵扰冀州各地驻兵,袭击城镇乡亭为主。

    不要觉得人少就不能做事,曹操杀文丑,不过派了六百骑兵,就打败了人家五六千骑兵,只要策略得当,再加上出其不意,造成的成果颇为丰厚。

    经过长达一个月的袭扰计划之后,袁绍终于下定决心,亲自出征青州,因此刘备立即撤兵,开始全方位的防守龟缩起来。

    自鄃县、绎幕、平原三城,形成了一个倒三角形,沿线周边,各有防御。

    刘备亲自领军镇守鄃县,进行战略第二阶段。

    进入城池之后,田丰也就不再唠唠叨叨,因为马不停蹄又要开始军事会议。

    众人齐聚一堂,刘备高坐主位,这次所有人都回来了,连博平的张飞田丰都放弃了东郡西北,转而退回平原,战事已经到了极为关键的时候。

    “诸位。”

    刘备环顾四周,说道:“这次命令大家撤兵,便是军情司急报,袁绍已经从邺城出发,准备亲征青州,大战已经一触即发了,我们必须尽快做出调整。”

    张飞兴奋地道:“终于可以痛痛快快再战一场了,上次从甘陵撤回来,连贝丘的敌人都不敢出门,我的长矛早就饥渴难耐了。”

    阎忠沉吟道:“明公,袁绍遣先锋攻已达夏津,不日就会进攻鄃县,我们还是应该按照子归留下的计策,以分段阻击为主,鄃县、绎幕等地可为第一道防线,先破其先锋,再于龙凑、平原之地为第二道防线,阻拦其大军在大河之外,最后以高唐为终点,决不能让袁绍过河。”

    “嗯。”

    刘备点点头,说道:“我正有此意,三弟与元皓可先去灵县,从侧面呼应鄃县,我镇守此地,先破袁军先锋。臧霸则退守鬲国,典韦去绎幕,张辽高顺太史慈随我在此,黄忠、牵招去龙凑安营扎寨,等平原之地不能守之时,我当退回龙凑,渡河往高唐。”

    “唯!”

    诸多将士纷纷应是。

    这是原本就计划好的事情,就跟官渡之战曹操在黄河南岸分段阻击袁绍,斩颜良诛文丑,破其三路先锋一样,先在各个交通要道,城池据点当中破其前军,再一路后撤,因为袁军本部人马较多,达十余万之众,行军臃肿,必然缓慢。

    等到利用各个防线蚕食人数较少的先锋军与前军之后,再放弃平原县城和龙凑渡口,退回黄河以南的高唐县,又与安德、西平昌一带布下重兵,形成如官渡一样的对峙形势。

    虽然这种打法又是偷师的曹操,但不可否认的是,要想对付这种敌人,确实是需要用到这种打法。

    包括赤壁之战、淝水之战,都是先让掉那些无法防守的地方,再占据要地,如黄河、长江这类的天险,诱敌深入,然后突然袭击,完成的胜利。

    所以陈暮的策略并非是在复制官渡之战,而是只能这么打。

    毕竟战争打的并不是谁人多谁人少,打得是谋略和智慧。领着青州八万大军,跑到野外去和人家袁绍十多万大军硬碰硬,那是非常愚蠢的行为,非智者可取。

    当下,刘备一声军令,诸将立即按照原定计划行事。张飞与田丰南下往灵县,典韦和沮授北上去绎幕,两地离鄃县都不过三十公里,一日之内即可到达,乃是互为犄角,分兵袭扰的策略。

    臧霸退回平原北面的鬲国,等到刘备撤出鄃县之后,他就会去与典韦一同去安德与西平昌一带,占据黄河东北面以及古九河另外几条河流的防区。

    黄忠和牵招则退往龙凑,也就是历史上公孙瓒与袁绍发生龙凑之战的地方,这里是黄河渡口,位于平原县正南,过了此处渡口便是高唐县,两地距离都非常近,可以互相照应。

    这是青州布置的第二道防线,即便不能在龙凑给袁军造成伤害,也要阻止他们过河。

    最后是刘备本人亲自坐镇鄃县,率领张辽高顺太史慈等大将及兵马万人,在这里先拦截袁绍先锋军。

    同时又有水军布置在黄河上,来往穿梭巡视。

    袁绍开始进攻青州,青州的战争机器,同样开始运转,这场战场或许会持续很久,但不可否认的是,刘备在心中早就已经有所期待,为了匡扶汉室,一统大汉江山,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第一百三十一章 斩将搴旗

    八月中旬,袁绍的先锋军就已经抵达前线,同时又派出数股力量,同时进攻青州西北部三县。

    刘备的战术军师荀攸建议,应当采取缓步后撤,诱敌深入的战术。

    而另外一位战术军师田丰则在灵县向张飞建议,可以从侧面袭击贝丘,佯装进攻袁绍后方,逼迫袁绍分兵来救,实则主力回师,突袭夏津。

    刘备和张飞都采纳了他们的意见,刘备派出张辽太史慈为先锋,进驻了鄃县西面约十五里的一处亭寨,此地为鄃县西阪,地势较低,坡下有大片农田,北面有一处森林,破败的乡亭房屋早就没有了人烟。

    张辽正坐在一处沟坎下休息,看到太史慈过来,就稍稍往里坐了坐,给他让个位置。太史慈手里拿了块油布和一个水囊,递过去说道:“先吃点吧,还不知道敌人什么时候来呢。”

    “军情司说,袁绍遣先锋大将淳于琼和随军军师郭图,有八千人出兵夏津,已经到了马颊河西岸,此亭寨有蒲河分支,离马颊河那边应该只有十多里地了吧。”

    “准确说应该是十四里,马颊河自鄃县西北绕东而去,将夏津与鄃县一分为二,渡河口名为培釜口,离此地村庄到鄃县,也恰好是一半。”

    “军师让我们伏击在此处,说是利用了敌人以为渡河之后就无人伏击的心理,但我总觉得还不如在河边埋伏呢。”

    张辽把油布里的大片牛肉干撕成两半,分了太史慈一半,就着水囊里的水大口咀嚼吞吃。

    荀攸让他们不要在河边埋伏,而是在离河边较远的这处乡亭坡地下。用的战术打法跟陈暮当年在山阳打张郃的战术如出一辙,都是在最应该伏击的地方不设伏,在不该出现的地方反而伏击。

    这套战术后世开国徐大将经常用,原理很简单,那就是敌人在路过那种容易伏击的地形时,一定会小心翼翼地四处搜寻,防止有敌人在这里埋伏。

    而当他们发现险要之地并没有伏兵的时候,就会想当然地以为敌人根本没有设伏,从而放松警惕。

    此时再出击,就能轻易地把他们击溃。

    但张辽还是觉得应该在河边突袭比较好,敌人半渡而击,不比在野外打遭遇战强得多吗?

    不过既然是军师下的命令,他执行就是,也没有什么好反对的。

    张辽不自觉地摸了摸手臂上一条狰狞的长条伤疤,自从中平六年在野王跟随明公以来,他也已经在刘备麾下近十载,南征北战多年,身上数道伤疤尤其以手臂这条伤势最重。

    跟随他的很多兄弟都倒在了战场上,唯有他还活着。

    行军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张辽看得倒是很开,就是身边原本跟着他一同投奔刘备的数百并州老卒已经死伤殆尽,令他颇为感慨。

    “你说袁绍是不是傻子,那淳于琼跟我们打了好几仗了,就没赢过,上次还差点丢了甘陵。军师说此人能人平平,根本不会领军,袁绍居然还派他当先锋大将,冀州是不是无人了?”

    太史慈没有搭张辽为什么不去河边埋伏的茬,而是转移话题聊起了淳于琼。既然明公都已经同意了荀攸军师的战术,在背后议论人家,也不是一件好事。

    张辽想了想,嗤笑道:“我听说那淳于琼是颍川大家族之人,其父曾任陈留太守,想必也不过是仗着家族任子的二世祖罢了。”

    “我要是那袁绍,肯定会把这人斩了,屡次坏了大事,这种人留在军中做什么。”

    “这次不就派他过来送死吗?”

    “哈哈,那要是真这样,我就得佩服袁绍的睿智了。”

    太史慈哈哈大笑,两人一边就着水慢慢吃着午餐肉,一边躺在地上打趣闲聊了起来。

    其实他们不知道,甘陵城事件之后,袁绍还真差点把淳于琼斩了。

    只是淳于琼家族确实是颍川一个不大不小的世家,家族中出过几任太守,又与郭氏关系极好,因而淳于琼早年是和郭图一起投奔的袁绍,还曾经在袁绍上位冀州牧的时候出过力。

    郭图现在成为了袁绍宠臣,颍川派在冀州势力不强,淳于琼是颍川派在军中的代表,所以郭图必须保下他一命,让他担任先锋戴罪立功。

    因此还真不是袁绍有多喜欢淳于琼,而是没有办法,这个人能力不行,谁让他是颍川人又有家世呢?

    二人闲聊间,不远处忽然有士兵连滚带爬翻到了沟坎下,蹲伏着身子对他们说道:“二位将领,来了,他们刚刚过了河,最前面有一千人探路,后面又有几千人,马上就快到蒲乡,还有三四里路。”

    “准备战斗。”

    太史慈和张辽囫囵吞枣一样将嘴里的食物快速吞入肚子,然后快速摸向腰间的武器,站起身,缓缓趴在坡下,在杂草间冒着一个脑袋,目光死死地盯着远处乡亭村口的道路。

    他们所处的位置就是一处矮坡而已,离地面不过一丈高,周围坡下蓬蒿有一米多高,田地早就荒芜了,长满了杂草。

    在那些蓬蒿丛中,一个个全副武装的士兵悄然地摸向了坡上。他们伏在西阪之下,在草间只露了个头,离村口道路约十余丈远,原来是村子里的一些田地和菜地,此时荒芜之后,唯有狗尾巴草还在风中摇曳。

    过了约两刻钟,村口道路尽头就已经出现了一列列兵马。

    先是三五个,然后成群结队,形成了一条蜿蜒的长蛇,缓缓路过北面的树林,顺着道路进入村庄。而在后面还有大队人马,最前头的将领骑着高头大马,一身铠甲在军中十分耀眼。

    这名将领正是戴罪立功的淳于琼,他从将军被贬到偏将,又从偏将被贬到校尉,现在的日子过得很惨,所以变得十分警惕,不敢再像之前那样大意。

    之前在过马颊河的时候,他就小心翼翼,先派一千人过河,四处搜寻了许久,与空气斗智斗勇,确定河对岸无人才敢过河。

    现在他们已经抵达了张辽太史慈的埋伏地,远远地看到村庄,淳于琼的一名军司马就对他说道:“将军,前面有个村庄。应该是蒲乡了,此地离鄃县已经不足十五里,明公让我们先在城外找一片驻地,这里恰好合适。”

    “嗯,那今日就先在此地安营扎寨,明日我们等明公大军过了马颊河之后,再去鄃县。”

    淳于琼四处看看,北面是片树林,南面是一片高矮坡地,远处有一些破败的村庄,更远的地方有几座不高的小山,山下隐约似乎还有人居住,便指着那边说道:“我看那边的房屋并未破败,似乎有人居住,派人去抓几个百姓来问问情况。”

    “唯!”

    军司马领命而去。

    另外一名军司马说道:“将军,这里离鄃县已经很近了,你说会不会有伏兵啊?”

    淳于琼大笑道:“只要我们过了马颊河,就一定不会再有伏兵了。”

    “为什么?”

    军司马好奇问道,不明白淳于琼为什么如此笃定。

    淳于琼自信满满地道:“你想啊,青州军要是想设伏,就只能在地势险要之地。那马颊河是唯一可以半渡而击的地方,那里没有伏兵,后面自然不可能有。因为过了河之后,就是一片坦途的平原,虽然有一些树林,但这样的树林又不大,能藏几个人?根本不可能再有人埋伏。”

    “原来如此。”

    军司马竖起大拇指说道:“将军神机妙算,属下佩服。”

    “传我命令,进入入驻蒲乡。”

    淳于琼一声令下,命令后面的大军开始进入其中。

    他肯定不会想到,在这些高矮坡下方,居然还藏着几千人马。

    张辽和太史慈看着袁军的先锋军开始进村,不由都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文远,怎么说?”

    太史慈侧过头看着张辽:“我先回我本部,待会是你先冲还我是先冲?”

    “我冲!”

    张辽目测了一下距离,敌人已经开始进入村子,他在看淳于琼的位置,如果离得近的话,他希望能冲上去一下子把那将领刺死。

    “好。”

    太史慈就不多说什么了,蹲下身子,顺着沟坎下方的小径,猫着腰,钻进了茂密的蓬蒿丛里,往自己率领的人马那边过去。

    他们没有藏在村子里,因为正常人进入村庄,首先就是会扫荡各处房屋,看看有没有敌人潜藏。还有北面的小树林也不行,这些都是别人下意识会认为藏人的地方,要想出其不意,肯定得藏在一个谁也没有想到的角落。

    村外的田野沟壑就是一个常人意想不到之处,历史上曹操击败文丑,就是把辎重散落在路边,然后派人藏在道路南面坡下,等到文丑军去抢夺辎重的时候,摇动军旗,徐晃等人翻身上马,击败敌人。

    如果还想不明白这种高矮坡对于视野差的影响,那后世吃鸡游戏《绝地求生》应该都玩过,一个半米高的小土坡,人趴在下面,敌人就看不到,射不着,就是与这一样的原理。

    简单来说,就是张辽太史慈率领的这几千人全是麦田伏地魔,趴在草丛中。谁能想到长满蓬蒿的野地里,在那视野差看不到的地方,会藏着几千人呢?

    淳于琼的军队缓缓进入了村庄,果然如他们所料,士兵们都纷纷进入各处房屋当中搜寻了起来,看看有没有藏着人。

    而还有一些士兵则往更东北的那片小山脚下去,那里原来有一些残存的百姓,后来被刘备迁移去了平原安顿起来,所以那边现在已经没有人,不过既然敌人愿意分兵,那就再好不过了。

    “准备战斗!”

    张辽从坡上下来,一招手,不远处一片草垛当中,露出个马头。

    士兵将马身上用于遮掩的干草树枝取下来,这匹战马是绝顶的幽州马,经过训练颇通人性,张辽给它的命令是蹲下匍匐在地上,它就果然趴在地上睡觉,一动不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战马翻身而起,士兵将它牵过来,张辽举着手中的大刀,上了马背,对身边的士兵道:“摇动军旗,敲打战鼓,进攻!”

    “唯!”

    士兵立即执行命令,把倒放在田里的旗帜高高举起,又把铜锣和大鼓敲得震天响。

    几乎是在发出进攻号角命令的刹那,周围大片荒野田地之中,无数士兵掀开遮掩的树枝草木,翻身爬起来,手中举着刀枪,发出震天的喊杀声,向着道路与村庄当中的敌人杀奔而去。

    “杀啊!”

    “冲冲冲!”

    “让敌人有来无回!”

    这些士兵可是张辽麾下最强的先锋军,悍勇程度不比陷阵营差。

    突如其来的埋伏让淳于琼大惊失色,周围士兵甚至都摸不清楚敌人到底在哪里,一时间乱作一团,因为很多士兵都没有结阵,也没有抱团在一起,而是分散在村庄当中。

    包括淳于琼的身边也只有不到两三千人而已,他们有些已经在村子里扫荡,有些还在后面的官道上没有进来,还有些则去附近的林子了。

    明明拥有八千人马,淳于琼却根本没有防备,而张辽太史慈的人不多,只有那么四五千人而已。

    但他们却是抱团在一起,向着一个目标冲锋——敌方阵中“大麾”。

    麾就是军旗。

    冷兵器时期战争双方纠缠在一起,都会通过军中的大旗来判断自己的主将还在不在,同时也是主将发号施令、稳定军心之所。

    关羽杀颜良的时候,就是在万军从中看到了颜良的大旗,然后冲过去将他一刀砍死。

    还有白沟河的时候,朱棣都差点人没了,结果突然起了妖风,把朱允炆军队的主将李景隆的帅旗吹倒,朱允炆军队以为主将有失,纷纷后撤,朱棣连忙奋起余勇进攻,导致江山改朝换代。

    所以说,主将大旗在古代非常重要,有一个成语叫斩将搴(qian)旗,跟斩将夺旗是同义词,说得就是古代最高军功,把敌方主将斩杀,夺取敌方主将的旗帜。

    张辽一马当先,奋力拍打着马臀,坐下宝马如一道箭般疾射出去,他本就离淳于琼不远,不过二三十丈,因此顷刻间就已经杀到敌人阵前。

    此时淳于琼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周围保护他的士兵倒是急急忙忙用枪矛去戳,不料张辽悍勇无匹,带着麾下冲入阵中,左右麾围,直前急击,杀死了前面的七八人,将保护淳于琼的士兵打开一个突破口,然后策马冲了进去。

    进去之后,敌人反倒并没有立即包围过来。淳于琼没有这样的军事能力,他麾下的士兵也没有这样的军事素养,一个个都是各自为战,根本没有想着形成包围圈,而是与冲过来的张辽部下厮杀在一起。

    能上去杀敌的都算好的,有些淳于琼部下的士兵甚至直接开始丢下武器往北面树林里跑,才刚刚与敌人接触,整个大军已经形成了溃败之势。

    看到这种情况,淳于琼当时就急眼了。

    要知道他现在是戴罪之身,上次甘陵之战,差点让他小命不保,如果这次再在蒲乡被伏,损兵折将,袁绍一定会砍了他。

    在这种情况下,淳于琼飞速运转着自己聪明的小脑瓜,目光扫过去,看到张辽身后擎起的大旗,顿时了然,敌人一定是主将带队厮杀,如果能够杀死他们的主将,夺下敌人的大旗,敌人军心一乱,则可反败为胜。

    想到这里,淳于琼对周围的亲军大喝道:“杀,都跟我杀。今日如果不拼尽全力作战,我们都会死在这里。敌人的主将现在就在我们面前,只要杀死他,我们就能获得胜利,跟着我冲!”

    一声命令,周围亲军纷纷簇拥着淳于琼向着张辽杀来。淳于琼倒也有胆色,知道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亦是拍马舞刀,向着张辽发起了冲锋,打算置之死地而后生。

    但张辽匹夫岂是一般人?在历史上可是仅次于关羽,斩将夺旗,差点干死孙权,又在白狼山阵斩蹋顿的狠角色,还怕他在万军中厮杀?

    当下见到敌将居然向他冲来,张辽不惊反喜,策马举刀,同样向着淳于琼冲去。

    太史慈从侧面也发动突袭,打得周围的敌人溃不成军。

    因为淳于琼身边并非主力部队,大部队都散出去搜寻房屋,扫荡周围林木去了,身边只有那么两三千人,所以在发现主将这边有战事之后,远处的袁军在各级军官指挥下,纷纷呼喝着过来支援。

    却不料张辽和太史慈分工协作,张辽直扑淳于琼,太史慈则从侧面拦截援军,援军并非一股脑杀来,而是三五成群,分散得厉害,被太史慈各个击破,打得狼狈不已。

    此间张辽领着大军冲杀淳于琼的部队,双方如洪流般撞在了一起。淳于琼倒也有些武力,与张辽交战在一起,很快打了十多回合,体力开始不支。

    又斗了十余回合,张辽越战越勇,终于找到机会,一刀砍中了淳于琼的胸口,刺破了铠甲,将他戳于马下。

    淳于琼一倒,张辽顺势挥刀砍下他的大旗,把代表着主将的旗帜一脚踢倒在地。

    “敌将授首!”

    张辽翻身下马,剁了淳于琼的脑袋,高举着怒吼,那双眼睛瞪得像统领一样大,仿佛战神一般,要将周围的一切敌人都消灭。

第一百三十二章 示敌以弱

    “万胜,万胜,万胜!”

    张辽麾下所有的士兵发出情绪高昂的呐喊,气势仿佛冲破了云霄,在旷野的四周回荡,惊起林鸟。

    成片成片的袁军跪地投降,更多的袁军开始溃散逃跑。在自家将领被敌方将领斩将夺旗之后,所有的袁军士兵都已经没有了战斗之心。

    太史慈命令部属将俘虏全部压回去,跟曹操不同,官渡之战曹操自己都快养不活,更别说俘虏的八万多袁军士兵。

    而青州仓禀殷实,依靠海盐之利,每年不仅产出粮食,还经常从外地购买,仓储富得流油。

    所以曹操是选择将所有的俘虏全部坑杀,青州则选择把俘虏全部抓回去做工,兴修水利,开垦田地。虽然还是不人道,但总归比坑杀了好。

    先锋军驱赶着俘虏们回鄃县,刘备大开城门,率领城中各将领谋士,在城外迎接。

    张辽骑在马上,一只手牵着缰绳,一只手抓着淳于琼血淋淋的头发,来到城外翻身下马,走到刘备身前将淳于琼脑袋扔在地上,单膝下跪道:“明公,末将幸不辱命!”

