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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玩蛇怪     三国之谋伐txt下载     三国之谋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五章 民风淳朴蒲阴县

    祠堂内,所有人都停下了碗筷,侧头看向堂外的士兵。

    踹陈家祠堂大门?

    这几乎是踩在陈家列祖列宗头上!

    每个人的目光都凶厉起来,气氛变得压抑,人人都怒目而视。

    没有人会因为他们是兵卒而害怕。

    很多人看东汉末年争端,三国任何一国站出来,都打得少数民族丢盔弃甲,亡族灭种,于是就以为汉人勇猛,是晋朝丢弃了汉族之魂。

    实际上并不是汉人天生悍勇,而是汉朝是真正的全民皆兵,每个成年男子,都必须服兵役,为期两年,前往边关作战。

    除了少数有钱人家可以花钱请人代服兵役以外,普通百姓都要去当兵,上战场杀敌立功。

    所以在座的数百人,每一个都是当兵出身,一身煞气,何曾怕过。

    要知道现在坐在这里的,是蒲阴县十里八乡所有陈平后代聚集,并不是只有陈家村。陈氏族人全都凝聚于此,青壮五六百人,是一股相当强大的力量。

    陈暮冷着脸,放下碗筷,站起来越众而出,沉声问道:“不知道诸位兵士,要管事的站出来做什么?”

    刘关张带上武器,站在了他的身边。

    为首的**环首刀指着陈暮,喝道:“你就是管事?让你们那群敲锣打鼓的滚过来,老子要用鞭子狠抽三十大鞭,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陈暮眼眸中的凶厉越来越盛,说道:“你称谁老子?”

    陈家族人全都放下了碗筷,站起来聚于陈暮身后,连德高望重的老太爷这次都没有劝解。

    老子这句骂人的话并不是现代词汇,《后汉书·逸民传·韩康》当中就有,意思我是你父亲,以此来羞辱对方。

    站在人家的祠堂骂自己是人家的老子,就是把一族骂了,这是大仇怨。

    **们见众人聚拢过来,虎视眈眈,纷纷拔出兵器,双方剑拔弩张,就差一个导火索。

    没人做导火索,张飞来!

    片刻后,张飞大吼道:“宰了这群畜生!”

    双股剑青龙刀丈八钢矛同时杀出,陈家族人没有在祠堂里放置武器,但也没有害怕,有什么拿什么,抄起桌案或者扫帚之类的东西就上。

    刘关张三人凶猛如虎,双方刚一兵刃交接,就被三人戳死两个带头的士兵,其余士兵的起床气顿时消了大半。

    乡里械斗和战场厮杀其实没什么区别,靠的都是一股勇气。

    这些士兵都是底层士兵,忽然被上面调过来,将领们不会告诉他们驻扎在这里的目的,要监视的人是什么身份,所有人都以为面对是一群普通乡民。

    连日来积攒了怨气,今早上被乡民们的铜锣吵闹弄得彻底爆发,因此才会过来冒犯。

    结果一看对方不是什么善茬子,纷纷丢盔弃甲逃命。

    这五百人带队军官是张纯手下的亲信司马张旦,不过张旦此时并不在军营里,他现在在蒲阴县城。

    新年时候还被调过来驻扎在破破烂烂的乡村里,张旦心里也觉得不爽,索性就安排了一些屯长伍长带队,与两个曲长一起去城里快活。

    正因为军队上下信息不对称,让普通士兵根本不知道陈家村有一群什么样的人,酿成了这场本该可以避免的冲突。

    当张旦得知双方发生冲突的时候,吓得推开床上的娼妓,连滚带爬从床上下来,双腿颤抖着带领那两名曲长骑马赶回去。

    安顺乡离蒲阴县城也就那么几里地,战马奔驰几分钟的事情,远远地就瞧见了双方已经在村口对峙。

    陈家村这边一千多人,而且还在纠集安顺乡其他村的乡勇,同村同乡在汉朝可是相当牢固的情谊。

    再加上刘备前几天才分掉了张氏豪强两三万亩田地给村民百姓,威望正高,人数越来越多,都拿上了武器,虽然阵型散乱,但气势如虹。

    其实最主要的是还是蒲阴县人得了实惠。

    很多人以为一个地方豪强能多有钱?

    了不起几百万,怎么可能会有数千万资产?

    这就是小瞧了汉朝的豪强。

    《汉书·匡衡传》记载,凿壁偷光的那位匡衡当丞相后,被封为乐安侯,赏赐了三十一万亩田地,并且这还不是一个县所有的土地。

    匡衡后来还私自继续扩大封地,又盗取了乐安县另外四万亩地。

    一个稍大点的县耕地百万亩,小点的县数十万亩,是很正常的事情。

    能够作为一县豪强,占领数万亩田地,并不少见。

    像湖阳樊宏经营的“樊氏田庄”,就拥有田地三百余顷,汉朝一顷为五十亩,也就是接近两万亩田地。

    《后汉书·荀悦》传中也记载:今豪民占田或至数百千顷。

    可以说,地方豪强有个数万亩田地,几乎是东汉朝廷的常态。你要是没有一两万亩田,你都不好意思称自己为东汉豪强。

    这同时也是为什么说汉末豪强大规模兼并土地,导致农民起义频发的根本缘故。

    而按照《汉樊利家买地铅券》以及《汉王末卿买地券》记载,一亩普通的田地价格在百钱到两千钱不止,如果是优质良田价格则在三千钱到一万五千钱左右。

    两三万亩田地的价格,就算只按每亩千钱,也是两三千万资产。

    刘备将这些财产全部分给了蒲阴县平民百姓,如此大规模撒币,瞬间赢得了全县民心,再加上他本来就素有威望,十里八乡的百姓听说刘备有难,纷纷拿着扁担锄头过来帮忙。

    一时间陈家村村口居然聚拢起了数千人,与张纯派来的士兵隐隐对峙,因为士兵们惧怕对方人多,暂时还没有发生战斗。

    但乡民们战意甚高,举着扁担锄头柴刀隐隐已经有了要动手的意思。

    “住手!”

    张旦骑马赶来,连连高呼。

    见到敌人那边似有管事的人回来,陈暮安抚了乡亲,示意他们不要冲动。

    “司马,他们杀了我们的弟兄!”

    见到张旦回来,一名屯长连忙过去禀告情况。

    刘关张冲锋在前,杀了十多人,再加上乡民们助阵,已经隐隐将一曲五百人马压制住。

    听到自己这边死了人,张旦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翻身下马,对不远处的刘备说道:“刘使君,我等都是大汉兵马,你无故杀人,是要反邪?”

    刘备冷厉道:“陈家宗族新年祭典之日,你麾下士兵进来捣乱,这是取死之道,怨不得谁。”

    礼仪之道早就在春秋战国便已经崩溃,孔子认为鲁国三恒家的城墙不符合礼仪,准备拆除。齐国就立即陈兵边境,等待城墙拆了之后攻打鲁国,让孔子感叹礼仪崩坏。

    在别人家祭祖的时候,上来闹事,虽不符合礼仪,但大头兵懂什么礼,只觉得吵闹,令他们不舒服,于是就上门来闹事,死了又能怨得了谁?

    而这一切的根本原因,还是因为张纯麾下的士兵经常欺压乡里,横行霸道惯了,怎么会在乎一群乡野小民的想法。

    然而毕竟是死了人,张旦怕自己不好交差,脸色不善威胁道:“使君,我知你身份,但乡野小民攻击朝廷大军可是死罪。你无事,就不怕他们有事吗?”

    刘备还未说话,陈老太爷越众而出,苍老的声音严厉呵斥道:“竖子,你要先搞清楚这里是何地。老夫在此地住了八十余年,十里八乡的村民谁不认识我,平日老夫要让他们和睦相处,安宁乡野他们可能不会听,但老夫让他们去砍人,你问他们愿不愿去。”

    “嚯嚯嚯嚯嚯嚯嚯嚯嚯嚯嚯嚯嚯嚯嚯!”

    数千乡民同时高举手中的武器,气势磅礴,唬得张旦手下的士兵连武器都有些拿不稳。

    张旦一时气急,想下令攻击,可又怕把事情闹得更大,不敢轻易做决定。

    不打吧,被一群乡民吓退,正规军的脸都被他们丢尽。

    打吧,貌似有点打不过。

    五百人对人家数千人,而且听说刘关张猛如虎,以一敌百,骁勇善战,何况朝廷命令下来之前,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一时间进退维谷,骑虎难下。

    僵持了片刻,就在这个时候,远方缓缓驶来大队车马,为首的旗帜上写了冀州刺史王,以及中山国相张的字样。

    张旦大喜,对刘备喝道:“刘玄德,朝廷的诏书下来了,你袭击县城,攻杀县令乃死罪,此次必定被削爵夺官,押赴洛阳受审。待你走后,我看你还能不能庇护得了这些乡民。”

    刘备脸色惨白,面无人色。

第三十六章 海内闻名,天下皆知

    寒冷的朔风吹拂,空气中像是弥漫出了一股冷厉的肃杀之气。

    两边人马对峙,气氛凝固起来。

    张旦骑虎难下,不知该如何处理眼前的困境。

    幸好在这个时候,远方缓缓驶来的车队却打散了这股杀意。

    朝廷的诏书终于下来。

    连日来的担忧即将到来,刘备心中十分惶恐。

    他不是在心疼自己的官位,他是在担心自己被抓走后,这里的百姓。

    中山国,毕竟是张纯治下。

    一地太守想对付一群乡民,办法不要太多,仅仅一个徭役,就能令无数百姓家破人亡。

    “大哥。”

    陈暮拍在了刘备的肩头,沉声宽慰道:“无妨的。”

    他就不信汉灵帝和张让得了他那么多好处,真的会下罪于他们。

    更何况刘关张陈杀伐豪强县令,乃是为父报仇的义举,即便没有嘉奖,也应该要减免惩罚。

    刘备拍了拍陈暮的手,点点头,示意自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而周围的百姓们逐渐安静下来,隐隐能够感觉到气氛凝重,知道可能是朝廷派来责怪刘备的人。

    虽然心中担忧,但没有一个人后退,坚定站在刘备这边。

    这就是仁义者得民心,得民心者得天下也!

    刘备勉强露了个笑容,深呼一口气,关张陈三人站在他的身后,兄弟四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王芬作为刺史,虽然没有治理地方的权力,却有监察一州官吏的职责,宣诏书的事情,汉灵帝全权交给了他处理。

    车队悠悠驶来,停在村口前的平地上。

    张纯骑马跟着,名义上护送刺史,其实是打算等诏书一公布,就立即派兵捉拿刘关张陈,他这次带了两千人马,加上之前派来监视的五百人,就不信能跑了他们四个。

    王芬从马车上下来,环视一周,远远地瞧见了这边情况,也不废话,召集他自己的护卫士兵,拿着诏书疾步走了过去。

    “刘玄德何在?”

    王芬高声问道。

    刘备知道躲不过去,深呼一口气,往前一步昂然而立道:“我就是。”

    “天子诏书!”

    王芬将手里的汉灵帝诏书端起来,当众解开示意自己并不知道里面的内容。

    “哼!”

    张纯笃步走来,斜眼冷笑一声。

    只要诏书下达,他就立即可以抓捕刘备,报分支族人被清洗之仇。

    “中平元年,汉天子皇帝刘宏诏书。”

    王芬朗声念诵:“议郎陈暮为父报仇,忠孝之名感动千古,免杀人罪,举为孝廉。皇弟刘备为义弟铲除豪强恶霸,诛杀贪官污吏,此乃仁义之举,升娄桑乡侯,食邑二百户,各郡县张榜,使二人之孝义,昭告天下。”

    当王芬将这个诏书的内容念出来的时候,张纯脸都绿了。

    刘关张三人一脸不敢置信。

    杀人无罪,而且有功?

    还没等他们回过神来,蒲阴县十里八乡的村民就已经欢呼起来。

    陈暮推了一下刘备,低声道:“大哥,领诏书。”

    “哦,刘备领天子诏书。”

    刘备仿佛在梦里,回过神来,急忙上前一步与陈暮一起鞠躬领诏书。

    等他接过诏书之后,张纯气得对王芬大喊道:“刺史,这不可能,凭什么他杀人无罪?”

    王芬嫌弃地看了眼张纯:“你可知董黯阳球之事否?此二人皆因杀死辱其母者而获得嘉奖,这是和帝与桓帝的旨意,有先例可循,难道让天子违背两代皇帝的旨意,降罪于为父报仇的无罪之人吗?”

    和帝跟桓帝?

    张纯傻了眼,他是武将出身,因为在边境与胡人作战勇猛而升的官,哪里知道这里头还有这么多事情。

    一时间张纯期期艾艾,支支吾吾地说道:“那.....那怎么样也是杀了人......”

    王芬翻了个白眼,跟这种没文化的粗人真就交流不上来,说道:“刚好这里还有一份给你的诏书,张纯接命吧。”

    “还有我的诏书?”

    张纯愣住。

    王芬掏出诏书宣读道:“中平元年,汉天子皇帝刘宏诏书:中山国国相张纯纵容族人巧取豪夺,欺凌乡野,罪大恶极,本该削官为民,降职查办。念在你多年与胡人征战有功,降为护乌桓中郎将,回幽州刺史麾下去。”

    听到这个诏书内容,张纯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

    严格意义上来说,自己真的没干啥坏事,张湖的确送了不少钱给他,但张纯可没有亲自下场去帮张湖去抢夺百姓田地,顶多是收受贿赂而已。

    这在汉末官场,简直是平常得不能再平常。

    就因为这点小事自己居然被降职,虽然依旧是个实职,但权力被削了大半,这如何受得了?

    张纯目光怨毒地扫了眼刘关张陈四人,强忍着不让自己骂出声,在王芬的催促下,才不得不咬紧牙关领旨谢天子。

    护乌桓中郎将就是之前宗员的官职,统领兵马与胡人作战,受到幽州刺史辖制。

    张纯的中山国国相其实就相当于中山郡的太守,货真价实的两千石,而护乌桓中郎将则是秩比两千石,打个比喻的话,相当于明清时期正四品知府,而护乌桓中郎将则是从四品武将。

    太守有掌管一地民生军队的权力,而护乌桓中郎将则只有领兵权。

    虽然这两个官的权力都被刺史有所限制,然而太守的自主权要比护乌桓中郎将的自主权大得多,在一郡之地堪称土皇帝。

    哪怕官职仅仅只是小了一点点,但权力小得就不止一点半点。

    自己莫名被降罪,怎么能不让张纯气炸?

    刘关张陈和诸多百姓听闻在中山国作恶多端的张纯被降职,纷纷哄堂大笑,气得张纯脸都快成猪肝紫色,一甩袖子,骑上马匹带着他的士兵逃也似地离开。

    等张纯离开之后,王芬看着刘备点点头:“刘玄德,你在冀州素有名望,我也听说你散尽家财,救助了无数百姓,此番天子虽然没有降罪于你,但也希望你多多勉之。以后在地方为官,要多多爱护治下百姓。”

    “多谢刺史教诲。”

    刘备虚心接受。

    一般来说,刺史肯定没有太守官大。

    正常升迁,都是从刺史升太守,从来就没听说过谁太守升刺史的。

    但一来王芬年纪较大,长者为尊,二来王芬是党人,八厨之一,素有清名。所以他并不是站在刺史的角度来劝谏刘备,而是站在长者的角度来这么说。

    当然。

    哪怕再过几年王芬这厮打算废立皇帝,干造反的事情,但并不是说他不爱护百姓。

    《后汉书》和《三国志》都有记载,从中平元年到中平四年,几年刺史下来,王芬收纳流民,安抚叛乱,治军理政,很快使冀州安定。在州四年,民生富饶,治理冀州的成绩有目共睹。

    后来袁绍能在冀州掀起那么大的波浪,要不是之前的王芬帮他打理好,袁绍哪来的兵马粮草。

    只是王芬厌恶汉灵帝祸害天下,所以天真地想要趁着汉灵帝回河间探亲的时候,杀死汉灵帝,以此来保护汉朝江山而已。

    因此从这一点上来看,人都有两面,王芬既是犯上作乱的反贼,同样也是爱民如子的好官。

    王芬宣读完诏书之后就离去。

    安顺乡里一片热热闹闹,人们把刘备围在当中,纷纷高呼他的名字。

    如今在整个冀州,刘备威望之高,难以想象。

    大肆花钱的结果,就是被人民拥戴。

    汉朝的百姓都是淳朴的,谁是好官,谁是坏官,看他们怎么对待百姓,自然就一目了然。

    刘备虽然被整得有点懵,但很快也兴奋地接受了这个事实,与民欢呼在一起。

    而就在这一片喧闹之中,中平元年,也接近了尾声。

    洛阳下达了诏书,让全天下郡县张榜。

    这么做倒不是汉灵帝在帮陈暮和刘备扬名,而是根据和桓二帝的先例下达的诏书。

    当初董黯和阳球为母杀人,汉和帝与汉桓帝,不仅赦免二人死罪,同样张榜天下,使其扬名海内,昭然千秋。

    这么做的原因,当然是为了传达汉朝以“孝”治天下的思想理念。

    因此汉灵帝既然要遵循前两代帝王的旧例,自然不会省略这个环节,顺手也就把命令吩咐了下去。

    从洛阳发去的文书传递到了各州刺史手里,再由刺史分发给各地郡守,层层递进,到中平二年初的时候,天下各州郡县的城门附近,就已经将他们的事迹全部张贴。

    常山王国。

    很多人以为这个时候是常山郡,其实要到公元220年,魏国才会废国为郡,所以此时应该是常山国。

    真定县城门口,一个十六岁的少年站在城门口,看到了那份告示。

    “刘司马升官了,变成了济南相,一地使君,天子真有眼光,像这样的大善人,确实应该升官。”

    “刘使君为了他的结拜兄弟,怒杀豪强恶霸,贪官污吏,真是快哉。我若能有这么讲义气的结拜兄弟,就是死也值了。”

    “当初我背井离乡,差点饿死在路边,是刘使君救了我,还给了我回乡的盘缠,不知道我何年何月,才能报答这份救命的恩情。”

    百姓们议论纷纷,称赞着刘备的仁义。

    十六岁的少年喃喃自语。

    刘备刘玄德吗?

