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九章 强权
两淮真的被陈寿拿下之后,大唐水师都老实了起来。
他们开始逐步放开了禁止,允许一部分商船前往北边。
商会也在暗中使劲,要重新开启这条日进万金的商路。
不管是南洋小国,还是大食,亦或是莫卧儿、天竺,都不如北齐的市场大。
毕竟是汉家王朝,纵使衰败、分裂、战乱,其强盛程度,也不是番邦能比的。
不管是买进,还是卖出,都赚的盆满钵满,一艘船下来,抵得上去南洋十次。
别的不说,但就是南边的那些文人墨客的真迹,运到北边就是天价,而且买的人还很多。
作为和皇帝缓和的条件,水师不再抓着杜诚猛打,杜家也因此过的宽松了些。
府上的丫鬟,允许出门,皇帝也让内宦,时不时送来些吃穿用度。
杜府内,因为杜诚还没有从牢里放出来,所以还是一副愁云惨淡的模样。
毕竟两个女儿就算名气再大,只要家主不在,这个家就没有顶梁柱。
男主人,才是一家之主,是整个府上所有人的依靠。
杜落英的房中,烛影幢幢,挂着粉红色纱帐的精细绣床上,杜落英已经落下粉纱帘帐,正朦胧半卧在绣床上。
床头案几上摆着一只鹤型古鼎正飘着香雾,另有一盏星耀烛台,闪耀着一对红烛。
她手里捧着一卷书,心不在焉地看着,突然房门一响,是妹妹挑着灯笼进来。
外面天气很冷,杜落英顾不得自己只穿了小衣,赶紧起来,把她抱在怀里,道:“怎么这么冷的天,还要自己过来。”
杜落蕊踢踢踏踏地跑到床边,像只小雪貂似的嗖地一下跳上了床,很灵巧地钻进被窝。
委屈巴巴地说道:“阿姐,我睡不着...”
“傻丫头!”
杜落英也有些伤感,但是她必须给妹妹以希望,所以抿了抿秀发,强笑道:“你啊,不要多想,如今水师那边不是已经认怂了么,我想过不了多久,陛下就能把我们的爹爹救出来的。”
“天子,不是至高无上的么,为什么他知道爹爹是好人,却任由那些奸臣把爹爹抓起来呢?”杜落蕊眉心微微蹙起,小声问道。
“这...”
杜落英一时不知道如何说,她也是通过这次,才了解到,玉徽帝并没有便面看起来那么至高无上。
南唐的皇帝,奈何不了自己的大臣,说出去徒惹人笑。
杭州城的深秋,也是格外的凉,姐妹两个抱在一块,说着一些体己的悄悄话。
她们都在为家族、父亲的未来的担忧,当然,也对自己的前景,充满了恐惧。
原来的时候,知道皇帝要纳她们两个为妃,姐妹两个其实是有些抗拒的。
一入深宫,那些自古传颂的宫怨诗,全都涌上了心头。
后来家中遭遇大难,她们又寄希望于皇帝,她们未来的男人,能够保护自己。
可惜,玉徽帝让她们很是失望,原来至尊,也有低头的时候。
两姐妹满怀心事,彻夜私聊,不知不觉,天色渐渐亮了起来。
竟是,一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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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停了,雪却越下越大,密密的遮人双眼。
这是入冬以来汴梁的第一场大雪,大雪甫下时天气并不冷,反而变的比较暖和。
陈寿推开窗子,呼吸了一口凉气,精神一振。
松开了昂贵的白狐皮裘的带子,知画在一旁接住,挂到了墙上。
“好大的雪,今年的雪来的恁快!”
陈寿大笑着说道。
“下个雪把你乐的,莫非你跟大仁一样,也是个孩子?”李灵越笑嘻嘻地说道。
陈寿在她身上搓了下,暖了暖手,被李灵越一巴掌拍掉,然后递给他一个手炉。
“今年大雪来的快,明年便是一个好收成,这可是我分田之后,第一个年头呢。”
陈寿拿起桌上的橘子,剥了几个,李灵越马上嘟起嘴来。
陈寿笑着塞到她嘴里,说道:“大仁呢?”
“刚睡下,闹了一天了,看见雪就非要在窗边看,真是个不省心的。”李灵越叹气道。
嘴里的橘子,都不怎么甜了。
陈寿笑道:“今年的橘子,是江南第一艘船送来的,他们终究还是开商了。嘿,真甜!”
“瞧你高兴的...”李灵越看到陈寿高兴,自己也开心。
陈寿长舒一口气,坐到她身边,“这都是关乎咱们家生死存亡的大事,可不是简单的好收成和吃橘子。”
李灵越根本听不懂,要是她姐姐,一听这话就明白,陈寿是看重自己的政令下,军队的士气和民心,还有南唐的物资。
她舒服地软绵绵地偎在自已男人的怀里,任由他的大手探进自已的亵衣,在光滑如缎的肌肤上摩挲着,舒服的秀气的双眼微眯了起来,呵气如兰地道:“你再忙,也得顾着点家里,阿福的婚事,你准备拖到什么时候?”
陈寿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笑道:“真不白叫你一声婶娘,你还替他想着呢,说实话...我真忘了。”
印象中,福仔还是一个孩子,陈寿总是忘记他这个侄子,不但独闯贼窝,还带回来一个小媳妇。
还有自己的大侄女秦英莲,她性子野得很,在黄真老东西的相府,不知道过的拒不拘束。
“等我忙完这一阵,就跟黄真商量一下,把事情办了。”
陈寿坚持让他们回凉州成婚,是因为先人坟茔都在凉州,大哥嫂嫂也在凉州。
家中添了人口,总得圆坟,跟先人们说一声不是。
“你什么时候能忙完了?”李灵越撇着嘴道:“你有忙不完的大事。”
陈寿讪笑两声,前几天李灵越让自己陪她去道观,陈寿为了双飞大小公主,一番托词蒙混了过去。
听这口气,还生着气呢,陈寿赶紧哄道:“这不是就闲起来了么,我决定了,这些日子什么都不做,就陪夫人。”
“信你才怪。”李灵越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两个眼睛,已经很不争气地笑成月牙。
知画在一旁,笑道:“夫人又着了他的道了,指不定什么时候,他就又冒出大事来了,咱们也没长个千里眼,看不到哪个妖精把老爷勾走了。”
陈寿脸一红,恶狠狠地说道:“好越儿,今晚我不要别的,单要这个刁奴来伺候。”
李灵越笑的十分开,“都随夫君的意。”
“你们夫妻,都不是好人!”
第三百一十章 死敌
陈寿不是很亲民的,至少在官员们看来,是这样的。
因为他几乎从来不出现在百姓中间,甚至连府门都不怎么出。
每次出行,都是层层守卫,从来不打旗号,绝大多数的汴梁百姓,并没有见过他,即使是远远地看一眼。
就算是大齐历代皇帝,每逢佳节,也会至少在皇城上露面,与民同乐。
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陈寿不是不想,他是怕。
魏云色,就是被他刺杀的,即使你权势滔天,在五步之内,面对一个刺客,也很难活命。
因为陈寿根基浅薄,杀他一个,性价比太高了,几乎可以板上钉钉地摧毁他手下的整个汴梁集团。
他的敌人们,不是没有想过,也曾经多次派人到汴梁寻找机会,但是都无功而返。
没有仪仗,没有旗号,他们不知道陈寿什么时候出门,甚至根本不知道哪一个才是陈寿。
河东,龙门山。
空旷的大堂内,灯火通明,巨大的铜人烛台上,插满了蜡烛。
空荡荡的大厅,只有蒋褚才一个人,他坐在椅子上,面色有些发白。
原本英气勃勃的蒋褚才,是个美男子,但是如今脸上写满了颓败。
几个空酒坛歪歪扭扭散落在桌子周围,蒋褚才端着一碗酒,突然摔到地上。
他站起身来,大声喊道:“荒唐!怎么可能,陈寿小贼惯会刺杀,岂能不堤防!”
用力喊完之后,蒋褚才恢复了几分神智,颓然坐下。
成与不成,都是最后的机会了,自己又何必这样呢。
一声苦笑之后,蒋褚才倒在酒桌前,此时他清不清醒,都不重要了。
龙门山的局势,已经到了所有人都在等死或者投降的路上了。
局势糜烂至斯,就算是诸葛再生,此时也只能束手...
人心不可挽回,当你治下所有人,都巴不得你赶快完蛋,他们好迎接王师到来的时候,哪还有什么办法,能够起死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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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白莲教很是消停啊。”
陈寿看着高欢,漫不经心地问道。
高欢正在兴冲冲地陈述自己的金羽卫,在攻略两淮时候的丰功伟绩,被陈寿打断之后,茫然道:“白莲教?侯爷不说,属下都快忘了。这些蠢货本来打算在卸石棚寨,强行突围,把白莲教的毒撒到整个中原。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被咱们的小福王一扫而空...”
陈寿总是觉得,这东西是出了名的小强,生命力旺盛,怎么打也打不死,为何突然就没了。
要是他们慢慢消失,陈寿还不怀疑,可是他们消失的太彻底,太快了。
“总之,还是小心点好,不要放松警惕。”
高欢抱拳道:“侯爷放心,咱们金羽卫,就是他白莲教的克星。”
陈寿嘴角一笑,这一点倒是没错,金羽卫是特务机构,有监察百官,把控民间的功能。
白莲教只要是去了私密性,是不具备和朝廷硬碰硬的实力的,几次的大战都说明,在朝廷兵马面前,他们不堪一击。
说了这几句,陈寿也不再提,转而又问道:“两淮一带,魏家的余孽可有剿除干净?”
高欢一听他重提两淮,顿时眉飞色舞,拍着胸脯说道:“这事侯爷尽管放心,我们做过多少次了,断不会出纰漏。”
陈寿摇了摇头,说道:“你们这些人,都是我耳提面命,但是唯有袁显年,他领悟到了我的意思,深的我心。”
高欢颇为不服气,“老袁?听说他就一字,杀。杀得河东人心惶惶,听说他爹都要和他断绝父子关系了。”
在这个时代,被断绝了父子关系,可以说是社会性死亡。
这意味着,你将失去宗族,成为受人鄙夷的对象。
高欢笑吟吟地说道:“您猜怎么着?那老袁非但不跟他爹认错,反倒噼里啪啦讲了一通大道理,气的他爹差点晕死过去。”
汉人讲究忠孝为本,这么一闹,袁显年确实快社会性死亡了。
陈寿点了点头,说道:“你倒是提醒了我。”
他拽了拽手边的一个镇石,连通着一根线,直到楼下。
在楼下的房内,一个铃铛响了起来,正在整理卷宗的薛韶马上起身,整了整衣服,从房中的小楼梯上来。
绕过屏风,薛韶轻轻走过来,问道:“老爷,有什么吩咐?”