    “好!”

    刘备大喜。

    “万胜,万胜,万胜!”

    此时张辽麾下精锐士卒纷纷举起武器高呼万胜。

    刘备只觉得热血澎湃,环顾四周,高声说道:“文远当为古之召虎也,麾下之军,皆为精锐。奋强突固,所向睥睨,当赐以“万胜军”之称!”

    张辽大喜道:“谢明公赐号!从今日开始,我部之士,便为“万胜军”!”

    在三国时期,有这样特殊称号的部队不计其数,尤以“陷阵营”“白马义从”“先登死士”“虎豹骑”最为出名。

    很多人以为这些特殊部队是杜撰,实际上都是在《三国志》《后汉书》中有记载的军队。

    而且他们也并不是天生就拥有这样的称号,而是一场场战争当中,打出来的名堂。

    比如陷阵营,跟随高顺南征北战,曾经攻破刘备,打败夏侯惇,血战曹操,因此有陷阵称号。

    还有白马义从,则是跟随公孙瓒在幽州与鲜卑乌桓作战,创出威名。

    先登死士和虎豹骑更不用多说,一个是踩着白马义从的尸体成就的自己,另外一个是曹操的精锐骑兵,都有着赫赫威名。

    所以一支军队并不是说被赐予称号,它就非常厉害,而是非常厉害的军队,才能被赐予称号。

    如今青州只有两支军队拥有,一支是高顺的陷阵军,有五千人,曾经在葛亭之战中硬汉袁绍数万大军,不仅击败鞠义,最后还全身而退,可谓是神话般的战绩。

    另外一支不用多说,乃是玄甲重骑。此军跟虎豹骑一样,选取天下精锐,又以百人将补之,这意味着里面一个普通士兵,都是军官级别。

    现在又多了张辽的万胜军,刘备麾下就有三支拥有称号的特殊部队。虽然三支部队人数都不多,但皆精锐,以一当十!

    当下刘备回到城池,大摆筵席,为张辽太史慈庆祝,同时整顿兵马,准备与袁绍决一死战。

    而那边袁绍不知道淳于琼已死,实际上他并不是只派了一股先锋军,而是数股,就跟历史上官渡之战的时候,他派遣了好几股兵马袭击白马、延津、汲县、获嘉以及河内甄诚等地一样。

    包括灵县、鄃县、绎幕,乃至北面的修县,甚至从渤海的南皮往南进攻高城、重合、乐陵等地,按照袁绍的打法,同样是多面开花,四处袭扰,并不是一股脑平推。

    战争打的是策略,袁绍实力不弱,官渡之战他也是拿下了整个东郡,后来曹操撤退到官渡,如果不是二五仔许攸和误事的淳于琼,胜负还很难说。

    此时此刻,绎幕县,与鄃县那边,由荀攸献计,击败淳于琼不同,沮授分析了敌强我弱的形势,选择了示敌以弱的打法。

    临近中秋,傍晚时分,北风渐起,绎幕城外到处都能看见残叶萧瑟百草衰残,一漠凋零的迹象。远方万籁俱寂,森林在风中摇曳,一只离群的孤雁拍打着疲惫的翅膀从城市上空掠过,留下一串悲伤的唳啼。

    典韦将自己的目光从天空上那支孤雁的身上收回来,转过头,看到后方所有的士兵都已经打包好行囊,大量的辎重车在马匹的牵引下缓缓离开城市,开始向着南方迁徙。

    整座城池已经变成了一座空城,城里城外的百姓,不愿意走的就随便他们,愿意走的自然是安顿到青州去。在这乱世最不缺的就是土地,缺的反而是人口。有的时候往往数百平方公里范围的广袤大地上,连一个鬼影子都看不见。

    荒郊野外不再是野兽们的天下,也有可能变成一片鬼域。坟堆遍地,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稍微好一点的人家还有一块招魂幡插在坟头,稍微差一点的就是用席子一卷,随意丢在乱葬岗,被野兽吃掉。

    南城的官道两侧,到处都是破败的村庄和荒坟。典韦骑在马上,沮授跟在旁边,四处张望,忽而有士兵来报道:“将军,军师,敌人已经抵达了城外,离我们不足五里,我们故意让他们的斥候看到了。”

    沮授正望着满目疮痍的冀州微微有些出神,听到士兵的话,回过神来道:“噢,嗯,我知道了。”

    “军师。”

    典韦扭过头,对他说道:“他们很快就会追来了,按照原定计划行事吗?”

    沮授点点头:“去吧。”

    “好。”

    典韦勒转马头,往后方阵去了。

    这里的士兵皆为辅兵,唯有后方压阵的兵士有约一千战兵。

    他们之所以选择在这里作战,是因为官道左边有一处连绵山脉,右侧则是大量的农田、池塘以及早已没了人烟的村庄。

    村庄并非在平地上,有高矮坡度,如果敌人从村庄里绕过来,就得走狭窄逼仄的田埂道路。踩在田里过来也不是不行,但还得爬一些斜坡,十分不便。

    因为这些田并非梯田,去过农村的人都知道,只要不是在特别平坦的平原上,村庄地势稍微低一点,田地总归是有这样的高矮坡。

    所以敌人要想进攻,就只能选择从官道正面强攻。虽然从田里绕过来也不是不行,但却正中沮授的计。

    这边他们开始摆阵型,那边袁绍遣来进攻绎幕的先锋军就已经抵达城外。

    此次领军的乃是王摩、何茂二校尉,到了城外之后,他们看到的是一片残破的迹象,城门大开,街上与城外空无一人,除了城楼上还在风中飘荡,猎猎作响的刘备军军旗以外,整座城市,荒凉得像一座鬼城。

    “怎么回事,不是说此地已经被青州军占据了吗?”

    王摩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何茂四处看看,远处正有数名骑兵飞速奔来,便说道:“许是已经撤走了,之前派出去的斥候回来了,看看有没有敌军动向。”

    二人便在原地等着,斥候飞一般来到他们面前,翻身下马,队长领众人单膝跪下道:“将军,南面官道约五六里外发现敌人,全是辎重车辆,当有二三百架车马,连绵数里,兵马应有两三千人。”

    王摩好奇问道:“你们是如何得知敌人有两三千人的?”

    斥候队长答道:“我等在发现敌人之后,攀登上了附近一座小山头观望,初略数了一下车马数量,有两三百驾,每架马车边又有十余人在保卫,因而推算出有两三千人。”

    王摩顿时称赞道:“不愧是明公帐下精锐斥候部众,居然还有这等见识。”

    汉末文盲率极高,想找个认识字的都不容易,更别说会算数的。也就是袁绍帐下这些斥候队长确实多为精锐担任,才能有这份见识。

    或者说,没有这个能力,就担任不了斥候队长。

    毕竟作为斥候,需要的是观察敌军情报,如果你连算数都不会,一眼看过去,数不清楚敌人有几顶帐篷,估算不出敌人数量,会造成自家主将误判,从而输掉一场战争。

    因此担任斥候队长,属于精锐中的精锐,相当于百人将,非普通人可以胜任。

    听到斥候的话,何茂沉吟道:“看来敌军已经提前撤退了,不过离得不远,似乎还可以去追击,我们追不追?”

    王摩情绪亢奋道:“追,当然要追。他们不过两三千人而已,还有如此多辎重,根本走不了多远。如果我们能够拿下他们,俘获他们的辎重,明公必然大大有赏!”

    “既然如此,那便不进城了,直接追击!”

    何茂也果断。

    两人商议之后,认为此时可行,敌人人数不多,且带着大量的辎重行动缓慢,必然走不脱,因而可以放心大胆地追击。

    当下,二人也不犹豫,先是派出轻骑追赶,同时步兵加紧步伐,迅速顺着城南官道而去。

    约三刻钟后,他们果然在离绎幕县约六里的地方追到了青州军。

    两个人在队伍最前面,后面竖着大旗,因为官道不是很宽,所以阵型排成一条长龙,横着列有五六名士兵,一列列下去,差不多有那么七八千人。

    袁绍虽然财大气粗,但士兵也不是土里蹦出来的,这些年冀州青壮损失还是非常大,因此每股先锋都只派了七八千人左右,并没有太多人马,不过即便是这样,加起来也有三四万人,分兵袭扰的话,这股兵力已经非常多。

    七八千人打两三千人,优势在我!

    王摩与何茂对视一眼,看到远处的敌人在发现他们之后,仓皇地逃窜,将一列列辎重丢弃在道路上,当作拦截追兵的障碍物时,顿时就笑了起来。

    这样的军队,凭什么跟他们打?

    “杀!”

    王摩毫不犹豫地抽出环首刀,向着前方一指。

    当下士兵们一窝蜂开始向前冲。

    可冲着冲着,他们很快就发现,这片道路确实不够宽敞,左边是村庄,右边是山脚,堆积如山的辎重把整个道路都掩埋了,想要进攻敌人,就得从旁边绕过去。

    这怎么绕?

    爬山还是从村庄旁边的田地里跑?

    大量的士兵拥挤在官道上,把官道挤得水泄不通。

    倒也有很多士兵选择绕进了村庄里,通过田埂间的道路选择从侧面进攻。

    然而侧面全是敌人,手中都是长矛,过来一个戳一个,人数少了没法上去,人数多了实际上还是比不得人家。

    因为人家上千战兵皆持长矛在道路边缘列阵,而正面战场地形太过于狭窄,大部队没法过来,每次只有几百人上去,完全拿人家没办法。

    虽然可以用弓箭,可辎重堆积如山,旁边小山还有树林枝叶葳蕤垂下来,遮天蔽日,别说弓箭,即便是投石车都不一定有用。

    看着这狭小的地形,王摩和何茂只觉得一阵牙疼,有兵力优势不假,问题是你碰不到人家。人家利用障碍物和地形将你大部队阻隔,每次过去接触的士兵反而要比敌人更少,这还怎么打?

    迟疑片刻,何茂想了个馊主意,说道:“不若纵火?”

    “纵火?”

    王摩犹豫道:“现在正是中秋,纵火的话,恐怕这片山都要烧掉。而且敌人那么多辎重,粮草、武器装备、金银珠宝......这些可都是钱和军功啊。”

    “这......”

    何茂也迟疑起来,确实,别的倒还好说,关键是那么多辎重物资要是全缴获了,那可是会发大财的。

    官渡之战的时候,荀攸不就是利用文丑骑兵抢夺辎重的计策,把文丑击败的吗?

    所以这么多辎重,对于他们这些人乃至于普通士兵,吸引力极大。

    犹豫再三,二人就都没说什么,只是继续远远观望。

    过了一会儿,忽然震天的喊杀声响起来,声音由远及近,最恐怖的是喊杀声并非前面正在打仗的作战部队,而是从后方传来。

    王摩何茂连忙回过头观望,就看到自己后方军阵乱作一团,大量士兵漫山遍野到处跑,不知道从哪里杀来的一股兵马如虎入羊群一般,奇袭了他们后方,不断砍杀他们的士卒。

    后方的袁军猝不及防,纷纷败退,前后拥堵之下,整个战场已经陷入了一片混乱当中。

    “兄弟们,杀!”

    前方典韦站在一处最高的辎重车上,远远眺望后方之前藏匿在城中的兵马追杀出来,与自己前后夹击,顿时大喜,挥舞着手中的短斧,咧嘴一笑,露出森然的一嘴白牙:“今日,我就要袁军在此死无葬身之地!”

第一百三十三章 攻山

    当夜色降临的时候,战斗就已经结束了。

    在前后夹击,两面被包抄的情况下,王摩何茂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跪地投降。

    这让典韦觉得有些遗憾,因为他甚至都没怎么出手,之前敌人进攻的时候,他只是命令长矛手摆开阵势防御。

    结果等到埋伏好的军队杀过来,把袁军包饺子时,他们很快就投降了,根本不给他过把瘾的机会。

    不过典韦不是张飞,既然敌人投降了,取得了战斗胜利,那就已经是大功一件,倒也无所谓了,这是他独自领军以来,获得的第一场胜利,也算是弥足珍贵。

    击败袁军之后,典韦派人押解着俘虏,一路撤退,到了平原县以北约二十里处的高亭。同时北面原本青州占据的一部分渤海郡地盘,重合、阳信等地也开始收缩兵力,聚集于鬲国。

    臧霸在北面的马颊河沿线分段阻击,昼夜会战,总算是击败了前来进犯的袁军。他的压力还是比较大的,因为渤海袁军人数很多,从北向南进攻,一路上都没有什么险要之地,除了东面的几条河流以外,无险可守。

    西面和北面几次战斗,都是以少胜多。这得益于青州军完善的防线准备和得当的战术打法,同时还有双方兵员素质、地形熟悉、士兵士气等等多方面原因,总结来说,就是青州早有防备,让袁军猝不及防。

    只不过连续几次胜仗之后,青州军并没有趁胜追击,而是开始全方面收缩。包括北面的鬲国,也统统放弃,臧霸率领着大军向东南方向的安德县靠拢,驻扎在平原东北方,开启青州的第一道防线。

    是的,包括在蒲乡、绎幕、鬲国等地,并非是青州军的第一道防线,而是主动出击的一次阻击而已。即便没有打败敌人的先锋军,也必须阻拦他们进攻的势头,然后开始往平原县移动。

    平原县位于古九河包围圈里,附近有马颊河、蒲河、徒骇河、鬲津河等等河流都在附近,这些地方土制较为柔软,泥沙淤积,又有大量的冲积扇交汇处的扇缘洼地。

    简单来说,就是如同白洋淀那样的沼泽湖泊不少,汉代的鸡泽乡、黄泽乡、巨野泽县、雷泽乡等等,都是这样的地形。因此青州军在这些地方拥有大量的水寨、堡垒、营地、船只,就是用来与敌人进行沼泽地决战。

    而就在青州军主动出击,把袁绍派来的先锋军一一击退之时,两日后,率领主力大军才刚刚抵达夏津的袁绍就已经接到了消息,一时间勃然大怒,惩罚将领的同时,又想要亲领大军进攻鄃县。

    好在他的谋士团还算理智,将他劝下。袁绍恢复冷静之后,似乎回想起了自己早年的雄主之姿,不再选择孤注一掷,而是徐徐缓图,再次派出轻骑和军队出兵扫荡。

    一场大规模战争远不是那么快就能打得起来的,双方都会进行试探性攻击。包括袁绍派出去的先锋军,也是一次次地试探,摸清楚敌方底细。

    历史上袁绍是建安五年正月,也就是公元199年农历1月份打算进攻曹操,到2月份才从邺城出发到达黎阳,然后派出颜良文丑等人进攻白马、延津等黄河渡口,以保障主力渡河。

    两地守军守了足足两个月,到4月份曹操才亲自北上,率领大军解了白马延津之围,然后迁徙百姓南下,等到八月才开始在官渡对峙。

    所以说真正的大规模战争要想立即在一朝一夕之时结束,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十几万大军看上去仅仅只是个数字,但加上后勤人员,总人数可能要超过三十万,他们的粮草、武器、装备、协调调度,怎么可能在一两天完成?

    因此哪怕袁绍再急,他也只能先以少量前军进行探路,然后主力部队在后方进行军事调度,等待一个合适的进攻时机。

    就跟袁绍准备进攻河内一样,在他认为河内不足以对他产生威胁,而最大的敌人是青州之后,主力开始大规模往东部调遣,从鄃县到夏津短短不过七八十里路,上百平方公里范围内,大量的游骑、步兵到处游弋,对青州派出去的斥候、岗哨、营寨进行打击。

    一时间山雨欲来风满楼,青州军的主力部队也是马上开始往后迁移,前线很快就变成了鄃县。鄃县离平原近在咫尺,这座城池必然是双方争夺的一处中心区域,所以刘备也是加紧坚固城池,收缩兵力,准备在第一道防线给袁军迎头痛击。

    这段时间是双方的准备与试探阶段,两边的探马和斥候如何在广袤的河北平原上正锋相对,互相攻击就暂且不表。青州和冀州之间大规模战争已经有了个开端,至少短时间内不可能有结尾,此时洛阳这边,也在发生战斗。

    八月初,秋风起。今天是个没太阳的阴天,天空中白茫茫一片,带着野花香气的和煦春风在山间里慢慢地飘荡。原本翠绿的山林变得青褐交嵌,林下积攒了厚厚一层积叶,踩在上面发出咯吱咯吱响声。

    “看清楚了吗?”

    “看清楚了。”

    “东面那处是几个人?”

    “六个,西面呢?”

    “也是六个。”

    “待会悄悄摸过去,我处理东面的,你处理西面的。”

    “好!”

    管承和王丹两个洛阳军的校尉领着数人蹲在一处密林下,这里是林虑谷外北面的山林。

    林虑谷外围的山势并不算陡峭,甚至还有大量的谷地和平原,在后世这里就是跃进渠附近,虽然处于连绵大山当中,但这些山多为不到数十丈高的小山,没有特别陡峭的山势,要往西面走,进入林虑山脉才会山峦重叠,难以逾越。

    此地袁军就驻守在谷口两侧的山顶上,布置了大量的防守机关,如果从林虑谷东面谷口出来,就会遭到他们的打击,而且他们还在西面山林中布置了大量的陷阱,也很难从山中攻过去。

    但相比于严防死守的西面,东面的防御就差了很多。

    因为他们本来就是来盯防林虑谷内的林虑县城的洛阳军队,而东面就是安阳,过了洹水河不到百公里就能到邺城,后面还有密密麻麻,大量的袁军驻守,比如九侯城、武城等邺城的卫星城等地,守卫邺城的袁军数以万计。

    在后方有如此多军队以及重要城镇的支持下,林虑谷口的袁军虽然知道安阳城外已经有洛阳军队在进攻,却也并没有觉得感觉到了威胁。

    毕竟他们占据在谷口内,两边都可以进行防御,一旦敌人从谷外进攻,他们同样可以利用防御工事坚守,然后呼叫增援。

    只是他们绝对没有想到,陈暮早就派人秘密观察了他们将近一个月。

    虽然林虑谷的袁军占据了险要之地,可他们对于东面的防御薄弱还是暴露出了一个严重的问题,那就是岗哨警惕性极低,半夜三更在山林里放哨的时候,居然点起篝火。

    这倒也能理解,毕竟入秋了,北方气温逐渐转凉,又是山区,夜晚温度能冷死人。

    袁绍那边主要为了对付青州敌人,把冬衣都当作战略物资正在往甘陵前线输送,西面战场乃至北面战场暂时间内,都没有冬衣,还穿着单薄的夏衫作战,士兵们的日子并不好过。

    但如果说夜晚放哨的时候点篝火还能解释晚上温度低,怕寒气入体生病。那几乎没有任何防御工事,还有数条小径可以上山的北面山区防守如此松懈,就太说不过去了。

    袁军把主要防御力都放在西面,东面较次,而北面却几乎没有任何防守,除了几个暗哨以外,甚至连陷阱以及工事都没有,只要从北面进攻,甚至直接可以上山突袭到他们的营寨里去。

    在准备了将近一个月之后,陈暮亲自领三千人,又有管亥、王丹、关平三名将领,再配合正在林虑谷中的徐晃,决定开始对谷口进行攻击,拔除这根钉子。

    此时此刻,兵马悄无声息地摸到了山脚下,周围都是连绵起伏的群山。通过夜晚观察的时候,他们知道,这片山里里藏着两处袁军暗哨。

    陈暮走在几乎没有道路的山里,锋利的蒲草能划破人的衣服,带着尖锐外刺的荆棘与铁甲相碰,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还有挂在人身上的苍耳,以及漫山遍野的蛇虫鼠蚁,都成为了士兵们的噩梦。

    也难怪山谷口的袁军对于北面防御如此松懈,因为北面山林完全是一片原始丛林的状态,没有道路,没有坦途,只有崎岖的山野以及层出不穷,密密麻麻的灌木丛和野树林。

    关平拍打着身上的蚂蚁,等到抵达山脚处的时候,这才脱下靴子,抖落出里面的石头,对陈暮说道:“四叔,这地方确定能上山吗?不会是片悬崖吧。”

    陈暮笑着说道:“如果他们占据的地方只有东西二面可以出行,那么你告诉我为什么这里还有他们的岗哨?既然有岗哨,就说明有道路上去,只不过确实难走了些,所以他们才不会认为有敌人可以攻上来。”

    “哦。”

    关平又学到了一个新知识,不由恍然大悟道:“难怪四叔这半个月来只让我们盯着这边山口动向,我还在想,只是让我们找暗哨在哪,也不进山找找路,万一没找到路怎么办呢。”

    陈暮摆摆手道:“车到山前必有路嘛,此间沟通洹水南北,又连着邺城西南,如果我们可以取下,那么就能把安阳包围起来,震慑邺城。”

    “我明白了。”

    关平点点头,心道跟着四叔学到的东西真多。

    就在这个时候,管承从茂密的林子里钻了出来,身上还有血污,对陈暮道:“四将军,山腰的两处暗哨解决了,全是偷偷抹的脖子,没有发出动静。”

    好家伙,没想到自己部下这些人还有入兄弟会的潜质。

    陈暮心中想着。

    他还在担心下手够不够隐秘,一旦让人吹响铁哨或者敲打铜锣暴露目标,他就得强攻了,现在看来是白担心一场。

    “按照计划行动,现在已经过了晌午,徐晃那边应该也已经发动攻势,吸引敌人注意力了。”

    陈暮淡淡地说道。

    “明白。”

    管承点点头,又一头钻回了林间。

    陈暮身后以及周围的树林、灌木丛以及高至人腰的野草蓬蒿堆里,发出无数窸窸窣窣的响声。

    成群结队的士兵从里面走出来,踩在厚厚的枯叶以及枯枝上,传出嘎吱声响。

    作为汉末著名的看戏人,陈暮向来都不会亲自跑到战场上去送死,所以他特意选了一个不错的地方,那就是此处的一处山岗上。

    大侄子关平领着士兵缓缓跟在管承与王丹的身后,每人都领数百人马,在各级军官以及将领的安排下,偷偷摸摸进入了山中,顺着60°左右的陡斜坡,缓缓向上攀爬。

    林子太密了,树木遮天蔽日,下面的灌木丛、野草堆、藤条蓬蒿无数,别说站在山上,就算是在丛林里,哪怕隔着几米的距离,都可能看不到敌人视野。

    所以洛阳军并非是分散前进,而是在军官的带领下,硬生生在山林里斩荆披棘,开出三条道路来,缓缓向着山顶进发。而且此处山林并非是敌人的驻军之地,要过了这道山梁,再爬一座山才是。

    山梁上方还有两处暗哨,也不过是几人而已,在这种地方平时就属于是苦差事,而且很久都没有发生战事,所有人都放松了警惕,甚至连巡山的想法都没有,纷纷在午睡消磨时间。

    然后管承和王丹领着刺客再一次轻而易举地把这些暗哨拔除,紧接着后方大部队也终于爬到了山梁上,这些山高不过数十丈,但光爬上来,他们就花了快三刻钟,就可以想象这些崎岖的野山林内部地形到底有多复杂。

    过了这道山梁,前面就又是一处山岗,远处山顶密林之上,还能隐约看到敌人的外围墙寨和上头插着的军旗。

    陈暮也很快抵达此处,远眺对面山岗,隐约还能听到喊杀声,微微点头。

    看来徐晃那边已经和敌人交战在一起,是时候进攻了。

    想到这里,他朱唇微启,淡淡说道:

    “攻山!”