    听闻他对冀州百姓恩重如山,是爱民如子的好官。

    若是跟了他,也不会负我赵云这番武艺吧。

    荆州南阳郡。

    宛城。

    一四十上下的中年魁梧汉子,看着那份告示出神。

    这世上当真有这般仁义之人吗?

    我黄景升,真想见识见识。

    全国各地,无数的人都看到了这份告示。

    凉州、雍州、益州、冀州、徐州、青州、幽州、兖州、扬州、豫州甚至最远的交州,都在各郡县城门张榜。

    天下名士百姓各路豪杰全都知道了刘备和陈暮这两个名字,一时间海内闻名,天下皆知。

第三十七章 离别

    中平二年一月。

    陈暮的父亲陈青总算是退烧,修养十多天,勉强可以下地了。

    憨厚汉子也是战场上刀山血海走下来,身躯虽然不高大也不健壮,但病痛却没有打倒他,依旧如铁塔般屹立,顶天立地撑起这个家。

    妇人等他可以下地后,秋后算账,指着他的鼻子一顿臭骂。

    汉子再也没有当初单手拄拐杖瘸着腿带着少年毅然决然头也不回地往县城去的霸气,只是憨笑,让妇人骂着骂着,不自觉红了眼睛,痛哭起来,扑进了汉子怀里。

    陈暮在一旁默默地给父亲比划了个赞,别看平日里被乡里人戳了脊梁骨说怂人怕老婆,却不知道汉子对付老婆有一手。

    打老婆算什么男人?

    能让老婆一边骂着还一边心甘情愿扑在怀里哭,那才叫真本事。

    汉子向陈暮眨了眨眼,只是露着淳朴的笑容,许是察觉到妻子越来越激动的情绪。战场上被人砍断了一条胳膊,砍伤了一条腿,眉头都不带皱的汉子也心疼起来,独臂抱着妻子小声安慰。

    陈暮等了片刻,从屋里走出去,汉子在妻子的搀扶下一瘸一拐跟出来,身后是少年和小丫头,一家五口人,又到了分别的时候。

    刘关张已经在安顺乡待了近一月,从十二月末到一月下旬。

    最近这段日子几乎每天都有从外地各郡县慕名而来的人拜访,冀州名士、官员、豪杰也是络绎不绝,刘关张陈四人已经有些不耐烦,只是一直在等陈青病情有所好转之后,终于还是得启程。

    原本计划是在陈家村过年,新年过了之后,四人再启程北上去一趟幽州,刘备和张飞衣锦还乡,在家乡父老们面前亮个相后,再转头南下去司隶。

    一来陈暮还得回洛阳,准备今年从鸿都馆毕业的事情,按照以往毕业生就业安排,一旦毕业,最少都是个县令。

    二来准备去接关羽在老家的妻子,嫂夫人胡氏和大侄子关平还在家乡等着他们。

    现在耽误的时间太久,必须得走了。

    家门口村里人都聚集过来,有提鸡蛋的,有抓了只活鸭的,提鸡拿鸭,都要过来聊表一番心意。

    “使君,我这鸭是最肥的鸭,你可一定要收下。”

    “使君,我这几篮子鸡蛋,聊表心意。”

    “使君,我家有个闺女.....”

    刘备被乡民们簇拥,在战场上能够厮杀几个来回的大英雄此时却手足无措,乡民们热情似火,还有几个陈暮的族姐族妹在不远处含羞待放,眉目传情地注视过来,羞答答地转达着情意。

    作为面如冠玉的大帅哥,又是一郡太守和一国列侯,今年刚满二十五岁的刘备在姐妹们眼里相当有市场,含情脉脉的眼神像是满世界都是他的身影。

    “好了。”

    陈老太爷看出了刘关张的窘迫,发言呵斥道:“一个个的围着贵客像什么话,太失礼了。把东西都留下,全都散开。”

    老头威望甚高,众人便把东西放下,稍稍散开一些,但也没走太远,离了个三五丈距离,生怕刘备跑了。

    刘备看到老头,犹如看到了救星,连忙上去搀扶,感动道:“老大人......”

    老头咧嘴一笑:“使君,我有个曾孙女,年芳十六......”

    刘备头皮发麻,瞧见陈暮出来,忙不迭使眼色。

    陈暮走出家门,所有人都看着他。

    作为陈家村的麒麟儿,外出一年就混到了孝廉茂才和议郎,不出意外的话,再过几年疯猴拜象也离不了太远。

    在这一瞬间,陈暮已经成为了整个陈氏宗族的期望,说不准将来他们也能成为一地豪强。

    作为全村人的希望,陈暮站在门前台阶上,向乡邻拱手,缓缓说道:“诸位族人,这么些年,暮多谢诸位的照顾。如今我在外为官,难以顾得了家乡,我父亲残疾,母亲体弱,弟妹年幼,他们,就拜托给诸位了。”

    “哪里的话,都是自家族人。”

    “暮郎你放心去吧,家里有我们呢。”

    “大侄子,有我在,谁也不敢欺负你父母弟妹!”

    族人们善良淳朴,纷纷拍着胸脯保证。

    其实一个宗族一个村子,有时候难免会产生矛盾,比如陈暮的母亲,在村里是出了名的悍妇。

    因为三婶家的羊咬了她家豆苗一片叶子,就可以叉腰与邻家三婶对骂一个下午。

    因为六婆家的牛路过她家门口的时候拉了一坨屎,也能吵吵半天。

    乡里人的矛盾往往只是小事,可因为宗族血脉相连,有诸多族老在调解,小事也成不了大事。

    但这并不就意味着这些小事会慢慢积怨成恨,因为往往到了最后谁家出事时,跑得最勤快的就是陈暮母亲这样村里的悍妇们。

    谁对谁好,遇到事的时候谁能做个依靠,村里人的门清得很。就算嘴上不饶人,心里有什么时候真怨恨过?

    “一切就拜托各位族兄族弟族叔族伯族公了。”

    陈暮又一鞠躬。

    “暮郎你就安心去吧,你耶耶我看着。”

    族叔陈猛站了出来做保证。

    他的命是陈青在战场上给的,将来这条命也打算为了陈青豁出去。

    陈暮看着乡邻百姓,又回头看了眼自己的父母。

    在汉朝,按道理来说,自己的父亲伤成这样,是有理由弃官回家照料的。

    这种情况,就算天子有急事征辟,也完全可以拒绝。而且不用负任何责任,即便传扬出去,也是一桩为父尽孝的美谈。

    但陈暮却没法当这个孝子,未来很快会天下大变,诸多布局还要等他去完成,时机不等人,要想将来能够在大变革之后占得先机,他也只能当一次不孝子了。

    “阿志,阿凤。”

    陈暮又招来两个弟妹。

    陈志和陈凤走过来,一个十三岁,一个六岁,都是懵懂无知的年纪。

    “阿哥。”

    “大兄。”

    陈志面容刚毅,陈凤有些怯生生。

    “照顾好爹娘。”

    陈暮嘱托道。

    “知道了。”

    “嗯。”

    两兄妹用力地点点头。

    “等我回来。”

    陈暮展颜一笑,这世间像是了一种别样的风采。

    走下台阶,门外已经安置了马车。

    没有跟父母道别。

    只是背对着他们,挥了挥手,留给他们一个潇洒的背影。

    老爹,你当年就是这么潇洒地追到了我娘。

    儿子比不得你潇洒,也不如你那般快意洒脱,所以就不跟你们说什么肉麻的话了。

    祝你们身体健康长命百岁,儿子要去跟着老大哥刘备去拯救江山咯!

第三十八章 刘备回乡

    马车上载着乡亲们的礼物。

    活鸡活鸭数十只,鸡屎鸭屎臭气熏天,架着这马车,刘关张陈四人实为狼狈。

    可又没办法。

    乡亲们一片拳拳热心,不接受的话,难免让村里人失落。

    不过好在刘备有办法。

    一路上遇到家境贫困之人,便赠与鸡鸭,最后把礼物散出去,好歹落了个舒坦。

    虽然把别人送的礼物再送出去似乎不太好,但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一来带那么多活牲在路上确实麻烦,二来把东西给有需要的人,确实是一件应该做的事情。

    当然。

    授人予鱼肯定是不如授人与渔,直接给东西,哪有让他们可以自食其力地好。

    但如今天下豪强兼并土地,刘备也不可能真的把各地豪强全都杀了把田地分给百姓,所以现在只能授人予鱼。

    将东西一路送给沿途的贫穷百姓,不需要带那么多东西,轻松许多。四人最后将马车卖成钱财散出去,又骑着马继续北上,两天就抵达了涿县。

    涿县城外的楼桑乡,已是临近二月春日,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前两月还是一片朔风萧瑟,山河凋敝的秋冬枯萎之景。如今却是青山碧绿,草木逢春,山花浪漫的好时节。

    正午时分,温暖的阳光洒落下来,照在林间枝桠下,洒下点点斑驳。虽然还有点早春的寒冷,二月春风似剪刀般地刮在人脸上微微泛疼。不过却已是处处嫩芽,春光灿烂。

    四兄弟行走在往楼桑乡去的山林小道间,还记得去年二月张角起兵,刘关张陈便在涿县招募乡勇,举起大旗,一路从幽州杀到邯郸,投奔了刘备的老师卢植。

    如今张角已经平定,卢植也在皇甫嵩和刘备的上书救援下从监狱里放了出来,官复原职。

    一晃一年过去了,时光如梭,一切好像都在昨日。

    不远处的山道上,数名骑兵排着整齐的列队,站在山岗上迎接他们。

    “哈哈哈哈。”

    张飞大笑道:“大哥,你看阿大阿二那帮家伙在等咱们呢。”

    刘备举目眺望,去年从涿县起兵,招募了五百乡勇,一年战乱后,如今还剩下两百多人。

    这些士兵早在年前就被刘备放了假,提前回家过年,有些人在战争中发了财,厌倦了征战戎马的生活,不想再继续当兵,刘备也没有强留,又给了一些钱当是遣散费,打发回了涿县。

    有些人忠心耿耿,不愿意走,刘备当然不会把他们赶走。但马上就要年关,刘备也不是不近人情之人,自然要给他们放假。

    目前留下来的有一百多人,几乎个个都是屯长伍长级别的老兵。

    阿大和阿二是两兄弟,一个做屯长一个当伍长,家就住在楼桑乡另外一个村庄,与刘备的家乡桑亭村咫尺之遥,听闻刘备回来,早早迎接。

    “使君!二将军三将军四将军。”

    远远地瞧见四人,阿大阿二与十多个家离得近的弟兄策马奔来,靠近后翻身下马上前单膝下跪。

    刘备笑呵呵地下马把众人扶起来,打着趣说道:“阿大阿二张龙赵虎你们这帮家伙,身上有了钱,回了家乡每日好吃好喝,一个个都胖了不少嘛。”

    众人哄堂大笑,阿大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其实不止吃好喝好了,俺和二弟还娶了房媳妇。”

    “好家伙,都走到我三弟四弟前面去了。”

    刘备瞥了眼张飞和陈暮。

    张飞吹着口哨望向它处,陈暮脸皮厚,装作没有听到。

    这几日老大哥刘备化身三姑六婆大家长,开始给他们催婚。一个马上就要20岁,一个也快18岁了。

    在汉朝,这个年纪可能都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爹,然而张飞不想结婚,还想浪一浪。

    陈暮则比较讨厌包办婚姻,抗拒指定婚事,等一场自由恋爱。

    所以两个人还做着单身汉,让老大哥操碎了心。

    “使君,乡亲们都等着呢。”

    阿大算是有点眼力劲,见张飞和陈暮假装四处看风景,马上转移刘备的注意力说道:“听说使君回来,十里八乡的乡邻都过来了,使君的叔父族叔等人都在等候。”

    “我叔父和族叔都在?”

    刘备眼睛亮了起来。

    刘备的叔父叫刘珖,是他的亲叔叔,字子敬。

    小时候刘备和小伙伴们在大桑树下玩的时候,指着桑树说:“吾必当乘此羽葆盖车。”

    就是刘珖让他不要乱说话,被别人听到会灭亡他们刘氏一族。

    至于族叔,就是资助刘备读书的那位刘元起,元起其实是他的字,真名在史书中已经不得而知。

    不过陈暮从刘备那知道,刘元起是他的堂叔,真名叫刘立,很符合元起这个字的含义。

    听闻自己的叔叔和族叔都在等他,刘备浑身颤抖,心中万分激动。

    其实也是因为受到了期望太大,让他背负了太多的压力。

    小时候刘元起就曾经夸他非同凡人,认为我刘氏出了麒麟儿,于是经常资助刘备,帮助他去读书。

    结果刘备混了二十多年,还在织席贩履,没什么出息。

    这让他一直觉得愧对了族叔的帮助,有时候也很自卑,不愿意去面对乡邻们的期许。

    现在一朝发迹,衣锦还乡,总算没有辜负族人的期待,刘备觉得,自己也的确能堂堂正正地回归乡里,告诉自己的乡亲们,我刘玄德,不是无用之人了。

    “走,回乡!”

    刘备翻身上马,原本面如冠玉的脸色通红,情绪激动到了极点。

    十多人全都骑上马,纵马驰骋,奔到了山岗上。

    站在山岗上往下看,就看到山坡下是一片桃源般的美景,四周青山翠绿环绕,林间茂叶修竹,有小桥流水,山下一片片绿油油的小麦,农夫在田间劳作,远处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一片春景田园风光。

    汉朝时北方的主要粮食是小麦,冬麦播种时节是十月份,到来年的五月份就能收割。幽州虽也有黄巾之乱,却没有造成什么大规模影响,所以幽州的农业反倒不像冀州那样造成很大打击。

    山脚村口处乌泱泱聚集数百乡邻,见到远处山岗上浮现出来的十多名骑士,纷纷挥舞着手高呼刘备的名字。刘备情绪激动,拍马便往山下去。

    来到近前,数名童年好友就迎了上来,“宪和,德然,则元,承嗣.....”

    刘备与几个好友拥抱在一起,乐得合不拢嘴。

    陈暮在一旁微笑着查看。

    那个字宪和的青年文士,应该就是简雍,其实应该说是耿雍才对,只是幽州地方古语发音,耿字读简,慢慢变成了简雍。

    简雍跟刘备是同乡发小,黄巾之乱时并没有跟刘备在一起,直到刘备进徐州他才来投奔。

    至于德然,则元,承嗣等人,则是刘备的族人兄弟,幼年时候的伙伴。

    “以后我们就要称呼你为使君了。”

    简雍打着趣说道。

    刘备推了他一下,翻着白眼:“宪和就不要玩笑了,叫我玄德便行,多年兄弟,怎生见外了?”

    “那就好。”

    简雍揽住了刘备的脖子,两人如少年时那般哈哈大笑。

    在兄弟关系这一点上刘备就跟曹操不一样,曹操和许攸也是发小,许攸不敬,曹操就砍了许攸。

    而刘备和简雍也是发小,简雍是性情洒脱不拘小节之人,就算在刘备面前,也很没有礼仪,但刘备却从来没有怪罪过他,二人为人处世方式,可见一斑。

    “玄德!”