薛韶这个花魁,洗去铅华,在陈寿身边,多了几分这个年代罕见的知性美。
高欢曾经觊觎过她,此时知道是侯爷的女人,低着头不敢多看。
“撰写一份封赏诏令,升袁显年为北道总管,河东宣抚使,升授特进光禄大夫,加封上柱国。”
薛韶盈盈一拜,记在心里,转身从楼梯下去,前去起草诏书。
高欢看的目瞪口呆,他自己进了一回谗言,帮老袁得了这么多好处!
看来侯爷不是说笑,他真的以为,只有老袁领悟到了他的意思。
难道自己也要向老袁学?
那有什么难得,他还有个河东白波谷作为羁绊,自己是光棍一条。
靖东将军府,早就被撤销了,高家一落千丈,完全没法和征西将军府李家相提并论。
高欢可以说没什么需要忌讳的,尤其是在两淮,那是两淮大士绅的地盘,其他人油泼不进。
陈寿看了他一眼,说道:“你知道么,打到现在,一路顺风顺水,我们的优势是什么?”
“侯爷的英明,带领我们百战百胜,所向无前。”
“我让你思考,不是让你拍马屁。”
高欢丝毫不感到难堪,笑着问道:“属下愚钝,愿侯爷教我。”
“我们的优势,就是我们敢于从士绅们嘴里夺食,分给普通百姓。百姓是我们的基本盘,而非乡贤士绅。过往历朝历代,都与之恰巧相反。”
高欢不是笨人,他慢慢咂摸起这句话来,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陈寿笑道:“所以,千万不要试图和劣绅们缓和关系,我们的关系,是不死不休!”
“他们见不到我陈寿死,见不到你们烟消云散,见不到我们的政令被彻底抹除,恐怕觉都睡不安稳。”
第三百一十一章 嫌隙
巴依塔什很兴奋,事实证明,他的这支人马,是很欧战斗力的。
在陈寿的将官调教下,再加上极端的教派思想洗脑,让他们悍不畏死,战力暴涨。
只有巴依塔什知道,所谓的让真1主再次伟大,根本就是一条空喊的口号。
说白了,这是他夺回权力、皇位的一个计策而已。
但是这件事,在伊si兰世界引起的结果,是深远而且严重的。
两个教派之间,怎么可能会和谐共存,肯定是无休止地自相残杀。
而且巴依塔什开了一个很不好的头,以后肯定也会有人,效仿他再次分裂。
不过此时的巴依塔什,根本不在乎,他正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中,为自己的军队的战力而兴奋的彻夜难眠。
他已经连续几次,梦到自己率领这支人马,在强大的陈寿的军队的支援下,杀回喀喇汗王朝,把那些将自己赶出去的人,全部杀尽杀绝。
这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事了...对巴依塔什来说。
他让人准备了丰厚的礼物,准备去拜访陈寿,这是他第一次走出自己的楼兰夜雪,主动去陈府。
虽然是一个落败的王子,但是巴依塔什一直自视甚高,主动来陈府,他觉得自己已经放低了身段,将会换来陈寿更慷慨的支持。
陈府门口,因为他不常来,侍卫们没有认出他的车马来。
两个侍卫上前,伸手拦住,问道:“什么人?”
“马车内,是我的主人,巴依塔什殿下。”赶车的人微微低头,谦逊地说道。
“我去通报一声,你们在这儿等一会。”
车夫回头,对马车内的巴依塔什说道:“他们去通报了。”
“我来这儿,还用通报?”巴依塔什脸色不悦,他一直觉得自己的身份很不一般,因为权势最大的陈寿,也一直一口一个“我的朋友。”
哪有去朋友家,还要通报才能进的,陈寿去自己的酒楼,可是从来不用等的。
不一会,侍卫出来,说道:“张统领说了,允许你们进去,请吧。”
进到陈府,沿途都是侍卫,防守森严,巴依塔什笑道:“我的朋友,可真是怕死。”
侍卫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但是眼神杀气凛然。
巴依塔什脸一下变色,他感到自己受到了侮辱。
终于,来到水榭,他这才见到自己的“朋友”。
陈寿笑道:“你怎么来了?”
“拜访一下,我的朋友。”巴依塔什语气没有以前热情了,陈寿也没觉察到,笑道:“请坐。”
“承蒙你多次款待,既然来了,可要在此用膳再走?”
巴依塔什见他还算热情,这才稍微有点缓和,道:“不了,既然你很忙,我就不打扰了。”
“这么急?”
他满心以为陈寿会再三挽留,但是陈寿竟然起身送客了。
...
看着巴依塔什有些斜肩的背影,陈寿莫名其妙,说道:“他好像有点不对劲。”
张和眼神一变,问道:“怎么不对劲?要杀么?”
“不对劲就杀,你有没有人性?”陈寿无奈地摇头,自己前段时间,杀人太多了,手下都已经快被自己逼成神经病了。
这么一个不速之客,并没有给陈寿带来多少的改变,他继续坐下来,看着各地的情报。
新年将至,岁末时候,格外忙碌。
尤其是今年,到处都是一派新气象,尤其是自己势力的扩充,让越来越多的地方,需要进行彻底的新政改革。
这是自己的立足根本,陈寿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格外重视。
今年拿下两淮,是最大的一件事,但是麻烦也随之而来。
两淮这片土地,并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州府,这儿桑田、稻田并不多,更多的是依靠便利的交通,进行贸易的商贾和过往的客商。
虽然是属于大齐,在长江以北,但是这儿的风气和习俗,更接近南唐。
一些南唐的名人,文人墨客,才子才女,经常渡江来到扬州,赏玩故国风光。
可以说,这里就是大齐的小江南,当然也就有了江南一样的富裕繁华。
这种地方,迫切需要解放的,就不再说矿工、佃农和匠人。
这里更多的是雇工和豪商巨贾之间的矛盾。
两淮是大齐的盐袋子,这里的盐,供应着大齐的半数以上的地方。
陈寿为了打击两淮,在山东开设了大量的晒盐场,他准备将盐价彻底拉低,供应给广大的北方百姓。
盐这个东西,十分重要,甚至可以说是决定了百姓的体质。
自然界中,但凡有点盐巴的地方,都会被动物们疯抢。
历代朝廷,都将盐、糖、茶,看做财政收入的大头。
陈寿不想继续用这一套,他想要发展晒盐技术,让这东西更加普及。
看着缭乱的情报,陈寿伸了个懒腰,依旧没有想好具体的办法。
要改变一个持续几百年的制度,不是一朝一夕,一个命令就能完成的。
弄不好,来一个王莽旧事,便是步子迈大了扯着蛋,到时候可能会因为太先进而覆灭。
薛韶现在,已经习惯写各种诏令,以前的时候,她还畏手畏脚,但是这东西其实没有什么难的,陈寿把自己意思一说,她在加工润色一下而已。
不过面对UU小说这动辄改变几千万人的诏令,薛韶还是有些敬畏,经常就是写完手心出汗。
她看着陈寿蹙眉思考的样子,心中竟然也觉得十分迷人。
“咳...”苏荔在她胳膊轻打了一下,低声笑道:“看什么呢?眼珠子都拔不出来了。”
“妈妈...”薛韶脸一红,扭捏道:“别乱说话。”
这一声妈妈,叫的苏荔比她还不好意思,脸红如血,道:“以后叫我姐姐就行。”
薛韶点了点头,两个人天天一块伺候陈寿,再叫妈妈却是难为情。
苏荔压低了声音,在薛韶耳边说了一番,后者脸顿时跟石榴籽一样,咬着嘴唇道:“真是老爷说的?”
“我还能骗你。”
“那妈...姐姐准备了么?”
苏荔叹了口气,道:“不瞒你说,我早就有了,老爷确实喜欢这个调调。左右不过是情趣,又不是真让你戴着项圈当狗狗。”
薛韶又抬眼看了一下陈寿,咬着下嘴唇,道:“那好吧,我这就去缝一条。”
两个人对视一眼,想到楼里四个姐妹,今晚被老爷牵着散步的样子,两人同时羞臊的低下了头。
第三百一十二章 难逃
朔州城外,走又不走,战又不战的蒙古军,正在逐步丧失士气。
眼看就要深冬,朔州坚壁清野,他们找不到吃的,带的干粮吃完,就只能杀马了。
可要是退回去,就彻底承认了失败,他们已经输不起了。
合不勒看着帐中的诸将,全都是垂头丧气,大笑一声说道:“这次选的地方不对,咱们不必泄气,我准备去河东。”
“河东?”
帐中顿时陷入嗡嗡声,大家各自吵嚷探讨,去河东吃蒋褚才,是个好办法。
反正他们的背后没有敌人,敌人都在对面,而且至今依然是守势。
合不勒的如意算盘打的叮当响,去到河东,把蒋褚才最后一滴血榨干,然后劫掠一番,再回草原。
这样一来,对手下有个交代,不至于空手而回,耗费精力,再次让自己的威望降到低谷。
而且河东相对来说,更容易逃走,到时候见识不好,丢下中原不管,任由这两个盟友自生自灭,然后自己继续称霸草原就是。
大不了就跟陈寿和亲,发誓效忠,永不来攻。
他的这些个想法,都是充分借鉴了他的前辈,那些草原枭雄的经历。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如今这个陈寿,可不是以往的帝王。
他要是敢派人去和亲,陈寿能把他们的腿打断,一点都不稀奇。
过去时候,生产力有限,一般中原王朝,对于北击大漠,没有多大的兴趣,而且容易导致文官们集体骂娘。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若是真有一个大一统的王朝,征服大漠变得十分必要,而且切实可行。
帘子掀开,进来一个卫兵,手放在胸前道:“大汗,姚关派人来了。”
“让他进来。”合不勒冷笑一声。
对于姚关要指挥自己一事,他还是心有芥蒂,在他看来,自己才是姚关的主人。
好在自己马上就要把他丢下了,到时候就让姚关傻乎乎地给自己拖住敌人主力,等他发现的时候,自己已经到了河东了。
一想到姚关到时候暴跳如雷,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合不勒就开心起来。
姚关的人进来之后,抱拳道:“见过大汗。”
“不要客气!”
想到这些人,即将成为炮灰,合不勒就对他们格外客气。
神色中带着一丝的戏谑,合不勒问道:“姚关让你来,又什么命令啊,尽管开口,我们都听他的。”
来人看了一眼周围,蒙古人的神色,都不怀好意。
他沉声说道:“将军派我来,知会大汗一声,莫要东去河东,因为李威的人,必有埋伏。若是贸然东进,就怕腹背受敌,到时候悔之晚矣。”
合不勒眉峰一挑,喝道:“谁说我们要去河东了?”