第一百三十四章 雏鹰起飞

    山林茂密得几乎没有一条可以行走的道路。

    如果那还算是一条路的话。

    以前这里有一些山民居住,踩出一条道路,后来袁军霸占此地,北面后山就只有袁军的斥候会过来。

    所以这条路现在变成了袁军斥候暗哨来往的通道,完全是从一片灌木丛与荆棘的海洋里开辟出来的道路,上下行走十分艰难,虽然坡度不算特别陡峭,却有太多的障碍物,稍有不慎就会迷失山林。

    难怪后山的守卫如此松懈,估计暗哨也觉得,没有人会选择从这里上山吧。

    可惜陈暮就是一个喜欢不走寻常路的人,就好像很多人觉得从阴平进攻成都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一样了,有困难就得学会去克服,至少眼下的难度可远比邓艾偷渡阴平简单得多。

    在三名将领的带领下,士兵们再次开始攀爬山麓。顺着小道缓缓向上,等还差一段距离到山顶的时候,关平就按照陈暮之前的吩咐,命令士兵原地休息。

    别看只是爬两座百十来丈的小山,也就几百米路程,但一路披荆斩棘再加上是向上攀登,体力消耗远比在平地上走路多出不止十倍。

    虽然士兵们皆为精锐,却都是覆甲持戈,负重前行。因而两座山爬下来,一个个已是大汗淋漓,无力作战。

    在休息了约一刻钟之后,士兵们再次出发。

    这个时候远在后面那座山梁上的陈暮其实已经看不到他们的身影,山林的树木遮天蔽日,即便是中秋时节,草木也没有凋零,仅仅只是一片青褐交接,还没有到隆冬时那种万物枯萎的场景。

    陈暮倒也不慌,只是站在山梁上眺目观望,身边数十名士兵保护着,秋风卷起了他的长袍,鬓角的长发在风中飘荡,远处静谧无声,三千人像是消失在了莽莽林海里。

    “你觉得那个小娃娃能成事?”

    鞠义依旧戴着他的面具,原本这次突袭计划是打算让他领队去做,毕竟那么多将领中,关羽必须镇守营寨,管亥武安国等大将也必须跟随左右,能够过来袭击林虑谷的,只有他适合。

    但关平向陈暮请战,在考虑许久之后,陈暮答应了他,这也算是关羽的想法,认为儿子一直跟着他,成不了什么大气候,还是得多多锻炼,才能独当一面。

    恰好此次任务不算特别危险,因为袁军主力都被徐晃吸引在西面的谷口方向,营寨里留守的人不会太多,所以干脆让关平练练手。

    “此战不过是奇袭之战,敌军主力已经被徐晃吸引,若是这样还不能胜,那平儿也太愧对我们兄弟四人也。”

    陈暮笑了笑,这是他策划了近一个月,有十成把握的战斗,这还输了的话,那关平确实不堪大用。不过历史上好歹也是跟着关羽在荆州多年,曾击败曹仁,战平庞德徐晃,这点小事,他应该是可以搞定的。

    鞠义摇摇头道:“战场厮杀,可不是儿戏。此小儿不过刚刚成年,虽是血气方刚,却也经验不足,若是临阵有什么差池,那此战就会功亏一篑,难道你不怕的吗?”

    “怕又怎么样?不怕又怎么样?折断的骨头,才是最好的教训,即便是失败了,能让他成长,亦是一件好事,你说呢?”

    陈暮仰着头,看到远处山岗上传来了一阵阵厮杀声。这又不是诸葛亮在街亭,一次失败那就再想别的办法,大不了就用大招,趁着秋高气爽放火烧山,给关平一次锻炼机会也不是坏事。

    鞠义无语道:“你倒是颇为溺爱你二兄之子。”

    “这不是溺爱。”

    陈暮摇摇头:“平儿虽还年少,却骁勇善战,颇有武力。若整日在训练场中和木偶人厮杀,又能成得了什么大事?就好像雏鹰不挥动翅膀,就永远不能起飞。幼鲤不摇动尾巴,便只能随波逐流。唯有多在战场中磨砺,生死之间拼搏,方能领悟韬略不是吗?”

    鞠义点点头赞同道:“这倒也是,古往今来,为大将者,无一不是身先士卒,与士兵同甘共苦。吴起吮疽,霍去病分酒皆是如此。虽有时会对士兵极为苛刻,却也是赏罚分明,因而受到士兵爱戴,愿意跟随他们出生入死,马革裹尸。”

    若是论起谋略,十个鞠义都比不上陈暮。但论起练兵,自然还是鞠义更胜一筹。穿越者也不是万能的,至少陈暮就做不到与士兵同甘共苦,也做不到身先士卒,所以他成不了前线大将,只能后方指挥。

    二人就不说话了,远处山岗上,激烈的厮杀声不断。锣鼓喧天响动,显然是留守在营寨的守军已经发现了后山上来的敌人,连忙敲响锣鼓,希望西面前线的士兵回来。

    此时此刻,谷口营寨后山的的战斗已经开始打响了。午后秋意正浓,袁军之所以把营寨放在此地,是因为后山有一条小溪可以取水。

    这里的袁军数量并不多,只有六七千人,但他们占据了重要关隘,又有水源和存粮,可以维持一年之久,所以攻打才会如此艰难,而后山作为他们重要的取水地,一直是有是看守的,防止林虑谷的敌人偷偷摸摸上山在水源里投毒。

    关平管承以及王丹领军上去的时候,因为不知道这个情况,结果导致守在水源地附近的几个岗哨发现了他们,提前预警。有了预警之后,后寨的守军就急急忙忙要去关闭营后大门。

    他们修建的营地还是非常险要,光栅栏就有两丈四米六的高度,上面还是削了尖刺,根本攀爬不过去,因此寨门就是唯一的突破口。

    眼见敌人发现了他们,开始关闭寨门,关平急得不行,一个健步冲了过去,魁梧的身躯如一颗炮弹一般来到了寨门下,几乎是在寨门即将关闭的刹那,照着青龙偃月刀模版般打造出来的青龙偃月刀·伪已经劈砍了下去,然后反手一横,刀刃面向寨门,竟是硬生生卡在两道门中间,不让门关上。

    “快快快!”

    “敌人杀上来了,弓箭手呢。”

    “敲锣,快敲锣!”

    后寨留守的人不多,只有两三百来人,即便营中还有留守人员,也多在前寨。

    看到后山密林中先是钻出个青年汉子,一刀把寨门卡住,紧接着后面密密麻麻,又出来无数士兵,顿时慌了神,纷纷呼喊着召唤援军。

    这也是敌人进攻的太快了,根本来不及给他们反应的时间。如果不是有守护水源的士兵预警,他们甚至都不知道有敌人上来。

    “杀啊!”

    “冲冲冲!”

    “少将军威武。”

    士兵们看到关平一个人卡住了寨门,顿时士气大震,连忙冲过来帮忙。

    此时营寨上方的弓箭手都没有一个,洛阳军一窝蜂向着寨门拥挤过来,由于门是从里向外开的,所以大家都是把手中的武器一个个往里戳,先把寨门死死卡住,然后伸出手死命往外掰。

    寨子上面摇动滚轮的士兵也是拿出吃奶的劲想把寨门关上,可惜大门被死死卡住,动弹不得。

    眼见双方都僵持住的时候,管承急中生智,从腰间取出一颗燃烧瓶,点燃之后,化身为英勇投弹手,凭借着感觉,一个勾手往上方可能是遥控关闭寨门的机关方向扔了上去。

    啪!

    玻璃瓶掉在了寨子上方,刚好落在了摇动滚轮的七八名士兵脚下,火焰蹭一下起来,烧到了他们的裤腿,顿时他们也顾不得再扭动转盘,纷纷拍打着火焰,扭头就跑。

    没有了转盘装置,寨门的力道一下子就被卸掉,大门瞬间就打开了。

    但紧接着一大队的士兵就从前面的营寨不断地拥来,一列列士兵从木制寨墙的垛口后面冒出头,弓上弦刀出鞘,到处都是铁甲叶子呼啦哗啦的碰撞声、焦急恼怒的催促声、齐整整的呐喊声,还有简短急促的号令声和尖锐的警哨声。

    守卫水源的士兵给予了营寨后门士兵的警戒,而营寨后门的士兵又马上敲锣打鼓,让前营的士兵得知后寨来了敌人,立即过来增援。同时寨门僵持的这半刻钟,又给予了他们反应过来的时间。

    这边关平他们才刚打开寨门,迎面就是不知道多少的敌人援军飞一般地过来。此时此刻,谷口西面的山侧,徐晃还在领着士兵艰难战斗,每一步都十分艰险。

    因为西面谷口是敌人防御的重区,不仅有大量的防御工事,还有无数陷阱、地坑、铁蒺藜等等,足以让任何冒犯的敌人苦不堪言。

    所以在这里耽误一分钟,徐晃那边就多一分的损伤。关平急得不行,连忙组织士兵开始向营寨里面发起冲锋。

    但敌人增援速度也不慢,围绕着寨门,两千多袁军和三千多敌人展开了决死争夺。只是因为寨门特别狭小,实际上涌进来的洛阳军并不多,大部队还在寨外,双方拥挤在一起,一下子就变成了实打实的消耗战。

    关平一马当先,领着上百人硬生生在中间的营寨道路上撕开一条口子,只是还没等他继续扩大优势,更多的敌人就已经围拢了过来,反而将他与后面寨门的队友切开了阵型。

    更多的袁军兵拎着手中的武器,纷纷呼喝着利用搭在寨墙上的十余架木梯蚁一般鱼贯而上,先把寨墙占据住,然后居高临下,不断地用长矛和弓箭进行攻击。为了把寨墙夺下来,管承和王丹几次率领敢死队突袭,从侧面涌上寨墙,拼命厮杀,才阻止敌人继续占据制高点。

    墙头上的叱吼声、呼应声、兵器格挡声、惨嚎闷哼声,几乎就没停止过。从午后日中末刻一直到日昳二刻,接近半个时辰的时间,双方都处于那种前头的人才刚死,后头的人就立马补上去的添油战术。

    不管是营寨大门还是寨墙,两边都在经受着考验,惨烈的拼杀根本就看不见尽头。

    一段百丈不到的寨墙上,到处都喷溅着双方士兵的鲜血,好些地方黄褐色的夯土被血彻底浸透了,变成泛黑的殷红色。墙头上生铁盔和翻皮帽子随眼可见,秃尾掉簇的羽箭和折断的兵器丢了一地。

    寨墙两边的墙角里胡乱堆叠着双方战死兵士的尸首,有些尸首断肢来不及搬运,就在人们的脚下被踢来踩去一一仗打得太紧,谁都抽不出人手清理战场。

    关平已经记不清楚自己杀了几个人,但他只能看见自己身边的队友越来越少,敌人越来越多,这让他心情沉入了谷底。

    此次战斗本应该是十拿九稳的一场战斗,可他作为三名领军将领之一,与管承王丹都犯了同样一个错误,那就是在解决了敌人暗哨之后,没有及时发现不远处寨子西北面的小溪边居然还有人蹲守,导致敌人及时发出预警。

    而第二个错误就是没有想到敌人的增援居然这么快,只是领着军队一股脑往敌人营寨里钻,却没有马上去占据寨墙的制高点来进行防御,把后面源源不断的队友放进来,导致双方依旧还在寨门僵持。

    这两个错误注定是让关平后悔莫及的失策,足以让他铭记一生。不过他倒也有几分父亲的风采,短时间内认识到错误之后,立即四处扫视战场情况,想要找出一个薄弱点进攻。

    现在寨门已经变成了一片血肉磨盘,双方的士兵都纠缠在一起,反倒是他因为冲得过头,领着数十残兵杀到了敌人后方军阵内部,被敌人团团包围。

    关平四下扫视,忽然注意到不远处有一个军官模样的人在指挥作战,心里一动,整个人一跃而起,居然跳了一丈多远,气势如虹,魁梧壮硕的身体如同一颗炮弹般砸在了一名正准备偷袭他的士兵身上,将他掀翻在地,左手下探,扼住那人喉咙,单手将他提起来,居然生生将其掐死。

    还未等他将手里的尸体掼下,前方数柄明晃晃的尖刀就已经砍来。这里的地形过于狭窄,寨后方就是敌人住宿的营地,到处都是帐篷以及用于防御的矮墙和各种瞭望塔、土堆之类的军用设施,反而像是在打巷战一样,不太能施展开。

    不过地形小也有小的好处,关平横刀格挡,然后扫开那几名突袭他的士兵,接近一米九的个头在所有的士兵当中都是一览众山小,强健的躯体继承了他的父亲优秀的基因,让他如虎入羊群般肆意挥砍。只是片刻功夫,就来到了那名军官面前,在他骇然惊恐的眼神中,一刀将其剁杀。

    这名军官一死,周围的不少士兵都只感觉无比惧怕,纷纷后退。此时关平身后的残兵涌来,护着他继续往前进攻。

    这片营寨中由袁绍的两名部将夏昭、邓升驻守,同时军中还有数名军司马,关平就斩杀了其中一位。

    古代战争中军官的作用非常大,特别是下层士兵阶层,底层军官对于士兵掌控力很高,如果军官是精锐之士,那么士兵也会十分勇猛。一旦军官出现大规模伤亡,那么士兵凝聚力就会差很多。

    关平找到了制胜的关键,那就是多杀几名军官。特别是这种乱战当中,没有了底层军官的指挥,士兵就会像无头苍蝇一样不知所措,很快就会散掉。

    “愣着做什么,杀了他!”

    一名军司马死后,周围受他指挥的士兵都畏惧不已,一名曲长连忙接过指挥,但下一秒,他就骇然地发现关平向着他杀来。

    “投降者死!”

    关平再次斩杀了这名曲长,浑身大汗淋漓,气喘吁吁,但他还是高昂地发出怒吼。

    两名中级军官的死很快让这一片的士兵凝聚力大幅度衰减,管承找到机会,领着麾下士兵很快杀出了一条血路,身后源源不断的洛阳军涌入,终于把寨门夺了下来。

    但这个时候也仅仅只是成功了一半,因为现在来的只是留守的两千袁军而已,和徐晃在西面谷口战斗的夏昭和邓升已经知道了消息,率领援军回营。

    关平依旧是一马当先,将此地袁军很快打退,占据了袁军的后营,此时夏昭和邓升姗姗来迟,却发现他们的后营已经被敌人占据。

    后营的一切防御设施,现在却变成了屠戮他们的利器,甚至后方辎重当中的床弩,都已经架上,这让他们骇然不已。

    同时徐晃那边在敌人撤退之后压力大减,马上再次发起进攻,抢夺下了袁军前寨,双方一前一后,反而将夏昭和邓升的人马包围在了他们自己的中营里,一时间进退失据,陷入了两难境地。

第一百三十五章 教育晚辈

    夏昭和邓升最终选择了投降。

    这是一个明智之选。

    后营被攻破,前营又很快失守,他们在中营已经是进退维谷。

    再继续战斗下去,最后也逃不过一个身死的结局。

    所以还不如苟且偷生,换一条活路。

    林虑谷口很快被洛阳军拿下,洹水上游地区,落入了陈暮手里。

    拿到这块关键地形之后,陈暮很快就开始了他的计划,从后方调集大量民夫以及辅兵,开始修建水渠,来连通淇水、洹水以及荡水。

    这个工作量可比曹操攻打邺城时,连通数条河流的工作量少了很多,因为洹水和荡水本身就离得近,同时淇水和荡水又离得近,先把淇水与荡水之间的水渠挖通,再挖通荡水与洹水,工程进度远比再往北延伸到邺城快了不少。

    如此一来,三条河流在上游部分,就会勾连在一起往东北方向的安阳流淌。这也是因为河北地势平坦,地形西高东低,几乎所有河流都是由西向东流淌的缘故,曹操便是利用这一点才水淹邺城。

    现在的形势就是青州与冀州之间大战一触即发,袁绍已经是骑虎难下。

    双方从王芬时期,一直打到现在。冷战、对峙,乃至于葛亭之战结束后的休养生息,都是为了这一刻而做准备。

    袁绍有他的野心,刘备也算是被赶鸭子上架,背负着匡扶汉室的重任。两个人就已经是立场原则问题,最终的结果,自然是免不了这一战,区别只是什么时候,在哪里打而已。

    所以两边为了这场战斗,都必须准备很久很久。袁绍驻兵夏津,至少在他认为时机成熟之前,绝不会那么快冒然进攻平原,这给了陈暮充足的准备时间。

    从朝歌调集了近万民夫,再加上两三万辅兵,立即开始大规模挖掘行动。而一边在做掘渠工作的同时,他也在关注着黑山军那边的动向。

    八月末,林虑县城内,陈暮翻阅着最近从洛阳送过来的情报资料,负责洛阳情报工作的人名叫张既,现在担任洛阳令,这个张既就是后来的曹魏名臣,雍凉刺史,他其实不是军情司的人,而是钟繇的人。

    历史上他只是左冯翊的一个郡吏,先是被举为孝廉,然后又被举为茂才,曹操担任司空的时候征辟他,他也没有前往,而是一直在长安一带担任县令,后来钟繇担任司隶校尉的时候,成为了钟繇的下属,被钟繇派去游说马腾韩遂等人归顺曹操,自此开始在雍凉一带担任官员。

    而如今因为董卓之乱对于三辅地区造成了极大的破坏,再加上王室东迁回洛阳,新立了刘虞朝廷,使得不少原本长安地区的官员都跟随过来。张既因素有才干,先是担任荥阳令,又为京县令,去年调任为洛阳令,归属于河南尹与司隶校尉的管辖。

    但现在的河南尹司马防并无太大实权,包括司隶校尉宣璠也是如此,因为大大小小的事情,其实是刘虞自己在处理,他能够管的,差不多也就是洛阳周边这一亩三分地,而尚书台作为文件中转中心,反而是有了实权。

    包括张既的几次升迁调任,都是钟繇的赏识。在钟繇离开洛阳之后,张既担任洛阳令,就会把每日朝政和汇聚起来的文书发送到怀县,再由钟繇转递给陈暮,这样陈暮就能知道尚书台的文件。

    虽然严格算起来,这是窃取国家机密。但实际上这是刘虞首肯的事情,因为钟繇是尚书令,需要把各地文件资料复制一份给他,让他提出一些中肯的意见,所以钟繇看合法。至于钟繇偷偷再转交给陈暮,那自然是另外一回事情,反正天知地知,就他们二人知而已。

    至于为什么陈暮会在意洛阳那边的情报,倒不是他在掌控朝廷(实际上也是在掌控朝廷),而是关中今年发生了不少事情。因为关中与洛阳近在咫尺,如果关中不太平,就有可能威胁到洛阳的安危。因此他必须时刻关注,提出一些见解。

    “郭汜被部将伍习杀死,余部被李傕兼并,看来关中这养蛊,还真养出了点东西出来。”

    陈暮看着手里这份资料细细思索。

    关中各路军阀乱战,几年下来,总算是有了结局。

    段煨投降朝廷,镇守华阴。李傕吞并郭汜、樊稠、王方、杨定等部,俨然成为关中霸主。

    不过同时陈暮也很清楚,李傕看似实力大增,但实际上还是乌合之众而已,历史上他就被段煨轻松平定,显然没有什么雄主之姿。

    只是他手中还有一个情报——那就是李儒这个阴险毒士居然没死。

    最早的时候李傕忌惮李儒,因而哪怕李儒投奔了他,也依旧没有重用,而是软禁了起来,后来尘埃落定,李傕马上启用李儒,利用李儒之计,开始一统关中。

    如果李儒没死的话,那倒是件麻烦事。现在洛阳与冀州的战争已经到了关键的时刻,谁也保不准,李儒会不会唆使李傕来横插这一杠子。

    毕竟对于现在的洛阳朝廷上下所有官员乃至于皇帝刘虞来说,吕布可以原谅,段煨可以原谅,甚至李傕也不是不行。

    唯独李儒这厮,毒杀何皇后,逼死陈留王,间接害死少帝,可谓罪不容恕,比之董卓也差不了多少。

    因此很有可能李儒会担心朝廷不赦免他,而选择与袁绍勾结,东西夹击洛阳朝廷。

    陈暮脑子里飞速运转,在考虑如何应对关中的事情。

    正在此时,门外急匆匆传来脚步声,还伴随着杨修高兴的声音:“叔父,大喜事,大喜事呀。”

    “哦吼?什么喜事啊?”