    刘珖和刘立站在不远处,身后是楼亭村的乡亲。

    刘备忙上前拱手:“二位叔父。”

    刘元起十分高兴,上前抓住了刘备的手,上下打量,见刘备穿着华丽,雍容气派,不由欣慰道:“我便知道你从小就非凡人,果然如我所料。”

    “多亏叔父资助,备才有了今日。”

    刘备也十分感慨。

    要不是当年刘元起资助他去读书,拜在卢植门下,他又怎么可能跟着卢植建功立业,有今天的成就呢?

    虽然这里面功劳有自己三位兄弟的大半,但没有卢植当指路明灯,他也是报国无门。

    所以二者缺一不可。

    而这一切的起因,就是当初族叔刘元起的资助。

    这也是为什么他一定要回来这一趟的原因。

    当年刘元起为了资助刘备,花了不少钱,弄得刘元起的妻子十分不高兴,在家乡受尽白眼。

    功成名就之后给谁看?

    当然是给那些当初瞧不起自己的人,以及给那些对自己寄予希望的人看。

    前者是满足自己心中的怨气,让自己扬眉吐气。

    当年你对我爱答不理,现在我让你高攀不起。

    后者则是告诉那些对自己给予厚望的人,自己并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

    刘备回乡,就是要告诉那些对自己有期望的人,自己成功了!当初你们对我的帮助,没有白费!

    刘元起就像是老父亲看到自己的孩子成长后那般的欣慰,拍着刘备的手开怀大笑:“我刘氏有此麒麟儿,当兴!”

    “刘氏当兴!”

    族人们纷纷欢呼,每一个人都洋溢着高兴的笑脸。

    刘备也跟着笑,笑着笑着,泪流满面。

    自己。

    获得了族人的认可。

    当年受的白眼和委屈,一朝散尽。

    这世上没有什么能够比受到自己在乎的人认可而感到高兴的事情了。

    如果有的话,那就让自己再努力一点,做出更好的成绩,来报答曾经对自己满是期待的人。

    这世界不好,但也不坏。

    每个人都过得不容易,没有人出生就可以无尤无怨。

    可再不容易,也得过下去,哪怕生活艰难。

    愿世间所有的美好如期而至。

    愿每一个善良的人都能够被这世界温柔以待。

    愿还在为未来奋斗的人可以成功,让对自己充满期待的人如愿以偿。

第三十九章 公孙瓒

    刘备回村的第二天下午,公孙瓒就找上了门来。

    这个时候公孙瓒正在做涿县令,听闻刘备荣归故里,而且已经成为了两千石太守,封为列侯,老同学当然得聚上一聚。

    “伯圭!”

    “玄德,德然。”

    公孙瓒相貌俊美,也才二十多岁,身材高大,一表人才,从马上一跃而下,快步走到刘备家门口,与刘备刘德然两个老同学用力地拥抱在一起。

    刘备大笑道:“怎么此时才来?”

    公孙瓒抱歉道:“县里公务繁忙,事情处理完才急切赶来。”

    “忘了伯圭都是一地县尊了。”

    “怎比得了玄德封侯拜相,我差远了。”

    “诶,老友相聚,说这些做什么。伯圭,快快请进,我与你引荐我几位兄弟,今日有酒,正好一同共饮。”

    三人进屋,刘备的老宅厅堂里跪坐了四人,正是关张陈以及简雍。

    上午的时候在刘备的带领下,哥几个在村子里四处转了转,下午听说公孙瓒要来,早就准备了酒宴等待。

    “玄德,这三位就是你的结义兄弟?”

    公孙瓒好奇打量三人。

    作为未来十多年刘备早期兵力重要来源的工具人,公孙瓒和刘备的关系相当不错,听说了他结义的事情,不过关张陈三人,他倒是第一次见。

    “不错。”

    刘备指着关羽说道:“伯圭,这是我二弟关羽,字云长。二弟三弟四弟,这是我当年同窗好友公孙瓒,曾与德然一同拜在我师君门下。”

    “见过公孙县令。”

    关羽眯着眼睛,从座位上站起来微微弯腰行礼,按照官职来说,关羽的官还比公孙瓒大。

    关羽是朝廷封的别部司马,虽是临时职位,但一直没有被撤销。

    去了济南后因为郡里的贪官污吏都被刘备给罢黜了,在朝廷没有派新的县令来之前,刘备可以临时任命代理县令。因此关羽又做了东平陵令,也是六百石。

    所以按道理说关羽还真没必要给公孙瓒弯腰行礼,顶多拱拱手就行。

    只不过他是刘备的老同学,当年对刘备非常照顾,两人也是意气相投的好兄弟,关羽当然不会不给刘备这个面子。

    公孙瓒也没有托大,同样拱手微微弯腰回礼,这就是在表达互相尊重了。

    陈寿评价公孙瓒为人骄傲自大,但那是在公孙瓒发迹之后,发迹之前他为人相当谨慎,毕竟出身不太好,能走到今天全靠自己努力,不谨慎一些怎么能行?

    “这是我三弟张飞,字翼德。”

    刘备又介绍张飞。

    二人也见礼。

    等到介绍陈暮的时候,陈暮站起来好好打量一下未来的工具人。

    只见公孙瓒身高八尺,体态矫健,外貌相当俊朗不凡。

    作为婢女生的孩子,公孙瓒在家庭当中的地位可谓极其低下,全靠这英俊的外表俘获了之前涿郡太守刘其的女儿芳心,才靠岳父的提拔慢慢爬上来。

    但这并不代表他没有能力,在往年与北方鲜卑乌桓等胡人势力作战当中,身先士卒,英勇善战,也靠他自己努力才走到今天。

    可以说,岳父的提拔只是敲门砖,能做到县令是他自己的本事。应了那句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的谚语。

    六人坐下。

    陈暮非常机灵地站起来为公孙瓒斟酒,笑着说道:“大哥之兄弟,便是我等之兄弟,公孙兄长何不先共饮一杯?”

    这就是占着年龄小的便宜,一口一个兄长,叫得比谁都甜。

    面对这么有礼貌的小老弟,公孙瓒心生好感,接过酒杯,笑着说道:“既然如此,我先干为敬。”

    说罢一饮而尽。

    喝完之后,公孙瓒只觉得这酒给人火辣辣的感觉,当时就吐着舌头大惊道:“这酒怎么......”

    “烈是吧。”

    张飞大笑道:“俺头一次喝,只觉得酣畅淋漓,大干了四五碗,当场睡了一天呢。”

    公孙瓒比出了大拇指:“够劲,再来。”

    “好。”

    众人喝彩,陈暮又给他满上。

    这些酒都是他弄出来的蒸馏酒,度数极高,可远比汉朝那十几度的秫酒猛烈得多,张飞尤其喜爱,经常缠着陈暮要酒喝。

    刘备看着自己诸多好兄弟齐聚一堂,十分高兴,举起酒杯道:“诸君,今日畅饮。”

    “喝!”

    众人举起了杯子,就着小菜,酒宴很快就开始。

    酒是一杯一杯地喝,感情是像火苗一样蹭蹭地往上蹿,气氛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其实刘备和公孙瓒也有些年头没见了,原本还有些生疏,可跟三个老同学聊起了当年课堂趣事,那感觉就一下子回来了。

    三人酒到浓时,说说笑笑,在高度烧酒的酒精作用下,很快就有了醉意,三人搂在一起,居然还唱起了当年一起在县里胡作非为时自创的小黄调。

    关张和公孙瓒刘德然不熟,不太容易参和进他们的圈子里,喝了一会儿觉得疲惫,又不好在酒宴上直接离席,酒劲上头打起了盹。

    简雍是个性情比较直爽的人,喝得差不多了头晕脑胀,就干脆自己跑去房间里睡觉去了。

    陈暮就狡猾多了,在一旁当起了没有感情的倒酒机器,一杯一杯地给众人续上,自己却只是浅尝辄止,并不多喝。

    公孙瓒是他准备将来谋略幽州冀州的重要人物,当然得笼络一番。

    目前陈暮没办法改变袁绍拿冀州的事实,因为韩馥这个冀州牧和袁绍的渤海太守是董卓封的,而陈暮又打算利用董卓来破坏现有的江山秩序,打破汉朝统治,让天下重新洗牌。

    如果没有董卓闹那一出,哪怕陈暮再如何谋划,最后刘备了不起做个摄政王而已,不可能名正言顺地继承这大汉天下。

    给这破败腐朽的汉末王朝当个裱糊匠再维持几十年?

    陈暮没兴趣。

    所以董卓这步棋他不能动,必须要顺其自然。既然董卓动不了,那么牵一发而动全身,韩馥动不了,袁绍自然也动不了。

    那么他现在在五年前,就得要去考虑五年后乃至十年后的事情。

    布局就像下棋,领先一步不算什么,领先十步,才叫厉害。虽然有着先知先觉的本事,实际上董卓之乱后,随着刘备崛起,陈暮煽动了翅膀,未来的天下大势一定会发生改变,未来也绝不再是历史,而是新的篇章。

    因此不管是从战略方面的角度考虑,还是提前埋雷的想法去做,陈暮都得提前做好准备。也许随手埋下的一颗棋子,将来就发挥出了很大的作用,谁又能知道脱离了历史,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第四十章 梦开始的地方

    七人当天喝得酩酊大醉,直接躺在客厅的席子上睡着了。

    也就陈暮还清醒,连夜帮他们从刘元起那里要来了几床被子盖上,早春天气寒冷,不盖被子容易着凉。

    当天晚上,涿县下起了春雨,春雨贵如油,淅淅沥沥的雨声打在竹屋上,噼里啪啦作响。

    第二天早上,众人爬起来,只觉得头还是有点晕乎乎的,高度烈酒的酒劲属实上头。

    “这被子......”

    众人摸着身上的被子,互相对视,不知道是谁给盖的。

    就在这个时候,陈暮端着热汤进来,微笑说道:“大哥二哥三哥,公孙兄长德然兄长,早起喝碗汤。”

    “四弟,你帮我们盖的被子吗?”

    刘备从席子上爬起来。

    陈暮将热汤放置在桌案上,回应道:“嗯,昨夜见兄长们喝多了,怕你们着凉。”

    “芜湖。”

    简雍伸着懒腰从房间里出来,闻到了热汤香味,睁大眼睛:“还有汤喝,子归太贴心了,正好暖暖胃。”

    说罢很没有规矩地去拿汤,大家都知道他什么德行,也没有在意。

    公孙瓒颇为感动。

    与人结交就是这样,双方都觉得舒服,那就能成为朋友。如果两人都觉得不舒服,自然没办法往来。

    喝完热汤,刘备总算是清醒过来,长舒了一口气,摇头说道:“四弟的酒虽是好酒,却也不能常喝啊,我昨夜也就喝了那么三四碗,便觉得不省人事了。”

    “这酒若是可以拿来卖的话。”

    公孙瓒心里一动。

    陈暮笑着说道:“公孙兄长若是喜欢这酒,我把酒方给你便是。”

    公孙瓒又惊又喜,说道:“这.....这怎么能行呢。”

    “诶。”

    陈暮一脸毫不在意地回答:“公孙兄长是我大哥多年好友,那便也是我等兄弟,兄弟之间又有何妨。”

    用一个蒸馏酒酒方换一个将来夺取冀州时的工具人帮忙,这笔买卖怎么看怎么划算。

    刘备笑着拍了拍公孙瓒的肩膀:“伯圭,你我兄弟那么客套做什么。”

    “玄德......”

    公孙瓒感动不已,他为人聪明善编,看出了这酒的商业价值。

    北地寒冷,乌恒跟鲜卑都住在塞外草原,夏天的时候还好,到冬天的时候零下几十度冰天雪地冻死人。

    所以北方胡人对于酒的需求量很大,幽州很多巨富就是靠跟胡人交易,用粮食酒水武器和胡人购买马匹羊皮走南往北贩卖发的家。

    如果能把这种高度酒卖给胡人的话,恐怕短时间内很快就能垄断幽州的酒水交易产业,三五年内成为幽州首富都不是问题。

    不过他能看出来,刘备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人家当年织席贩履说的是从事商业活动,早年经商,有商业头脑。

    刘备那么大方地把酒方给自己,这就是在把成为幽州首富的机会让给自己,公孙瓒怎么能不感动?

    多年好兄弟啊!

    公孙瓒在心里感叹不已,这样的生死兄弟,一辈子能有一个,也值了。

    “县尊。”

    就在这个时候,屋外忽然有人喊道:“县中有公务。”

    公孙瓒走出去,昨夜下过雨,道路有些泥泞,外面是县里的贼曹吏来找他,可能是有什么事情。

    “伯圭,我送送你。”

    刘备也跟了出来。

    公孙瓒挠挠头,说道:“我其实是想出来打发了他,玄德刚刚回来,我应当多陪你两日。”

    刘备笑着说道:“县里公务繁忙,我怎么能耽搁伯圭的时间。刚好我也要去县城看看,顺道便陪你去一趟。”

    “那.....好吧。”

    既然刘备这么说,公孙瓒也不坚持。

    关张陈三人出来,也跟着去。

    五人上马奔向涿县。

    到了涿县门口,公孙瓒回了县衙,刘关张陈四人则在县城晃悠。

    一年没回来,张飞感叹连连,虽不至于物是人非,但涿县也有了些变化,走了些老面孔,多了些新面孔。

    “张大人,你回来了?”

    “老张,好久不见。”

    “翼德!”

    张飞是涿县世代豪强,在街面上卖猪肉,很多人都认识他。

    看到他回来,关系远近地位高低不同,纷纷打招呼。

    之前说过,豪强也可以称为大人,因此地位较低的小民称呼张飞做大人。

    地位较高的就称呼老张,关系较近的朋友就称呼他为翼德。

    张飞一一回应,脸上露出追忆的神情。

    自己当年把祖产卖掉,离家出征,现在终于有了回来的一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衣锦还乡,把卖掉祖产再买回来。

    刘备见他情绪略微低落,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翼德,是不是想家了?”

    张飞叹气道:“俺的父母早亡,族中也没什么较近的亲戚了,对家倒是不怎么怀念。只是想起我的祖产被我卖了,就有些对不起祖宗。”

    “这算什么。”

    陈暮笑道:“等回了济南,我有一百种办法积累钱财,到时候三哥再把祖产买回来便是。”

    “好吧。”

    张飞想到将来还能把祖产买回来,而且似乎很有希望的样子,心里也充满了动力。

    四人沿街走着,远远地就见到曾经张家宅院门口有人正等着。

    “这不是......”

    刘备瞪大了眼睛,那两人是苏双与张世平。

    苏双和张世平年约四十岁,高高瘦瘦,穿着宽大的长袍站在门口静静地等待。

    看到是他们二人,四人下马迎过去。

    “玄德。”

    苏双与张世平拱手施礼。

    刘备惊讶地道:“你们怎么在这里?”

    张世平笑着说道:“听闻玄德归来,我二人自然要迎接。”

    “可是......”

    “请进。”

    不等他说话,苏双向里面一摆手,示意四人进门。

    刘关张三人都一头雾水,只有陈暮隐隐猜到了点什么,颇为惊讶地看了眼二人。

    没想到他们有如此精准的投资眼光,居然提前买下了张家祖宅,这怕是要学吕不韦奇货可居。

    进门之后,张飞看着自己曾经住了多年的老宅,心中感慨万千。

    自从父母走后,虽然家中奴仆甚多,但总觉得这个家少了点什么,没以往那般热闹。

    只是卖了祖产,去建功立业,谈不上难以割舍,就单纯地只是觉得自己不孝,没有留住祖业而已。

    却在这个时候,张世平拿出一叠地契,递到张飞的面前笑道:“张将军,物归原主。”

    “这......”

    张飞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刘备也有点发蒙。

    唯有陈暮眼疾手快,帮张飞接过地契,拱手道:“多谢二位。”

    “四弟,这是人家......”

    刘备还想说什么。

    陈暮却笑了笑,回应道:“这是人家的一片心意,当初我等从涿县起兵,就是二位资助我等,恩情大义,铭记于心。如今我大哥已是济南相,一地太守,以后二位若来济南做生意,我大哥必鼎力支持,给予方便之门。”

    苏双张世平是中山国的马商,他们这么做的目的也很简单,一来巴结刘备这个新兴权贵,二来以后刘备继续升官,他们就能够得到官府的政策扶持,继续扩大自己的生意。

    听到陈暮的话,大喜道:“那就一切拜托给玄德了。”

    刘备心中嘀咕,但既然陈暮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最后也就没有坚持,让张飞收下了地契。

    陈暮则早就有所打算。

    作为学经济出身,他深刻认识到商业的重要性,国家想要富强,就必须要发展经济,那么扶持商业,在所难免。

    古时很多朝代都重农抑商,最终都在一次次的土地兼并当中灭亡,唯独宋朝在土地兼并同样严重,国家却十分富裕,原因就在于商业的大力发展。

    陈暮作为经济学人才,怎么可能继续走重农抑商这样只想维稳,不想发展的老路?