“不去正好,将军也只是给大汗提个醒,李威是何等人,从十二岁就开始征战,我们的骁骑暗探已经明确得知,他在沿途设有精兵埋伏,这一路多是山路,李威和陈寿联手,那么他手里肯定有朝廷的地图,一旦中了埋伏,损失将会万分惨痛。”
“事已至此,去往河东的退路也断了,如今我们就是绝境。不过汉人有句话,叫置之死地而后生,背水一战未必没有生路。我家将军邀请大汗,来日决战朔州,打破州府,里面的物资足够我们用一年!”
来使说完,起身道:“末将传话完毕,大汗,末将先告退了!”
他走的倒是很潇洒,留下满帐的蒙古人面面相觑,眼睛瞪得像铜铃,却都无可奈何。
“姚关!”
合不勒叹了口气,中原人,到底都是一群什么妖孽。
那个李欣就算了,他有诺大的名头,痛击了自己三次,就算是合不勒,心底也是佩服他的,其余蒙古人虽然被打的厉害,也至少是服气的。
但是如今这个姚关,竟然也能提前看透自己的意图,还有那个李威,真的会有埋伏么?
合不勒仔细一想,此事大有可能,自己又无法冒险,只能留下来,陪着姚关做殊死一搏了。
不快些打破朔州,光是饿就要饿死一大批人,急了眼的士卒,发生哗变和叛逃,都是有可能的。
“大汗,怎么办?”
“对啊,大汗,你拿个主意!”
......
蒙古诸将,一起上前,唾沫星子就快把合不勒淹没了。
合不勒握着拳头,心中憋闷的很,咬着牙道:“听他的,准备决战。”
蒙古人倒是拿得起放得下,不会因为面子问题,而放不下身段,他们现实的很。
没有人恼怒,大家都十分赞成,如今只能决战了。
打进朔州,就是另一番光景了,到时候吃穿管饱,打完再走也不迟。
朔州有的是东西等着大家去抢,打着一仗,稳赚不赔。
陈寿准备了大批的物资,运到了朔州,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
那些运输的队伍,就算是想瞒也瞒不住,朔州在抗下第一波的进攻之后,朝廷的支援马上到位了。
在此之前,其实从陈寿,到朝廷的各级衙门,都准备放弃朔州了。唯有太原的袁显年,派来了一队援兵以及大量物资。
好在朔州人自己争气,守住了家园,也让战场局势彻底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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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封府,已经有了一些年味。
今年街道上的人,相比去年少了一些,陈寿治下招募了几十万兵马,在前线打仗。
这些人都是青壮,本该在街头购置年货的,如今却回不来。
不过几条战线,都已经趋于稳定,更多的是在对峙,这一点邸报上写的很清楚,家中有人当兵的,也都稍微安心一些。
不过总归是有子弟当兵打仗,少不得要在新年时候,多烧些纸钱,让祖先庇佑一下族中后辈。
街道上,一队人马走过,沿途的百姓纷纷让道。
等到他们过去之后,有人指指点点,“那是忠勇侯的车驾。”
“你怎么知道的?”
“嘿,我能不知道?我那弟弟,有幸给忠勇侯府送过菜。我随他进去,侯爷还跟我打过招呼呢。”
“吹吧你就!”
“你爱信不信...”
两个人笑呵呵地离开,手里提着些元宝纸钱香烛,浑然没有注意到,他们身后一个人扶了扶帽子,悄悄跟在他的身后。
第三百一十三章 夜袭
陈府内,张灯结彩,挂满了灯笼。
新年将至,今年是不同寻常的一年,夫人生下了府上第一个小公子,而且陈寿也是一帆风顺。
绿儿做主,要在今年好好庆贺一下新禧,府上买了一个戏班,还进了许多的烟花爆竹,准备在岁末除夕时候燃放。
一大清早,陈寿从水榭下来,正好撞见一群人往戏堂走。
其中多是些生面孔,陈寿停住脚步,一招手把绿儿叫了过来。
“老爷。”绿儿俏生生地喊道。
“这是在做什么?”陈寿一边问,一边顺势在她圆圆翘翘的粉臀上捏了一把。
守着这么多人,绿儿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小绿儿和以前比起来,翘臀虽仍不大,不过臀肉更丰厚结实了,她才刚过十六,却早已经被陈寿浇灌了三四年,再加上生活优渥,现在这丫头的身段、风情确实越来越成熟了。
“爷,又做什么怪,这么人呢。”
陈寿笑道:“就是要问你这个,哪来这么多人?”
“今年夫人说喜庆一些,我就买些唱戏的女孩儿,还有几个丫鬟婆子来使唤。”
她知道陈寿对这个看的很严,赶紧补充道:“都是身家清白,自愿卖身的。”
陈寿眉心一皱,道:“女孩儿唱戏的还罢了,丫鬟婆子已经够用了,不过你既然买了,再辞退了不好,都送到别苑,我那侄儿马上娶亲,到时候省的再买。以后府上缺丫鬟了,你不要自己买,跟我说一声。我去宫内,和干爹要写宫女就是,虽然年纪大些,倒是会伺候人的。”
如今皇宫的宫女,是一个老大难问题,皇宫已经快空了。
皇帝天天在白石林打猎,就是不肯回宫,只有太后自己在。
但是那一大堆的宫女,却没有地方可去,苗德已经放归了一些,还有大部分不愿意走的。
这些人已经二十到三十岁,聚在宫内无所事事,无非是想新皇登基之后,再伺候新的皇帝。
陈寿现在去讨要几个,正好和了她们的意,苗德肯定也乐见其成。
绿儿有些气馁,叹了口气道:“知道啦。”
陈寿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道:“怎么了,不高兴了?”
“人家才没有。”绿儿扭着脚尖,在地上画着圈,低头说道。
“我这是怕节外生枝,不是责怪你,要知道,现在外面想害你家男人的,数都数不过来。”
绿儿抬头道:“知道啦,以后都不敢买新人了。”
陈寿点了点头,又拍了她屁股一巴掌,道:“你去准备几分礼物,要厚重一些,派人送到武妃的府上,还有避暑宫内,也要准备一些过年的用度,让张和亲自送上去。”
绿儿咬着嘴唇,表情促狭地看着他。
陈寿笑骂道:“还不快去!你这胸前是不是又长了些肉?晚上来水榭,爷给你检查检查身体。”
绿儿生怕别人听到,朝他做了个鬼脸,羞笑着跑开了。
陈寿笑了笑,看着她的背影,眼神中露出一丝的怜爱。
这是自己从小玩到大的丫鬟,陪自己从凉州来京城,一步步走过来,多少有些异于一般侍妾的感情。
要不是那个簪子,自己还不知道在哪呢。
越是靠近胜利,就越要慎重,行百里者半九十,陈寿的小心谨慎,在这一时刻达到了极致。
他不肯冒一丝一毫的风险,几乎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避暑宫都难得去一次了。
成功走了九十九步,折在最后一步的,不在少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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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千胡骑,沿着朔州北沟壑道路,向城下疾扑!
一夜之间,朔州到处火起,缘边骚动。稍微有些放松警惕的百姓们纷纷逃入城中,或者向东逃去。
而蒙古骑兵卷动烽火,一夜之间,已经飞速向城下攻来,打了朔州军民一个措手不及。
虽然大家平时可以小心,但是马上新年,越来越多的人,放松了警惕,心中有了其他想法,比如说回到自己的家中。
蒙古鞑子举着火把放出的火光,连绵不散,一路相望,就如一条火龙。
姚关也乘势而动,他们最后的机会,就是在守军稍显大意的时候,拿下朔州。
合不勒这一次,真的被他指挥动了,完全按照姚关的计策而行。
说起来,他态度的转变,竟然是因为姚关识破了他的毒计。
这让合不勒对姚关恨得牙根发痒的同时,也刮目相看。
不论什么时候,有本事的人,总能让人高看一眼。而一个蠢货,即使是自己的盟友,也不会赢得丝毫的尊重。
大家只会嫌弃你拖后腿,而不是与你更加亲密。
夜色当中,一座堡寨沉沉的坐落在黑暗里,背后险峻群山山影憧憧,左侧是朔州高耸的城墙,如同两个怪兽,望之令人生畏。
在堡寨以南,有隐隐火光闪动,这些火光也夜色中一闪一闪,好像是鬼火一般。
攀山而上的山道中,几百条人影,正悄悄的向上摸去。当先一人,赫然就是姚关。
他亲自率领一个敢死队,要来拿下朔州最南边的这个堡寨,这简单的夜袭,已经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至于说其他的奇谋妙计,完全不具备施展的实力了,毕竟对面的朔州军民,只需要拖住,就能把蒙古和姚关的联军拖死。
姚关的秦拢,已经快回不去了,就连中心京兆府,都有些指挥不动。
姚关并不是蒋褚才那样的,完全掌控自己治下的豪强,他父亲出身朝廷武将,乃是大齐底层武将逆袭,没有多少亲信班底。
而秦拢夹在开封和西凉中间,一直没有脱离朝廷的统治,这儿的官员,不是全都肯陪着他争霸。
所谓的血诏,更是一个笑话,到现在还相信血诏的,估计只剩下傻子了。
姚关亲自率领自己最精锐的士卒,来打一个小小的堡寨,狮子搏兔也不过如此。
他就是为了能赢一仗,鼓舞自己这边和蒙古那边的士气军心。
一直以来,陈寿的兵马太顺了,已经有很多人生出了怯战,畏战,不敢和陈寿为敌的想法。
这对军心来时,是致命的。
如今,堡寨就在眼前,静悄悄的寨子内,没有一丝亮光,他们好像没有发觉...
第三百一十四章 合纵
一面小轩窗下,铜镜内映照着国色天香的面庞,偷偷从镜子里看身后的情郎,眼神盈盈如水,默默含情,欲语还休。
李灵凤裸着一双玉足,在椅子下来回踢着,身上披着一件水蓝色的锦织贴身小衣,下身穿着月白色的亵裤。
陈寿帮她梳着头发,房间内弥漫着温馨惬意,让人心情平静下来。
李灵凤来到陈府,已经大半年了,陈寿惊奇地发现,她们姐妹距离近了,反倒事情少了。
许是姐姐心里的不平衡少了,对妹妹的愧疚却增加了,而且天天都能见到陈寿,也没什么好拈酸吃醋的。
她自己还有两个女儿,小花调皮的像个猴子,陈小婵倒是十分文静,天天不哭不闹,瞪着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好奇地观察这个世界。
“寿郎,我爹他来信了,让你尽管放心,李欣在凉州的那点势力,完全不足为惧。”
陈寿点了点头,说道:“这个你们不用操心,好生休养好身子,争取再给我生个娃。”
“去你的,拿人家当什么了。”
李灵凤撇着嘴,说道:“当初不知道是谁,打了半个月的仗,浑身臭汗,还要别人给他写檄文,还边写边干下流胚的事。”
陈寿笑着在她白皙玉臂上滑了一下,说道:“也不知道是哪个促狭的淫1妇荡娃,一边翘着屁股给奸夫弄,还一边写讨伐自己丈夫的檄文。”
李灵凤刷的一下红了脸,回过头来,粉拳乱捶。
陈寿伸手将她抱住,笑着说道:“说真的,我还挺佩服凤儿的,那种时候,还能文思泉涌。写出的檄文金戈铁马,杀气凛然,你哪来的灵感啊?”