    陈暮把手中的文件放下,扭过头看向门口,就看到杨修和司马朗陈群快步走进来,站在门口先是礼貌的拱手,然后笑吟吟地站着没动。

    三个人都没有说话,每个人的脸上都略微带了点矜持,但眼神中那得意的神情,却是丝毫藏不住。

    “叔父不妨猜猜,是什么喜事?”

    杨修还带着点少年心思,存了在长辈面前卖弄的想法,脸上得意洋洋。

    其实也不用猜,估计是太行山里的事情有了眉目。但陈暮还是故意装作不知道地说道:“德祖,看你这样子,莫非是我那师兄又给你订了一门亲事?”

    “噗嗤!”

    陈群顿时憋不住了,笑了起来。

    司马朗年纪比他们大很多,倒是一直保持着谦逊的笑容,没有说话。

    杨修脸一下变成猪肝色,他的母亲是袁氏族人,为袁安的曾孙女,所以他自幼也与袁氏订亲,是他母亲的族侄女,袁氏嫡系,素来泼辣,因而内宅不是安宁,这是在取笑他。

    其实倒也不是陈暮故意整杨修,而是杨修这个人太喜欢卖弄自己的小聪明,鸡肋、合、阔等等事件都有记载,简单来说,喜欢出风头不懂得内敛。

    这样的人或许才华横溢,但也容易给自己招惹祸端。后来曹操为什么杀了杨修?还不是他与曹植靠得太近,参与了夺嫡。

    所以陈暮现在偶尔打压他一下,其实是为了他好,是在告诫他,不要总是这样耍小聪明。

    杨修被自己的叔父取笑,也不敢发火,讪笑了一下,目光偶然看到了桌子上一堆散落的文件,先是一愣,然后脸色顿时凝固下来,眼光中透露出了一丝骇然。

    这些文件都是尚书台整理过的文件,不仅有尚书台专用的红绳,上面还有尚书台的印章,绝对是朝廷的机密文件。

    按理来说,陈暮虽然是九卿之一的少府,位高权重。可尚书台的机密文件都是有规定的,除了尚书令以及拥有录事尚书头衔的三公以外,就连尚书台的一些吏员,都不一定能够接近。

    而现在陈暮的桌案上,却出现了这些文件......

    以杨修的聪慧,几乎是细思极恐。

    “伯达,你先出去吧。”

    陈暮看到杨修的脸色,也没有什么太大的语气变化,只是淡淡地道:“在厅堂外面等一下就行。”

    “唯。”

    司马朗平静地拱拱手,然后倒退着出门,出去的时候,甚至还把门给关上了。

    “叔父......”

    杨修顿时按捺不了,忍不住说道:“为什么......”

    “为什么我桌子上有尚书台的文件?”

    陈暮笑了笑,反问道。

    杨修脸色尬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朝廷机密外泄,如果这事通报上去,按律绝对是死罪。

    虽然陈暮是九卿,也不算外人。

    但规矩就是规矩,尚书台有人把这些东西送到陈暮的桌案上,就如同明朝司礼监有太监把皇帝批的奏折转交给大臣一样。

    如果细算起来,相当于内外勾结,这也该是个结党营私,擅自偷窥朝政及插手皇权的罪名了吧。

    可陈暮又是他的叔父,是他爷爷的亲传弟子,父亲的师弟,这又该怎么办?

    杨修一时间茫然得很。

    “长文,你知道为什么这些东西会出现在我桌子上吗?”

    陈暮看杨修不知所措,扭过头看向陈群。

    陈群拱手,淡淡地道:“因为师君是朝廷重臣,天子倚仗,国家大事,必须要有师君这样有主谋的人才能运转,所以朝廷机密文件,自然需要师君来批阅首肯。”

    还能是什么?

    当然是满朝上下,多为师君的故交。

    三公中,太尉与陈暮曾经在长社并肩作战,杨彪是他的师兄,赵温马日磾等人还是陈暮亲自从长安救回来,即便是当今天子,也必须承他的情。

    除此之外,满朝上下,刘备党派不计其数,洛阳朝廷自成立以来,作为军事外援,所有官员权贵,都必须依仗刘备鼻息。

    虽然高层如三公九卿还是一班老臣,可这些人要么跟刘备集团关系极好,要么就是与他们沾亲带故。

    年轻一辈更不用多说,青州势力早就遍布朝野,泰山学宫出来的在洛阳出仕还少吗?

    包括陈群自己,不也是陈暮的门生?

    还有杨修也是他师兄的儿子,至于司马朗,他的父亲司马防现在与陈暮关系走得很近,为了帮司马朗提上去,上次亦是亲自登门拜访。

    洛阳的军事更不用多说,白波军一直在关羽手里,青州还留下两万精锐。赵云、管亥、武安国、徐晃这些人,哪个不是青州派系?哪个不是在关羽门下,明面上朱儁掌控着司隶兵权,实际上关羽至少得分走一半。

    现在洛阳上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将来即便一统天下,青州派系也绝对是权臣人物,提前巴结绝对不是件坏事。更何况如今洛阳还得依靠刘备才能平定河北,所以泄露机密文件,根本不是大事。

    杨修恍惚间,忽然醒悟了过来,连忙拱手说道:“是了是了,长文说得没错,叔父乃是天子倚仗的重臣,这些文件,也必然是天子送来的,事关机密,修绝对不会外传。”

    陈暮笑着说道:“德祖,你很聪明。但最大的缺点就是不懂内敛,有些事情,只能做,却不能说。你们一个是我侄儿,一个是我弟子,将来平定天下之后,也许会位极人臣,接受我的衣钵,这也是我希望你们能做到的一点,特别是德祖,有些时候,话不能说太满,事不能做太绝,记住了吗?”

    “侄儿记住了,多谢叔父大人提点。”

    杨修只觉得冷汗直冒,连连应是,好在他是亲属,古代亲传弟子相当于家子,所以陈暮和杨彪甚至可以称呼为兄弟。如果不是有这样一层关系的话,也许他今天就有可能被灭口了。

    迟疑片刻,杨修又指了指门外,低声道:“那伯达......”

    “伯达跟你们一样聪明,但他性格比你们沉稳得多,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他比你们清楚。”

    陈暮摆摆手,说道:“去把伯达叫进来吧,我知道是黑山军那边有了突破。”

    “一切都满不过叔父。”

    杨修擦了擦额头的汗,倒退着出去叫司马朗进来。

    陈暮看到他的样子,略微点点头。

    希望杨修能记住一些教训,他聪明是聪明,但一直是这样的性子,也是取死之道呀。

第一百三十六章 谈笑间,黑山军覆灭!

    太行山上大大小小黑山军势力多达二三十股,人口接近百万。

    其中光林虑谷附近,就有十一股。

    不过这些年来,黑山军同样也在内卷,互相之间争夺地盘以及生存空间,时常兼并和厮杀。

    再加上洛阳军与袁绍时常清剿,招降纳叛,人口数量已经下降得厉害。

    最顶峰时期肯定是黄巾之乱刚刚过去的那两年,但十多年过去,不断内斗与外耗之下,太行山上的黑山军已经少了很多。

    陈暮自然清楚这一点,所以他也是同样在利用黑山军的这种内部矛盾,从他们当中进行瓦解和分裂。

    而这件事情,则交由师兄之子杨修,亲传弟子陈群,以及司马懿的兄长司马朗去办。

    林虑城内,夜晚时分,桌案上一灯如豆,两侧梁壁上也悬挂着油灯,将整个厅堂照得通亮。陈暮高坐在主位之上,身后是雕刻版画,刻的是《黄帝内经》中记载的神兽夔。

    杨修老老实实地坐在堂下,他那点小聪明被陈暮点破得干干净净之后,就再也不敢关公门前耍大刀,规规矩矩地跪坐着,叔父没有说话之前不敢作声。

    陈暮环视三人一眼,笑了笑说道:“怎么,一个个忽然不说话了?刚才不是要告诉我喜事的吗?难道你们把黑山军的事情办砸了?”

    陈群说道:“师君,事情办妥了。除了白雀军以外,还有浮云军想投靠朝廷。另外飞燕军、白饶军、牛角军愿意借道。黄龙军、五鹿军、白骑军、大计军不同意我们的条件,于毒的苦晒军及刘石军态度尚未决断。”

    “意料之中。”

    陈暮轻声说道:“那日在白雀谷议会的时候,反对声音最激烈的便是黄龙和五鹿,飞燕和白饶等人倒是颇为意动,与黄龙他们发生过争吵。于毒和刘石或许也不愿意借道,但畏惧于我,亦是不敢反对,看来突破口已经找到了。”

    司马朗说道:“少府,这些日子我钻研过飞燕白饶等人的驻区,皆为五行山中的苦寒之地,而黄龙与五鹿等人则占据了颇为丰腴之所,双方早就爆发过冲突,互有不满,正好可以从中挑拨离间。”

    “前些日子那飞燕等人过来的时候,我特意接近,暗中观察,得知了一个消息。原来飞燕的山寨并非现在的位置,是后来被黄龙给夺走了,才被迫迁移至新的地方。”

    陈群继续道:“黄龙势力很大,经常欺负其他人,周围黑山军都对他颇有微词。如果能够促成飞燕白饶牛角等人联盟,则此事至少能成大半。”

    “嗯。”

    陈暮点点头,对于三人的行动结果十分满意,说道:“看来你们确实下了一番苦功夫,做得非常好。”

    杨修也说道:“以我之见,促成飞燕白饶牛角等人联盟不是问题,问题是黄龙五鹿等人实力颇为强大,合起来拥兵数万,飞燕白饶牛角等人则差了不少,即便挑拨离间,很大可能也是他们覆灭。”

    “不是还有白雀军和浮云军吗?”

    陈暮笑了起来:“此二军已经暗中投靠朝廷,五行山中的其他人却是不知。这些黑山贼寇合则一致对外,若没有外敌,便很容易发生内讧。因而我们不便插手,却可以利用白雀和浮云,再令徐晃派一些精锐之士参杂其中,顺势灭了那些不臣之贼,则五行山南麓,尽入我手。”

    三人互相对视,纷纷说道:“叔父大人,师君,少府高见。”

    其实他们也是这么想的,作为时代的人杰,三人智力超群,远非常人,自然可以想到利用已经投靠朝廷的白雀浮云这些人来暗中行事。

    只是有些事情他们只能提意见,却不可能亲自去做。毕竟地位摆在这里,他们也指挥不了徐晃和军队。

    所以他们只能来找陈暮,要他下达命令。

    既然陈暮也是马上想到了这一点,那他们也没必要再邀什么功,拍拍马屁就行了。

    陈暮摆摆手道:“好了,我能想到,我也不信你们想不到。此事,还是交由你们去办吧。我待会会跟徐晃说一声,让他全力配合你们的工作,另外,再派人去通知于毒和刘石,让他们过来一趟,我再找他们聊聊。”

    “那我等便告退了。”

    三人起身拱手,扭头出去办事去了。

    陈暮则扭头又看了眼那些公文,想了想,便提笔写信,给钟繇送了过去。

    他决定还是处理一下关中的事情,而他给钟繇的东西,是一道计策,让朝廷赦免马腾韩遂,封他们为侯,并且告诉他们李傕在关中作乱,希望他们能够派兵平定。

    此计可谓驱狼吞虎之计也。

    包括利用白雀和浮云对付黑山军,也可以算是这个计策。

    后世某殖民帝国带嘤就常用这一招,殖民某地的时候就挑拨当地民族对立,然后采取代理人战争的手段,驱狼吞虎,从而稳定自己的权势。

    但实际上这一招曹操也是最喜欢用,经常利用刘协的名义到处发诏书册封一些诸侯,比如册封刘备和吕布一个是平东将军一个镇东将军,让他们在徐州搞内讧,又册封孙策为骑都尉、乌程侯,让他讨伐袁术,搞得袁术腹背受敌。

    可以说,这个操作在曹操的生涯当中,用了不止一次两次,屡试不爽。他能够在战火纷飞的乱世中南征北战,屹立不倒,汉献帝刘协功不可没。如傀儡一般,被曹操压榨着汉室最后的一点威望。

    好在如今刘辩刘协都没了,刘虞取而代之。以刘虞的个人威望和能力,不管是曹操袁绍还是刘备,都没资格让他当这个傀儡,因为他不像汉献帝那样软弱令人摆布。

    作为诸侯出身的刘虞自有他的能力,如果刘备强行想要控制洛阳朝廷,到了最后刘虞绝对敢鱼死网破,因此陈暮也只能谨慎地用这一招。

    让钟繇通过献策的方式就很合理,三公九卿都是在为天子出谋划策,只要计策合适,有利于朝廷,刘虞也会顺势采纳。

    在烛火下写了书信,又令人给钟繇送去。

    今天的事情都处理结束之后,陈暮伏在桌案边,脑中不断思索,考虑着将来的道路。

    现在青州和冀州的决战在即。

    对于能否获得胜利,他从未有过怀疑。

    只是,能不能让事情一直保持着预期进行,就是另外一个问题。

    古往今来,有多少战争意外而导致的谋算全部失效?

    有多少壮志未酬,都失陷在了天意里?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命运,总是这般令人琢磨不透.......

    陈暮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他只希望一切,都能够顺利。

    所有可以预见的未来,都能够吵着没有任何变数地往好方向发展,那就足够了。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脑海当中,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宁静。

    .......

    .......

    翌日。

    杨修陈群和司马朗三人便领着徐晃派出来的两千军队,前往了白雀谷。

    现在朝廷的命令已经下来了,白雀和浮云愿意投靠朝廷,便任命他们为杂牌校尉,目前归属于关羽帐下,随时听候差遣。

    正常情况下,此二人驻地以及所属部将、人口、粮草辎重等一切都要迁移,成为大汉属民。

    但陈暮却让他们继续保持原样,不要对外宣称已经投靠朝廷。

    如此一来,其他黑山军根本不知道,他们当中已经出了两个叛徒,正在秘密谋划着对付他们。

    杨修三人找到白雀商议一番之后,又去找到了浮云军的首领李浮。

    确定了计划,便开始行动。

    数日后。

    于毒和刘石接受了陈暮的邀请,只带了少数人马就来了林虑县城。

    他们很怕死,但同时也知道,陈暮不会对他们动手。

    因为把他们请来,却杀死了他们,就是言而无信。皆时整个黑山军都会动荡,朝廷的信誉,也会荡然无存。

    到时候那些同意借道的几股黑山军势力,立马就不会再信任朝廷,同时还会促使所有黑山军联合起来,一起对抗他们。

    现在正是陈暮与黑山军谋求合作的时候,陈暮自然不可能选择自毁城墙,把他们往敌人怀抱里逼。

    当然。

    要是于毒和刘石有这份见识,他们也不会落草为寇。

    这些事情,都是陈暮写了书信,分析利弊,劝服他们亲自过来一趟,商议大事。

    同时议会也不在城内,而是在城外的亭舍,于毒和刘石可以自己带军队过来,如果事情不妙,随时可以走。

    如此种种措施,总归是让他们愿意过来。

    二人抵达城外约十里处的亭舍,陈暮与徐晃过去与他们相会。

    此地地形开阔,外面有数百黑山军,都是骑兵,一旦发现事有不对立即可以走。

    而陈暮则只带了数十玄甲重骑,在人数上反而处于劣势。

    这就是朝廷给予他们的诚意。

    四人在馆舍相会,分列而坐之后,于毒才说道:“少府,不知何事相召?”

    陈暮微笑道:“自然是希望于首领与刘首领归顺朝廷。”

    “这......”

    于毒和刘石对视一眼,黑山军当中,只有他们二人态度模棱两可。

    那是因为他们的态度就是不愿意投降。

    只是他们是跟随过张角,见识过刘关张陈四兄弟厉害的人,自然清楚敌人有多可怕,因此才把这事一直拖着。

    现在陈暮又找到他们,逼迫他们立即归顺,显然看穿了他们的想法,在给最后通牒。

    刘石沉默片刻,说道:“难道朝廷就真的容不下我们吗?”

    “唉。”

    陈暮叹了口气:“朝廷能容下你们,可袁绍不会。你们占据五行山交通要道,正如同豺狼夹在两虎之间,既不归顺朝廷,又不统属袁绍,你说不管是朝廷还是袁绍,都会信任尔等吗?”

    于毒微怒道:“当然你们杀死了大贤良师,逼迫我们这些兄弟四散奔逃。我们就是想安安静静地生活,现在都已经藏在了这大山里,你还想让我们怎么样?”

    “朝廷已经改天换日,大汉天下也已经变得不同了。我同情你们当初起义,但这并不代表你们可以继续不服王化,割据地方自立为王!”

    陈暮的脸色同样阴了下来,这就是原则问题。

    当年朝廷黑暗**,地方百姓民不聊生,张角顺势而为,发动黄巾起义。不管他是为了自己的权欲,还是真的为了穷苦百姓,至少他能够掀起这么大的风浪,朝廷的不作为确实有很大一部分责任。

    但不管怎么样,新的朝代正在建立,新的秩序也必须要立起来,如果于毒刘石等人还以为可以继续藏在深山老林里,占据着交通要道,还不服从朝廷,那自然就是另外一回事情。

    刘石默然道:“少府,我知道你很厉害。但我等在深山当中与世无争,并不想与朝廷为敌。何况我们在出来之前就已经跟部将说明,即便你今日把我们留在这里,我等部将也会去投靠袁绍,到时候你也不要给自己找麻烦。”

    “如果不是五行山巍峨险要,我怎么会给自己找麻烦呢?”

    陈暮长叹了一声,倏尔又忽然笑了起来,说道:“不过再巍峨险要的山脉,也必须扎根在大地上,如果它根基不稳,便如空中楼阁,随时会倾塌,你们说是吗?”

    刘石皱眉道:“少府这话是何意?”

    “如果不出所料的话,黄龙应该已经覆灭了。”

    陈暮淡淡地道。

    “什么?”

    于毒与刘石骇然不已。

    而几乎是在这个时候,外面忽然闯进来一名信使,单膝下跪道:“报!少府,校尉,紧急军情。飞燕军、白饶军、牛角军、白雀军、浮云军联合在一起,攻灭了黄龙寨!现在正准备杀向五鹿寨!”