    因此将来对商业大刀阔斧的改革,是势在必行的事情。

    几人进入屋内厅堂。

    张飞指着不远处的一张席子大笑道:“哈哈哈,大哥二哥四弟,你们还记得吗?我们就是在这里商讨是留在幽州讨伐黄巾,还是去冀州跟着卢将军。”

    刘备露出缅怀的神情,说道:“是啊,那个时候四弟一席话语,让我茅塞顿开,拨云见日。”

    关羽也笑道:“也就是在这里,我们四人结义生死,立下誓言。”

    嗯,我跟张飞一直在“俺也一样”来着。

    陈暮心中腹诽,嘴上说道:“不知不觉,竟然已经过了一年了,不知道那桃园怎么样了?”

    张飞一拍脑门:“是啊,我的庄园。”

    张世平笑道:“张将军放心,我时常派人打理。现在正是二月春,挑花也马上就要盛开了吧。”

    “走走走,去看看。”

    张飞兴奋无比,拉着刘备的手就往桃园方向去。

    东汉豪强的土地一般分为三种,一种是城内的大宅院,二种是城外的庄园,三种是散落在全县的田土。

    桃园就是张飞的庄园,位置就在城外。

    六人骑马过去,只见庄园门大开,张世平和苏双的仆人已经在门口等候,还未走近,四溢的桃花清香就已经迎面而来。

    现在是二月中旬,桃树开花要等到三月初,虽然现在还没开花,但已是枝叶翠绿,花骨朵含苞待放。

    六人走进去,清风吹拂,暖暖的阳光洒落下来,桃树枝叶在风中轻轻摇曳。

    一望无际的桃树海洋里,隐隐能看到中央的空地。

    “我回来了,我的桃园。”

    张飞张开双臂,站在桃树下仰头望天。

    刘备关羽陈暮跟在身后,三人都能体会到张飞激动的心情。

    还记得去年此时,兄弟四人便在这里秣兵历马,在涿县招募了乡勇之后,在桃园开了数次宴会,当时歌酒舞宴,好不热闹。

    如今虽然很多人埋骨它乡,但曾经的回忆历历在目,让人回想起来,总觉得心潮澎湃,激动万分。

    陈暮朗声道:“既回了桃园,岂能不饮酒唱歌跳舞?”

    “对。”

    刘备眼睛一亮,看向张世平苏双道:“二位,有鼓有琴有酒否?”

    苏双含笑道:“早已准备。”

    说着拍拍手。

    仆人们抬上了一缸缸的美酒,两只大鼓,一架古琴以及数张草席,摆放在桃园中央的空地上。

    清风吹拂,桃叶打着旋儿落下,半开半闭的花瓣随风飘扬,花蕊中溢出淡淡清香。

    “二弟三弟四弟,你们还记得那年我们在桃园结义时,一起说过的话吗?”

    刘备闭着眼睛,站在鼓前,回忆起去年出征时,众人立下的豪言壮志。

    “记得!”

    三人齐齐回应。

    “咚!”

    刘备打在了鼓上,高声道:“桃园共结义,论兵扶社稷。”

    “嗡!”

    关羽挥舞大刀,发出轻鸣脆响:“美景容易别,韶华更难留。”

    “叮!”

    张飞敲打了一声铜钟,低吟道:“一身报国志,飞马阵前驰。”

    “噌!”

    陈暮轻弹古琴,扬声唱:“将军百战死,青史万年流。”

    刹那间,好似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鼓声钟声琴声乃至虎虎生风的舞刀声顿时撞在了一起,爆发出激烈的碰撞。

    马蹄扬尘飞变色,冷风呼啸绕长戈。

    密集的鼓声作响,铜钟大吕,夹杂着琴声中略带了肃杀之气,像是浩瀚的海水不断冲刷着海岸,波涛连绵不绝,一次又一次地奔涌而来。

    连续数次高昂的节奏后,急促的鼓声渐渐放缓,钟声悠悠飘荡,琴声独奏,似惋惜,似悲鸣,似落幕。

    高昂之后便是低沉。

    鼓声轻点,宛若英雄迟暮。

    钟声哀鸣,似年华已老。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满庭的桃花在风中摇曳,花瓣片片飞舞。

    关羽舞至最后,像是精疲力竭,驻刀屹立,缓缓倒下。

    鼓声断,钟声绝,刀枪止。

    “噌!”

    随着最后一声凄厉的琴鸣,一曲结束。

    余音,随风而去。

    暮歌,悠悠泛止。

    傍晚夕阳,绚烂的晚霞遮蔽了夜空。

    夜幕升起,繁星满天。

第四十一章 陈暮是我弟

    刘备回村里只住了不到一周时间。

    前五天游山玩水,听闻刘备发家致富,衣锦还乡,以前的狐朋狗友都找上门来,四处游玩,每日与公孙瓒简雍等人醉生梦死,好不快活。

    到第六天终于干了点正事。

    汉灵帝封他为楼桑乡侯,理论上,整个楼桑乡的人交税都要给他。

    如今楼桑刘氏的族长正是刘元起,刘备就将这个问题交给了他,以后就由刘元起来负责收这笔税。

    食邑两百户说多不多,说少,当然算少的,毕竟顶尖爵位是食邑万户的万户侯。

    不过好歹有食邑,因为有些侯爵是没有食邑的,所以有就不错了。

    按照东汉的税收,一户一家三口每年的田税、口赋和算赋大概在500-600钱左右,200户算600人,每年大概能提供30万钱。

    当然这只是笼统的计算,东汉一户人家实际家庭人数远不止3个人,上有老下有小,生孩子比较多的一家七八口,甚至十多口人的也大有人在,所以正常收税,钱只多不少。

    但刘备也不可能真收那么多税,肯定要减免不少赋税造福家乡,因此每年的赋税大概在10多万钱。

    这笔钱自然不是说给刘元起拿去,而是拿来做一笔资助金,由刘氏整个宗族监督,用来资助整个楼桑乡所有贫困家庭,帮助乡人摆脱贫困。

    这是陈暮的建议。

    刘元起在刘氏宗族素有威望,为人品德也很好,当年不顾妻子反对毅然决然资助刘备,就可以见到不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

    因此这个建议很快得到了全楼桑人的拥戴,毕竟减了不少税,每年少交很多钱,大家当然愿意。

    而原本这些钱是该上交给国家的税收,现在则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比起其他诸侯王将所辖制的食邑收入自己口袋来供养自己享受奢侈的生活,这才是真正的造福于民。

    处理了一些私人杂事后,回归家乡的激动也渐渐熄灭了许多,大丈夫当志存高远。刘备到二月下旬的时候,桃花盛开的时节,离开了家乡。

    刘备和张飞不知道,这一去,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很多年后的事情。

    只是那时的桃花,不知是否也如现在一般绽放。

    十里春风送花香,百余幽州铁骑奔涌南下,往司隶而去。

    七八天后,抵达了洛阳。

    一般来说,有封地的列侯其实是不准离开封地的,但身兼其它职务就另当别论。

    比如匡衡是乐安侯,又是丞相,难道让他整天待在乐安不处理事务吗?还有十常侍也是有封地的列侯,一样没有待在封地里。

    而刘备将济南的事物都交给了沮授处理,自己离开回家过年,是得到汉灵帝许可的,并不算懈怠政务。

    到了洛阳后,陈暮与兄弟三人分别。刘备带着关羽张飞以及新加入阵营的简雍往河东郡去,陈暮则留在了洛阳。

    回家先洗个澡,去去身上的风尘,再休息一夜,解了疲惫,第二天进宫面圣。

    中平二年三月初,上午隅中三刻的梆子敲响之后,马车缓缓地在朱雀门前停下,给车夫付了钱后,陈暮将腰间的宫牌递给守门的羽林卫,确认无误后才被放行。

    如今他的职位是议郎,被汉灵帝赐了宫中行走,以后再也不需要在宫门外等候或者等张让王钧把他带进去,自己就有随时进入皇宫的权力。

    穿过崇德殿,过了嘉德门,就正式进入天子寝宫。问了天子位置,汉灵帝现在正在西园,无奈又只能往西园去。

    西园在北宫旁边,秋冬季节的时候汉灵帝喜欢住在南宫,到春夏时候他又喜欢住在北宫。

    好在他也知道这个时候天子已经移居北宫,所以是从朱雀门进来,直接穿过了几个宫殿,就能从左边的白虎门进入西园。

    正是春暖花开之时,西园无数奇花异草争相斗艳,草木遮天蔽日,茂密森森。林叶斑驳间,春日的清风从竹林间拂过,飘荡的竹叶和风而舞,发出沙沙的婆娑响声。

    不远处的人工湖旁,成群结队的金鱼在池中嬉戏,据说光造这个西园,汉灵帝就花了不下数十亿钱。

    早期天下不乱的时候,敛财成风,花钱如流水,现在天下大乱了,反倒没有钱用。

    联想到那日汉灵帝说自己不是昏君,陈暮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个人。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汉灵帝为了维持汉朝这个破窟窿,确实是舍得花钱。

    为平定黄巾之乱,汉灵帝差点原地破产,若非陈暮,洛阳城外百万流民还不知道要如何安顿。

    只不过他平定了叛乱,又有了钱之后,本性很快就暴露无遗,又开始享受起了生活。

    当小黄门带着陈暮抵达人工湖,远远地就看到了汉灵帝正在倚靠在湖心亭里的木塌上,翘着二郎腿,坦怀露胸,毫无天子风度地张嘴等一个宫女喂食葡萄。

    看到陈暮过来,一旁伺候的张让笑道:“陛下,子归回来了。”

    刘宏眼睛一亮,从木塌上爬起来张望道:“我贤弟回来了?”

    就在最近,当扬益荆三州的田税交上来之后,刘宏居然兴奋地喊出了“张让是我父,赵忠是我母,陈暮是我弟”的口号。

    一时间朝野震动,震惊于汉灵帝的荒唐。

    原本陈暮的名气只在小圈子里流传,就算朝廷上的人知道,也顶多说一句“哦,是那个曲逆侯之后,一把火烧了长社的少年?”

    现在则不一样。

    随着刘宏说出这句话,同时天下张榜宣传陈暮为父报仇的事迹后,不仅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这么个人,连高高在上的朝廷诸公,都知道这位新晋的天子宠臣。

    朝廷上下态度虽然不一,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隐隐保留着一丝敌意。毕竟与张让赵忠并列,能好到哪里去?

    当然。

    他们现在还不知道是陈暮献策,怂恿汉灵帝收取田税。

    如果朝廷诸公知道的话,恐怕早就群情激愤,立即口诛笔伐,将陈暮描述为祸国殃民的妖孽了。

    陈暮踩着小趋步进了亭中,向汉灵帝拱手道:“拜见天子。”

    “子归这一去可是让朕十分想念。”

    刘宏含笑着摆摆手,示意让他坐下。

    “承蒙陛下挂念,暮感激涕零。”陈暮在一旁坐下,说着恭维话。

    刘宏大笑道:“子归这一去,家中大人是否安好?”

    陈暮叹道:“我父亲被那张纯征了徭役,与胡人厮杀被砍断了一条胳膊,伤了一条腿,但我父亲也不是孬种,杀了七人,战功赫赫。”

    刘宏肃然起敬,对左右张让等宦官说道:“子归家真乃一门忠烈也,下诏书,封子归之父为乡侯,赐百金。”

    陈暮大惊道:“这如何使得,陛下厚爱了。”

    “嘿嘿。”

    张让在一旁笑了起来:“子归莫要谦虚,你可知道如今国库之中有多少钱?”

    国库有多少钱?

    这谁知道。

    陈暮摇摇头。

    张让与汉灵帝对视一眼,嘿嘿一笑,伸出两根手指头:“二十多亿,这还只是去年,若今年再收一笔,则国库更加充足。”

    根据《秦汉史》《后汉书》等书记载,东汉时期全国耕地面积大概在7-8亿亩。

    扬州益州荆州算是富庶的三州,耕地总数1-2亿亩还是有。

    每亩交100钱,收上来能有100-200亿。

    虽然按照惯例,各地方需要截留一部分,再加上汉灵帝必须兑现自己的诺言,将大部分的钱都用来救济受灾最严重的冀、豫、青三州。

    但取个二十分之一,再加上地暖效应赚的钱,汉灵帝也瞬间暴富,国库一下子变得充盈起来。

    最关键的是这么收税并不伤百姓根本,伤的只是地方豪强而已。

    一县之地,如果算30万亩田,根据汉朝土地兼并的严重性,地方豪强占了一半,普通自耕农占一半。那么取消了口算赋税,自耕农要交的税就比以前少很多。

    东汉的口赋是从一岁收到十四岁,十五岁到五十六岁则是交算赋,如果一家五口有三十亩田地,以往三十抽一,加上赋税,一年大概要交2000钱。

    但这只是表面,这年头苛捐杂税无数,除了正常的田税口赋税以外,还有户赋、丁赋、更赋、献费、徭役税、单身税,一户人家,每年林林总总加起来要交6000钱以上,甚至还会更多。

    按照《九章算术》《居延汉简释文合校》等书记载,当时一名普通百姓年收入一般在3000-5000钱左右。

    一家五口如果耕地30亩,每亩收入1000钱,那么年收入大概是3万钱,交完税再去除掉各项生活开支,一年辛苦下来,所剩无几,一旦遇到灾年,破产百姓无数。

    而现在取消了口算赋税,再免除一部分苛捐杂税,那么实际要交的钱就少了很多,相当于免除了一半,就是将原本的三十分之一的田税变成了十分之一,看似税上涨了,可实际却因为少了其它苛捐杂税而降低了。

    对于普通平民百姓来说,这是非常乐意见到的事情,减轻了他们的负担。

    只是对于豪强来说,就没那么高兴了,一万亩田要交100万钱,十万亩交1000万,虽然不至于伤筋动骨,但也是去了块肉。

    白白交那么多钱,地方豪强怎么可能开心得起来?

    然而汉灵帝采用陈暮的分化之计,三州三州地薅羊毛,扬州荆州益州三地的豪强再闹腾,三州在朝廷里代表的利益官僚群起反对,其它州的官僚不会帮他们说话,那么最后自然也闹腾不起来。

    这一切都归功于陈暮献上的国策。

    怎么能不让汉灵帝高兴?

    听了张让的话,陈暮微微一笑,坐在席子上拱手道:“这一切都是天子与张公有慧眼,知道这一计策的好处,暮不敢居功,给家父封侯的事情,就免了吧。”

    嗯,现在皇帝有钱,赐百金倒是可以接受。

    “诶,休得过谦。”

    刘宏露出不高兴的表情,说道:“如今国库充盈,冀州豫州青州三地百姓也得到了安顿,都是你的功劳,怎么能不论功行赏。本来是想将你提拔进尚书台,可惜你资历太浅,怕贸然升上来难以服众,等再过两年就将你调去尚书台,先做仆射,再做尚书令,有你在尚书台,我也高枕无忧矣。”

    尚书令是千石,可位低权重,相当于明朝内阁五品大学士,看似比那些一品高官小,可手中的权力却是极大。

    张让在一旁说道:“陛下,如今天下初平,国库也有了钱,再过两年,很快就能国富民强,不如先让子归去地方担任刺史,两年之后再调回洛阳当尚书令,如今常伴天子身边,为天子谋划治国之道,岂不更好。”

    汉灵帝想了想,点头道:“这是个好主意,子归,你想去哪州当刺史?”

    “青州吧。”

    陈暮见张让给了助攻,毫不犹豫道:“青州百废待兴,我去的话,正好实验一些治国之策,如果能够成功,便献给陛下,让大汉国力更加强盛,恢复汉武雄风。”

    “可,等你从鸿都门学毕业,那便去青州。”

    汉灵帝拍板决定。

    鸿都门学出身就比太学出身要舒服得多,一毕业马上就是六百石起步。如今的尚书令梁鹄没什么本事,就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人家从鸿都门学毕业后,立即就是幽州刺史,没两年就是尚书令,可见鸿都门学的学历有多重要。

    谋划青州刺史早在陈暮的预料当中,陈暮心中平静,拱手敬礼道谢。

    再过几年,大争之世即将拉开序幕。

    谋夺天下,以青州开始!