“我咬死你!”
“你还真咬!”陈寿摸着胸口,退后一步,疼的一呲牙,看着李灵凤好像一个炸毛的小猫,赶紧笑着说道:“那样挺迷人的,我很喜欢。”
“你还说!”李灵凤自己凶巴巴的俏脸,没有持续很久,自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那时候自己和陈寿可真荒唐,在那种时候,他真的好有男人味,虽然浑身是血汗,一脸胡茬,但是他强壮、精神、充满了杀气。
自己一看他那副样子,心中就一阵热流,泛遍全身,檄文也是由此而发。
李灵凤幽幽地趴在陈寿怀中,问道:“什么时候,你才能把这些敌人都打败,不然总是叫人提心吊胆的。”
“许是今年,许是明年,总也不会拖过三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我如今气势如虹,若是这种时候还不能一举拿下,等到气势削弱,反而更难,所以必须速战速决。”
“无论如何,我都要和你在一起...”
“那当然了,你是我的,这辈子都是。”
李灵凤呢喃道:“还有下辈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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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寨被拔了。”
朔州城,一个亲兵在堂前抱拳,大声说道。
“什么!”城中守将张岳腾地一下做起了身子,骂道:“敌人拿下了堡寨,我们才得到消息,我那五十四个哨骑暗哨,难道是过年去了么?”
“弟兄们经验不足,被人一个个排掉了,没有一个活口。”
张岳默然良久,这是事实,他们虽然仗着血气之勇,挡下了合不勒。但是毕竟是临时招募的兵马,很多都是第一次上战场,经验不足在守城的时候,可以被最小化,但是野战不行。
尤其是哨骑这种,水平的高低,直接就是云泥之别。
对于情报人来说,经验太重要了,对他们来说,可能一次的失误,就会殒命荒郊。
几次的死里逃生之后,一个合格的情报人员就诞生了,这要是为什么陈寿如此重视自己的金羽卫的原因。
张岳凝声道:“南寨丢了,已经无可挽回,我们要提防他们继续袭击其他堡寨。”
“更重要的是,要知道来的是谁?”
在场众将都有些懵,这时候还能有谁,合不勒已经开始反攻了,蒙古兵来势汹汹,没想到还有偷袭的队伍。
“会不会是姚关?”张岳问道。
姚关的身后,有西凉铁骑,在场的人一下子欢喜起来。
若是真的是姚关来了,意味着西凉兵马也快来了,他们出了西凉,对所有忠于陈寿的人来说,都是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
这种队友,谁不想要?
张岳还没说话,又一个亲兵近来,抱拳道:“夜袭南寨的,乃是秦陇的姚关所部。”
翁的一声,大帐内爆发出一阵惊呼,还真是他。
张岳冷笑道:“他们想在西凉兵来之前,把朔州拿下,直把我们当做可以随意拿下的弱旅了。”
“贼王八,上次打的他还不够疼!”
“来得正好,上次还没打痛快呢。”
......
张岳摆了摆手,制止了手下的叫嚷,说道:“如今我们有强援即将赶到,只需在他们到来之前,守住朔州,胜利就将唾手可得。为了忠勇侯大计,不可鲁莽行事,传令下去,死守本部阵地,不可贸然出击。”
部将们稍有微词,但是张岳刚刚立下大功,威望正隆,没有人和他顶嘴,大家各自散去。
张岳看着地图,眼神坚毅,自己受忠勇侯大恩,这一次一定守住朔州,报答知遇之恩。
守住朔州之后,西凉兵马赶到,只要他们真如传闻那样的勇武,两面夹击之下,蒙古和姚关就会受到致命打击。
到时候忠勇侯前进的道路上,再没有一个能对他构成威胁的人,一统中原指日可待。
一声长叹,他拧了一下手腕,穿戴好盔甲,走上了朔州的城投。
拼将一死酬知己,这一回,自己要钉死在朔州,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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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城内,风云突变。
一向备受恩宠的大太监鱼敬德,突然发难,逮捕了几十个朝中官员。
第二天午时,在菜市口当街问斩,没有一丝的迟疑。
熟悉南唐政坛的都敏锐地发现一件事,他所逮捕的人,都是水师安插在朝廷的人。
局势一下子紧张起来,镇江水师的战舰,开到了离杭州不到八十里的地方。
这一天杭州城外,一群群西南蛮兵,安营扎寨。
到了杭州之后,他们没有多余的动作,都在营中,不怎么出来,也不操练。
每天都有大量物资,运到营中,就连最愚钝的官吏,都看得出来,双方剑拔弩张,气氛紧张到爆炸。
“老鱼,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修心中恨极了这个老太监,但是脸上微笑着问道。
鱼敬德明显是有人撑腰,现在看来不是皇帝,他哪来的底气和水师叫板?
就凭那些蛮兵么?
他们的忠心有几分可信?你能收买他们,难道水师不行,要知道水师的财富,很有可能比商会还多。
占据了无数岛屿,驱使土著为其效力,水师靠这个敛取了巨额的财富。
他们在镇江的府邸,被称为龙宫,据传比龙宫还气派。
跟这样的对手为敌,一定要小心,因为他们既有实力,又有财力,随时可能买通你身边的人,关键时候给你一刀。
鱼敬德皮笑肉不笑,他看着李修,这个大唐皇室难得的实权人物,笑着说道:“此乃陛下的旨意,老奴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
玉徽帝虽然荒唐,但是他不傻,这怎么可能是他的主意。
要知道,维持两方在南唐朝廷的平衡,避免一方过大,才是皇帝最希望看到的。
两方火并,肯定会产生一个胜者,他吞并了失败方之后,将会得到一个增倍式的发展。
到时候,皇帝就等着做傀儡吧!
李修嘴角干笑一声,“陛下的旨意?我倒要进宫问问,这是谁在蛊惑陛下,这不是取乱之道么?”
鱼敬德笑道:“既然王爷要见陛下,老奴这就进去通报一声,还请王爷少歇。”
说完之后,鱼敬德回身进到玉徽帝的寝宫,这几天他身子不好,一直没有出门。
寝宫内,甚至有了一股药味,玉徽帝年级不小了,虽然他看上去依旧倜傥,但是筋骨远没有以前壮实。
这几年纵酒过度,夜夜笙歌,欢场到天明,掏空了他的身子。
鱼敬德进来之后,弯着腰走到龙床前,弯腰道:“陛下,荆王李修,在外面求见陛下。”
“他有何事啊?”玉徽帝有气无力地问道,他的脸色蜡黄,印堂发黑,说话有气无力,软绵绵的。
“老奴代陛下问了几句,好像是反对与水师作对,想让陛下放弃,安抚水师众将。”
“荒唐!朕还要和这些乱臣贼子妥协不成?
玉徽帝说完,就剧烈地咳嗦起来,鱼敬德弯腰道:“老奴直到了,陛下保重龙体,愿吾皇早日康复。”
玉徽帝挥手,示意他退下,自己则无力的闭上了眼。
每一晚,都欢饮达旦,就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这个熬法。
玉徽帝能撑到现在,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其实在他年轻时候,据传也是拉的硬弓的,但是玉徽帝将他的天赋,尽情挥洒在了打猎中。
后来是玉徽帝长大,渔色的毛病又来了,把他的好端端的男儿壮硕身躯,搞成了一个浑身散发着酒糟味道的皇帝。
玉徽帝和他的历代贤弟一样,完全耽于安乐,没有任何北伐中原的意思。
为了防止齐兵南下,他们甚至发育出了强大的水师,客观地推动了航海的发展。
鱼敬德出来之后,弯着腰,对李修说道:“对不住啊,荆王爷,陛下说他身子抱恙,没法见您。”
李修以前要见皇帝,就是一句话的事,现在说不见,就见不到了。
这就是太监的威力,他们传话时候,神情的改变、语气的改变,都有可能影响到皇帝的判断。
鱼敬德和陈寿达成了协议,后者即将出兵,帮他给水师压力,让水师不敢轻举妄动,从而吞下苦果。
只要陈寿把大军往船上一送,在长江江面上溜两圈,水师肯定会紧张万分,到时候他们未必敢继续在京城杭州和朝廷相争斗。
毕竟内部争斗,就是争权夺利,谁的好处大一些,谁的利益更大一些,但是北齐不一样。
北齐若是南下,肯定是奔着一统来的,到时候让北齐成功了,对水师来说就是没顶之灾。
北齐的陈寿,对待两淮劣绅的手段,早就传遍了江南。
他的手下,在河东太原一带,更是恶名远播,难以想象,这群人到了江南,将会有多少人被杀。
坊间传闻,他们是专杀富人,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事情传到江南,已经过了多少人的嘴,肯定是有夸大和虚构。
要是专杀富人,那江南的这些豪门,全都是被清洗的对象,他们不可能不怕。
一股恐惧的阴云,笼罩在江南之上,对陈寿的形象,已经描述成了吃人的巨兽。头上有犄角,而且会喷毒,甚至还有传闻他每天必吃一个童子一个童女。
李修拂袖而去,出来皇宫的时候,他回头一看,金碧辉煌的宫殿,在夕阳下仿佛闪烁着金光。
一股悲凉,充斥着这个皇族的心头,大唐的荣光,真的会烟消云散么?