    “时间刚刚好。”

    陈暮微微一笑,扭过头看向于毒和刘石二人。

    二人只觉得毛骨悚然,莫名恐怖。

    以他们的智力,根本就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为什么忽然会内讧,为什么会相互攻打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个人不知所以,脸上充满了惊恐。

    唯有陈暮,端起了一杯茶,眼神中戏谑地看着他们。

    今日邀请于毒刘石二人过来,可不仅仅只是给他们下达最后的通牒。

    这只是其一。

    其二。

    自然是拖住他们。

    二人态度中立,但黄龙寨覆灭,绝对会让他们惧怕,到时候若选择与五鹿白骑等人联合,那就是一件麻烦事。

    所以把这两个中立阵营的人先骗过来,让他们根本来不及反应,就捣毁了黄龙五鹿白骑等人。

    等到事情尘埃落定,二人就算不想投降归顺,也只能低下他们的头颅做出选择了。

    到了那时,整个太行山南麓,自然也就顺利到了洛阳军手中。

    看着陈暮发出和熙的笑容,于毒刘石只觉得堕入了冰窟,一股凉气从脚底板升起,令他们惊惧难安。

    唯有徐晃则是一脸佩服地看着他。

    以前徐晃只佩服关羽。

    现在才知道,关将军的四弟,才是真正的幕后大佬。

    谈笑间,黑山军覆灭!

第一百三十七章 毁成

    当于毒和刘石立即选择回到自己的营寨,然后再派人前往黄龙寨查探消息的时候,就连五鹿寨都已经被攻破了。

    黑山军本来就熟悉山中地形,白雀和李浮的加入,给予了飞燕白饶牛角等人极大的勇气。

    最重要的是,五人联盟是暗中行事。他们熟知黄龙寨的各处暗哨岗位,早就提前派人占据要道,破坏了通信设施,把烽火台之类的地方全部攻下来。

    然后在所有人都没有防备的时候,攻破了寨门,把黄龙杀死,劫掠了他们的部众,根本不给黄龙五鹿等人一点反应的时间。

    很多时候,从外部进攻敌人,并不是一件很好的选择。从内部进攻敌人,反而会十分容易。

    到了第二日,五鹿寨也早就被攻破,最后只剩下白骑军。

    白骑军审时度势,面对五方联盟的进攻,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投降。

    等到飞燕白饶牛角等人一切顺利,不仅夺得了黄龙五鹿等人部众,还能获得大批粮草的时候。

    林虑县城里的官军神兵天降,将他们团团包围。

    于毒和刘石也投降了。

    这样算上他们二人的部众以及白雀军、浮云军等早就投靠朝廷的队伍,又组成了新的五方联盟,开始对付飞燕白饶牛角等人。

    到了九月上旬,差不多十来天之后,整个太行山南麓就都落入了陈暮手里。

    大批的黑山军被迁移出来,依照之前白波军的做法,家属被送到后方屯田,又挑选精锐之士,由徐晃接手。

    整个过程十分顺利,分为两个步骤,一为驱狼吞虎,二是假道伐虢。

    先以利诱,利用黑山军内部的贫富差距悬殊以及一些首领对于现状的不满,官军提出以金钱和粮草借道,从黑山军的手里索取那些至关重要的太行山小陉。

    有人不同意,自然也有人答应。太行山中并非什么世外桃源,而是一片苦寒之地,至少以如今的农业技术水平,想要让上百万不愁吃喝地栖息在这片大山里,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因此最早的时候,黑山军确实拥众百万。可多年内耗下来,死伤无数。有些人占据了膏腴之地,有些人则被赶到了粮食都种不出来的地方,内心里自然有不平衡的时候。

    而此时一旦有外力介入,那么一切的事情,自然也就顺理成章了。

    大量黑山军的加入补充了洛阳军队的实力,同时在这一段时间,也正式进入了双方对峙的阶段。

    陈暮先是攻破了林虑谷口的袁军,占据了洹水以南的所有土地,现在整个洹水以北,就只剩下一个安阳城还在支撑。紧接着又拿下了黑山军,占据了太行山南麓,俘获了大量人口,得到数万青壮。

    这些青壮都是可以训练成精锐之士的存在,洛阳善于练兵者一为朱儁,二为关羽,三为徐晃,赵云虽然也不错,但毕竟多训练的是二线屯田兵,还没有训练出特别精锐的一线部队。

    但除了他们三人以外,实际上还有一人,那就是鞠义。鞠义这次跟随陈暮来洛阳,就是要解决洛阳精锐士兵一直较少的这个问题,现在又得那么多人口,正是时候。

    各种沟渠还在修建,邺城之战,曹操花了半年时间,先是围点打援,然后又放水淹城,这才攻破邺城。

    如今安阳重镇,陈暮还得消化黑山军,因此目前只是先把沟渠修建起来,并且铸造大坝,并没有立即放水。最主要的是也已经秋冬季节,枯水期到来,他怕水量不够,难以把安阳城变成一片泽国,所以才暂缓此事,等到来年春汛再说。

    又过了一个多月,到了十月末,河北下起了莽莽大雪。雪覆盖了整个大地,凌厉的朔风吹拂,天地间变成了一片茫茫的白。湖面开始结冰,河流全都冻住了,就连黄河的水位,也都大幅度下降,露出一片柔软的河滩。

    小冰河时期的气候再一次开始发挥出它的威力,夏天越来越炎热,造成各地不同规模的旱灾,粮食减产。冬天越来越寒冷,河流结冰,湖水结冰,也就是黄河还能扛得住,不然黄河再结冰,就太难受了。

    鄃县县城内,刘备正在大厅中看着陈暮写给他的信。洛阳也下起了雪,冰天雪地将连绵无尽的太行山变成了一条莽莽冰龙,他敏锐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就立即给老大哥写信让他撤军。

    “最近这两年的天气真是太反常了些,一场大雪,把我们建造的防区变成了一片坦途。四弟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写信让我立即撤往平原,他料定袁绍准备冬季进攻了。”

    刘备扬了扬手里的信,对沮授和荀彧说道。

    三个人并不是分主次而坐,而是穿着新制棉袄,就坐在厅内堂下,围着一个火炉。

    外面天寒地冻,鹅毛大雪纷飞,里面也是呼呼的冷风不断。

    沮授双手笼在袖子里,看着炉子里不断跃动的火苗,叹了口气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万般筹划,难敌天命。”

    “事情也没到那么艰难的地步,不过是放弃了鄃县,失了马颊河、潇河等地屏障而已。”

    荀彧笑了笑,说道:“即便袁绍来攻,让他们一回又能如何?”

    “之前的一切筹备,岂不是废了近三成?”

    刘备略微有些不甘心。

    他们在古九河防区做了很多准备,早在五六年前就开始精心策划,结果一场大雪,就直接把第一道防区给弄没了,太影响人心态了。

    荀彧摇摇头道:“该放弃还是得放弃,且鄃县本来就是最危险的地方,此地城池低矮,不利于大规模守城作战,我们本就打算在此地不过是阻挠一下袁军势头而已,现在天气如此,也不得不放弃了。”

    “嗯。”

    刘备沉吟片刻,扭头对不远处的许褚道:“仲康,你传我军令,让将士们准备准备,整理辎重,这两日之内,就准备撤离。”

    “唯!”

    许褚领命而去。

    等他离开之后,沮授就又道:“军情司最近情报,袁绍军队调动频繁,冬衣准备就绪,大批量的粮草也已经运达夏津,子归还是料事如神,袁军确实有所动静。”

    其实不用陈暮提醒,刘备他们自己也在商议着撤军的事情。

    忽如其来的冰寒天气,导致原本设置的古九河防区全部变得无用。正如曹操在官渡设置防区一样,因为官渡河附近泥沙堆积,土地柔软,不适合骑兵以及大规模步兵进攻,能让袁绍的骑兵部队和人数优势失效。

    青州在古九河防区也是如此,鄃县在最外围,被古九河之一的马颊河与潇河包裹,这些区域同样属于黄河支流的冲积扇区,跟许多河流地形一样,地质结构较软,且多有沼泽湖泊之地。

    因此青州谋士团对这些地区的设想,本应该是第一层防线,打一仗之后,再逐步撤到平原、安德等地,利用另外几条河流继续作为缓冲区。

    如此阶段阻击,不仅会打击袁绍的士气,还能够有效地杀伤敌军。最后等到从平原撤离到高唐之后,决战地就会在黄河渡口的龙凑两岸,形成如官渡之战一般的对峙。

    可惜天公不作美,大雪把那些柔软的土地变成了一片坚硬的冻土。虽然雪天同样限制了骑兵,可对比了一下与袁绍的步兵优劣势之后,刘备也不得不与谋士团商议,放弃城池较为低矮的鄃县,而转战城高墙厚,原本应该是第二道防区的平原县城去。

    听到沮授有提及最近袁军内部确实有不少动静,刘备询问:“袁军当中的内线有什么最新的消息传回来吗?”

    沮授说道:“阎先生那边派人传信,说是今天秋粮收上来之后,袁绍从后方又大批调集了上千万石新粮,目前囤积于甘陵与夏津等地,而且还有新的粮食在源源不断地继续运输,河北确实是膏腴之地,即便今年有旱情,粮食减产,依旧能仓禀充实。”

    荀彧接过话茬道:“我们在袁军当中的内线,多为党人等中下层文职,其中管理粮草的主簿、吏员、令史、从者就有不少,他们每个人接触的仓库不同,将他们的消息汇总之后,我觉得是不是可以绘制出一幅粮仓舆形图?”

    沮授想了想,摇摇头道:“我觉得没必要,现在战争还未开始,袁军粮草必然是集中在甘陵城中各处粮仓当中。一旦开战,战线开始前移,粮草也会随之前移,位置发生变化,有舆图也未必管用。”

    “这倒也是。”

    荀彧点点头,说道:“一旦战事开打,恐怕袁军当中的内线,也很难再把消息传递出来了吧。”

    “是啊。”

    沮授叹道:“现在甘陵城尚未完全管制,附近乡民百姓还可以进出城池,因而可以传递情报。一旦到了战争时期,他们那些负责管理的底层党人,亦是不能随意进出,百姓也不可能再接近,除非他们叛逃,否则袁军的一切行动,再难以像现在这样了如指掌。”

    战争时期可不是平常时候,甘陵城作为清河国的治所,哪怕这些年刘备经常迁移百姓去青州。可因为他没有强迫,所以实质迁移的人数很少,几乎有八成以上的乡民故土难离,因此附近依旧有十余万百姓生存在甘陵城周边。

    城市在古代有不可取代的作用,附近乡民的生产资料进行买卖的时候,都必须依靠城镇。再加上现在处于对峙期,而非战争期,因此甘陵城现在还不是管制阶段,百姓与乡民依旧可以自由出入。

    正是利用这一点,军情司才能传递情报。可等到开战之后,袁绍的兵马前移,大军在野外驻扎,军队严格管制之下,内部的一切情报,就很难直接传递出去。

    到了那个时候,青州军较为发达的情报系统,反而会废掉大半。这对于刘备来说,其实是一个很大的损失。

    好在刘备倒也没有过多的痛心,而是沉吟道:“我行伍多年,深刻明白三军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现在袁绍的所有粮草、辎重、武器装备都已经准备齐全,恐怕不日之内,就要对我们动手了,我们也应该要提前做准备了。”

    “嗯。”

    荀彧道:“明公,这两日,我们就立即开始搬迁鄃县,把城内物资运往平原吧。”

    刘备点点头:“我知道,届时我亲自去办。”

    “可惜了。”

    沮授忽然砸砸嘴,一脸惋惜。

    刘备还以为他在为防区的事情伤神,便笑着说道:“公与也无需烦恼,我们不是还有城高墙厚的平原城为依仗吗?”

    “我不是可惜这个。”

    “那是?”

    “我是在想,如果就这么走了,白送给袁绍一座城池,实在太可惜了”

    沮授随口提了一句。

    紧接着,下一秒,他与荀彧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对呀。

    凭什么白送给袁绍一座城池?

    鄃县虽然城池不大,但以袁绍的能力,占据此地之后,马上就进行扩建,囤积粮草,成为进攻平原的桥头堡,到时候对于青州来说,反而是件麻烦事情。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毁掉呢?

    想到这里,二人同时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毁城!”

    “毁城?”

    刘备一头雾水,问道:“毁什么城?”

    “自然是鄃城。”

    沮授说道:“此城离平原太近,我们原本是拿来抵御袁军用的,如果白送给袁绍,那岂不是给袁绍一个站稳脚跟的地方,到时候甘陵——夏津——鄃县连成一线,每地相隔不过数十里,对于我们来说威胁实在太大了。”

    “不错。”

    荀彧点点头:“最理想的状态,就应该是袁绍长途跋涉来进攻我们。如果中间没有夏津和鄃县二城,那么从甘陵到平原,则有二百余里地,军队劳师远征,中间没有城池休息,粮草运输也会不便。所以如果能毁掉夏津和鄃县,那么我们胜算就又能多至少两成!”

    “原来如此。”

    听到二人的解答,刘备恍然大悟。

    这就跟驿站是一个道理。

    每隔二十里一个驿站,换马不换人,八百里加急,就可以保证消息传递速度。

    而如果每隔百里才一个驿站,那结局就是跑死马,累死人。

    甘陵到夏津约七十里,再从夏津到鄃县,则差不多一百一十里,最后从鄃县到平原,则只有四五十里左右。

    这样一来,原本是甘陵到平原的这一大段路,就被分割成了三段路,每一段路袁军都有一座城池休息,囤积粮草,如此在运转过程当中,粮草安全可以保证,人员也能得到充足的休息。

    现在夏津在袁绍手里,不过即便只是毁掉鄃县,从夏津到平原,也有那么一百六七十里,差不多是三日行军路程,且又是大雪纷飞的天气,也许时间会更久。

    那么一大段路,又跑到城池坚固的平原城下,足够袁军士气尽失,战意全无了。因此毁掉一座自己的城池,绝对不是什么坏事。

    想到这里,刘备目光露出坚毅的神色,点点头道:“公与,文若说得没错,鄃县这座城,确实该毁掉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出兵

    天色暮霭沉沉,纷纷扬扬一夜的大雪终于停下来了。

    世界变成了一片素裹银装的白,森林枯萎发黄,积累了一层厚厚的雪,枝条形成漂亮的雾凇,带给人的除了美丽以外,还有凋零与残酷。

    清河国,袁绍正在紧锣密鼓地展开对青州的进攻行动。河内郡,陈暮正在挖掘着渠水,准备水淹安阳。

    唯有郑县,此时正陷入铁马冰河一般的厮杀之中。

    谁都知道冀州与青州的决战即将来临,南方的袁术似乎又蠢蠢欲动,但孙坚早就养好了伤回去,曹操也在,有他们,袁术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而关中那边,陈暮也定下了驱狼吞虎的计策,一边让洛阳给段煨传信,命令他坐镇稳住华阴,一边让韩遂马腾进攻关中。

    不知道这个计策会不会生效,但即便不生效,只要段煨没有什么问题,那至少洛阳就一定会很安稳。

    除了李傕和袁术以外,现在有能力威胁得到洛阳的,也就只有袁绍了。

    因此安阳前线亦是在马不停蹄地做着准备。

    至于刘表?

    借他十个胆子都不敢来司隶。

    天苍苍野茫茫,阴沉的天气将整个郑县都笼罩的时候,袁军再度对着公孙瓒的营寨发起了猛攻。

    明明还是在白天晡时初刻,也就是下午三点钟左右,可天色却阴沉沉的,乌云满天,天地之间仿佛处于一片黑雾里,突如其来的恶劣天气,将公孙瓒的一切部署打乱。

    他不得不与鲜于辅放弃了唾手可得的郑县,准备退兵。但退兵的事情才刚刚开始,高览与张郃就抓住时机,开始进行了反扑,攻下了他的前寨。

    晡时末日入初,眼见前寨摇摇欲坠,公孙瓒的中营里一声令下,两千从后方易京赶过来的精锐士卒立刻整装出发增援前营。

    两座营盘相距不及一弩,两哨人列队发足疾奔,四五百步的距离转瞬即至。前寨的侧门附近也有游弋的袁军,面对两千阵势齐整的卫军,也不敢上来拦截,只是在远处象征性地射了几箭。

    这边援军进营,那边攻打营门寨墙的袁军便秩序井然缓缓退下去,鸣金的声音叮叮当当响起,原本嘶喊怒吼声不断兵器交加声密织的战场转眼之间就变得出奇地安静。

    郑县离易县近在咫尺,双方仅仅隔着易水河。天寒地冻,易水已经结冰,公孙瓒认为今年的攻势应该到此结束,回去之后,等到来年春天再进攻。

    但袁军显然不那么认为,这是一个击败公孙瓒的好机会。因为雪地骑兵不易行军,公孙瓒的弱点在于步兵较少,骑兵较多。不管是鲜于辅还是依附于他们的那些胡人,下马步战的水平远比河北士兵差了不止一点两点。

    特别是河北枪兵,就是闻名天下的大戟士。戟也属于长枪里的一种,在两军对垒的时候,达三四米以上的这种大枪能占据极大的手长优势,因而高览和张郃显然是想发挥天时地利人和,一举将公孙瓒打败。

    在中营来了支援之后,袁军如潮水般退去。然而他们并没有直接离开,在后方还有大队的袁军士兵列着整齐的军阵如一片黑魆魆的乌云般在风雪中耸立着,他们像是一块牛皮糖一样甩都甩不掉。

    鲜于辅急急忙忙来到公孙瓒的营寨,二人在中营观望,田畴关靖阎柔柯比能等人也陪同着一起看,就看到那些袁军尽皆穿着棉衣,虽然大雪纷飞,但拥挤在一起,却并不觉得寒冷。

    与东北那边动则零下三十度不同,哪怕处于小冰河时期,河北的温度也不至于低到那种程度。因此零下十多度已经是极限,更何况现在还是白天。

    上万人形成密集的战阵,还身穿着棉衣,外套札甲,如同一个大火炉一样,不仅不会感觉寒冷,甚至还会十分燥热,战意沸腾。

    看到这幅场景,鲜于辅眉头紧皱,裹了裹自己身上的棉衣,说道:“前些日子我还只是看到他们只有将领身上着了棉衣,现在那些普通士兵都有了,袁绍怎么可能会有如此多的棉衣储备?”

    “至少不是他们全军都有。”

    公孙瓒沉声道:“玄德在西域引种身毒木棉,大肆推广栽培,到如今已有十余年,每年产量颇丰,积累起来不是一个小数目。青州并不限制百姓购置棉衣,且我也时常大批进购贩至北方。现在辽东人都已经穿棉衣了,他能有如此多的储备并不稀奇。”

    鲜于辅摇摇头道:“商人误国呀。”

    公孙瓒瞥了他一眼,嗤笑道:“没有商人,你身上就不会有棉衣穿。知足吧,至少我们的人大多数都有御寒之衣。袁军却只得装备这些人,玄德那边传信说是已经在清河国与袁绍主力相对,我们这边的压力也会小很多。”

    早在一百多年前,别说印度,就连波斯湾汉人都已经去过了。西域跟中原与印度交流更是频繁,刘备早年是受到苏双张世平的资助才崛起,后来发家之后,投桃报李,帮助他们成为全国性大商贾。

    青州的食盐买卖,粮草买卖,棉衣买卖,都由他们经手。特别是棉花产业,他们跟西域商人合作,在玉门关以西的鄯善国大面积种植。

    鄯善国就是楼兰国,西汉时改名鄯善,差不多是后世的塔里木盆地一带。

    原本西汉时期的西域还有五十多个国家,到东汉末年的时候,互相厮杀,不断吞并,很多国家灭亡,像精绝国、婼羌国、小宛国、且末国,都一一消失在了历史长河里。

    内卷结束之后,如今西域只剩下七个国家,分别为乌孙、龟兹、鄯善、大宛、康居、大夏、大月氏。

    这其中,又以鄯善离汉朝最近。

    韩遂马腾霸占雍凉之地,棉花贸易展开之后,光他们二人就从中分了不少羹。再加上一路过来,长途跋涉的高昂运输成本。因此在后世极为廉价的棉花,在此时价格却极为贵重,堪比丝绸,也难怪连财大气粗的袁绍,都没法装备全军。

    鲜于辅被公孙瓒噎了一下,本想还击,但心里惦念着还在洛阳的天子统一大业,只能忍着。二人的性格不同,且一个为幽州牧,另外一个是护乌桓中郎将,在权力方面有不少重叠的地方,因此根本合不来。

    现在能够在一起合作,也仅仅只是有一个共同的敌人。如果袁绍倒下,鲜于辅敢保证,他一定会第一个向天子上奏折弹劾公孙瓒在幽州干的诸多不法勾当和僭越行为,拉他下马。

    两人都不说话了,远远地就看着袁军。

    前营指挥的是公孙瓒属下田楷单经两名大将,在中营补充了一些新的兵力之后,他们立即呼喝着让他们上墙寨增添人手。

    尸体被清理走,折损的枪矛全部替换掉,箭支一箱一箱地开始往墙寨上搬运,新的一轮战斗马上就要开始。

    .......

    .......