第四十二章 杨赐去世

    接下来的日子,陈暮开始了低调。

    除了这段时间去洛阳监狱看了几次侯栩以外,就是天天往杨赐府上跑,跟杨赐拉近关系。

    侯栩还没有死,本来按照张让的意思,是要将他处理掉。

    但陈暮却将他劝住。

    按照陈暮的说法,是可以将侯栩控制住,以后若是党人反扑,就让侯栩反咬党人一口,说是党人在幕后操纵黄巾之乱。

    这种说法扯是扯了点,关键是张让信了。

    而且侯栩现在已经对张让没了威胁,再加上好歹收了人家那么多钱......当商人这点信用还是得讲。

    日子一天天过去,随着汉灵帝收税,天下也慢慢归于平静。从豪强手里割肉出来,用于百姓,至少短时间内,大汉朝廷的天下是安定的。

    按照原本历史,中平二年虽然大灾没有,小灾还是不断的。益州交州青州冀州各地都有起义军,声势最大的是冀州黑山军和青州黄巾余孽,多达百万。还有西边的北宫伯玉也攻击了雍州,侵略三辅之地,震撼朝野。

    但随着陈暮一招釜底抽薪,汉灵帝大规模撒币,这场动乱也小了许多。除了黑山军和青州黄巾以外,各地民乱风波小了许多。黑山军和青州黄巾也暂时安抚住,谈不上天下太平,但勉强算稳定。

    这也是陈暮影响了历史,原本他的打算是将这段历史变得更糟糕十倍。然而以前没得选,现在忽然想做个好人,一言而拯救万民,至少对于全天下的百姓来说,今年的日子要好很多。

    值得一提的是,王允被张让弄下狱了,本来是要搞死,朝廷无数人上书救援,后来张让问陈暮的意见,这个时候陈暮一句话,就可以弄死这货,而且黑锅还是张让来背。

    不过想到王允这厮还可以利用一下,陈暮便没有下死手,而且第二天还上书救援。这一下让很多知道他与王允事情的人对他发生了改观,风评也变好了不少。

    王允出狱之后,还假惺惺地跑到陈暮府上道歉。

    陈暮当时脸上的微笑多么和熙,心中的冷笑就多么强烈。

    逢场作戏而已,当不得真。

    人家蔡邕何其无辜,一辈子也没干过什么坏事。仅仅只是感叹一句,就能被王允杀了,王允自己又能是什么好人?

    若不是将来还有用到他的地方,前些日子在牢里的时候,就是王允的祭日。

    中平二年十月。

    杨赐去世了。

    这些日子早就有征兆,陈暮每天去他府上,杨赐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确实也到了这个年纪。

    早在八月份,陈暮就已经从鸿都门学正式毕业,天子的任命也发了下来,本来应该去青州做刺史,但因为杨赐的身体,陈暮也一直没有去。

    结果就在九月份,天上有彗星降落,十月份杨赐病逝,这下就更没法走。

    因为陈暮现在已经被杨赐收为弟子,成为了入室门徒。

    当时候父母、老师死亡,是需要师制服议的,老师要被当成父母一样对待,老师死了,必须服丧。

    一时间,全天下杨赐的门徒都弃官奔丧,陈暮虽然没有弃官,但也推迟了上任时间。

    当天夜里,杨家府上就开始布置灵堂。

    阖府上下挂上了白布,杨氏族人连夜从弘农抵达洛阳,纷纷穿上了白色素衣,锣鼓喇叭唢呐震天地响,全京城的官员都纷纷上门吊唁。

    作为门生故吏遍布天下的长者,杨赐身份特殊,没那么快下葬,必须停灵很长一段时间,要到十一月份才下葬。

    因为汉朝地域大,交通不便,很多外地为官的杨赐学生听到消息赶来,需要花费不少的时间。

    杨家门外马车停了无数,汉灵帝也穿上了孝服,停朝三日,过来吊唁了一番。

    陈暮则作为学生,与杨赐的亲属每日跪拜答谢,当起了孝子。

    “大将军何进到。”

    “司徒崔烈到。”

    “太尉张延到。”

    “宗正刘焉到。”

    “光禄大夫曹操到。”

    “虎贲中郎将袁术到。”

    “羽林左监袁绍到。”

    “侍中刘岱到。”

    “骑都尉张邈到。”

    “侍御史孔融到。”

    “侍御史刘繇到。”

    ......

    每日来吊唁的朝中大臣无数,杨府门口车水马龙,一个个耳熟能详的名字,也让陈暮第一次见识到了汉末群雄们的长相。

    曹操就不用多说,相貌堂堂。袁绍和袁术长得也不差,威风凛凛,气势不凡。

    其他刘岱张邈孔融刘繇等人虽然不过是青史一笔,勉强算在汉末群雄里面,但也是个个人中龙凤,自有威仪。

    袁绍在参拜了杨赐之后,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留在了杨府,与诸多党人混迹在了一起。

    杨赐是党人们敬仰的长者,很多党人也受到过杨赐的恩惠与提拔,他们当然不可能就单纯祭拜就走,之后还有各种仪式,他们都要参加。

    陈暮作为杨赐的学生,跟着杨赐的儿子杨彪等亲属一起答谢,午时休息后,正要去后院解手,路过后花园,看到了党人们。

    荀和远远地瞄了他一眼,眼神中没有一丝悲伤,只有一丝火热与激动。

    杨赐是德高望重不假,但到了这个年纪,已经算是喜丧,所以对他的去世,荀和并不感到悲伤。

    荀和兴奋的是又一桩预言被陈暮算到,如此一来,天子时日无多的预言,也被证实**不离十。若是真如陈暮说的那样,那么党人复起之日,也不再久远,荀和怎么能不高兴。

    陈暮微微点了点头,向荀和示意了一下,便径直离开。

    一旁的袁绍注意到了这个小动作,对荀和道:“公舒先生,那是何人?”

    说起来陈暮虽然在天下名声大噪,但袁绍还没见过他本人。

    毕竟这年头也没照片和录像,想认识一个人,除了通过名气以外,就只能面对面地交流。

    荀和将眼中的激动情绪缓缓收敛起来,淡淡地道:“此人便是陈子归。”

    “就是那为父报仇的陈子归?”

    袁绍来了兴趣。

    荀和点点头:“此人有大才,我们千万不能得罪。”

    少府卿王章说道:“没想到这陈子归心胸还是很广阔,王子师如此得罪他,他居然也能容忍得下。”

    “这是我没想到的。”

    荀和很纳闷。

    以他对陈暮的了解,不说睚眦必报,但肯定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居然会放过王允?

    “公舒?”

    王章不解道:“缘何没想到?”

    “啊......”

    荀和吱吱唔唔道:“我是说.....我没想到这陈子归如此心胸宽广。”

    一旁的李度点头说道:“陈子归真乃名士也。”

    袁绍这个时候当然没有割据之心,他现在只一门心思想着依附何进,加官晋爵,听说了陈暮的事情,不由心然向往道:“看来这陈子归,值得深交一番。”

    就在党人们聊事情的时候,陈暮这个时候也已经回到了外面大厅里。

    刚进门,一个声音洪亮的哭声就传来,震耳欲聋。

    “我师!呜呜呜呜呜。”

    就看到一个30多岁的魁梧文士,跪在地上,抱着杨赐的棺木痛哭流涕,十分悲伤。

    陈暮心道杨彪死了老爹都没那么伤心,这位演戏也太过了吧。

    于是问旁边杨家仆人道:“这是何人?”

    仆人答道:“菑丘令王朗。”

第四十三章 王朗

    王朗?

    陈暮看了眼灵堂上正哭得伤心的汉子,嘴角微微抽搐。

    你跟我说这身高八尺,身材魁梧的大汉是王朗?

    说好的皓首匹夫苍髯老贼呢?

    不过这演技倒是当得起厚颜无耻的程度,表现得这么浮夸,外人见了谁不夸一句王朗尊师重道有孝心?

    当然,这都是陈暮的恶意揣测,人家王朗明明是真的在悲痛来着。

    陈暮缓缓步入厅堂,从侧面打量。

    就看到王朗年约三十上下,面容清矍,体态壮硕,长得也是相貌堂堂,十分威武。

    拜在杨赐的门下也有半年了,倒也知道自己的两个师兄,一个当然是汉灵帝刘宏,另外一个就是王朗。

    之前说过,当时候收徒弟,一种是入室弟子,一种是大课弟子。

    刘宏陈暮王朗三人,就属于杨赐的入室弟子。

    其他人包括杨赐在太学教书那段时间教的那帮太学生,都属于大课弟子的范畴,只能算普通门徒。

    据说王朗是年幼拜在杨赐门下,学习经书,所以后来当杨赐当了帝师,收了刘宏做学生之后,就再也没有收过其它徒弟。

    因此如果不算遍布天下的普通大课弟子以及太学生的话,陈暮真正的同门师兄弟,确实只有刘宏和王朗两人。

    而且经过多方验证,这个王朗的确就是后来被诸葛亮骂死的那位王司徒。

    毕竟也没第二个字景兴的王朗了。

    虽然骂死王朗这事是《三国演义》的事情,历史上的王朗是老死的,但老版《三国演义》的形象实在是刻入陈暮dna里的印记。

    那皓首匹夫、苍髯老贼的模样,与眼前这彪形大汉简直是天壤之别。

    让陈暮有点怀疑自己看了假的《三国演义》。

    不过仔细想想,或许还是刻板印象害死人,电视剧毕竟是电视剧,现实才是现实。

    东汉的文士并不是大家想的孱弱形象,那可是都是悍勇之辈,一言不合就拔剑砍人的主。

    王朗在会稽,是敢拍马舞刀大战太史慈孙策的人物,要是真像电视剧里那样孱弱,未免太假了些。

    更何况现在的王朗才三十三岁,而电视剧中的王朗已经七十有六,形象不统一也正常。

    想到这里,再看王朗现在的形象,也顺眼许多。

    只是这么一看,自己作为一个穿越过去的现代人,小鸡仔般的体型,属实没有牌面。

    文倒是可以下马安天下,武的话.......

    陈暮自忖,就王朗这体型,估计能打他三个(自信点,把估计去掉,王朗战平太史慈,打你十个都没问题)。

    只是这也不能怪他。

    将心比心,现代人真穿越过去,没有经过多年的武力锻炼,一下就能舞刀弄枪当万人敌?

    汉朝人为什么这么凶悍?

    那是因为他们生活的环境就是这样。

    首先是服兵役,汉人成年男子必须要去战场当两年兵。

    其次是世道乱,外地环伺,内部不稳定,没有武力一点,根本不可能在这个兵匪多如蚁的时代活下来。

    反观现代人,就算日子过得再差,好歹是和平年代,吃穿不愁,生活很安逸。

    在没有经历过这样随时可能会被杀的乱世时代,现代人穿越过来,忽然上了战场,要你和敌人生死搏杀?

    那要是敢拔刀子腿不发软,都算是万里挑一的豪杰了,最少也得是个特种兵退役。

    所以陈暮弱鸡,是符合穿越理论知识的,没有任何问题。

    要是穿越过来后,立即天下无敌,那才叫离谱。

    “师兄。”

    陈暮快步走过去,扶着王朗,一脸悲恸道:“请节哀,师君在天有灵,也不愿看到你如何悲伤。”

    “?”

    王朗一头雾水地被陈暮搀扶起来,疑惑地看着他,又看向杨彪。

    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有个师弟呀。

    杨彪介绍道:“景兴,这是我父半年前新收的入室弟子,陈暮,字子归,父亲生前一直是子归在照顾。”

    “原来是小师弟。”

    王朗擦了擦眼泪,长叹一口气:“我不在师君身边,多亏你在一旁照料。”

    陈暮惭愧道:“可惜我在师君身边时日太短,虽然时常聆听他老人家的教诲,却未能像师兄一般得到师君的真传。”

    王朗叹道:“以后在经学上若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你来问我吧。不过,陈暮........”

    他挠了挠着发扬的耳后根,总觉得这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

    “若是如此,以后就得麻烦师兄了。”

    陈暮平静回应。

    “字子归?”

    王朗忽然恍然道:“你是为父报仇那个。”

    陈暮本来想微笑回应,忽然又意识到现在是老师的葬礼上,便保持着平静,看向王朗微微点头。

    汉灵帝一张榜,自己天下闻名,昭然千秋。

    如今别说这些历史人物见多了,几百上千年后,自己就是响当当的历史人物。

    哪怕见到曹操刘备袁绍这样的三国君主级别人物,也十分淡然。

    因此他现在与王朗交谈,倒不是说来瞻仰饶舌天王,而是有另有目的。

    一来是作为师弟确实要和这个师兄沟通一下,二来是想问问他以后有什么打算。

    根据珍贵史料记载,诸葛亮骂王朗的时候曾经说过,“你世居东海之滨”。

    这个东海之滨,就是徐州的东海国。

    自己要去青州,就必须要路过徐州,如果能叫上王朗一起同去,路上怎么说也有个伴。

    “师弟为父报仇,孝传千古,真乃孝勇之士也!”

    王朗竖起了大拇指。

    “师兄谬赞。”

    陈暮看到不远处十一岁的小杨修拿了一件素衣出来,便说道:“我们身为师君的入室学生,理当为师君披麻戴孝。”

    王朗接过素衣,眼睛红了起来,哀叹一声,将衣服穿上,点头道:“正当如此。”

    陈暮和王朗披麻戴孝,跟着杨家人一起当起了孝子。

    入室学生的地位相当于儿子,这一点上,如果你不这么做,在东汉反而是一种不孝顺的表现,因此没人会反对他们为自己的老师戴孝。

    不过当孝子确实累,每日要跪在灵前,答谢来往宾客,晚上还得守灵,一两天没法睡觉是常有的事情。

    杨赐去世后停了大半个月的灵,到十一月初,终于要下葬。

    汉灵帝遣左中郎将郭仪为使持节,中谒者陈遂、侍御史马助持节送柩,陈遵、桓典、兰台令史十人将羽林骑、钲车介士前后鼓吹。

    陈暮王朗与杨家族人护着灵柩回弘农,大约200公里的路程,后世两个小时,现在花了三天时间才到。

    好在东汉的防腐技术相当发达,马王堆汉墓女尸千年不腐就是证明,倒也无事。

    在一片悲伤的气氛当中,杨赐总算是安葬进了弘农杨家祖地。

    这段时间陈暮与王朗也相熟,师兄弟打得火热。

    杨赐葬礼结束后,陈暮也问了王朗打算,他说准备弃官回乡为师守孝。

    陈暮便邀请他一起走,王朗欣然答应。

    本来按照正常流程,陈暮也得守孝,一般是一年到三年,只是他确实没有办法,必须要去青州开始新的筹划,所以只能厚颜无耻地没有弃官,赶赴青州上任。

    中平二年十一月,陈暮与王朗再加上刘备派来接他的太史慈,三人与十多名护卫士兵一起上路,往青州而去。

第四十四章 兄弟相聚

    从司隶去青州有一条路其实很好走,那就是走水路。

    沿着黄河一路顺流而下,可以直达济南。

    只是为了照顾王朗,众人在济北国的临邑县下船,陈暮送王朗去肥成县。

    因为肥成县北面就是济南国,南面过了鲁国就是东海国,离青徐二州都非常接近,是中间地带。

    在去肥成县的路上,陈暮问王朗守孝之后,有什么打算。

    王朗叹气道:“当前并无什么打算。”

    “师兄不愿出仕了吗?”

    陈暮问。

    王朗出名虽全靠诸葛村夫,但实际上他也是当世名士,才华很高,将来名列三公,成为司徒,就证明了他不是庸才,不出仕就太可惜了点。

    “自桓帝以来,天下纷争不绝,又到如今天子继位,黄巾猖獗,各地盗匪无数,社稷累卵之危,生灵有倒悬之急。”

    王朗感叹了一句:“我虽然很想出仕为朝廷效力,但无奈天下不宁,世道不靖,贪官污吏横行,狼心狗行之辈汹汹,我也只能离世避祸,先在家乡为师君守孝三年吧。”

    陈暮浑身一个激灵。

    糟糕。

    刻入dna里的记忆起反应了。

    他差点一句“住口,无耻老贼”就蹦了出去。

    好在反应过来,及时改口道:“师兄此言差矣,如今虽然世道不好,但也正需要我等正直之士匡扶天下。我此去青州,必然罢黜各地贪官污吏,还青州一个个朗朗乾坤。若师兄愿意来青州赴任,我就上奏朝廷,为师兄谋个官职,如此我们师兄弟共同治理地方,国安民乐,海晏河清,岂不美哉?”

    “这......”