遥想当年,太祖玄宗,何等英豪,后世子孙无能,竟然被一群宦官和武夫,玩弄于鼓掌之间。
李修喟叹一声,慢慢走上马车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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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江水面,千帆来渡。
曾经的淮军水师,如今陈寿的部队,在江面上集结。
虽然他现在三面环敌,但是为了让南唐走向内乱和衰弱,陈寿还是咬紧牙关,出兵干预。
很快,陈寿出兵的消息,传到了杭州,传遍了江南的各处大营。
百十个水师将领,一道来到尉迟信的府邸,在镇江举办大会。
北齐在这个时候出兵,很容易就让人想到,他们和鱼敬德有什么勾结。
要是真的是这样,那就太可怕了,陈寿本来的实力,就足以横扫南唐,只是靠水师挡着,让他们无法南下争锋罢了。
若是再有鱼敬德这样的奸宦为内应,南唐覆灭就在旦夕之间了,谁也不知道,鱼敬德和陈寿到底达成了什么协议。
他是借助陈寿的势,还是真的已经投降了,谁也不清楚。
更大的恐慌,在南唐士绅间传播,当然最怕的,还是水师。
第三百一十五章 西凉
鱼敬德突然发难的同时,陈寿十分配合,让自己麾下刚刚整合完毕的水师,在长江集结。
一时间,江南人心惶惶,邸报看到了其中的商机,大肆宣扬威胁论,各种危言耸听的新闻,在南唐失控的邸报上刊印。
百姓看到这些,心中更加惶恐,长期以来,邸报上将陈寿妖魔化,直说他的手下见到人就杀,没收百姓的所有财产,支持军队,这才能横扫江北。
江南的重要城市,几乎都在江浙一带,这就让他们的危机感更加的紧迫。
毕竟渡江之后,很快就能突袭到都城杭州,一个杭州城,集中了南唐五成的财富,这儿是当之无愧的南唐中心。
若是以前,还有人看不起陈寿的兵马,如今恐怕没有几个人敢继续这样想了。
各条战线,都展现了自己的彪悍和善战。
杭州城,靠近十字大街的路口,有一间酒楼。
此地价格公道,而且频临御街,是家境一般的文人士子最喜欢聚集的地方。
店内客满,熙熙攘攘,往来的活计脚步很快,依然能保证把茶水准确地送到每一个桌上。
三楼靠近窗户的地方,有一个方桌,上面摆着一张邸报,两个中年文士对坐,手里撵着花生,就着茶水闲聊。
“这是从极南之地传来的,你说北齐很强,我只说一点,他们到过南海尽头么?”两撇八字胡说道。
另一个士子,哂笑一声,道:“我不想与你争辩,但是南唐除了水师,还有能打的么?”
“我们只是没有开战而已,一旦开战,我大唐的将士天下无敌!”
“那咱们是为何渡江?”
一句话,就把八字胡问住了,他怔了一下,脸色旋即变红,扯着嗓子道:“那是什么时候的老黄历了。”
“现在呢?现在我们的大唐,打过几次仗?北齐的各方,一直在厮杀,等他们真的打过来,面对的对手,都是几辈人没有经历过尸横遍野的战阵的,恐怕看到都要吓死不少人。”
他们正说着呢,八字胡摸起邸报来一看,顿时吓得脸色苍白。
“你快看!陈寿已经打赢了江北的战事,他马上要南下了,首先就要生吞吾皇!”
“我誓死保卫陛下。”
“你见得到陛下么?”
......
没有情报,普通百姓,靠什么了解战事?
答案让人哭笑不得,就是靠那些博眼球的邸报。
邸报上的事,老百姓更容易相信,同样的话,让官员说出来,大家可能以为这厮又在坑人,但是同样还是这个官员,他把自己的话写到邸报上,就会减少很多的不信任。
自从陈寿进献九转仙丹开始,他就是南唐邸报的常客。
对于割裂已久的北国,南唐的百姓普遍都有一种好奇心,想知道那儿到底怎么样。
他们只能通过邸报,或者口耳相传,还有父辈的教导。
这对广袤的中原地区的了解,只能说是一知半解,甚至有很多认为的误导。
陈寿从一个进丹的弄臣,到权倾朝野的权臣,可以说是绝佳的创作素材,引起了无数邸报的跟风描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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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封府,汴梁。
陈寿刚要出门,一个魁梧的汉子,撩着官袍飞奔而来。
“侯爷!侯爷且慢!”
高欢不愧是将门出身,虽然一路狂奔,但是说话十分清楚,没有剧烈的喘气。
“侯爷...不能走。”
陈寿警惕心一下子就起来了,问道:“别急,慢慢说。”
高欢扶着小腿,说道:“侯爷,弟兄们查到消息,蒋褚才密谋会见了白莲教的教主,要刺杀侯爷。”
陈寿冷笑一声,说道:“如此机密大事,还没有施行,办的如此不严谨,竟然被我的金羽卫一下子探查到,不足为惧!”
陈寿已经很久没有去避暑宫了,他今天刚准备去,就听到有人要刺杀他的消息。
“侯爷,折返么?”张和问道。
陈寿摇了摇头,问道:“高欢,人盯死了么?”
“侯爷放心,有人整日跟着,一有风吹草动,管教侯爷第一个知道。”
陈寿点了点头,从马车上跳下来,道:“做的不错,查出来内应之后,将他们全部杀了就是。”
江南江北,一水之隔,同文同语,说话只是口音问题。
所以想要往彼此阵营,安插亲信,难度比去漠北草原小了很多。
“侯爷放心,今天就让他们知道,生不如死的滋味。”
陈寿无奈的摊了摊手,“张和,弄去一趟避暑宫,说一遍此地的情况。”
陈寿回到水榭,往太师椅上一趟,心中觉得有些累。
幸亏自己一直小心谨慎,果然北齐朝野上下,都憋着一股子恶气。
“白莲教?”陈寿自言自语,白莲教很久没有出现在他的眼前了。
各地的藩镇,加强了对各自治下的百姓的监管,避免他们逃往陈寿统辖恶地域。
如此一来,倒是无形中,减弱了白莲教恶传播。
陈寿一度以为,白莲教已经要消失了,等到乱世再死灰复燃、
没想到,幕后的黑手,还不肯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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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州城,狼烟滚滚,厮杀正酣。
连续四天的攻城,已经耗尽了蒙古人和姚关联军的士气。
再打下去,徒增伤亡,想要更进一步,必须要有奇迹。
姚关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些守城的军民,可以坚韧到这个地步。
如今他们面临的局势,是身后的西凉骑兵,出了凉州之后,快速飞奔而来。
凉州的骑兵,在对上蒙古精骑之后,战损比依然高的离谱。
巴依塔什的圣战军,嘴里喊着让真1主再次伟大,一边在这样高烈度的战场上厮杀。
只要能活着回去,将来这就是百战精兵,在生与死之间走过一段时间,军队的气势不可同日而语。
姚关此时脸上胡茬青青,双眼有些疲倦,两颊苍白,看上去就一副颓样。
“将军,身后来了大量的军队,打的是‘李’字旗。
姚关双眼霍得睁大,嘴里几乎是挤出来的两个字,“西凉!”
这股骑兵,是他本来争霸宏图上,很重要的一环,必须为自己所有,可惜被陈寿抢先。
他其实是有机会的,二公子就是他的机会,可惜李威的威望足够,而且手段也很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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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六章 惊天
有非常之人,然后立非常之功。
西凉征西将军府,镇守中原西北锁钥,将强横的党项人挡住并且征服,打断了这个民族崛起的最关键的那根脊梁。
如今,这群百战老卒,在他们的统帅李威带领下,终于杀出了西凉。
西凉铁骑一出,天下侧目。
朔州以西,山脉中翻涌而出的人浪,有接地连天之势。
各色甲胄,各色旗号,各色装扮的军马,都骑着高头大马,奔驰速度虽快,丝毫不见阵势有乱。
一时间视线之中,单单是李威本部精锐,就不下一二万人之数。各个偏营军旗,蔽日舞动,尽显军中剽悍之气。
大战在即,几个西凉宿将,握着马缰和兵刃,忍不住仰天大笑。
一股畅快淋漓的氛围,在这支兵马中流传,互相感染。
李威浑身披甲,看着手下的兵马,眼中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从十二岁开始征战,每逢大战,都是热血沸腾,恨不得马上碾碎前面的敌人。
但是此时,他率领兵马,第一次踏上了东进的道路。
还是那群熟悉的部下,进攻的方向,已经发生了逆转。
“老帅,我们午时就能杀到朔州!”
李威点了点头,沉声道:“我这个干儿子,藏拙十几年,切莫因为平日的表现,而轻视了他。”
身后的部将笑道:“老帅,若是他打得过我们西凉,何须在咱们面前藏拙。依属下看来,老帅多虑了,姚关非敌手也,此子联兵合不勒或可一战。”
终于,姚关的后军就在眼前,他们严阵以待,等待着身后兵马的回援。
金鼓声一起,苍凉的号角紧随其后,大地颤抖,蹄声如雷,为眼前这片旷野凭添无穷的杀气。
两军战到一处,衣甲碰撞金铁交鸣之声,策马扬鞭叱喝喝杀之声,烟尘弥漫,天地变色,狠狠的碰撞下,人仰马翻,惨号连天。
李威骑马在高岗上,周围都是亲兵,地势保险不会被箭矢所伤。
举着千里镜,放眼望去,战场上敌我之间,优劣势没有那么明显。
双方都是有备而来,精锐之师,第一次碰撞就分胜负,是不可能的。
李威心中有数,脸上没有任何的慌乱,也看不出紧张。
大儿子死后,他最在乎的,就是两个女儿,以及跟随他多年的老部下。
“我在少年时,见到叔父战死,就死在我的怀里。那时候,我发下宏愿,要让西北战事平息,大家过上安宁的日子。如今,机会来了,你等随我再战一次,打一个太平江山出来。”
李威的话说完,周围的几个西凉重将,全都感怀不已。
尽管他语气平和,语调平缓,但是众人无不壮怀激烈,血脉喷张。
西凉兵马,一日突袭破南寨,三天配合朔州守军,大败合不勒。
等到第四天,姚关在云中战死,秦拢兵马投降者极多。
第五天,合不勒再次被击败,仓皇北撤,死伤十几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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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的一代战神李欣,在他爹的面前,黯然失色。
这一仗,让人们彻底记住了李威,这个培养出李锦的将军府老帅。
开战以来,僵持的局势一朝被打破,姚关死了,他的势力烟消云散。
李威只顾往东打,大部分的地盘被陈寿派人接受,其中就包括京兆府长安县。
长安、洛阳尽数落到陈寿手中,他还没高兴完,第三个好消息传来,金羽卫顺藤摸瓜,查到了白莲教企图行刺自己的幕后主使。
一场浩大的反邪教运动,在中原大地展开,各种深埋民间的分舵被彻底碾碎。
随着百姓生活越来越好,信白莲教的人,也少了起来。
大家有吃有喝,为什么要跟着你造反,根本就划不来。
汴梁城中,首当其冲,开始深挖白莲教。
陈寿是少数几个知道白莲教由来的人,他把皇宫内的地道,告诉了高欢,让他顺着地道去抓人。
很多豪门大户,因此暴露,被一网打尽。
汴梁这么大的动作,死了很多人,但是没有引起任何恐慌。
大家依旧在街头,庆贺前线的大胜,陈府内尤其热闹。
“打了这么久,拿姚关那小子没办法,岳父一出手就把他按死了,不愧是我陈寿的老泰山。”
李灵凤白了他一眼,她已经恢复了纤细的腰身,手里拿着一柄小扇子,正在逗陈大仁。
“你以前一口一个老东西,现在帮你打了胜仗,你知道叫岳丈了?”