    清河国,夏津城。

    这座城池并不大,城高约一丈八,外围十分简陋,由夯土堆砌,跟墙砖的城池比起来,它仅仅比木制的行军营寨稍微强那么一点点而已。

    青州的投石车,足够将它击垮。

    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夏津本来并不是一座城,而是一个亭,名为夏亭,属于甘陵治下的一处乡亭。

    但由于它的地理位置比较重要,早年刘备公孙瓒联合攻打王芬的时候,占据了此地,双方在葛亭交战之前,夏津作为后方,陈暮在此地设置了一个简易营寨,作为粮草中转地,承担着像乌巢一样的作用。

    等到葛亭之战结束,袁绍大获全胜,将青州军与幽州军赶出清河国,夏津就被保留了下来。在原来的营寨基础上,袁绍又进行了简单的扩建,变成了一座夯土小县城,取名为夏津城。

    现在的夏津城已经变成了一座军镇,密密麻麻的军队进进出出。在各处营寨外面,皆有士卒把守、巡逻。不断有新的运粮车队以及辎重车队往返穿梭,运输货物。

    与甘陵城那边的官道积雪早就被清扫得干干净净,离城市往北约四五里地的方向有一片丛林,被驻扎的军队砍伐了小半,只剩下干秃秃的树桩。

    袁绍站在城楼上,远远地看到他的三子袁尚从那片广袤的丛林里钻出来,身后还跟着数十名随从,手里提溜着不少猎物。

    在这样一片冰天雪地当中,还能从已经被人为砍伐了小半的丛林中猎到一些野兔野麂可不容易。

    审配看到袁绍的脸上露着微微笑意,他知道袁绍酷爱三子袁尚,而且他因为与袁绍长子袁谭不和,因此也非常支持袁尚继承袁绍家业,便拱手说道:“恭喜明公,贺喜明公。”

    “哦?”

    袁绍不解道:“喜从何来?”

    审配笑道:“公子尚酷似明公,又极为尚武,有雄主之姿,难道还不喜吗?”

    “哦?哈哈哈哈。”

    袁绍听了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显甫虽类我,然少与兵事,若说雄主之姿,还是差得远,让他多历练两年再说。”

    审配就立即道:“明公,现在正是个好机会,出兵青州在即,刘玄德不过是守门之犬而已,明公亲至,必让他俯首就擒,何不让公子尚领军出征,正好让他熟悉熟悉军伍,多了解些政事?”

    “这个嘛......”

    袁绍一时犹豫,他酷爱三子袁尚,这次带过来,也是怕袁尚留在邺城,跟长子袁谭发生矛盾。

    袁谭毕竟早年跟着他南征北战过,有一定军事经验,所以袁绍才把袁谭留在邺城,抵御洛阳进攻的同时,镇守后方。

    不过他也不是完全就放心袁谭,一番斟酌后,他把郭图和辛评调到了前线,把逢纪和耿武放在了邺城。

    郭图和辛评是袁谭的拥趸,如果他俩在的话,邺城估计就是袁谭一手遮天。

    而逢纪素来与袁谭不和,袁绍就让逢纪为邺城监军,分了一半军权,打的就是让逢纪监督袁谭的主意。

    只要逢纪在,袁谭想要乾纲独断,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到时候逢纪只需要偷偷打个小报告,自己再一道手令,就足以让袁谭失去权力。

    所以哪怕世人都知道他袁绍不喜欢长子,喜欢三子,袁谭也无可奈何,只能老老实实地在邺城呆着,充当袁氏吉祥物。

    但虽然他酷爱三子,可袁谭威望确实要比袁尚高很多,在立嫡还是立贤的问题上,他其实一直很犹豫。

    如果今天答应了审配,让袁尚跟着他出兵,一旦获胜,就有可能建立功勋。到那个时候,二子相争,恐怕对于袁氏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明公,关在笼子里的鸟,是看不到天地间有多广阔的。如果一直让公子尚只是跟在您的身边而没有作为的话,那即便他有才干,最后也只会被淹没,明公难道眼睁睁地看着公子尚无所作为吗?”

    看到袁绍一时迟疑,审配加了一把火。

    过了片刻,袁绍又看了眼远处长得极为像青年时自己的袁尚,略微苦笑着摇摇头:“行吧,自此东征,让显甫独领一军。正南,那就由你为监军,显甫就交给你了。”

    “配必不辱命!”

    审配大喜。

    他不仅跟袁谭合不来,还跟郭图辛评这些人是死敌,如果袁谭以后上位,倒霉的肯定是自己,为了自己以及自己家族,他只能想办法帮助袁尚上位了。

    正在这个时候,远方的官道上,忽然奔跑过来一队骑兵。官道上面的雪早就被清除,道路变成了湿泞的泥水。

    马匹在泥地里飞奔,溅得上面的骑士浑身都是泥土。但骑士已经管不得许多,飞奔来到夏津城外,在袁绍贴身侍卫的带领下,来到他的身前。

    “明公,前方最新消息。”

    骑士单膝下跪。

    袁绍沉声道:“什么消息?”

    骑士道:“刘备整顿了兵马,撤出了鄃县。在离开之前,他派人烧毁了城内房屋,砸拆了城墙,将鄃县变为一片废墟。”

    “什么?”

    袁绍大惊失色:“鄃县城居然被毁了?”

    “是的。”

    骑士很肯定地回答道:“前方斥候亲眼看到他们用撞车将城墙砸塌。”

    撞车就是类似于西方攻城锤一样的攻城器械,多用于进攻城门和拆毁城墙用。

    古代的城墙也并非全都砖石结构,像秦始皇修长城,用的就是石头加夯土垒砌,十分原始。

    正所谓秦砖汉瓦,砖制城墙在当时虽然存在,比如孙权构建的石头城,但大多数城墙还是夯土结构,被特定的攻城器械一撞,就会被撞坏。

    反而如今的青州因为利用石灰发明了水泥,通过烧制墙砖,用水泥浇灌,对平原县城以及临淄等大型城市重新加固。

    这在汉末时期,可谓是划时代的产物,防御力惊人。

    袁绍原定计划是打算再过几日就进攻鄃县,听闻鄃县已经被拆毁,敌人全都撤回平原城,顿时气恼不已,愤恨道:“可恶,我原打算将鄃县夺下,作为进攻前线,哪料到刘玄德居然毁坏了城池,真是可恶!”

    审配沉吟道:“看来这天气也让他们意识到他们原本打算在大河北面等河流防御的打算落空,猜测我们准备进攻了,明公,事不宜迟,我们必须尽快出兵,不然的话,等到春天河流化开,他们继续在那些河流上面沿用那些营寨,必让我们寸步难行!”

    “嗯......”

    袁绍点点头,深邃的目光望向东方,轻声道:“是该与那刘玄德,决一死战了!传我命令,明日就出兵,先取平原!”

第一百三十九章 鄃县之战

    十一月初,随着袁绍一声令下,清河国的袁军主力正式开始了他们的征程。

    十多万大军,分为数股向着东方浩浩荡荡前行。

    淳于琼被张辽阵斩之后,由袁绍部将韩猛取代为先锋,率领七千人渡过了马颊河,顺利占据了原来的鄃县。

    随后是由审配和袁尚率领的三万前军,值得一提的是,严格意义上来说,审配和逢纪并不算那种跟随在君主身边出谋划策的传统谋士,而应该属于低配版的诸葛亮司马懿。

    因为他们在袁绍军中的定位就是统军主帅,历史上袁绍以审配、逢纪、沮授三人为统军,田丰、荀谌、许攸三人为谋主,所以审配一直是一名带兵的将领。

    在袁绍军中,一直由颜良文丑高览张郃淳于琼鞠义六人担任大将,但高览张郃之前在青州军面前屡次遭受挫折,已经被贬到北方对付公孙瓒。而颜良文丑又得应付洛阳的关羽,鞠义“死”了,淳于琼被斩杀,现在自然只能由审配率领前军。

    原本这次前军不该出现袁尚,但袁绍明知道不能有袁尚的情况下,他还依旧听从了审配的建议,让袁尚担任随军将领,可见在一位溺爱孩子的父亲面前说理智,本身就不是一件理智的事情。

    前军后方,便是由袁绍亲自领军的五万大军。后方又有浩浩荡荡数万后军以及运送粮草的辅兵,同时在大军的周围,还游弋着大量的斥候探马,以及多股分散出来的小部队,比如南下前往灵县、博平的兵马,北上前往绎幕、嗝鬲国的兵马。

    如果从高空俯瞰的话,就会看到在已经被毁掉的鄃县西方辽阔的旷野之上,密密麻麻,成群结队的士兵在白茫茫的一片大雪之中前行。仿佛是一条吞天巨蟒一样,蜿蜒盘旋在道路上,连绵十余里,一眼看不到头。

    由韩猛率领的先锋军,再加上数千辅兵在最前面开路,一路在官道上铺设稻草。

    大量的干草和木枝散落在道路上,干草会吸收雪水,同时将原本泥泞的道路变得稍微干燥一些,士兵们踩在由木板和稻草覆盖的官道上,也不至于出现一直浸泡在泥水里,将脚给泡坏的情况。

    太阳悬挂在高空,没有给这个世界带来一丝温暖,反而北方呼啸的寒风肆掠,带给人们深入骨髓般的寒意。在鄃县东南方向的一处小丘陵上,正反射着白色的光。

    张辽骑在马上,用望远镜远远地看着,他看到在四里外,一股约有一万多人的部队抵达了鄃县旧制,开始借着原来的残垣断壁,重新进入了修缮工作。而在更后的方向,还有无数的士兵正在缓缓向前挪动,如一只一只蚂蚁,艰难地在风雪中前行。

    “将军,袁军行动了。”

    张辽的部下,一名跟着他征战多年的并州老卒李石在他身边轻声说道:“我们必须赶快通知后面的弟兄。”

    “嗯。”

    张辽放下望远镜,轻轻地抚摸了一下马头,沉声说道:“敌人来势汹汹,还是要暂避锋芒。不过鄃县已经被毁,重新修葺需要很长的时间,我们还是继续加紧修建工事,准备决一死战。”

    “那现在还继续破冰吗?”

    “不破了,就算破掉一部分地方,能过河的区域实在太多,现在这冰天雪地,冰层太厚,没必要那么麻烦,抓点鱼给兄弟们改善伙食就挺好。”

    张辽勒转马头,对李石说:“你让前面的弟兄们准备一下,投石车什么的都做好,袁军一旦过河,就迎头痛击!”

    “那将军你呢?”

    李石一时纳闷,他回去传令,难道将军还要去做别的事情?

    张辽笑了笑,指着远方道:“你看,袁军的先锋和前军离得很远,他们前军才刚到,根本就没有防备,现在正在修建工事,我当埋伏在丛林里,当他们过来砍伐树木,准备安营扎寨的时候,袭击他们的辅兵。”

    在汉代,到处都是森林。河北虽然开发已久,但将近二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居然只生存着六百多万人口,这就证明了几乎九成以上的土地处于荒无人烟的状态。

    鄃县城外就是潇水,而东面则是大河故渎,此时被青州军挖通了高唐西北面的黄河渠道,将黄河水引入原来的河道里,增添了水流量。

    这条大河故渎现在并非没有河水,此时与马颊河、潇水、徒骇河等几条河流贯通。只是大雪封河,让表面结冰。而黄河水灌溉之后,原本已经结冰的河面被水覆盖慢慢融化,造成了现在大河故渎又成为一道障碍物。

    只不过除了大河故渎以及其它河流几处贯通渠道附近没有结冰以外,另外数条古九河都已经结冰。

    周围的沼泽、湖泊等等都没有化开,张辽的万胜军驻扎在平原城外,与平原城互为犄角,因此他想把附近几条河流的冰层全部破开,以此达到对袁军层层阻击的目的。

    可惜想法挺好,但袁绍不给他时间。因此他决定率领一部分人马,藏匿在不远处的森林里,对袁军开路先锋当中修建工事的辅兵进行杀伤。这样一来,袁军再次修葺鄃县的时间就会大大增加,也就会给他更多余的时间来完善防御工事。

    听了张辽的话,李石就不再说什么,他知道自家将军是个什么性格。莽是莽了点,但张辽从来都是有头脑的去莽,绝不是意气用事。

    正如眼前一样,袁军肯定也不会想到,在这冰天雪地的时候,会有人专门针对他们外出砍伐树木的辅兵下手。

    李石领着几人回去报信,在丘陵下方还有一千左右步兵。

    张辽亲自领着这些步兵从丘陵右侧方绕过去,来到了不远处鄃县南面的一片森林当中。

    正是冬日,万物俱寂,森林占地不知道多少平方公里,几乎是从西面的潇水,一直延伸到东面的大河故渎。鸟类多已经飞往南方过冬,丛林里偶尔蹿起一只野兔,也是迅速消失在了雪地里不知所踪。

    一千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进入森林,往北面行去。积雪把整个森林覆盖了,头顶上像是暗无天日,看不到一点太阳,破败的积叶堆积了厚厚一层,踩在上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要容纳十多万人的营寨有多大?

    作为前线进攻支点,袁绍必然会把大本营放在这里。而韩猛的先锋军实际上仅仅只是在外围修建一个雏形,他到时候还得前往大河故渎,包括整个鄃县外围区域,密密麻麻,得建起无数营寨。

    所以袁军需要的木材几乎是个天文数字,好在这个时代木材可以说是取之不尽。华夏战争文明史从春秋战国到现在,也仅仅只是一个开端,尚未达到顶峰。

    成群结队的辅兵乃至战兵,一窝蜂般向着南面的丛林涌来。斧头一斧一斧地砍在树木上,半边森林都是这种崩崩的响声。

    顺着声音来源的方向,张辽走了快小半个时辰,将近二三里地,才走到了森林北面。

    听到声音越来越近,甚至还伴随着树木倒塌的巨响,砸在地上,雪雾纷飞。他对着身后的士兵向下摆了摆手,示意他们悄然潜行,然后拔出了刀,躲在一棵树后面,向着外面张望。

    就看到在他不远处约离了十多丈外的地方,数十名袁军士兵正在分头砍伐树木,这还仅仅只是这一处,在外围更远的地方,他们宛如一群白蚁一样,随着他们的涌入,森林里的树木一颗一颗地倒塌,森林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原本只留下一根根光秃秃的木桩。

    “分散出去!”

    张辽看到这个场景,对身后的士兵下达命令。

    亲军立马分散出来,袁军是以小队为单位在分头砍伐,那么他也必须以小队为规模进行砍杀,不然的话,他这一千多人冲出去,要杀也只能杀个几十名袁军,周围其他人见势不妙就逃跑,造成不了太大杀伤力。

    很快士兵们各就各位,等到众人都埋伏好之后,张辽怒然举刀喊道:“杀!”

    “杀啊!”

    顿时整个森林仿佛传出一声咆哮的怒吼,万胜军的精锐汹涌地向着比他们人数多达六七倍以上的袁军扑去。

    韩猛的部队除了八千先锋军,还有大量辅兵。

    这些辅兵多从事体力劳动,很多人身上甚至都没有佩戴武器,突如其来的进攻让他们立即陷入混乱之中,纷纷丢下手中的斧头、木材,扭头就跑。

    张辽领着十多名士兵砍翻了几名正在砍伐木头的袁军,还未等他继续杀戮,就发现周围的袁军在一窝蜂往北面逃。

    远处的韩猛正在督促士兵们赶紧把营寨修建起来,骤然发现南面约一里外的森林当中出现了混乱,连忙登高远望,看到有敌人正在杀戮他的辅兵,顿时一惊,立即召集士兵列阵,准备迎敌。

    万胜军从森林里杀出来,砍死了数百名袁军,然后举着血淋淋的环首刀继续追击。

    一里之地根本没有多远,差不多也就四百来米,袁绍辅兵和万胜军前后追逃,很快接近他们的营地。

    仓促之间韩猛只来得及整顿了三千多兵马,就急急忙忙在南面一片开阔地列好阵型。

    结果这边才刚摆好阵型,自家辅兵如无头苍蝇一般闯入了阵中,打乱了韩猛的节奏,前方的阵型顿时出现一片散乱。

    张辽看到这种情况大喜过望,双手举刀,自己在队伍最前面,以锥子形冲锋阵势,一个猛子扎进了袁军乱成一团的前方阵型当中,左右挥围,四处砍杀,打得韩猛节节败退,阵型更加无法维持。

    呐喊厮杀声,乒乒嘭嘭的兵器格斗声,刀枪入肉时人的闷哼长嘶不绝于耳。韩猛几次想要率领亲军先斩杀突入阵中的张辽,却被张辽迎头痛击,自己差点被杀。

    无奈之下,韩猛不得不边打边退,主将帅旗也开始往后撤离。周围乱成一团的士兵们看到将旗后撤,也是急急忙忙往后撤。

    前后失据,万胜军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这仓促组织起来的三千人打散。

    接下来就变成了一边倒的追杀,张辽浑身都是血,颇为年轻英武的脸上被染成一片鲜红,更添了几分狰狞的色彩。

    一名悍勇的袁军挺矛来刺,被他闪开再斜戳,轻易戳穿了那袁军的喉咙,大刀再拔出来的时候,喉咙上只留下一个大大的窟窿,血几乎是喷涌地溅射出来,倒在了地上。

    人类最无聊的事情,就是自相残杀。

    但这个世界很多时候,都由不得人。不管是底层的士兵,还是中层的将领,乃至于高层的袁绍刘备他们,为了自己的目的,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咬着牙关继续迎难而上。

    阴沉沉的乌云遮蔽了天空,地面上刀枪剑戟相撞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少,更多的是无数士兵丢下武器,如蚂蚁一般在旷野上仓皇奔逃。

    张辽率领自己的亲军,仅仅以损失了一百三十九人的代价,就斩杀了一千多名敌军,可谓是战果丰厚。

    但紧接而来的,就是审配前军的支援已经抵达。战斗仅仅只是维持了不到半个时辰,后方前军大部队也在快速逼近鄃县,在发现先锋军已经处于战斗状态之后,审配派出部将冯礼领五千人快速过来支援,自己则领大军随后赶到。

    此时张辽还处于一片杀红眼的状态,前面的敌人还在跑,他两只脚累的都快不是自己的,臂膀因为不断挥舞而酸痛得只剩下机械性地抽砍,但他的目光却是死死地继续盯着前面不断移动的袁军主将军旗。

    而在这个时候,耳畔忽然传来身边人的呐喊声音,一个熟悉的声音不停地嚷嚷着,让张辽略微恢复理智的同时,也让他再一次麻木般地劈刀了一名身侧准备过来偷袭他的敌军,扭头去看。

    “将军将军!”

    视野逐渐清晰,张辽发现是更远的地方一些士兵在叫喊他。

    身后一直跟着他的亲卫也扭头去看。

    那些士兵大喊道:“袁军的支援来了,袁军的支援来了。”

    直到此时,张辽再顺着他们指的方向看去,就看到西面旷野上,大量的敌军快速地涌来,如一道洪流般要席卷一切。

    “不好,撤!”

    发现情况不对之后,张辽也才想起来自己杀上头了,居然忘记了在先锋军后面,就是袁军的前军主力,连忙下达撤退命令。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身边一名亲军立即从腰间取下号角,仰着头,拼了命的吹。

    呜呜的号声传遍整个战场,将与他们的主将一样杀红眼的万胜军士兵的理智唤回来,纷纷停下追杀的步伐,四处搜寻号角声音的来源。

    “将军下命令撤退了。”

    “快看那边,是袁军的支援来了。”

    “将军在最前面,先跟着将军一起集合!”

    万胜军训练有素,并没有第一时间扭头便跑,而是急急忙忙往张辽的方向靠拢。

    他们本来就是分散厮杀,在追杀的过程当中又失去了阵型,基本都是以小队为单位,各自作战,现在号角召唤,马上开始往张辽方向集结。

    张辽大口喘息了,擦了擦额头不知道是血水还是汗水的水渍,防止它们流入眼睛里,四处扫视之后,喊道:“走,快走!”