    王朗心中意动,犹豫片刻,还是摇摇头:“算了,我既已弃官,就应当先为师君守孝,若以后真到了那时,我必然来找师弟。”

    “那就一言为定。”

    陈暮笑着回应。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

    从临邑到肥成一路并不平坦,山地丘陵,荒山野岭无数。

    穿过平阴县,就到了泰山西部余脉,山路陡峭难行,林木遮天蔽日,过了晌午,眼看再过两三个时辰就能穿过这片山岭,抵达山后的肥成县。

    山林茂密,崇山峻岭。

    就在此时,左面林间忽然杀出一标人马,为首的大汉手举长槊,大喝道:“泰山孙婴子在此,马匹财物留下,反抗者杀无赦。”

    泰山贼?

    陈暮皱起眉头,双腿紧紧夹着马腹,准备随时调转马头开溜。

    在中平五年陶谦去徐州之前,臧霸、孙观、吴敦、尹礼、昌豨等人在泰山上聚众为贼,劫掠地方。

    而且不仅是这几人,泰山山脉山林茂密,山势陡峭,里面还有大量如黑山军一般的黄巾余孽,青徐二州此时并不算安宁。

    泰山贼五人战斗力虽然也就臧霸能达到80以上,但那孙婴子身后跟着数百人,敌我力量悬殊,陈暮也只能第一时间想着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了。

    “可恶!”

    然而让陈暮没想到的是,听闻有人劫掠,太史慈都还没说话,王朗就勃然大怒,抽刀指着敌人暴喝道:“反国逆贼,不思报效国家,为国效力,反而聚众为匪,侵扰地方百姓,今日我就要好好教训教训你。”

    这一声大喊把陈暮吓一跳,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看到王朗说罢之后,就已经拍马舞刀,直取那孙婴子。

    孙婴子就是泰山五寇里的孙观,再过几年会跟着臧霸投靠了陶谦。

    但此时确实在泰山上劫掠为生,名为泰山贼。

    按照往日,他麾下数百人,对面才十多人,一般人早就丢下财物逃跑了。

    结果孙观忽然看到一彪形大汉奔马向他冲来,心中虽惊讶,却也不慌不忙举槊就与那人战在一起。

    这个时候孙观后面的匪众还没有跟上来。

    山区不适合骑马,所以孙观这帮人也就只有他有马匹,冲也是冲得最快。

    结果在山道王朗与孙观交战,其他人反倒没有第一时间过来。

    就看到王朗与孙观扭打在一起,刀光剑影,金属不断碰撞,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孙观占了武器长的便宜,一开始还压着王朗打,但武艺好像比不得王朗,战了十数回合,很快就被王朗贴身短打。

    这个时候兵刃太长的缺点就暴露出来,孙观左挡右支落入下风。

    等到快接近二十回合的时候,孙观再也无法抵挡住王朗的猛攻,在最后挡住一刀劈砍后,被打得抱头鼠窜,调转马头狼狈逃跑。

    主将被打败,众多泰山贼士气大跌,也连忙跟着一起跑。

    看着他奔马逃窜,王朗将手中环首大刀抗在肩上,哈哈大笑道:“小小贼寇,不过尔尔。”

    一套操作,把后面的陈暮看得一愣一愣的。

    这特么是王司徒?

    当年诸葛亮骂王朗的时候,有这战力,何惧诸葛村夫?

    不过仔细想想,骂战的时候王朗七十有六,这年纪能骑马就算不错了,没有战斗力也正常。

    毕竟是能跟太史慈打个五五开的男人。

    如果在三国游戏里,太史慈的武力值好歹也在90以上,王朗战平太史慈,武力值最低也在80左右。

    打个泰山贼孙观,确实不是什么大问题。

    “师兄武艺惊人,打得这泰山悍匪望风而逃,真是令小弟佩服。”

    陈暮走过去大吹法螺,表达了钦佩之心。

    这战斗力,在当世文人之中,确实是天花板级别,就是不知道徐庶能不能打得过他。

    王朗收刀回来,淡然一笑:“行走于乱世当中,武艺可不能荒废,师弟,你也得勤加锻炼,好好学武才行。”

    陈暮看了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再看看王朗那一身腱子肉,尴尬道:“师兄教训得是。”

    过了泰山西侧山脉,就抵达了肥成县,陈暮和王朗在这里分道扬镳。

    临邑县在肥成县的西面,而济北县在肥成县的北面,送王朗过来,也不算绕了太远的路,只是稍微耽搁了一点时间而已。

    因为正常路线,是从北面泰山山脚从临邑到济北,现在是多了个步骤翻越泰山,如此只要翻越回去,就是正常的路线,顶多就是浪费那么几个时辰,碍不了大事。

    两天后,陈暮和太史慈就已经抵达了济南国的祝阿县,远远地在祝阿县外的亭中,就看到了十余骑在等候着他们。

    太史慈已经提前派人去报信,刘关张带着几名招募来的太守掾史前来迎接。

    已是十一月,朔风吹拂,接近一年不见,刘备关羽张飞激动不已,当看到官道尽头出现骑士身影的时候,按捺不住心情,奔马而来。

    “四弟!”

    “大哥二哥三哥!”

    陈暮也心中略微激动,拍马奔驰,加快了速度。

    四人很快相遇,勒住马匹,翻身下马,环抱在一起,哈哈大笑。

    兄弟相聚,终于能够一起大展身手,开启一片全新的天地了。

第四十五章 大方向

    四兄弟重聚首,当天夜里,一行人浩浩荡荡回了济南治所东平陵。

    东平陵离祝阿也就不到百里,换算成现代单位就是40公里,到晚上的时候就到了。

    出乎意料的是,太守府十分简陋,只是城东的一间普通三进三出的宅子,相比于别地太守的豪华宅邸,这里简单地像个茅草屋。

    不过对于刘备来说,住在这里已经算是不错了。要知道他在平原国当国相的时候,刺客可是轻而易举摸进了他的房间。

    进入所谓的“太守府”,里面果然几乎没有任何守卫,除了一个胡志充当管家以外,甚至连个仆人都没有。

    问了一下情况,原来刘备到济南后,当地贪污成风,官员与豪强互相勾结,欺压百姓,鱼肉乡里。

    刘备遣督邮去各地巡查,发现情况后,就上奏朝廷,罢黜处置了很多官员。一时间济南国政治清明,官吏贪污**的现象为之一空。

    但之前遗留下来的很多问题还是没有解决,而且刘备来济南的时候,就带了一万多无家可归的灾民,这些灾民在灾难中失去了他们的家园,失去了土地,生活没有着落。

    再加上济南原本就遭受过灾难民众也不少,因此刘备算是一直在苦苦支撑,情况并不算太好。

    最惨的时候,甚至连原来的太守府也被他卖掉,换成钱财用来治理地方。

    就这间房子,还是刘备娶了当地一位巨富的女儿,特意送给他的,不然刘备就只能真的去找个普通民居住着了。

    好在整顿吏治的效果明显,将一批搞歪门邪道的官员罢黜后,大力提拔了一批工作能力强、有责任心的干吏,又有沮授帮忙,算是勉强撑过了前期。

    今年春耕,济南大丰收,情况就好转了许多。

    而且汉灵帝还将从荆州扬州益州收上来的税用于补贴地方,刘备不仅赎回了太守府,还将地方打理得井井有条,焕然一新。在去年的官吏考察中,也得到了优秀的评价。

    只是刘备如今住惯了这小宅子,太守府虽然赎回来,反倒不太喜欢。

    因为经常有平民百姓到他家里来拜访,刘备愿意与百姓交谈,同席而坐,同簋而食,倾听民意,太守府弄得高门大院,森然威严,让百姓有些畏惧,反倒这种小房子就亲民许多,更容易亲近百姓。

    听到刘备在济南的经历,陈暮也只能无语,好好的两千石高官混成这幅德行,全大汉估计也就刘备了。

    只是联系到刘备当平原相时候的情况,大抵也能释然。

    毕竟这种事情是特么写在《三国志》里的事,做不得假。无非换个地方当国相而已,跟五六年后在平原国做国相的时候,没什么区别。

    进了“太守府”,第一件事情当然是拜访刘备的母亲和妻子。

    刘备的母亲不到五十岁,头发却花白。

    这个时代对于百姓的摧残是显而易见的,普通人从事大量体力劳动更容易显老。

    特别是刘备早年丧父,母亲一个人把他拉扯大,四十多岁的年纪,就佝偻着身躯像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太。

    早听闻陈暮是刘备的结义兄弟,刘备能有今天,陈暮功不可没,老太太握着他的手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感谢,同时诉说着自己带刘备长大有多么不容易,讲着他小时候的糗事。

    陈暮笑吟吟地看向刘备,原来自己老大哥小时候那么调皮,曾经差点放火烧了别人的屋子。

    刘备在一旁尴尬不已,急忙劝说众人进屋。

    这个时候刘备的老婆李氏已经在里面等着,长得大家闺秀,确实不错。

    据说还是李家先下的聘礼,原因是在去年某次集会上,姑娘一眼相中了面如冠玉的刘备。

    没办法,刘备相貌堂堂,长得很帅,受女孩子追捧是很正常的事情。

    李氏怀中还抱着个小孩,上个月刚刚出生,名叫刘封,看这样子,估摸着以后怕是没刘禅什么事了。

    见过了刘备家人,又见了关羽的家人,嫂夫人胡氏长相虽然一般,却落落大方,举止得体,旁边站着一个小男孩,应该就是关平。

    “关平见过叔父大人。”

    小关平长得白白嫩嫩,今年七岁,身材却随他父亲,已经有一米四,体态壮硕。

    看着他腰间佩戴的一柄三尺三存长的环首小刀,陈暮嘴角微微抽搐,看来以后连揍小学生的单都不能接了。

    “好孩子,读书了没有?成绩怎么样?。”

    陈暮摸了摸关平的脑袋,满怀恶趣味地说道。

    嗯,才十八岁的自己,就已经体会到了当长辈的快乐,这种感觉还真不错。

    难怪在穿越前,自己那些亲戚长辈每年都得折磨自己一遍,光是关心有没有对象这个问题就得把人烦死,原来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是这么爽。

    关平吱吱唔唔道:“读书了,成绩......尚可.....”

    关羽在旁边叹气道:“念了快一年的书,字却只认得十数个,看来这小子不是读书的料。”

    被自己的老爸无情揭穿,关平满脸写着尴尬。

    陈暮笑了笑:“无妨,不过字还是得认。就算以后要上战场为将,也得学会兵法韬略才行,可不能只做一个只会舞刀弄棒的莽夫。”

    张飞警觉,隐隐感觉自己老弟似乎话里有话,意有所指。

    见完大哥二哥的家人,四兄弟来厅堂议事。

    四人坐下,刘备好整以暇道:“四弟,如今你来青州做刺史,有何规划没有?”

    陈暮点点头:“三件事,第一是将青州的官场肃清一下,贪官污吏就不要了,哪些不称职,我会上书弹劾。第二是治理地方,要先把青州的黄巾贼处理掉,让青州境内的治安环境好一些。第三就是民生问题,这些是我目前要做的,也是我职权之内。”

    刺史的官职品秩确实比太守低,而且这个职务是一个监察性质的官,并没有实际插手地方的权力。

    但如果地方官吏不作为,或者有什么违法的行为,刺史就可以上书朝廷,对太守及以下的官员进行弹劾,罢黜他们的职位。

    很多人以为督邮是刺史的属吏,实际上督邮是太守的曹掾史,虽然跟刺史一样,督邮也是负责督查地方官吏。

    不过刺史可以弹劾上到太守,下到县令,而督邮则只能督查县令以下官职,如县尉县吏等。

    原本历史上刘备以黄巾起义加上镇压张纯叛乱的功劳当上安喜县尉,就是被督邮罢黜。然后刘备一怒之下,将督邮痛打一顿,扬长而去。

    这其实是汉灵帝不希望有那么多军功上位的官员,因为这些官职他要拿来卖,跟之前的张纯造反没什么关系。

    听闻陈暮要做的这三件事,刘备摇头说道:“话是这样,四弟要做的事情,也确实是刺史职责。只是如今青州官场十分复杂,很多官员都有背景,怕是不好处理。”

    陈暮笑道:“我初来乍到,不知道这里情况,当然不会那么快对官场下手,等我摸清楚了青州官场的路数再说。”

    “原来四弟早就有自己的考量,看来是我想多了。”

    刘备赞赏了一句,又说道:“不过青州黄巾贼......这些人啸聚山林,分散于各地,若是聚集在一起,甚至多达百万,亦非一朝一夕能够解决。”

    陈暮点头道:“所以目前当务之急,还是得了解一下青州黄巾具体细节,一来立威,二来这些都是劳动力,不能放过。”

    一旁的关羽插嘴道:“四弟想要知道哪个地方的黄巾贼?”

    “先从济南开始吧。”

    陈暮沉吟道:“饭要一口一口吃,步要一步一步迈。”

    刘关张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陈暮看他们笑,心里就猜到了原因,笑道:“莫不是济南黄巾已经被兄长们肃清了?”

    张飞乐道:“在沮授的建议下,大哥打了数仗,击溃了济南黄巾,受降数万人,如今全都抓起来开垦田地,现在济南已经没有黄巾贼了。”

    陈暮欣慰道:“那就好,既然济南已经没有了黄巾贼,就说说其它地方的黄巾贼吧。”

    刘关张三人便把青州黄巾的分布情况跟他说了一下。

    当年曹操怎么起的家?还不是收降了百万青州黄巾,屯田致富,这才有了官渡之战的底子。

    要不然以他占据兖州的实力,几乎不可能跟袁绍在河北的势力抗衡那么久。

    现在陈暮到了青州,这些百万劳动力当然不能资敌。

    要知道青州就是后世的山东,农业大省,对于农作物来说,自然条件相当不错,如果能够在青州掌权,大规模屯田,养活百万人并不是什么问题。

    将青州黄巾的情况说明了之后,刘备说道:“四弟向来都有谋略,有自己的打算。既然要先收服黄巾,你要为兄做什么,尽管开口。”

    陈暮想了想道:“马上就要十一月了,天也该冷了吧。”

    “是啊,最近天气确实越来越冷。”

    刘备点点头。

    陈暮眼中闪烁,地暖经济效应在洛阳风生水起,就是不知道在青州怎么样。

    古代就这一点好,什么都没有,只要搞发明创造,提供新鲜事物给那些有钱人,很快就能将富豪们的钱掏出来。

    经济的意义就在于货币流通,对于那些富豪来说,钱埋在地里,就跟废铜没什么区别。

    盘活了市场,就等于盘活了经济,市场和经济繁荣,国力才能富强。

    当然。

    这一切的前提是生产力达标。

    宋朝之所以能商业发达,人口最多的时候能到一亿多,就是靠着改良农具,修缮水利,又从越南进口的占城稻提供足够的粮食,保证了足够的生产力。

    汉朝亩产极低,想要让经济到达繁荣的地步,是不可能的事情。肚子都填不饱,更别说促进经济。

    所以陈暮要想打开局面,首先就得在青州弄到足够的农田,让劳动力有田种。

    其次才能考虑劳动力的问题,不然就算把百万青州黄巾贼打服了,没有田地给他们种,一样没法屯田,最后坐吃山空。

    当天夜里,四兄弟抵足而眠,又聊了很多事情,这才睡去。

第四十六章 小细节

    第二天,陈暮又去见了刘备手下帮他治理地方的几位名士。

    如乐安人周世,北海人熊敬等等,都是在历史上没有被写入史书的人,智力估计不会超过50,顶多是一县县令之才,见个面就行。

    主要还是沮授和简雍,等与众人打了个照面之后,刘关张带着那群名士出去处理今天的政务去了,陈暮就把沮授简雍留下来,三个人开了一个谋士小班子会议。

    值得一提的是,荀攸现在也在济南。原本在刘备帐下做小吏,因为才能出众,被刘备向朝廷举荐为县令,目前在东朝阳县,将地方治理得井井有条。

    今天荀攸也来了,但陈暮却没有留下他,只留了沮授和简雍。原因很简单,荀攸背景复杂,身后有党人的影子,远远还谈不上自己人。

    而沮授因为之前就与刘关张陈交好,目前也是全心全意在刘备帐下做事,所以是可以信任的心腹,当然能参加高级会议。

    这次会议也是刘备帐下的谋士第一次会议,如今谋士的规模还小,但小有小的好处,那就是意见容易统一。

    “公与兄,宪和兄。”

    陈暮跪坐在桌案后,毫不客气地占据了主位。

    沮授简雍分列两边,沮授正经许多,简雍仗着和陈暮相熟,躺在席子上,毫无风度。

    “子归,你此次来青州,有何打算?”