陈寿嘿嘿一笑,说道:“这不是显得格外亲切么,我对岳父大人的尊敬,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信你才怪。”
她微微一掸衣衫,挺直了腰杆儿道:“小心我爹打进汴梁,把你这个哄骗他女儿的大骗子,赶出开封。”
陈寿嘿嘿一笑,没有说话,虽然李威战绩骄人,但是自己根本不怕。
说实话,李威的战绩,有自己一半的功劳。
先不说粮草辎重的供应,姚关和合不勒大军的情报,自己也和他共享了,只有指挥过千军万马的人,才知道情报有多重要。
陈大仁玩了一会,觉得有些饿了,放声大哭起来。
旁边的奶娘赶紧上前,将他抱走,陈寿搂着李灵凤的香肩,问道:“凤儿,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扯旗为好?”
“急什么,再等等。”
“我是不急,就怕冷了手下亲腹的心呐。”陈寿笑道:“我自己不过是一个侯爷,该如何赏赐他们?上一次张正元收复幽燕,论功劳封侯绰绰有余,但是我就给他升了一级。”
李灵凤回过头来,看着陈寿,突然扑哧一笑:“寿郎,你想进王爵了么?”
陈寿点了点头,进王爵之后,距离最后一步,就已经无限近了。
很多枭雄,都是从这一步开始的,陈寿的手下,虽然控制了整个朝廷,但是品阶爵位都不甚高。
如今的局势是,陈寿想要进王爵,根本不要大齐皇室的同意。
他已经实际控制了开封府所有的衙署,是真正的无冕之王,以前缓称王是为了让对手们自相残杀,自己闷声发大财。
但是现在,已经没有像样的争霸对手,是时候更进一步收拢人心了。
第三百一十七章 小管事与大权臣
春风送暖,感觉还没经过多少冬日的严寒,就已经是暖春。
这一切都是因为,在最近的时间内,天下大势风云变幻,几个豪强灰飞烟灭,让人产生了时光飞逝的错觉。
陈寿府上,后院,依然烧着地龙。
陈寿一身紫袍,玉带束腰,掀开帘子进来坐了一会,就浑身出汗。
几个孩子都在这里,不敢让温度太低,其实已经是过犹不及。
“看把咱们老爷热的,还不赶紧把孩子抱走开窗。”李灵凤笑吟吟地说道。
知画笑着上前,陈寿一伸手,在她还没脱之前,嘚瑟问道:“爷这身行头怎么样?”
知画白了他一眼,旋即自己笑出声来,道:“好看的紧,衣服好看,人也精神。”
“好难得,这牙尖嘴利的小丫头,今儿个也学会说好话了。”李灵凤嗑着南瓜子,灵巧的舌尖挑着吃了一个,笑着打趣道:“莫不是尝到甜头了?”
知画脸一红,也不顶嘴,偌大的房间里回荡着“噗通噗通”的急促心跳。
“被我说中了!”李灵凤拍着手,大笑着说道。
拿着陈寿的衣服,一跺脚走了出去。她的步子轻碎、细腰款摆,以前瘦削的身材,现在看起来小屁股也肉呼呼的,多了些肉的样子。
陈寿更加得意,房中的姐妹,都用暧昧的眼神瞪了他一下,又捂着嘴笑起来。
最近确实厉害了一些,上次刘神医说的有些直接,他说陈寿还在发育。
这件事成了陈府的笑谈,动辄就有那机灵古怪的小丫头,跟陈寿调笑几句,反正老爷脾气好也不恼,最多是在屁股上扇一巴掌,或者捏着腮扯一扯,这些暧昧的小动作,作为一个权臣的惩罚,简直是有些亲昵了。
不过万不能被夫人知道了,那是一定要挨罚的,月钱一少谁也心疼。
还在发育的陈大老爷,往雕花的罗汉榻上一躺,漫不经心地说道:“明日有宫人来,宣旨之后,在水榭举办封王之礼,你们要去看么?”
“要!”姐妹两个异口同声地回道。
李灵凤说完,又回过味来,抬眼问道:“这么早?”
“不早了,再不进一步,手下人心里就要嘀咕了。毕竟扶风太子才死了不久,谁也不想步那些追随者的后尘,再不进一步,表现出进取之意,人心就散了。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
扶风太子当年追随者,比陈寿现在好多,就因为他不肯上位,在手下发动政变成功的最后一步,举刀自刎。
无数人因此落难,家破人亡,这件事刚刚过去不久,一些老臣甚至亲身经历过,陈寿一直都是一个忠勇侯,难免有人要顾虑起来。
如今正是精诚团结,共同进取的时候,陈寿选择在这个时候进一步,也是深思熟虑之后的。
只不过这与他一贯的风格不一样,所以李灵凤有些诧异,等想明白之后,就点头道:“这样也好,你连我们兄长都封王了,自己却还是一个忠勇侯,多少有些说不过去了。”
陈寿在这个位置上,已经待了太久了,他必须要让手下的人知道,自己是有进取心的。
没有任何一个人,想要辅佐下一个扶风太子。
李灵越也开心地说道:“那人家也是王妃了。”
“有什么厉害的,我还是太子妃呢。”李灵凤撇着嘴说道。
“你真是没皮没脸了,还好意思说呢,当了几天太子妃,就和外人合谋,把你夫君弄死了。”陈寿为自己的夫人说话,喜得李灵越双眼眯成一道月牙,笑吟吟地不再说话。
争辩一万句,也不如自己夫君说一句。李灵越心里美滋滋地,看向陈寿的眼神,又温柔了一些。
李灵凤也不着恼,继续嗑着南瓜子,她心里正在想陈寿封王的利弊,思来想去还是必须要做的。
她有时候很喜欢在这种小事上,让妹妹开心一下,当做抢人家老公的补偿,这一点陈寿和她心有灵犀。
不一会,躺在榻上的陈寿,发出了轻微的鼾声,封王是一句话的事,但是其中的细节,却需要仔细斟酌。
进封王爵之后,开府立衙,升府为宫,人员的调动与升迁,都需要一个个去琢磨,去想。
谁有什么功绩,谁是混日子的,提拔谁好处多,有什么需要规避的事情,都是需要琢磨的。
有时候,很小的一个细节,可能会决定很多东西,甚至关乎成败。
越是这样的大事越不能掉以轻心,陈寿的统治看似稳若泰山,其实他是与统治中原千年的士绅为敌,危险系数一直不低。
只不过这几年的顺风顺水,让他看上去是战无不胜,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彻底翻盘。
历史不具有主观选择性,也没有是非对错观,开倒车的情况屡见不鲜。
这几天陈寿一直跟几个心腹讨论,有时候甚至探讨到半夜,几个老家伙也是精神满满,毕竟他们已经等待这一天很久了。
李灵越起身拿了一个薄被,亲自给他盖上,又细心地掖了一下。可惜陈寿本来就觉得有些热,稍一侧身,把被子闪开了,大咧咧睡了起来。
姐姐小声道:“等他做了皇帝,你就是皇后了,开心么?”
李灵越幽幽地说道:“我倒宁愿他是秦凤营那个小管事,我们那时候快乐的很,现在我经常见他深更半夜睡不着,有时候邋遢的胡茬都青青一片。”
李灵凤嗤之以鼻,道:“他是男儿身,又不是一个姑娘家,自然是要建功立业的。我们李家的男儿是何等的英雄,咱们姐妹怎么能嫁给一个小管事呢?”
李灵凤看着陈寿,越看越满意,笑道:“他一定能名垂千古,成为史书上浓墨重彩的一卷。”
她的眼神中,闪着灵动的光彩,除了满满的爱意之外,甚至有一丝的崇拜,对强者的崇拜。
李灵越托着腮,看着睡的正香的陈寿,没有说话。
她依然怀念秦凤营,那个破落的孤儿院,和山后的那间“管事房”,以及无数快乐的时光。
房内的气氛,温情满满,丝毫不让门外的满园春色。
第三百一十八章 封王
封王大典,一切从简。
这本来就是一个象征性的形式,所有人都知道,这不过是一个过渡。
天下局势明朗,称帝是早晚的事,至少长江以北的地区,已经没有人可以威胁到陈寿了。
大殿内,宣读诏书,正式册封陈寿为武成王,群臣行礼,退出大殿,总共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陈寿身穿紫色大科绫罗,带幞头、系革带、穿长靴。
高欢、黄真分列左右,以示亲近,身后跟着亲卫百十人。
高欢笑的跟朵花一样,低头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老高,我这王位,有你十分之一的功劳。”
陈寿笑着说道,让高欢受宠若惊,陈寿手下何止百万人,十分之一的功劳,那是何等的肯定。
“王爷谬赞了。”高欢笑的更开了,看得出来,今天所有人心情都很好,陈寿进一步,相当于给他们吃了一颗定心丸。
黄真忧心道:“王爷,陛下那边,今日依然在白石林游猎、饮宴...”
“无妨。”陈寿笑道:“若是连一个孩子都容不下,鸡肠鼠肚,何以治天下。英雄者胸怀宇宙,气吞寰宇,方显本色。”
“王爷高见,属下不及。”黄真很是满意,其实他也是这个意思,只不过怕陈寿有想法。
现在的局势已经基本稳定了,没有必要节外生枝,至于皇帝那边,根本翻不起什么浪花来。
经过赵氏几百年的努力,肯为大齐效命的,几乎绝种了。
君视民如草芥,民视君如仇寇,说的就是如今的局面。
“传令给前线,积蓄这么久,是时候总攻了。让张正元、袁显年、张岳三路夹击,剿灭蒋褚才,为本王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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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州,逐鹿山。
张正元看着手里的令信,笑着说道:“侯爷已经封王,以后要叫武成王了。”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中低层的武将,对陈寿的忠心不下于主帅。
陈寿将禁军世家连根拔起,改革军制以后,他们才摆脱了沦为上层武将吮血的工具人。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陈寿每晋升一步,肯定会大肆封赏手下为他征战的将士。
张正元摆了摆手,当众宣读了朝廷的诏书,果然各级武将都有上升。
开国时候,是爵位获得相对最容易的时候,因为有一大批的旧勋贵都被清理了,空出来很多的位置。
“官也升了,钱也领了,接下来就要干活了。王爷有令,彻底剿除蒋褚才,将河东收回,尔等速速回营,准备开拔!”