    同时自己收刀归鞘,两只已经疲倦的脚再一次迈动步伐,往来的方向撤离。

    士兵们见到他后撤,也是马上跟着走。

    又是差不多一里之地,等快跑到森林附近的时候,万胜军就差不多集结在了一起,如同附着在张辽身后的蝌蚪一样,密密麻麻的黑点抱成一团。

    而此时冯礼的军队已经追到了离他们不足一里,张辽率领着士兵冲入森林中,双方一前一后,消失在了丛林里。

    原地只剩下一片狼藉和上千名袁军士兵的尸体,鲜血染红了洁白的雪。阴沉的天空忽然惊起一声霹雳,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了起来,一场冬雨,似乎要将一切鲜红都洗净。

第一百四十章 大河对峙

    张辽突袭袁军先锋军后,鄃县附近下起了冬雨。

    突如其来的大雪打乱了青州军的部署,但这场突如其来的冬雨,也同样打乱了袁军的部署。

    冬季其实并不是一个出兵的好季节,虽然历史上曹操也有不少在冬季发动战争的情况,可每次都是迫不得已,且还因为恶劣天气,在冬天讨伐乌桓的时候,导致郭嘉病逝。

    小冰河时期导致如今的北方天气非常反常,袁绍之所以决定冬天出兵,一是冬衣准备充足,可以在冬季进行作战。二是九河被冻上,刘备防区出现纰漏。三是燃烧弹在冬季的作用非常小,远不如夏秋季节使用的时候杀伤力那么大。

    综合种种,袁绍认为冬季出兵更加有利。

    只是气候是公平的,严寒导致刘备的九河防区出现巨大漏洞,但在行军过程当中,忽然下冬雨,袁军士兵猝不及防,被雨淋湿了棉衣,一下子导致传染病在军中蔓延。

    为此袁绍连忙暂缓了进军,立即在鄃县附近修建营寨,大量的药材从后方运来,压制疫病的蔓延。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由于还没有爆发大规模战争,没有大量死人的情况,这次传染病并非瘟疫,而是普通的伤寒病,只要体质过得去,加上药材辅佐,很快就能痊愈,不至于像赤壁之战时,曹操军中瘟疫横行导致不得不撤兵的情况。

    但即便如此,袁绍也只能放弃立即渡河的打算。现在青州防线只有大河故渎以及黄河没有冻上,这对于袁军来说,是一个好消息。可如果继续拖延下去,等到天气转暖,其它河流也开始融化,那事情就会变得糟糕。

    因此袁绍也很急,只是急也没有办法,只能继续耐心地等待。

    又过了半个月,差不多到十一月中旬的时候,袁绍军中的疫病已经控制得差不多。大量的营寨密密麻麻集中在原来的鄃县周围,离此地约四五里的东面,就是浩浩荡荡的大河故渎河水。

    在河对岸,张辽的一万多万胜军建造的营寨与之对峙,而在更南的位置,还有太史慈率领的兵马,双方与大河故渎对岸,都在开始紧锣密鼓地准备工作。

    这一日,天气终于微微放晴,河岸边东风吹拂着枯草,由于冬季是枯水期,虽然大河故渎并没有冰封上,但水位其实也已经很低,最浅出也仅仅只有一丈五深,体质健康的人甚至可以直接游泳过河。

    而且河面宽度很窄,两片河滩因为原来是黄河的道路,最宽处达五百多丈,最窄处差不多是一百四五十丈。

    可水位下降之后,露出来大片河滩,真正的河水最宽处不过一百多丈,最窄处只有七十多丈,也就是不到二百米远,基本就是一条中型河流的宽度规模。

    要知道现在的大河故渎可是有三条河流灌入,且还是原来黄河的道路,按理来说,水流量不应该这么少。

    但没办法,黄河的上游现在处于严寒时期,雪水融化速度非常缓慢,导致中下游水流量不多,马颊河与潇水也提供不了那么多水源。

    这还是前段时间下了场冬雨稍微抬高了一些水位,不然的话水位会更低。

    河水流速极为缓慢,在岸边一直盯着河对岸情况的万胜军斥候远远地就发现袁军开始了动向,无数袁军士兵出现在了河对岸的坡上,密密麻麻,将整个对岸的陡坡都占据满。

    一眼看过去,全是紧凑的人墙,旗帜遮天蔽日,铠甲连成一片,数不清楚到底有多少人。

    奇怪的是他们仅仅只是占据了对岸高坡,却并没有滑到坡下去,而且一个个都是列着整齐的队伍,也没有渡河的想法,令人费解。

    但不管怎么样,斥候也是马上回去向张辽报告情况。

    张辽在河边准备了大量的防御工事,如高塔、投石车、坞堡等等,还在河岸边挖了一条很深的壕沟,听说敌人来犯,他立即领军出营,抵达了河边观望。

    太史慈的军营离他有二里左右,在南面,同样发现了这个情况,领军出来,青州军同样形成人墙,占据了东面的河岸。

    二人看了半天,不知所以,便过来碰个头。

    他们站在一处丘陵的瞭望塔上,两岸的地势属于西高东低,他们在东面,所以哪怕是在瞭望塔上,也仅仅只是比对岸的袁军高那么几米,由于袁军遮天蔽日的军旗,他们看不到后面什么情况,因此十分纳闷袁军就在这风中吹冷气,不进攻是什么意思。

    “子义,袁军是不是脑子有问题,这大冬天就在那杵着,也不进攻,什么情况?”

    张辽摸不着头脑,把手中的望远镜递给太史慈。

    太史慈也四处扫视了半响,摇摇头道:“不清楚,不过我不相信他们会这么傻站着,必然有阴谋。”

    “等会,你看那边。”

    张辽忽然指着一个方向,太史慈看过去,就看到那边人墙忽然打开一个缺口,再仔细一看,后面不知道何时,居然已经挖出了一条通道!

    原来是河堤太高,袁军就干脆从岸上直接开挖,把高达三四丈的河岸变成一个斜坡,这样方便士兵下到河滩上。

    太史慈还隐隐注意到袁军后方似乎有大量的车马,便说道:“袁军肯定是准备搭建浮桥。”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张辽转过头,对传令兵道:“去,把投石车推出来,先不要露头,埋伏在岸边上,等到袁军准备搭建浮桥的时候,就用投石车给我砸!”

    “唯!”

    传令兵领命而去。

    远处袁军依旧在挖掘河堤,但因为双方离得太远,从这边河岸到那边河岸,足足有将近一公里距离,别说投石车,就算是床弩都射不过去,因此他们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从早上到傍晚日暮,挖掘工作依旧在进行当中。没有挖掘机的非工业时代,进度一定不会太快,甚至需要很久。

    但袁军架不住人多,数万人分工明确,疯狂开凿。

    仅仅只是一日时间,他们就在河堤边上,挖出了一条长五百丈,宽十五丈的陡斜坡。河滩面积极大,到处都是鹅卵石,袁军推着马车从斜坡下方进入,占据了西面河滩,又开始在河滩上作业。

    青州军还是拿袁军没有办法,因为投石车的射程只有一百多米,而光是从岸上到河面中间这段河滩的距离,就达七八十米,虽然以居高临下的优势,射程会大幅度增加,但顶多砸到河中央,根本威胁不到离他们二百多米河对面的袁军。

    天色渐渐暗下来,整个河对岸的河滩上都仿佛变成了一片工地。大量的火堆铁架照明,将此处变成一片白昼。利用袁军自己的照明,张辽和太史慈清楚地看到,袁军在河滩上正在组装一些大型的攻城器械。

    同时他们也在不断往岸边拉小型船只,远处山坡上的土工作业还在继续。袁军人数众多,实行两班倒,二十四小时都有数万人在挖掘以及组装工作,让他们的进展极为神速。

    又过了两日之后,袁军的陡斜坡又扩大了一倍,挖出了一条达两公里长的斜坡道路。河边的浮桥进度也进展很快,他们利用小船当作支架,将船只进行捆绑加固,利用钉子、绳子,把一艘艘船只连接在一起,然后在船上铺设木板,架构桥梁。

    最可怕的是他们并非只铺设一条浮桥,而是同时铺设十多条。同时在河岸边组装出了很多高橹,所谓的高橹,又名楼橹,是一种无顶盖的高塔。官渡之战当中,袁绍利用大量高橹来往曹营射箭,被曹操用投石车击毁。

    袁军在河滩边把挖掘出来的泥土又建造出一片土山,在土山上修建高橹,然后在高橹装上床弩,显然是打算渡河时对河对岸进行远程压制。

    张辽这边也不甘示弱,同样把原本用于防御营寨的床弩全都搬出来,安置在了这边河岸上的瞭望塔上。根据《后汉书·陈球传》记载:“弦大木为弓,羽矛为矢,引机发之,远射千余步,多所杀伤”。可见汉代的床弩射程范围,最远的时候,已经能达到上千米距离。

    不过那是在高抛的情况下,袁军于河滩下方建造土山,又做高橹增加高度。张辽这边则是在对岸坡上的瞭望塔里摆放床弩,所以双方实际高度是差不多的,谁都没有居高临下。平射的话,因为双方距离约三百多米,极限距离差不多都可以威胁得到对方。

    只是虽然两边都已经到了床弩的杀伤范围,但却并没有动手。因为两边都布置了大量的木幔,即便动手,所能造成的杀伤力也极为有限。反正袁军必须渡河,等到他们再靠近一点打,更能保证命中率,同时还能威慑敌人架设浮桥的士兵。

    到了第四日,袁军正式开始扩建浮桥。一艘艘的船只被拖到岸边,送入水中,然后袁军士兵踩在浮桥上,把船只拖到前端,继续捆好固定,再进行木板的铺设工作,一步一步,接近河中央。

    太史慈和张辽看到这一幕,等到敌人越来越近的时候,立即下令床弩全面开火。

    随着一声令下,巨大的床弩发出嗵嗵巨响,一枝枝树干样粗细长短的铁头弩箭,带着鬼哭狼嚎般的呼啸声,向着河面上的袁军射去。

    咚咚咚咚!

    箭支钉在浮桥木板上,或者落入水中,发出扑通扑通的响声。

    由于架设浮桥的袁军士兵不多,想要精准命中极为困难,大部分弩箭要么射到了浮桥上,要么落入了河里,只有极少数射中了袁军,巨大的力道贯穿了他们的身体,将他们射进了河流当中。

    在弩箭的威慑下,这些士兵纷纷回头想跑,有些甚至跳进了冰冷刺骨的河里寻求安全。然而后方河滩上的督战队无情地拔出了环首刀,将这些逃兵一一斩杀。

    剩余的士兵被迫继续回来作业,同时每死一名士兵,就有新的士兵补充上来,在青州军的箭雨当中,艰难地继续往前铺设浮桥。

    “投石车呢,把投石车推上来!”

    发现敌人如此顽强,张辽马上下达新的命令。

    上百架早就准备好的投石车滚动着轮子,被士兵们推到了河岸边上。

    之前说过,汉代投石车的射程很近,如果用100公斤的石头,射程只有四十米,换成30公斤的石头,也只有不到七十米。

    而陈暮在泰山学宫,充分发挥了学生们的想象力,与马钧等人一同研究,利用绞盘、配重、滑轮等装置,增强了投石车威力,这才把射程提升到了百米以上。

    如果是特别轻的石头,比如二十多公斤的重量,最远甚至能达到三百多米。

    张辽准备的投石车用的基本都是50公斤左右的石块,且又是在河岸上方,居高临下,抛个两百米绰绰有余。

    一架架投石车送到岸边,岸边离河滩都有上百米,离河对岸更有三百多米的距离。但离正在不断铺设浮桥的河中心,恰好是在两百米的范围之内。

    投石车皆用石块卡住轮子固定,外围皆有大量的木幔,每台车由五个人进行操作,一个车手负责校准位置,一个负责解除配重绳索,再加上一个人来一起推动绞盘拉动配重,另外两个人则负责搬运石块。

    源源不断的石块往投石车旁边运送,所有的车手都纷纷开始调整投石车的位置来进行瞄准校正。等到差不多了之后,张辽这边的瞭望塔上方有人摇动大旗,就是命令下达的号声。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

    首先响起的是绞盘当中牛皮筋松动的响声,紧接着就听到嘎吱一响,随着配重迅速下落,在力的作用下,后面的端勺瞬间弹射起步,带动着勺子里的石头咻地一声飞了出去。

    就看到天空蔚为壮观地出现了上百颗飞弹,这些飞弹甚至都还没有落地,就互相撞在一起。就因为过于集中瞄准那些浮桥,几乎每个浮桥都有数架投石车瞄准,同时开火的时候,反而有可能会造成石头在空中相撞,直接崩得四分五裂。

    两岸的士兵仰着头看着那些飞弹迅速落下去,砰砰砰的声音不断传来,好几颗石头在空中相撞,轰隆一声巨响,砸出大片碎石粉末溅射出去,反而更加有威力。

    紧接着一些大石头砰地落进了水里,或者砸在浮桥上,将浮桥砸断的同时,连下方的船只都一并砸得四分五裂。

    然而这还仅仅只是个开始。

    投石车火力全开,重达数十公斤的大石头如雨点一般砸落,即便是落入河里,水花也能溅起一米多高。如果打在浮桥上,直接能把浮桥打穿,要是落在人身上,那就更加可怕,连人带躯干全部砸扁,连一块完整的尸体都留不下。

    如果说数百架床弩因为命中率以及发射速度的问题,仅仅只是带给前来架设浮桥的数千袁军士兵理论上的威胁的话。那么投石车的出现,就给予他们不管是生理还是心理,造成了难以想象的恐惧。

    因为投石车不会存在命中率的情况,床弩的弩箭对浮桥的伤害有限。而投石车哪怕砸不中人,只要砸在浮桥上,之前的努力全部白费,又得重新继续往前铺设浮桥。

    更何况除了投石车以外,床弩也在继续射击。如此一来,顶着床弩与投石车的双重压力,想要把浮桥铺设完毕,难度高如登天,令人望而生畏。

    这次别说督战队,就连督战队自己,也都纷纷开始后撤。

    偶尔相撞的石块由于巨大的力道在空中相撞,迸溅出大量的细石雨。这些细石雨砸在人的头盔上,就如同重击一锤一般,瞬间能让人晕厥。而且还有一些尖锐部分,带着恐怖力道射向士兵没有防御的脖子、四肢等地方,轻则残废,重则丧命。

    在巨大的压力下,袁军仓皇逃窜。对面河滩上的士兵也是往后撤了许多,只有土山高橹上的袁军床弩继续射击,保持着对远处岸上的投石车进行压制,可惜袁军的床弩数量也不多,双方中门对狙,都没有造成多大伤害。

    但床弩不行,投石车可就太行了。持续投射之后,原本二十多架铺设了一半的浮桥被砸得七零八落,河水里尸体、木块、小石头碎片漂浮,鲜血染红了河面,在浑浊的河水冲刷下,一切都被淹没进波涛里。

第一百四十一章 铁锁横江

    袁军见原本用来运送士兵的浮桥被青州军的投石车击毁,前方负责架桥的审配很快又想到了新的办法。

    他一边命人继续堆土山,修建高橹,一边在夜晚修建浮桥。

    同时往大河故渎南方上游约十多里处,以及北面上游约七八里处,各派出五千人马,利用早先准备好的木船半夜偷渡过河,准备一同配合明日的行动。

    其实审配之前也曾经考虑过,大部队直接利用船只过去,但可惜的是大河故渎可不是什么小河小溪,作为曾经的黄河古道,它最远的河宽能达到一公里以上,最窄处也能达到三四百米。

    如果不明白这是什么概念,可以对比一下后世很多大城市的河流,如长沙的湘江,武汉的长江,广州的珠江。

    这些城市都有跨江大桥,一般能达到两公里长的跨江大桥,下面的河宽基本能达到五六百米以上,河面很多渔船与运砂船到处跑,坐机械轮船来往一趟都得十几分钟,根本不存在什么方便渡江的问题。

    大河故渎自然也不会比上述这些河流差,即便是枯水期,木船在江中也如一页扁舟般飘摇,在没有机械动力的情况下,来往一趟耗时非常久,甚至能达到半个时辰以上。

    最重要的是青州拥有水军,且河对岸有大量的军事堡垒和监察岗哨,一旦发现袁军利用船只过河,在层层烽火传信之下,处于上游的黄河口水军很快就会行动,直接浩浩荡荡北上,在江面上把所有袁军击溃,瞬间就是全军覆没。

    所以说,并不是袁绍的谋士集团不想直接用船只过去,而是实在没有办法。甚至张辽和太史慈其实是巴不得袁军直接坐船过来,那样的话青州水师必然会给他们好好上一课,教教他们什么叫水战。

    可惜袁军自己也有情报系统,早就调查到青州在这些江河湖泊上布置了大量的防区,因此过河时才会无比小心翼翼。

    袁绍很清楚,冬季一些中小河流封江给予他极大的便利。但同时也明白,大河故渎会成为拦在他面前最大的一处障碍物,只要闯过去,就到了平原城下。

    所以一切准备得必须要充分,计划必须周全,才能闯过重重关卡,来到宿敌刘备面前。

    在这样的艰难条件下,审配发挥出了他强大的统兵能力。他派出的兵马并不是为了搞什么奇袭,而是派出兵力牵制一部分青州军人马。

    特别是在上游地区,这些人都是过去安置铁索的,就是防止从黄河口那边的青州水师。

    一切行动都是在半夜三更实施,虽然张辽太史慈严密盯防,无奈夜半时分,江面上什么都看不清楚。

    投石车只能按照昨日白天的方向胡乱投射石头,等到天明的时候,才发现敌人早就已经从它处架好了浮桥。

    像这样的黑夜行动其实是曹操擅长的打法,比如奇袭乌巢,水淹邺城,破张鲁的阳平关之战,都是夜间发动的战争。

    特别是水淹邺城,就是晚上土工作业,曹军在邺城外一夜之间挖出一条深两丈,宽两丈的壕沟,然后掘了漳水,把邺城变成一片泽国,与世隔绝,拿下了邺城。

    但夜晚行动对于士兵精锐程度要求极高,并不是说士兵的勇猛程度,而是个人体质。

    因为古代患夜盲症的比例极高,大部分士兵到了夜晚就变成伸手不见五指的盲人。因此审配为了这次行动,也是精挑细选,选了大量视力好的士兵,连夜把十多座浮桥架好。

    这也就是军队人数最多的冀州军,如果是别的诸侯,还真挑不出来那么多视力好的士兵出来完成这项艰巨的任务。

    等到天亮青州军才发现敌人已经开始渡河了,此时再用投石机和床弩已经晚了,大批袁军快速通过浮桥,已经到了这边的河滩下,准备往上进攻。

    “敌袭!”

    青州军尖锐的哨声以及长鸣的号角声响彻了整个半空,留守在岸边的士兵们纷纷聚拢,有拿弓箭射的,有拿长矛去捅的,投石车和床弩再次火力全开,轰隆隆的石头砸到浮桥或者水面上的声音络绎不绝,发出咚咚咚的响声。

    张辽昨日指挥士兵用投石车凭着感觉往江面上胡乱投射石块,但江面河流实在太宽,袁军架设浮桥的地点又远离之前架设的位置,黑暗当中江面乌漆嘛黑一片,投石车完全没了作用。

    这就导致他一直做无用功搞到大半夜才去休息,现在在江面指挥的是今天清早就起来的太史慈。

    太史慈快速让自己的本部人马填补上江岸,同时催促着各级军官,让他们带领自己的部下去堵上各处防区缺口漏洞。

    两人的部队加起来约有两万多人马,同时为了保证部下得到充足的休息,晚上是张辽军看守,太史慈军休息,现在张辽军大部分士兵都在睡觉。

    而河对岸的人数至少在他们的一倍以上,太史慈的部下即便是全都杀了上去,也都因为岸口防区实在太宽,根本堵不过来,很快就被一部分袁军攻上了岸,开始对岸上发起冲击。

    围绕着两侧岸口,双方展开了决死争夺,特别是北面的方向。袁军渡河之后,迅速占据了下方的河滩,然后从左右两侧分别绕路上岸。而北面的张辽部队还在休息,导致那边出现的缺口最大,冲上来的敌人也最多。

    这种情况下,太史慈不得不亲自领着敢死队上去与敌人殊死搏斗,几次打退了冲上岸口的敌人,这才勉勉强强把北面河堤岸上给守住。

    “快快快!”

    “杀啊!”

    “往那边,往那边!”

    嘹亮的号角声划破半空,张辽营寨那边很快就被惊醒。

    随着乒乒战鼓哞哞号角声,在几座互为犄角的张辽营盘当中,一队队士兵从夯土寨墙的垛口后面冒出头。

    弓上弦刀出鞘,到处都是铁甲叶子呼啦哗啦的碰撞声、焦急恼怒的催促声、齐整整的呐喊声,还有简短急促的号令声和尖锐的警哨声,以及敌军来袭的呐喊,都让寨墙上下乱成一锅粥。

    营寨大门迅速被打开,张辽才睡下不到两个时辰,就被迫匆匆忙忙起来,率领着军队从前寨中杀了出去,士兵们拖着疲惫的身躯,快速补齐了北面各处缺口。

    厮杀一直持续了近一个时辰,烽火台的狼烟早就点燃。离此地不过三四十里的青州水师军队,也已经即将抵达,快速向着这个方向赶来。

    但在这个时候,异变突生。北面张辽的营寨附近忽然出现了数千袁军,蜂拥向着这边杀来,很快攻破了万胜军后营。

    后营失守,留在营中的士兵已经不足千人,拼死抵抗才勉强把前营守住,张辽连忙领军回师救援。

    几乎是在同时,南面远方的江面上,隐隐能看到大船在航行——青州水师赶来了,援军的到来给予了万胜军以及太史慈军队极大的亢奋,可下一秒,他们就看到青州水师停留在了数里外的江面上,一动不动,没有继续北上。

    大河故渎的水流方向是由南往北流淌,这是因为原来的黄河是从濮阳往北面进入冀州境内,然后流入魏郡、清河国,最后从平原国与渤海郡的交界线上汇入渤海湾。

    此次改道就是发生在西汉王莽时期,东汉继承了西汉的版图,所以当时清河国、渤海国以及平原国三地的地理划分,就是根据原来的黄河古道来划分,这条流经三郡国的河流,几乎也等同于三郡国的交界线。

    所以青州水师由南往被航行,实际上是顺水航行,航速是非常快的。此地离龙凑渡口的高唐黄河河渠不过四十多里地,正常情况下,青州水师差不多也就是就在一个时辰内就能抵达。

    但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们在数里外似乎被什么东西卡住,动弹不得。一瞬间希望变成失望,再加上营寨被攻破,万胜军一时间士气跌落不少,隐隐有溃散之势。

    好在张辽太史慈奋勇杀敌,两面主将大麾在人群当中坚如磐石,逐渐稳定了军心,这才没有被顺势直扑的袁军打退。

    实际上这个时候青州水师确实遇到了很大的麻烦,审配连夜派出人马南下,在南面的河道上横拉了十余根小儿手臂粗的连环铁索。

    因为是横着拉,铁索不需要太长,约二百多米长度,左右两边捆着大树、巨石,然后再用无数木桩钉在两侧河滩上,密密麻麻,足有十多条,拦在了他们面前。

    铁锁横江!