    沮授问了跟刘备一样的问题。

    面对沮授,陈暮的回答也不一样,说道:“三件事,第一,建立一个情报机构。第二,开谋士扫盲班。第三,开一个书院。”

    沮授迷茫道:“我......听不懂。”

    情报机构是什么,谋士扫盲班又是什么?书院的话倒是明白,是像太学一样的教育机构吗?

    “情报机构者,邦汋之道也。行贿赂、刺杀、伺察、暗间之事。”

    陈暮解释了一句,邦汋一词出自《周礼·秋官·士师》,从春秋战国时代开始,刺探敌方军情之类的间谍就已经存在,只是一直不受统治者重视,没有系统性大规模训练。

    这种情况要持续到唐朝武则天时代才会出现,后来宋朝的皇城司,明代的锦衣卫东厂西厂,清朝的粘杆处,都是用来做维护统治者权力的工具。

    情报的重要性现代人应该都很清楚,陈暮要创立这样一个情报机构,在心中其实早就有腹稿,为的是刺探一些有用的情报。

    毕竟不可能一辈子拿史书当饭吃,历史已经因为他而改变,未来会发生什么,谁也料想不到。

    听了他的解释,简雍和沮授互相对视一眼,都能看出对方眼里的茫然。

    邦汋之道他们也懂,但系统训练专业人员,鬼知道怎么弄。

    陈暮笑了笑:“为你们介绍一个人。”

    说着拍了拍手掌。

    厅堂后面,一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

    男子缓缓来到厅中,拱手道:“在下侯栩,字伯杼,见过二位。”

    侯栩已经对张让构不成威胁,张让也就不再关注他。

    洛阳监狱关的虽是重犯,一般来说,哪怕大赦天下也不会赦免造反的反贼。

    但一来侯栩已经变成了无关痛痒的小人物,没人会记得他是谁。

    二来上行下效,加上王钧帮忙,花了些钱就把人赎出来。

    这是陈暮早就定下的一步棋,现在终于发挥了用处。

    沮授和简雍站起来回礼。

    等侯栩坐下后,陈暮才说道:“从今日开始,侯栩先生就是我的青州别驾,而暗地里,则是军情司麾下间曹史,我为军情司司命,公与为主记室史,宪和为参谋曹掾。”

    沮授和简雍面面相觑,就这么莫名其妙设立一个官方机构了?

    各地官员部门都有制式规定,私设机构是违法行为,哪怕陈暮是青州刺史,刘备是济南太守,也不能这么无法无天吧。

    沮授迟疑道:“这......算不算私设机构?”

    陈暮点点头:“算,不过你们要知道,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军情司的作用就是打探各地情报,传递过来让我们做内部参考,如各地豪强有没有欺压百姓,官员有没有贪污成风,民心有没有得到治理,这是维护地方稳定的秘密机构,所以你们不要对此有什么抵触情绪。”

    “好吧。”

    沮授不说话了,算是默认了这个机构的设立。

    简雍自然也不会说什么。

    他是刘备的亲信,一切都会为了刘备考虑,才不会去想私设机构会不会违法的问题。

    陈暮也当然不会跟他们说东汉朝廷已经维持不了多久,沮授聪明是聪明,也是智商有90以上的精英人物。

    但再聪明的人,也不可能看出十年后二十年后是什么局势。

    随着陈暮献策,收取了荆扬益三州田税,如今的天下还算稳定,就算是诸葛亮一夜长大,怕也以为汉朝统治还能继续稳固下去吧。

    “伯杼先生。”

    陈暮又转向侯栩道:“我昨夜已经与大哥商谈过,你留在济南,要人要钱大哥都会支持你,你先把济南的军情司的班底拉起来,交给你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帮我找出去年刺杀我大哥的幕后黑手。”

    侯栩点点头:“明白。”

    “除此之外,我们还得讨论一下如何治理济南。”

    陈暮开始做详细规划细节。

    跟刘备他们交谈,没必要说这么深层次,因为说这些他们也不懂,只要告诉他们大概方向就行。

    具体细节,就要交给下面人来做。

    毕竟如果什么事情都要让领导做的话,那还要下面的人做什么?

    陈暮规划的第一步,当然是在济南开展地暖经济。

    先从富人们手里收割一批钱财,再带动其它产业。比如铁矿产业、人工产业、粮食产业等等。

    第二步就是发展水利建设,趁着冬季农闲时,征全郡百姓开始服徭役。

    反正在家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出来做事。由官府出粮食,给一笔工钱,从黄河、漯水、济水等大型河流当中截取支流出来,大兴水利,开垦来年耕种的田土。

    要知道当时服徭役是只管饭,不给钱的。现在给工钱简直是良心政府,这样百姓的怨言也会少很多,到明年可耕种的田地则会多不少。

    第三步就是鼓励发明创造,如改进农具,发明新的耕地器具。

    等济南发展好了,再考虑从交州去搞棉花和占城稻的问题,毕竟这个时代从海上去越南,那跟找死没有什么区别,只有从陆路去。

    很多人不知道,后世的越南,就是如今交州的一部分,所以实际上交州就有占城稻,只是没有被推广而已。

    而且汉朝就有棉花,通过云南的丝绸之路,如今在云南,也就是益州云南郡有种植。

    可悲的是汉朝人把棉花当作一种观赏植物,根本就不考虑它的实用效率。

    一旦占城稻和棉花到手,青州的实力将会更上一层楼。

    除了这些以外,陈暮手里还有个大杀器,那就是海盐。汉代的食盐主要来源于盐池,对于海盐利用率不高。山东可是后世第一产盐大省,食盐主要来源也已经从盐池变成了海水。

    如果用明朝的晒盐法,就能获得大量的食盐,在这个年代,食盐就是钱,就是货币。君不见明清时代的盐商哪个不是富得流油?

    不过陈暮还没有掌控青州全境,现在搞晒盐法,就是给他人作嫁衣,还是提前做一下准备,等以后再说。

    规划了这些政务细节,事情也处理结束。

    接下来几天,陈暮就待在济南,与侯栩一起将军情司的班底人马拉起来。

    他以后世的特务机构为核心,组建了这支新的情报部门,各人员都是秘密调派,第一批人马都是刘备麾下精锐士兵,忠诚度极高,成为首批军情司探员。

    按照陈暮的策划,这些人组织严密,上下级分工明确,有上层的领导部门,中层的行动人员,下层的情报人员。

    通过各种办法,比如吸纳、雇佣、收买等方式,很快就将触角伸向了东平陵县各处。

    而且这些情报人员自己也不清楚自己隶属于哪个部门,因为上下级都是一对一联系,情报传递方式也十分特殊,一旦事情败露,或者出现了叛徒,也不会往上牵连。

    比如陈暮与侯栩,侯栩与一名中层人员,这位中层人员再去吸纳某个豪强府邸的奴仆,层层递进。如果这名豪强奴仆被抓,供出那名中层人员,这名中层人员可能是县里某个店铺老板,可能是饭堂伙计,出事后,很快就能被组织察觉,从而切断联系。

    当然。

    这只是一个比喻。

    在青州,或者至少在济南,军情司一旦建立,哪怕某个人员暴露,也没人敢去抓,至少刘备有这个实力将人保护起来。

    至于真到了那个地步,是以后战乱时期,军情司安插去天下各处时候要遇上的事情,那就是另外一回事。

    陈暮待在济南大概有半个月时间,这段时间他只做两件事情,一件是推动地暖,第二件是军情司组建,等这两件事情步入正轨,也是他该离开的时候。

    青州刺史的治所并不是济南,是在济南旁边的齐国。

    虽然他作为刺史,可以将治所移往济南。

    但陈暮来青州可不是只打算治理济南一地,他是要控制整个青州,因此齐国必须去一趟。

    到十一月下旬,陈暮离开了济南,带着关羽和典韦,往齐国而去。

第四十七章 夺权

    青州刺史。

    在陈暮之前是如今的少府黄琬。

    黄琬升少府后,一直空缺。

    要到中平五年,也就是一八八年,才有新的刺史赵琰接任。

    而且也没有坚持多久,等到一九零年,新刺史焦和上任,同样无法对青州做出改观。

    没办法,现在青州就是个烂泥潭,百万黄巾军浩浩荡荡,除了济南、齐国、乐安等地稍微好一点。

    其它地方的黄巾占山为王,有些甚至割据县城,杀死官吏。在焦和当青州刺史的时候,甚至还出现了黄巾遍地的景象。

    由此可见,这个时候青州几乎成为了黄巾军的大本营,包括东莱、城阳、北海三郡,黄巾势力尤其庞大。

    陈暮带着关羽和典韦以及刘备给的两千精锐士兵,浩浩荡荡开赴齐国,抵达了齐国治所临淄。

    齐国国相吴匡在城外迎接他,这个吴匡不是何进部曲那个吴匡,而是曾经的弘农太守,字伯康,曾经与长乐少府黄琼共佐清河王事,今年已经60多岁了。

    远远地见临淄城外的亭中有数十人等候,陈暮翻身下马,快步走过去,看到了这个苍髯白发的老者,拱手施礼道:“可是吴国相?”

    吴匡微微拱手回礼:“正是。”

    “久闻公之大名,今日有幸相见。”陈暮态度很恭敬,吴匡是名士,又是长者,虽然刺史有监察太守的权力,但并不意味着他就能倨傲。

    见他态度很好,吴匡也收了轻视之心,点点头道:“陈刺史为父报仇,孝勇刚烈,亦是难得的人才,请进城一叙。”

    军队驻扎在城外,二人进城,在关典的护卫下,陈暮与吴匡一起进了太守府,分列而座。

    众人坐下后,陈暮才拱手问道:“老大人可知,我此次来青州,身负天子重任,为的就是扫清青州黄巾,肃清贪官污吏,治理好地方,还一州百姓清平安稳。”

    吴匡摸了摸下颌白须,说道:“我自然知道刺史之责,不知道陈刺史有何见教?”

    “那缘何我来齐国,却是一片民不聊生的乱象?”

    陈暮笑呵呵地一句,顿时让刚见面时的宾主融洽荡然无存,场间气氛凝固住。

    吴匡脸色微微发黑,淡淡地道:“陈刺史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非也非也。”

    陈暮摇摇头:“我是来助老大人一臂之力的。”

    吴匡这人虽然没什么治理地方的才干,但为人素有清名,不是什么贪官污吏,所以就没有到图穷匕见的时候。

    “如何助老夫一臂之力?”

    吴匡反问。

    陈暮看了看四周,都是吴匡的亲信,便问道:“老大人可知如今齐国之弊端在何处?”

    “这......”

    一下就把吴匡问住,吴匡来齐国后,也没心思治理地方,得过且过。

    他已经老了,年近七十,早就没有了雄心壮志。

    所以各地县乱就乱,黄巾侵扰百姓,豪强聚众为贼霸占田地他都不想管,只要临淄没出什么事情就行。

    似乎是察觉到了上官的尴尬,吴匡的法曹史,一位青年文士拱手道:“刺史,齐国之乱,在于匪乱,此间宗贼甚盛,民众不依附官府。各地黄巾占领田地,聚集民众,不服从官府治理,使得百姓凋零,没有法纪。”

    陈暮点点头:“你叫什么名字。”

    “氏仪。”

    氏仪回答道。

    “哪里人?”

    “北海营陵人。”

    “缘何在此?”

    “我本是营陵小吏,因北海原来的太守被黄巾杀了,如今已经被黄巾占领,我只能来齐国。”

    “很好。”

    陈暮看向吴匡说道:“老大人,我想聘氏仪为从事,不知老大人是否割爱。”

    吴匡不悦道:“氏仪是我的法曹史,怎么能让与你。”

    陈暮毫不客气地道:“老大人来齐国也有一年了,但如今齐国却还是这般景象,我要治理地方,自然需要人才,氏仪在老大人麾下,每日无所事事,浪费人才,自然要在我麾下发挥才能。”

    吴匡睁大了眼睛,怒道:“竖子,你莫不是想夺我国相之权?”

    陈暮冷笑一声:“吴国相,我敬你一声才称你为大人,勿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自己出去看看,我从般阳昌汶等地一路过来。沿途匪多如蚁,甚至有贼人占据县城,操纵一地这种骇人听闻的消息。我若是你,早就自刎而死,有何面目在此与我咆哮?”

    “你.......”

    吴匡咳嗽一声,气得不行。

    陈暮站起来,向东拱手道:“我奉天子之命来青州坐镇,便是要把青州治理得海晏河清,还百姓一片朗朗乾坤。你这庸碌无为的官员若是全力支持,不碍我事便也罢,到时候功劳还能分润你一笔。若是能力平庸,还要阻挠我肃清齐国,那就是逼我上奏罢黜你,我劝老大人切莫自误,免得晚节不保!”

    这就是真正的图穷匕见,要夺权了。

    之前陈暮本来还想用温和一点的方式跟吴匡商量着来,毕竟人家老头60多岁,也许不是不能通情达理之人。

    没想到这人明明没有治理地方的本事,却连个小官吏都不肯放给他,说明这是一个贪恋权力之辈,那这种人就没必要跟他客气,直接下令夺权就是。

    反正他手头有兵,这年头有兵的才是大爷。更关键的是,刺史确实有监察太守的权力,吴匡自己不作为,还要阻挠有作为的刺史,那就是恶官,绝不能因为他年纪大而姑息。

    见上官受辱,吴匡的兵曹史站出来怒喝道:“安敢辱使君?”

    “嗯?”

    关羽眯起眼睛,上前一步,青龙偃月刀在地上一顿,竟是硬生生将地板砸出个窟窿来。

    典韦手持宣花大斧,同样往前走了一步,虽然没什么动作,但鼓囊囊的衣服里似要迸出来的虬结肌肉,也足够威慑一切不服。

    “呵呵。”

    陈暮见场内气氛不太好,轻笑一声,又对吴匡说道:“老大人,你也是素有清名的名士,也不愿意看着齐国乱成这样而不治理吧。如今我带着兵马来,就是为了保境安民,并非是为了夺老大人之权也。如果老大人愿意给我两年时间,将权力放给我,我会还老大人一个干干净净的齐国。如此国安民乐,岂不美哉?”

    这就是在给台阶下了,看吴匡识不识相。

    吴匡脸色变幻不定。

    活了一辈子,被一个毛头小子给拿捏住,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但又没办法。

    他自去年被朝廷调到齐国来,到现在一年时间齐国的情况不仅没有变好,反而更加糟糕。

    刺史有检察权力,如果把他的情况上奏朝廷,恐怕自己马上就会被罢黜。

    那样的话原来的清名不仅毁于一旦,恐怕也必然落个晚节不保。

    想到这里,吴匡叹气道:“罢了罢了,老夫老了,身体确实已经吃不消。这齐国,就交由你来治理吧。”

    陈暮微笑拱手:“老大人明智之选。”

第四十八章 筹谋

    在东汉,太守被称为使君。

    这一点在初中课文《陌上桑》之中就已经写明。

    等到刺史被称为使君的时候,要再过几年,汉末时期刺史权柄更重的时候。

    至少目前来说,刺史的官职肯定是要比太守小,权力也要小。

    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但从职权上来说,刺史和太守虽然没有上下级关系,刺史却有监察太守的职责。

    所以以刺史之位夺太守之权,在东汉历史上数不胜数。

    几年后陶谦刘表做徐州荆州刺史的时候就不多说了,单说三十年多前,“天下楷模”李膺,就干过这事。

    而且同样是当青州刺史夺权。

    当时青州官场十分黑暗,贪污成风,**横生。

    李膺才刚到任,就罢黜了大量郡守县令,整顿吏治,严查贪官。

    一时间整个青州官员见到他就弃官逃跑,根本不敢抖自己两千石高官的威风。

    在这种情况下,李膺以刺史的名义治理青州,掌控了一州大权,堪比州牧。

    而且后来因为将青州打理得非常不错,很快就被汉桓帝任命为渔阳太守。

    从这一点上来看,刺史变成太守,是升官不是降职,只不过刺史也确实是悬在太守头上的一把剑。

    然而当年李膺是以个人威望夺权。

    而陈暮论起个人威望,比之李膺就像腐草之荧光,如何比得上天空之皓月。

    李膺的威望高到什么地步?

    颍川八龙之一,后来被董卓强征为司空的荀爽,就曾以替李膺驾车为荣。

    八顾之一的郭泰,因为与李膺做了朋友,名震京师。

    因此李膺夺权,全天下的人都认可。

    那么陈暮呢?