这一次的欢呼,比刚才封官动静还大,大家都憋着一股劲,准备打蒋褚才这条落水狗。
蒋褚才已经丧失了最后的机会,浑浑噩噩,在几方势力包夹中等死。
这一次,纯属为新王贺而开战,作战的难度为零,或许那些等着投降的蒋家兵,比他们还要心急呢。
张正元看着将士们的背影,握着马鞭站在高岗上,举目远眺远处霞光万丈,好似红针刺破苍穹。
跟着侯爷这么久,终于见到了这一天,张正元心中竟然没有激动,只剩欣慰和轻松。
他所追随的,不是陈寿这个人,而是他的政令,那一道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政令。
在陈寿的治理下,是一个全新的中原,不同于以往任何一个朝代。
这一次的王朝更迭,绝对不会再是重复前朝的轨迹,这是一次巨变。
“唯有武成王,能治未曾有的盛世,为了那一天能来,我死而无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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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原,杀熊岭。
迎风烈烈,旌旗招展。
无数人马,斗志昂扬,眼神坚毅、兴奋、勇敢。
底层的百姓,翻身之后,无比渴望将这美好的生活保持下去。
袁显年心怀激荡,脸色赤红,好似醉酒一般。从今日一早,收到武成王封王的消息之后,他就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
自己将追随他,建立未曾有过的功勋,做成开天辟地的事业。
不是一家一姓,不是一村一族,而是整个河东,进而扩散到整个中原。相信随着武成王的脚步,在不远的将来,就会杀过江南,把那群骄奢淫逸的腐朽贵族害民贼,全都吊死在城楼上。
河东养育了自己,以及自己背后的家族。
如今,自己要回报它了,不是发扬光大袁家的门楣,而是带河东百万父老,迈向新的生活。
以前的时候,但知宗族、门第,如今看来着实狭窄可笑。
袁显年站在高处,看着无数的将士,心中有万语千言,到最后振臂怒吼一句:“誓杀蒋褚才!”
“誓杀蒋褚才!”
“誓杀蒋褚才!”
“誓杀蒋褚才!”
......
无数将士的怒吼,汇聚起来,声威直冲云霄。
太原兵马,声势、士气尤胜刚刚横扫幽燕的张正元所部。
他们展现出来的精神面貌,恰似主帅袁显年。
袁显年现在的境界相当高,甚至比引导他的陈寿还高,朔州被所有人放弃的时候,就是他派人从自己的府库,强行拿出了物资,支援朔州。
没有袁显年的支援,朔州很难守住。
但是他从未上表,为自己请过一丝丝功劳,当然陈寿每次也都没忘了他。
他们一内一外,已经把太原这个民生最苦、浩劫最多的地域,彻底变了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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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梁,避暑宫。
陈寿敞着怀,坐在一张地毯上,房中燃着沉香小炉。
在他面前,摆着一个地图,上面标注着几路大军的初始位置。
不远的榻上,赵金奴闭着眼睛,睡态正酣,玉颊雪白浮现着满足的韵味,不知道是不是太热的缘故,唇瓣有种异样的嫣红。
用不了多久,河东又一强敌将会灰飞烟灭,如今坊间都在开庄,赌是哪一路兵马率先破城,拿下龙门山。
没有一个人,对战争的胜负又异议,龙门山已经是苟延残喘,而陈寿的几路大军,都是乘胜而来,气势如虹。
双方实力更是不对等,最要命的是,龙门山已经有一半以上的人,憋着投降,甚至把降书早就投到了己方大营。
就等着王师一到,开门献城了。
陈寿放下地图,嘿嘿一笑,手里拿着一个酒壶,走到榻前。
小公主身材曼妙,臀部也有着完美的曲线,白生生的,像雪球一样光滑可爱。
陈寿把酒壶一斜,酒水倾洒在她臀上,酒香四溢,凉的赵金奴捂着屁股坐起来:“做甚么!”
“睡什么睡,来陪我大战三百回合!”
“嘁...没一晚超过三次的,就知道吹。”赵金奴白了他一眼,不满的说道。小公主虽然年纪小,但是身材好像是熟透了的美妇,而且**很强,与陈寿其他稚嫩妻妾大不一样。
陈寿大怒,怪叫一声,不一会传来阵阵...
第三百一十九章 剿除
封王大典之后,朝廷很快陷入平静,只不过看似云淡风轻的朝堂中,已经是暗流涌动。
其中最活跃的,当属高欢和他的金羽卫,他们几乎监听了所有重要官员的日常。
就连晚上和侍妾的床头夜话,都听得一清二楚,没有人知道他们用的是什么手段。
很快,高欢就沮丧的发现,这大多是无用之功。
朝中肯为了大齐卖命的,已经快绝种了,根本查不出什么来。
这些官员,在几次清洗之后,要么就是陈寿提拔起来的,要么就是在旧日郁郁不得志的,大齐走到这一步,亡的着实不冤。
一般的王朝,即使到了末年,也总有几个忠臣义士,愿意为王朝殉命,如今是一个也难寻。
高欢忙了好几天,自然不愿意白白费力,便把这些情报一股脑儿交给陈寿。
用意很明显,像王爷展示一下,自己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一直在为他的大业奔走,没有闲着偷懒。
他自己也有数,到了陈府,看见张和,上前搂着肩膀道:“张和兄弟,你把这些交给王爷,就说我忙于公务,就不拜见了。”
“这是什么?”
“都是哥哥我辛苦搜集来的情报。”
张和一听,不敢怠慢,他一直在陈寿身边,当然知道陈寿对情报的重视。
一阵敲门声之后,张和推门进来,只见陈寿坐在太师椅上,周围站着两个西域大丫鬟,都是面红耳赤,羞赧不已。
他轻咳一声,低头道:“王爷,这是高欢一早送来的,说是他收集的情报,让属下转交王爷。”
陈寿拍了拍桃儿的屁股,后者聘聘婷婷上前,抱着一大摞卷宗回来。
“这么多?”陈寿自己吓了一跳,高欢难道又破获什么大案了?
想到这儿,陈寿还有些激动,他坐直了身子,一看就是半柱香的时间。
茶凉了两次之后,陈寿一推手,骂骂咧咧地躺下。
看着高欢搜集来的乱七八糟的情报,撇着嘴骂道:“这个高大棒槌,把这些鸟情报搜集来又甚用处?简直是平白耗费钱财和人力。还有你,别什么东西都往房里送,浪费时间。”
张和在心底暗骂,怪不得他不自己来送,害的自己挨一顿臭骂。
陈寿站起身来,走到栏杆处,问道:“河东有消息了么?”
“回王爷,暂时还没有河东骁骑回报。”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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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下旬,汾水虽未结冰,却也是湿冷浸骨。
袁显年在军中,站在汾水东岸,正在反复跳动着抖掉身上的冷水。
不久前天还没亮,他就亲自率兵在舟桥上铺木板,看不太清楚,不慎掉进了河水里。
幸好亲卫拽住木桩才爬起来,下半身全打湿了,此时更是冷得发抖。
“哐!哐……”槌敲击木桩的声音错落而均匀,桥上的兄弟们还在加固木桩。这个季节河水不深,将士们用绳索固定舟船后,又因太原多骑兵、便在河中间夯木桩稳固舟桥,以使骑兵也能快速过河。
在汴梁的赌场内,几乎所有盘口,都看好张正元的部队先拿下龙门山。
但是事实情况却是袁显年一路平推,以迅雷之势,杀到了汾水。
过去之后,就是龙门山,也是河东蒋家百十年积蓄之老巢。
作为白波谷袁家的嫡子嫡孙,袁显年本该继承家族的衣钵,然后继续和龙门山作对。
现在他率领大军,即将灭掉百十年的大敌,但是却和以前的心境大不一样。
他甚至有点担心,怕自家势力失去了这个大敌,会生出许多不该有的想法来。
有亲卫在桥边,给他燃起一堆篝火,让袁显年取暖。
“火?”
袁显年笑了笑,说道:“燃起大火,迷惑守将,看他们还敢不敢出城作战。”
远处,蒋褚才在龙门山脚下的营寨内,紧张地看着越来越多的人马,从汾水杀了过来。
他的双眼赤红,这几天没睡一天好觉,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但是身处绝境,反倒又精神起来,嘶吼着指挥手下,准备守城。
他甚至不敢让手下兵马去汾水河畔防守,因为蒋褚才知道,一旦让这些人出城,他们还有几个不投降?
清晨的河边,雾气特别的严重,顺着目光望去,几乎是白茫茫一片。
就在这时,忽然见到几个乱兵从雾气里跑出来了,一面大声嚷嚷起来。
城下守军瞪大眼睛,马上转身就走,大喊道:“快走,敌兵来了!先后退!”
那是蒋褚才的亲信兵马,几乎是私兵,最后值得信任的人,在河畔无力地防御,虽然确实没有投降,但也是望风而逃。
“啪啪啪啪……”雾中传来一声声弦响,这些蒋褚才的亲兵,缩着脖子拼命奔跑,耳边时不时传来“噗噗”箭矢插进泥土的声音。
四面的马蹄声都响起来了,只是甚么也看不见,雾气中好似一群鬼怪在逐人而噬。
“扑通!”蒋褚才忽然听到一声重物着地,他转头看了一眼,见身边一个士卒扑倒在地上,没戴头盔的脑袋上插着一枝箭羽,哼也没哼一声,四肢却还在抽搐。
蒋褚才此时连脑袋上的汗也憋了出来,他赶紧扶一下头盔,拉扯了一下锁项,大口喘着气,嘴里却发不出一道像样的命令来。
指挥作战,最忌讳慌神,当然对他来说也无所谓了。
不多时,迎面一个个黑影冲出了迷雾,陈寿的骑兵过来了!
远处很快传来阵阵哀嚎,蒋褚才知道,自己的亲兵,能回来的不多了。
这些人辜负了自己的信任,在敌军渡河时候,是最适合收割敌人性命的。
但是蒋褚才最后的亲兵,连一轮齐射都没有,就转身四散而逃了。
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和朝廷兵马结下太多的仇怨,防止被清算。
一根巨大的撞木,被战车推着,上面铺设着防火防砸的兽皮。
巨大的撞击声,就像是撞在城楼上边,每一个人的心里。
他们麻木地站着,不知道如何是好,提不起一点的勇气来反抗。
很多人提前把兵刃丢了,双手早早举过头顶,更有许多不怀好意的目光,时不时朝蒋褚才瞥来。
到了这个时候,蒋褚才拿出了一丝丝身为强藩,割据一方豪强的狠劲来。
他粗略地扫视一圈,惨笑一声,拔剑自刎,身子直着从城墙坠落下去。
蒋褚才一死,本就人心涣散的城楼上,守城兵马或是跪地等待投降,或是拔掉军袄四散而逃。
撞木还没把城门撞开,城楼上已经乱做一团,龙门山蒋家已经彻底完蛋。
雾气渐渐散去,城门终于被撞开,无数的兵马潮水般涌入城中。
袁显年看着这一幕,欣慰地一笑:“王爷,我帮你把蒋褚才灭了...”