    青州谋士团确实豪华,但袁绍麾下也聚集了大量人杰,在得知青州水师驻扎在龙凑渡口之后,自然也就有了应对方式。

    此时青州水师将领黄忠急得不行,铁锁拦在前面过不去,匆忙之间,只能吩咐士兵原地丢下船锚,用小船划到岸边,从陆地上进行支援。

    但这样一来,支援速度就慢了许多。等到黄忠带领水师抵达的时候,张辽营寨已经被敌军彻底占据,太史慈与张辽领着残部且战且退,一路撤入了太史慈在南面的营寨当中,在黄忠的帮助下,总算是把袁军打退。

    可也仅仅只是打退,因为张辽回师自己营寨,导致北面河岸被源源不断上岸的袁军冲垮,上岸的袁军很快向着张辽部进攻,使得张辽被前后夹击,十分狼狈。

    太史慈为了救张辽,放弃了南岸岸口,两人兵力合二为一,杀出一条血路,总算是突围出来。

    黄忠到来之后,帮助二人把袁军逼退,却无法阻止河对岸的袁军继续渡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河岸上的各处瞭望塔、投石车被袁军俘虏。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在发现敌人势不可挡之后,太史慈早就下令让投石车手毁掉器械机关,袁军得到的只是一些投石车残骸,其中比较精髓的绞盘、滑轮、以及配重等装置都毁得非常彻底,想要复原模仿建造的话,千难万难。

    张辽太史慈大军从昨日到现在,一直都没有好好休息,今日又是血战一场,损失了两三千人马,身心俱已疲倦,已经很难再坚持战斗。

    好在黄忠的生力军抵达,各处墙寨上面密密麻麻布满守军,总算是帮助他们获得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袁军见到青州水师上岸援助,也不敢再继续猛攻太史慈营寨,前面上岸的士兵后撤到营寨外围,后面还在河滩的士兵纷纷开始上岸,主力在东岸站稳脚跟,然后依托占据的沿岸各种防御工事,掩护后面的大军继续渡河。

    成群结队的袁军通过了浮桥来到了大河故渎东岸,审配此时还在西岸观战,见大势已定,笑着对袁尚道:“恭喜公子,贺喜公子,公子初战便告捷,大功一件。”

    袁尚倒也懂味,马上道:“这一切都是正南先生的功劳,我必会在我父亲面前为先生请功。”

    “哪里哪里。”

    审配笑得合不拢嘴,伸手说道:“公子可以渡河了。”

    “走,渡河!”

    袁尚一甩手,大军正式开始渡河。

    此时在大河故渎东岸,太史慈营寨内,整个营寨一片哀嚎。伤兵都被安置在后营,随军医师开始紧急治疗。

    张辽营寨当中的人员倒是大都撤了出来,可惜的是营寨内大批物资被敌军俘获,且袁军获得了一个完整营盘,有了一个稳定根基,对他们威胁极大。

    太史慈与张辽都受了伤,黄忠思来想去,马上安排人马向平原报信。此地离平原已经不足二十里,刘备立即率领人马赶来,应该来得及。

    一个多时辰之后,平原县城内,刘备得知消息,大惊失色,立即召集高顺和荀攸前来议事。

    二人风风火火赶来,不等他们见礼,刘备立即焦虑问道:“不好了,汉升派人来报,袁军连夜制造浮桥,大军渡河,文远与子义浴血奋战,然寡不敌众,现在只能坚守营寨,公达仲达,如何是好?”

    荀攸皱起眉头,思索道:“没想到袁军的攻势居然这么快,现在召其它路援军肯定晚了,我们得想办法帮助文远和子义撤离。”

    “我亲自领军出征!”

    刘备马上道:“我决不能抛弃文远和子义。”

    此时牵招还在龙凑,典韦与沮授已经退至安德,臧霸在西平昌,张飞与田丰从灵县撤兵之后,目前在博平一带。

    虽然他们都在平原周边,离得最远的也就是张飞,差不多七十余里。然而军情十万紧急,再临时召他们过来显然已经迟了。

    刘备思来想去,也只能他亲自领目前驻扎在平原城内的两万大军出征,才能够把他们救下来。

    “明公莫忧,我去便可!”

    高顺站出来说道。

    “还是我亲自去吧,仲达你坐镇城池!”

    刘备下定决心此战非他不可。

    荀攸想了想,说道:“明公,我倒是有个计策,不知明公敢不敢用。”

    “哦?”

    刘备马上道:“是何计策?”

    荀攸说道:“敌人攻势如此迅猛,必是存了抢攻之心。如果明公出现在战场,敌人肯定舍命忘生进攻,仲达陷阵军乃是天下一等一强军,再由玄甲重骑左右策应,必能久战。只要坚持一会儿,敌军疲惫之际,大军齐出,当能将敌人击退!”

    “嗯。”

    刘备沉吟道:“此计甚秒,便依公达之言!”

    然后又对高顺道:“我之性命,就托付给仲达了!”

    得到刘备无条件百分百信任,高顺面上虽无太大波动,心中却十分感激,认真说道:“顺,必不辱命!”

第一百四十二章 诱饵(今日爆更两万)

    荀攸出的这个计策,其实就是以刘备为诱饵,引敌人来啃陷阵营和玄甲重骑这两块硬骨头。

    等到敌人久攻不下,身心疲倦的时候,早就埋伏好的青州军以及在营寨内的张辽太史慈黄忠部一起杀出,将敌人击败。

    这个计策与历史上他打败文丑的计策差不多,只不过历史上他是利用曹军的辎重吸引文丑的士兵去捡,而现在他是把刘备当做辎重的取代品。

    而且作为青州军的主心骨,刘备本人亲自上阵,吸引力可比那些辎重大得多,必能让袁军中计。

    唯一的问题在于,这世上哪有让主帅身处险境甘做诱饵的事情?

    正常情况下,荀攸绝不可能出这种计策。

    但陷阵军和玄甲重骑的强悍,给予了他极大的信心,让他百分百确定这个计策可以成功。

    陷阵军是什么军队?

    重甲步兵,全军从上到下,皆是精钢铠甲,外面还有方形铁盾,四面八方防守得密不透风,即便是鞠义的先登死士,也破不了防,可谓是坚硬如乌龟壳。

    这支军队打追击战肯定是白给,哪怕全员训练有素,一个个肉食补给为全军最高配置,但那一身三十公斤以上的重甲决定了他们即便再好的体能,也绝对追不上那些丢盔弃甲逃跑的敌人。

    因此陷阵军的归宿,基本就是在两军对垒,正面交锋时的阵地战。

    而玄甲重骑的机动性倒是比陷阵军强不少,甚至短时间冲刺比普通轻装步兵也要强一些。

    毕竟都是精选的幽州良马,即便一身重甲,体力比之人类还是高出不少。

    不过重骑兵的作用同样也是阵地战,马匹的耐力比人类差得远,重骑兵短时间机动性好,可冲刺也就那么一会儿而已,时间一长,马匹根本受不了。

    因为马不仅要驮着一百多斤的士兵,还得戴着一百多斤的铠甲,负重远比重步兵高了太多,跑个几公里就得累死。

    所以两支部队,在追击战当中,几乎没有任何作用可言。

    但这一战不同。

    他们有一个明确的任务,那就是结成战阵,保护刘备的安全。

    不需要他们去追击敌人,只需要在敌人进的时候,重步兵原地防御,重骑兵给予必要的冲阵支持即可。

    等到敌人疲倦那一刻,就是全军发起总攻之时。

    因此可以说,陷阵军与玄甲重骑本身就是为了这样的战争而存在,完美地发挥了他们的优势。

    听到荀攸的计策之后,刘备欣然采纳。

    他同样也对这两支队伍能不能保证他的安全充满了自信心。

    当下,平原城战争机器很快运转。

    不到半个时辰,所有军队快速集结。城中有两万人马,刘备留下一部校人马留守城池,自己则领高顺五千陷阵军,一千玄甲重骑,以及一万本部人马出阵。

    平原与大河故渎近在咫尺,离得很近,太史慈和张辽部在河边安营扎寨,本身就是与平原城互为犄角,一旦事有不对,就立即撤回城中。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袁军居然准备得如此充分,半夜摸黑搭建浮桥不算什么,这事早在青州军的预料当中,黄忠的青州水师就是为了这一刻而准备。

    本来按照谋士团推演,如果敌人趁夜过河,投石车和床弩没了作用,那么只需要点燃烽火台,青州水师出动,大船前方龙骨会直接将木船制作的浮桥碾压过去。

    这样把浮桥截断,过河的袁军失去后援,没过河的袁军只能望洋兴叹,如此前后夹击,河滩上的袁军很快就会被杀得片甲不留。

    可惜袁绍的那些谋士亦是推演出了一招铁索横江,让黄忠没办法立即去支援,只能原地停船上岸。

    归根结底,还是铁链造成的破坏力远比普通拦截物大得多。

    后来吾彦用这一招的时候,王濬用火烧断了铁链才敢过去。就是因为铁链过于结实,他们的船并非铁质而是木质。大船撞在浮桥上肯定是浮桥断,可撞在铁链上,保不齐就得船毁人亡。

    刘备亲领大军一万六千人,浩浩荡荡往西南方而去。二十多里,差不多一个时辰的时间就到了。大军顺着官道前行,已经远远的能看到河岸边上的两座营寨。

    两名校尉徐和与张饶领着一万人马躲藏在后方,没有被敌人侦查到。陷阵军与玄甲重骑则是大摇大摆来到阵前,差不多离敌我双方不足四里距离。

    正是隆冬十一月,这几天没有下雪,凌厉的北风狂啸,抚在辽阔的荒野上,吹动着深埋在雪下,好不容易探出头来的枯萎草杆不断摇动。

    陷阵军走在队伍最前面,他们是在接近战场没多久之后,才临时把重铠换上,这导致他们的身材极为臃肿,里面穿着御寒的棉衣,外面还要全副武装套上重铠,外表看起来像是一个个魁梧的胖子,站在阵前气势颇为震撼。

    与他们相比,许褚反倒没那么壮了。

    主要也是许褚不喜欢穿重甲,他本人的体型就是那种壮硕到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是个两百多斤大胖仔的类型。再穿着重铠的话,看上去会像个大肉球。

    所以许褚更愿意穿小兵穿的那种只保护胸口的小札甲,而非将领穿的全身大板甲。

    刘备骑在的卢马上用望远镜眺目观望,远远地看到左侧营寨上下戒备森严,上面打的旗号还是“张”“太史”“黄”。

    右面营寨的旗帜则早就换成了“袁”“审”等,在外围大量的兵马进进出出,同时又隐隐将左面营寨半包围起来,显然是准备有随时进攻的打算。

    “明公,文远他们没事。”

    高顺的马匹比刘备稍微落后一个马头,在他身边低声道:“我们现在过去吗?”

    刘备四处看看,指着右侧营寨的东南方向道:“把我的麾盖打出来,大军继续往前移动,文远在他的营寨周围挖了壕沟,我们不能过去。那边有一大片平地,正适合陷阵军与玄甲重骑,可以去那边。”

    “嗯,明白。”

    高顺点点头,立即对前排的士兵下令,往前方移动。

    陷阵军为一个整体,五千人排列成巨大的圆形方阵,当前面的士兵挪动的时候,后面的士兵也会紧紧跟随,在高顺的训练下,这几乎已经成为了一种本能,并不需要传令兵向各级底层军官去下达指令。

    很多人以为刘备的军事才能很差,因为夷陵之战,让他几乎晚节不保,牢牢地被钉在了不知兵的耻辱柱上。

    但真实历史里,刘备的统帅能力可一直不低,前期兵力少,实力差,在中原各路诸侯间转战多年,亦是互有胜负。等到博望坡之战,以少胜多,成功埋伏了夏侯惇。

    赤壁之战中,老罗把功劳都给了诸葛亮,可实际上诸葛亮当时还没有掌握刘备军的军权,一直负责运送粮草,军队的指挥依旧是刘备本人。

    伐刘璋之战以及汉中之战更不用多说,都是刘备亲自领军最后获得了胜利,特别是汉中之战,敌人还是曹操亲至。

    毕竟在战场上厮杀那么多年,吃一堑长一智,怎么样也该学会怎么打仗了。

    至于现在的刘备,能力依旧不会太弱。

    因为他和谁在一起?

    陈暮呀。

    和陈暮一起南征北战十几年,没吃过猪肉难道没见过猪跑?

    怎么样也该比历史上强不少了吧。

    所以刘备选择了一处开阔地,正适合玄甲重骑和陷阵军打阵地战,就是学到了陈暮的战术打法精髓。

    当下陷阵军高举刘备旗号,继续往前挪动。

    那边袁军营寨内早就注意到了这批从东面而来的敌人,因为刚开始离了三四里地,太远看不清楚,只能看到地平线上密密麻麻的一些黑点。

    等到他们走近了才知道这是青州军的袁军,审配与袁绍此时正在营寨内的寨墙上,他们排兵布阵,打算一举拿下太史慈营寨。

    在发现敌人有援军之后,他们也是马上下令让士兵们先不要妄动,而是原地结阵等待,观望一下形势再说。

    “这必是平原方向来的青州军援兵,看人数,好像不怎么多的样子。”

    袁尚眯着眼睛手搭凉棚观察,冬天的太阳虽然不能带给人温暖,可是阳光依旧刺眼,特别是反射在雪地上的时候,如果不遮挡光的话,反而容易伤到眼睛。

    审配同样是眯着眼睛,微微点头道:“青州军有一支非常特别的军队不知道公子听说过没有?”

    “哦?”

    袁尚微微动容道:“莫非是那支名震天下的陷阵军?”

    “不错,正是陷阵军。”

    审配继续道:“说起来陷阵军的威名还是屡次击败我们冀州军而来,传闻他们全身覆钢甲,阵前为枪盾兵,列大盾,持长矛,阵翼则是刀盾手,持圆盾,拿环首刀。阵中则有劲弩手,惯常用的打法便是杀入敌阵,以枪矛刀盾绞杀,再辅以劲弩攒射,可谓是无坚不克,战无不胜。”

    袁尚问道:“如此强军,应当有弱点才是吧。”

    审配笑了起来:“自然是有弱点的,而且弱点很明显。他们的重甲过于沉重,且不能久战,亦无法追击。只要想办法消耗他们的体力,不与之正面硬战,而是选择骚扰缠斗的方式,则应当能破之。”

    “可是.......”

    袁尚的视力比审配好很多,当陷阵军越来越近,双方已经不足二里的时候,已经隐约能看到身处于两翼的玄甲重骑,不由迟疑道:“他们还有骑兵策应。”

    “骑兵?”

    审配吃了一惊,连忙仔细观察。

    就看到远方的铁甲兵阵继续缓慢地向前走,他们的速度并不快,却坚若磐石般有力,仿佛一座大山,轰隆隆撞过来。大地尘土飞扬,在铁甲军左右两翼,又有铁甲骑兵高举旗帜,宛如护卫大队一般浩浩荡荡。

    “这是!!!”

    审配揉了揉眼睛,再仔细一看,瞬间狂喜起来:“哈哈哈哈哈!居然是骑兵!”

    “先生?”

    袁尚不明所以,难道对方重步兵身边有骑兵策应还是一件好事?

    审配乐得合不拢嘴,听到袁尚的疑惑,指着远处道:“公子可知道这些骑兵是什么来路?”

    袁尚才刚成年没多久,早年从未跟着袁绍出战过,这是他第一次领军出征,自然不知晓,于是摇摇头说道:“不知道。”

    审配笑道:“这是玄甲重骑!”

    “玄甲重骑?”

    袁尚大惊道:“是那支玄甲重骑?”

    “正是。”

    审配点点头:“玄甲重骑最初是一千人,乃是刘玄德与陈子归的亲军,后来扩充到两千,皆为精选百人将,身着重甲,马着马具,乃是闻名天下的重骑兵,比之当年董卓纵横驰骋的西凉铁骑,亦是强悍不少。此军训练有素,战力十分彪悍,他们出现在这里,只有一个可能!”

    袁尚不傻,立即接过话茬道:“刘备来了!”

    “嗯。”

    审配说道:“不错,陈子归现在远在洛阳,不可能出现在此,在青州能让玄甲重骑保护的,也就只有刘备。公子你看,那面大旗上,字迹虽然看不清楚,但当是绣的红底黑字黄边!”

    虽然陷阵军还在继续往前走,但他们毕竟没有望远镜,两边离了一里来地,差不多就是四五百米的样子,那么远还能看清楚旌旗上的字,那才叫千里眼。

    不过虽然看不清楚旗上具体的字迹,但颜色还是能够勉强分辨得出来,红底黑字,外面还有一层黄颜色的边框!

    袁尚年轻,视力比审配强得多,立即点点头道:“不错,正如先生所说,我倒是知道普通的汉军旗帜应该是红底黑字,但是那个黄边我倒是不明白,这里面有讲究吗?”

    审配笑道:“公子应该听说过,自光武兴汉之后,旗帜就一直是红底黑字,这是因为大汉承秦至,又属火德,所以才有红底黑字。而那个黄边,则是因为前汉文帝时,曾改大汉为土德,因而当时的龙袍乃至旗帜,皆为黑黄相间。到了如今,黄色已经摈弃,唯有一种人可以使用。”

    “宗室?”

    袁尚试探问。

    审配说道:“公子聪明伶俐,配佩服。”

    其实审配这么引导,傻子都能猜得出来,但拍马屁嘛,不寒碜。

    之前说过,西汉时期,西汉的龙袍其实是黑色加黄色,因为到汉文帝和汉武帝时期,学者公孙臣一直认为汉朝应该是土德,服饰以及旗帜颜色都慢慢变成黑黄色。

    但到了西汉末年,王莽认为汉朝是火德,就改了大汉五行属性。光武帝刘秀再兴汉室,不再更改五行,于是汉代五行属性就确定为火德。

    如果看过老版本的《三国演义》,就会发现,里面蜀国的军队服装以及军队旗帜,大多是红色为主。而魏国的军队服装以及军队旗帜,大多是以黑色为主。

    同时蜀国的正统称呼,应该是炎汉或者季汉。

    这就是因为蜀国继承大汉,五行为火,所以表达的是汉室正统的缘故。

    因此正常情况下,东汉的龙袍服饰以及军队旗帜,都应该是黑红色。而如果旗帜上有一层黄边,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主将是一名宗室。

    这种方式的来源,正是西汉土德的一种延续,表示宗室乃是西汉皇室的正统血脉。

    而且天下刘姓宗室千千万万,却并不是说姓刘就能镶上这层黄边。必须要录入皇室宗族族谱,得到天子认可才能被允许。

    在《三国演义》当中,刘备就是被刘协录入皇室族谱,亲口称呼为皇叔,这才成为正统宗室,走到哪都被称为刘皇叔。而如果没有被录入宗室,哪怕你确实是刘邦后裔,那也不能镶嵌这层黄边。

    青州倒也有正统皇室,而且不少。因为青州六郡国,只有东莱郡是没有宗室的,其余五个郡国,名字都是国,就有平原王、乐安王、济南王、齐王、北海王五个王室。

    有齐王刘承,北海王刘某,平原王刘硕,济南王刘康等等,但这些王国的宗室,按照东汉对宗室的禁锢,别说领兵出征,就算是出门都麻烦。

    因此唯一一个上了皇室族谱,且能肆意领军,还有玄甲重骑保护的人,除了刘备,还能有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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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之谋伐介绍:
这是一个现代人,与刘关张桃园结义,为他们做谋划的故事。PS:本书大部分遵照史实,人物性格会发生变化,并不依赖演义。不过会少量截取演义的精华,比如青龙偃月刀之类的武器等等,不影响历史。三国之谋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三国之谋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三国之谋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