    虽然也是天下闻名,但大汉人只是认可他孝顺,说他能跟“天下楷模”李膺比,那就纯属扯淡了。

    所以陈暮夺权,就得用特殊手段,一不能罢了吴匡的官,二不能以兵马相压。

    唯一的手段,就是利用吴匡没有治理好齐国这个点,进行政治攻击。

    如今一来,不仅吴匡无可奈何,连他的手下,也不得不服气。

    同时,也是最主要的一点,吴匡已经老迈,虽然贪恋权力,可就因为贪恋权力,让他不敢和陈暮相抗争。

    没办法,吴匡的确没有治理好地方,一个弹劾,立即就会被罢官,对于贪恋权力的人来说,这是非常不能接受的事情。

    陈暮一上任,就从老迈昏庸的吴匡手中把齐国大权夺了过来。

    确立了自己的权威之后,他在刺史府召开了第一次会议。

    会议人员只有四个,陈暮,关羽,典韦以及氏仪。

    之所以选氏仪,是因为他是北海人,跟齐国这边的豪强关系不深。

    陈暮到地方后,肯定会惩治贪官污吏和地方欺压百姓的豪强,如果吴匡手下有人是豪强内应或者本身就是贪官,他当然不能用。

    四人分列而坐,开始筹谋大事。陈暮等大家都坐下,才开口询问氏仪道:“氏仪,你字什么?”

    “回刺史,仪字子羽。”氏仪回答道。

    “嗯。”

    陈暮点点头:“你知道刚才厅堂那么多人,为什么我独独选中你吗?”

    “是因为我第一个发言吗?”

    氏仪问道。

    “不是。”

    陈暮摇摇头,有点失望,看来这个氏仪的智力没有到90以上。

    不过汉末顶尖人才早已经名留青史,要是随随便便就能抽到个ssr,那顶级人才也太廉价了一点。

    氏仪想了想,试探道:“是因为我不是齐国人?”

    “不错。”

    陈暮这次露出欣慰的笑容。

    虽然没有90以上,80应该还是有,算是个不错的人才了。

    “刺史是打算对齐国的贪官污吏动手?”

    氏仪思索片刻,问道。

    “不止。”

    陈暮说道:“不过这些你暂时还不用去思量,我来问你,我一路从济南走来,发现此间贼盛众,我想知道,都有哪些贼人?”

    氏仪只想到了第二层,那就是因为自己是北海人,所以不会和地方官吏纠葛太深,陈暮要对官员动手,却没有想到第五层,不知道陈暮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不过能想到第二层就不错了,对于人才不要过于苛刻,这个叫氏仪的年轻人没准以后还可以培养培养。

    听到陈暮的话,氏仪立即开始思考起来,缓缓开口道:“刺史,齐国有三贼,一贼为黄巾贼,倚靠泰山,占据般阳、昌国二县。二贼为各地宗贼,聚众为匪,抗拒王命,割据一方。三贼为地方豪强,自建坞堡,招募兵壮,庄园自成一县。”

    昌国就是后世的淄博市,淄博人应该知道,淄博市的南面就是马鞍山,这里属于泰山支脉,因此汉朝的时候管此地同样叫泰山,只是各个山头的叫法不一而已。

    齐国的黄巾贼,就藏身于马鞍山当中,占据了马鞍山下的昌国县,以及马鞍山山后,距离莱芜县很近的般阳县。

    “这些贼人势力如何?”

    陈暮问。

    氏仪斟酌了一会儿,说道:“以黄巾贼势最大,他们杀死二县豪强,掠夺了财物粮食,分发给百姓,二县民众争相依附,人数已经达到二十多万。宗贼次之,多则数万,少则数千。豪强最次,多则数千,少则数百。”

    “嗯。”

    陈暮沉吟道:“攘外必先安内,黄巾贼势大,暂时还不能轻动,要先把临淄城里的力量集中起来,免得我在外处理事情的时候后院起火。”

    氏仪默然不语。

    过了片刻,陈暮问道:“临淄城里有哪些豪强大富,家中有大量私兵奴仆之人?”

    氏仪想了想道:“首屈一指的当然是孙氏,其次有管氏、王氏、张氏等,约有十多户,家中奴仆从数千到数百不等。”

    “这些人谁好谁坏?”

    陈暮当然知道好坏并不是一言就能分辨出来,小孩子才论善恶对错,大人只看利益。

    但各地豪强亦有百姓风评,若是欺压百姓,当然会在风评中不佳。

    氏仪尴尬道:“豪强嘛,多多少少......”

    “哼。”

    关羽冷哼一声表示不满。

    典韦也翻着白眼。

    这两人都杀过豪强,关羽在河东杀人,就是看不惯豪强欺凌百姓。

    典韦闹市杀人,则是帮朋友报仇,都与豪强有关系。

    陈暮点点头:“你去把人叫来。”

    “所有人吗?”

    氏仪瞪大了眼睛。

    “嗯,全城所有豪强家主。”

    陈暮说道。

    “这.....”

    氏仪迟疑片刻,最终站起来,拱手道:“唯。”

    等他出去,关羽问道:“四弟,你要对这些豪强动手吗?”

    陈暮摇摇头:“不是,如果我对全城豪强动手,则整个城都要乱,到时候我们反倒会很危险。”

    关羽皱眉道:“有何惧之,豪强若敢反抗,我便派兵马屠光整个临淄豪强!”

    陈暮头疼。

    他其实不太愿意带关羽出来。

    因为关羽有自己的想法,属于帅才,脑子比较活络有自己的价值观。

    张飞虽然粗中有细,但其实也就长坂坡和义释严颜细过两次,其它时候都是大老粗,不会去想这些问题。

    就好像当初贿赂赵琳一样,关羽不认同,张飞无所谓。

    关羽不会去考虑这些事情对自己有没有好处,不会去考虑这件事情对双方有没有利益,他只在乎这件事情符不符合自己的价值观。

    欺压百姓的豪强就应该杀,贪污钱财的官吏就该罢黜。却不知道世间的善恶哪有那么绝对,如果把这些豪强全杀了,先不说临淄会不会反的问题,单说经济层面,整个临淄都要崩溃。

    要知道豪强并不是说有田有地,大部分豪强都是一边控制着地产,一边垄断各种生意。比如张飞在涿县当豪强的时候,就是垄断了涿县的猪肉生意。

    把豪强全都铲除掉听起来是大快人心,那接下来怎么办?

    根据永和五年的人口普查,齐国有六十万人口,而临淄作为齐国治所,有接近二十万人口,这二十万人每天吃喝拉撒需要消耗的东西可不是靠一两个小商贩就能解决。

    到时候城市运转会不会崩盘?货物谁运过来,百姓的产出谁卖出去?豪强在各地的田地怎么算?百姓生活又如何解决?

    粮铺没有米,盐铺没有盐,物价要涨十倍不止。

    听起来复杂,其实可以类比后世某个传闻被财阀控制的大寒冥国。

    严格意义上,一个国家不可能真的被财阀控制。

    所以某星并没有真控制了一个国家。

    只是这些财阀绑上了国家的战车,在国民社会各个角落,都有它们的身影,成为了垄断资本主义。

    如果国家向要把财阀给甩脱,那么对于国家来说,必然元气大伤。

    因此财阀只能打压,不能彻底消灭。

    东汉的豪强也是一个道理。

    铲除一两个豪强还没有问题,因为一两个豪强没了,还有其它豪强补上。

    但如果把全部豪强都处理掉的话,也许在一夜之间,整个临淄城要倒退回原始社会。

    所以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偏偏这些东西说起来很复杂,而且关羽又是个三观已经形成固定的人,你没办法去纠正他的观点。

    只能顺从,不能反驳。

    但现在出都出来了,总不能赶关羽走吧。

    陈暮无奈道:“二哥,现在非常时期,就得用非常办法。如果全城的豪强反对我们,就立即有数万人要和我们作对,我们和他们杀个血流成河,即便赢了,也是两败俱伤,哪还有力气对付黄巾和宗贼。”

    “那就放过这些为非作歹之人?”

    关羽眉头紧皱。

    陈暮解释道:“所以我们必须拉拢他们,利用他们的力量去打,这就是借刀杀人,消耗他们双方的力量,是一种计谋,等两边力量都消耗干净,我们再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二哥明白了吗?”

    “这样啊。”

    关羽听到不是不杀豪强,只是先利用他们,眉头瞬间舒展下来,点点头:“那好吧,一切都听四弟的,到时候四弟让我杀谁,我就杀谁。”

    呼!

    陈暮长呼了一口气,果然,他还是喜欢跟三哥张飞出来,那样就轻松许多。

第四十九章 权谋

    过了约二刻钟,也就是差不多半个小时,刺史府门外就停了十余辆车马,临淄城里各家豪强家主就已经抵达。

    陈暮高坐堂上,手中正握着一本书看,瞥见门外氏仪进来,向他请示,便点点头示意他把人带来。

    氏仪站在门口,每进来一个就通报一句:“孙家家主到,管家家主到,王家家主到.....”

    等众人进入厅堂,齐齐向陈暮拱手施礼,陈暮才站起来向下压压手:“诸位家主请坐,今日让各家主前来,是有大事相商。”

    豪强们互相对视,分列而坐,过了一会儿,那孙家家主,一位四十余岁的中年人拱手问道:“请问刺史,是有何事?”

    “三件事!”

    陈暮伸出三根手指,缓缓开口道:“一,我要你们各家将奴仆全部集中起来,听命于我麾下。”

    听完第一件事,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但也算他们耐得住性子,没有人说话。

    “二,我来时调查过。城中粮价过高,百姓生活困难,我要你们低价售粮,平抑物价。马上就要到冬天了,又会有很多百姓冻饿而死,朝廷即将发来新的赈灾粮食和物资,在东西到来之前,请诸位帮忙救活齐国黎民百姓。”

    听完第二件事,各家家主都已经提不起生气的念头,个个心里都在嘲笑,又是一个满脑子理想主义的白痴官员,像这样的官员,每年都能见到几个,见怪不怪了。

    不过无所谓,反正在现实面前,再如何有理想主义的官员,也统统都会被打败,最终体无完肤,夹着尾巴狼狈不堪地离开。

    想到这里,各家家主在心里甚至已经想好了回绝的理由。

    比如地主家也没有余财,或者家中奴仆都是老弱之类的话来敷衍了事。虽然听说新来的刺史带来了两千兵马,但大抵也就是个依仗家世的二代而已,难道他还真会把全城的豪强屠戮一空了不成?

    “三,哈哈哈哈。”

    说到三的时候,陈暮忽然嗤笑了起来。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新来的年轻刺史在发什么疯。

    孙家家主迟疑道:“刺史,这是何故发笑?”

    陈暮勉强停住了笑容,依旧保留着笑意道:“诸位不好意思,我只是一想到现在诸位心里肯定都已经在骂我是个白痴,我就想笑。”

    众人互相对视,睁大了眼睛。

    能做到各家家主,都不是什么蠢笨之人,这种事情大家都只是在心里想,甚至脸上都没有表露出来,刺史是怎么知道的?

    孙家家主干笑道:“怎么会呢,我等不可能这么想,大家说是吧。”

    “是啊是啊,刺史多虑了。”

    “我真没这么想。”

    “我也是。”

    众人连连失口否认。

    开玩笑,他们才得到消息,新来的刺史已经把吴匡架空,掌握了一国权力,这要是承认自己心里骂人,那不是给人把柄吗?万一这刺史是个愣头青,当堂要杀人怎么办?

    “好了好了,在座的都是聪明人,我也不跟大家废话了。”

    陈暮瞬间变了面孔,脸色古井无波,缓缓说道:“这世上自然没有只取不予的道理,我要让诸位割肉放血,诸位当然不会愿意。所以一手拿枣,一手大棒才是治世之道。氏仪,今日有没有不给我这个刺史面子,没有来的豪强吗?”

    氏仪恭敬道:“有赵氏和另外一家孙氏,这二豪强在城外俱有坞堡,聚敛宗族为贼,抗拒王命,他们的亲属门客杀人之后,躲入坞堡当中,连国相要他们交人,都不曾搭理,十分嚣张。”

    “呵呵。”

    陈暮轻笑一声,对关羽说道:“二哥,去城外点齐兵马,屠戮此二宗贼。”

    听到要杀人,关羽顿时兴奋起来,回了一句:“好。”

    说罢起身,大步流星就往外去。

    陈暮目光杀气腾腾,看向众人,手缓缓摸向了茶杯,似乎随时都要摔杯为号,左右厅堂埋伏的刀斧手出来将他们杀个一干二净。

    在这样恐怖的气氛下,诸多豪强家主面面相觑,宛如鹌鹑一般,一句话都不敢说。

    那孙家家主和另外一家孙氏甚至还算五服亲戚,可在陈暮冷厉的眼神下,此时也不敢触他的眉头,生怕被人当成猪狗宰杀。

    这一招,就是当年刘表去荆州做刺史时用的招数,将所有豪强宗贼首领叫来,然后全部击杀。

    不过陈暮和刘表做事方式不同。

    他要杀人,是因为这些人不为自己所用,而且本身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索性不如杀了。

    要是为我所用,那当然就另算。地主豪强,贪官污吏,这世上从来不缺这些人,杀是杀不干净的,所以最正确的方式,就是加以利用,进行引导。

    这其实也是陈暮和刘备做事方式不同,刘备在济南到处罢黜贪官,杀死豪强,引得地方豪强不满,甚至派出杀手要杀掉他。

    若不是后来沮授帮刘备擦屁股,再加上刘备的老丈人也是个地方豪强,也许这个时候济南已经大乱了。

    而陈暮则一手胡萝卜加大棒,做事确实不择手段,也没有匡扶正义,为百姓伸冤,但却是最好的手段。因为这样可以快速把力量集中起来,干一些他需要做的大事。

    “诸位,接下来就是我要说的第三件事。”

    陈暮拿起茶杯轻抿了一口,看到场内每个人的脸上都发白,心中惶恐,微笑说道:“第三件事当然是分配利益,此二宗贼不服从王命,我来杀之。他们的田产土地,我要给百姓,但他们的生意和现有其它财富,诸位谁出力最多,就分给谁。”

    众多豪强心里不免有怨言。

    因为豪强最主要的财富来源是什么?

    除了生意以外,就是田产土地。

    这两个豪强的生意虽然也是个大头,可这里有十几个豪强分,那就是一块很小的肉,根本让人提不起兴趣。

    相比于他们要付出的成本,得到的回报不多,自然让这些豪强不太满意。

    只是形式比人强,人家把他们召集起来,万一外面埋伏了刀斧手咋办?遇到这么个杀伐果断的主,就算是这些豪强们见多识广,看过各路官员,也只能咬牙吃亏。

    那为首的孙家家主,不得不站出来代表众人说道:“刺史有事,吩咐即可,谈分配利益,就算了,呵呵,我等也是为国出力嘛。”

    “是啊,这些东西,都是刺史的,我等怎么能伸手呢?刺史还是收回成命。”

    “我回去后,就派家中奴仆过来,而且还会低价售粮。”

    豪强家主们见识了陈暮的手段,纷纷做保证。

    陈暮却笑道:“诸位是在嫌弃我陈某人小气吗?眼光不要这么短浅,诸位怎么只看到了临淄的利益,看不到整个齐国的利益吗?”

    “刺史的意思是?”

    孙家家主脑中隐隐闪过一点什么,却又不敢置信。

    陈暮点点头:“不错,齐国如今到处都有匪患,各地豪强宗贼聚众结堡,无视朝廷王法,自成小王国。若是行仁义之道,那也就算了,可宗贼们祸乱地方,不施仁义,乃取祸之道也。他们的田地产业,诸位难道不感兴趣?”

    所有人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目光之中,透露着两个字。

    贪婪!

    唯有陈暮,看着他们微微发笑。

    世人不知为什么官府会扶持资本,为什么要帮助有钱人变得更有钱。

    却不知道,正因为这些大商人存在,才能做到很多时候,连官府都难以做到的事情。

    实际上随着社会生产力的变更,产业结构的调整,人人均富是不可能实现的,属于理想主义。贫富差距只能无限缩小,而永远不可能无限接近。

    连新时代都要先富带动后富,更别说古代。

    所以陈暮短时间内,必须要依靠一批人来维持青州的统治。正如刘表需要蒯家和蔡家,陶谦需要陈家笮家糜家是一个道理。

    但这并不代表这些人他就一定要继续养着。

    废物都有能够利用的时候,更别说这些人对他有大用处。

    而等到统治稳固,不需要他们的那一天.......

    猪,要等肥了才好杀嘛。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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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之谋伐介绍:
这是一个现代人,与刘关张桃园结义,为他们做谋划的故事。PS:本书大部分遵照史实,人物性格会发生变化,并不依赖演义。不过会少量截取演义的精华,比如青龙偃月刀之类的武器等等,不影响历史。三国之谋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三国之谋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三国之谋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