第三百二十章 西行
河东蒋褚才的地盘上,尚有蒙古残余,霸占了几个州县,流毒地方,欺虐生民,任意杀戮。
很快,大军席卷而来,后方几乎没有留下任何兵马。零零散散的蒙古残兵,逃也无处可逃,很快从施虐者,沦为狩猎对象。
一般时候,这样做都是兵家大忌,你不能把自己的后背,留给一群刚刚投降的人。
但是袁显年显然不管这些,一来蒋家已经是彻底没有了任何反抗的余地,蒋氏一门要么自杀要么被斩首。
二来在他们背后,还有两路大军,这一次犁庭扫穴,陈寿给足了蒋褚才这个老对手面子,派出的兵马足够将他翻过来覆过去碾死七八次。
河东,自从唐朝改进了炼焦技术之后,就一直是煤矿重地。
富饶的煤,没有带给当地百姓任何好处,反倒成了土豪劣绅欺压百姓的重灾区。
虽然富甲天下,但是金钱都集中在少数几个家族手中,对普通人家而言,说此地是人家地狱并不过分。
土地兼并、人口买卖、奴役强夺...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超过河东。
在这儿,普通百姓的女儿稍有姿色的,一定会被大户人家抢走;家中有祖产良田的,一定会被慢慢侵吞,甚至很多人因此家破人亡。
白莲教率先在此爆发,并且很快把河东闹了个天翻地覆,但是他们搞来搞去,也只是在折腾那些活不下去的小民。
至于几大家族,进过百年的积蓄,任何一个都不会被白莲教轻易打破堡寨。
龙门山蒋家,就是其中最大的一个家族,如今也已经灰飞烟灭。
天机深不可测,世事反复无常,福祸总难预料。谁也不会想到,改变这一局面的,竟然是一个河东豪族的少族长。
西风漫卷,夹杂着雪花,袁显年伸手一接,雪花在他的手掌慢慢融化。
“如今不过是仲秋,竟然已经飘雪,可见我们已经杀过了河东,此地莫不是契丹地面?”
“契丹人羸弱,便是到了他们的土地,也没有人赶出来管,蒙古人都把他们打怕了,我们如今在追杀蒙古人。”
袁显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众将,笑道:“无论如何,不能放走了这些畜生,一个也不能。漫说此地只是边境,就是契丹的都城上京,我也要把这群蒙古鞑子杀干净再走。”
“契丹人比我们还很蒙古鞑子哩。”身后的将领们哈哈大笑起来,在他们旁边的树上,吊着十几具蒙古兵的尸体。
“上一次李欣杀到大漠,将他们的孩童杀了整整一代,若是我们击败了这些鞑子,再配合朔州把合不勒拦住,蒙古这个异族,再无翻身之日。就算是大漠上,也没有了他们的立锥之地。”
“说得好!就是要这群没人性的畜生,永无翻身之日。”
一声令下之后,大军继续追亡逐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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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梁城,陈府。
今日府上喜气洋洋,陈寿的侄儿陈福,迎娶杜金凤。
大红色的喜字,张贴的到处都是,在此地下聘之后,迎亲队伍将跋山涉水,带着新娘和新郎,去到凉州,举办最后的婚礼。
陈寿也要去,一来是因为侄子的婚事,更重要的则是去见一见老岳父。
西凉兵马,一战证明了自己的名气并非浪得虚名,将秦拢的姚关打的灰飞烟灭。
如今西凉兵马,还有许多驻扎在京兆府,但是李威却提前回去了。
这是对天下明示,他李威和西凉的将士,是为了陈寿而战,而非攻城略地,抢夺地盘。
陈寿当然心知肚明,更要做足了姿态,亲自去一趟凉州,给足西凉将士面子以及封赏。
这一趟不出意外的话,西北将彻底安定下来,陈寿乐淘淘地看着自己的侄子,还是一副憨憨的样子,不过眉梢眼角明显带着掩不住的喜色。
“福仔。”
坐在太师椅上的陈寿招了招手,陈福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过来,道:“二叔,咋啦?”
“你小子也要成家了,二叔要嘱咐你几句。
“二叔,您说。”陈福今天神思不属的,有人和他说说话,他也很是乐意。
陈寿轻咳一声,又端起茶来润了润嗓子:“男人成家立业,以后就要独当一面,身为男子汉,也要多一些担当,不要整日里浑浑噩噩,得过且过。在府上切记,无论你纳的妾如何绝色,如何可心,都不可宠妾虐妻,不然内宅难安。内宅不安,做什么事都不顺心,难免出错。”
“二叔,俺和金凤说好了,就娶她一个,不纳妾。”陈福呵呵一笑,傻里傻气,却又很真诚。
就算是一个陌生人,站在自己的跟前,这般做派,天生就容易让人相信他。陈福在亲和力这一点上,是远远强过他二叔的。
“没出息的样。”陈寿老脸一红,继续说道:“这一回去凉州,你就留在那儿,暂时不要回来了。”
把侄子和大哥留在西凉,是陈寿早就想好了的,虽然李威那边不存在任何的疑虑,但是西凉上下,未必都似他那般坦荡。
留下陈家的几个重要成员,便是对西凉军民的一种保证。
接下来,自己的大敌,在辽东,在漠北,在江南,而西北西南一带,都仰仗李威镇守。
眼看陈福一副没出息的样子,陈寿恨铁不成钢,起身来到内院。
他们即将出发,包括李灵凤和李灵越还有陈小花,都要去凉州。至于大仁和小婵,因为年纪太小,不能远行这么久的路,所以不带着回去。
小院内,几个丫鬟忙里忙外,收拾行囊。
陈寿进来,也顾不上行礼,好在他不在乎这个,掀开帘子进去,只见李灵凤笑靥嫣然、正翘着腿,在榻上收拾小衣服。
一条紧束纤腰的嫩黄窄裙,包裹着浮凸玲珑的曼妙身躯,曲线毕露,那一头秀发湿润油亮,只简单地挽了垂在肩头。
“你怎么来了?不用陪阿福去下聘么?”见到陈寿进来,李灵凤笑吟吟地起身,挽着他的胳膊问道。
陈寿握住她的手,笑道:“我要是去了,老黄肯定又要留我,懒得去了。和那些老东西一块吃酒,不如多陪陪你们。”
“小孩子长得好快,你看,上个月我和知琴绣的小兜兜,这个月她就穿不上了。”
陈寿笑道:“穿不上就再绣呗,凤儿,你说这次我回去,给岳父大人带些什么礼物好?”
“你能亲自回一趟凉州,已经是给爹爹和西凉人最大的礼物了,他们应该能彻底安心了。”
虽然李威自己不争霸,但是他只要选对了陈寿,后者又充分认识到西凉的实力,别再像大齐一样冷人心,就足够了。
陈寿在她腰上捏了一把,笑道:“不然我们在路上加把劲,到了凉州再给他一个喜讯。”
“人家是无所谓,不过越儿是肯定不给你生了。”李灵凤咯咯笑道。
一想到路上难免一辆马车,姐妹两个都在自己跟前,晚上时候是不是有机会...
陈寿的喘息声,顿时粗了一些,被李灵凤敏锐地觉察到。
她冰雪聪明,又知情识趣,很快就懂了。雪颊一红,伸出葱葱玉指,在陈寿的胳膊上使劲拧了一把。
“哎呦,好疼,你干什么!”
“下流坯,叫你不想好事...”
第三百二十一章 岳父
西去凉州,漫天大雪。
这场纷飞的大雪已经下了五天了,塞外的天气都是这样,要么大旱,要么大涝!在这种天气下成长的汉子们,性子急烈粗犷。
这次陈寿带的,是自己的亲卫,金羽卫在中军,几乎倾巢而出共计两千人。
前后分别是禁军和内卫,苗德不是很放心,又从御马监挑选精壮番子一千人,在两侧护卫。
每经过一处,道路两侧早早就探查过几天,沿途的百姓官吏也都知道是武成王来了,虽然不是每个人都能上前问好,不过也都收拾的立立正正,心情激动。
陈寿对他们来说,是一个活在邸报上的人物,他轻易不出汴梁,几次出来都是去西凉。
其实熟悉他的人都知道,武成王非但不常出汴梁,甚至不怎么出陈府。
就算是在陈府内,他都不出水榭,是个非常惜命的谨慎人。
没办法,自己曾经利用刺杀,除掉过政敌,就更要加小心,避免被人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三到凉州,这也足见陈寿对西凉的重视。
没有与西凉结盟,他绝对不敢放心把大军全部南调,与两淮争锋。
更别提分兵四处,同时与河东、淮军、辽东和蒙古开战了。
马车内,温暖如春,和外面的雪景格格不入。
李灵凤穿着一身貂皮小袄,打扮的倒像是她妹妹平日里的风格,原来是自己衣服带的不多,心血来潮穿了妹妹的。她双脚晃荡着,从窗子里往外看,可惜只能看到一层层的兵马。
在她身边,抱着陈小花的李灵越呵斥道:“车里有孩子呢,把帘子关上。”
“寿郎,你看,她凶我!”李灵凤看都不看妹妹一眼,马上向后面软塌上躺着的陈寿撒娇道。
这幅委屈巴巴的样子,不知道还以为她吃了多大的亏。
李灵越气的双眼一瞪,还没等发火,怀里的陈小花被她这副模样逗得咯咯笑。小丫头正在长牙的年纪,嘴里缺一颗,看上去十分好笑。
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怎么看都像是嘲讽的味道,李灵越气极反笑,低头和陈小花耍闹,再抬头时看姐姐,早就腻歪到陈寿身边去了。
陈寿伸了个懒腰,不理会两姐妹的争斗,拍了一下黏糊在身上的李灵凤的手,盖了盖身上的毯子,打着呵欠问道:“到哪了这是?”
李灵凤马上说道:“我知道,前面就是燕支县,离凉州不远了。”
陈寿有些不满地哼唧道:“太不拿武成王当回事了,上次老东西去汴梁,我可是快迎到洛阳了。这都到家门口了,连个人影都不见。”
说完恨恨地在李灵凤屁股上拧了一把,疼的她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对着陈寿一顿乱捶:“你打我做什么!”
“老东西不给我面子,我就欺负他两个女儿。”
“你敢!”姐妹俩同仇敌忾,几乎是一起说道。
陈寿蒙住了头,心里多少有些气,他也在仔细思考,这不符合常理。
要是前几年,自己受冷落还可以说得过去,如今天下大势已定,西凉这样做岂不是得不偿失?
李威傻么?
他是绝顶聪明的人,怎么可能犯这个错误。
难道西凉有变?
李欣在河间,只要有风吹草动,自己肯定知道。
要知道,在河间府周围,遍布金羽卫的探子。
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外面张和轻轻敲了下马车,说道:“王爷,凉州有人来报信,说是老将军重病。”
“什么?!”陈寿一下子从软榻上起身,披上衣服,掀开帘子问道:“老帅怎么样了?”
姐妹两个更是紧张,不过她们还算镇定,毕竟是将门之女,不至于像一般人家的女儿,这时候早就慌乱的六神无主了。
“目前尚无大碍,不过昏迷两天,刚刚醒来。”
“前几个月见他,还精神矍铄,骑马打猎,怎么突然如此?”
李灵凤幽幽地说道:“五天前,是我大哥生辰。”
陈寿呆滞了一会,不一会长叹一声,马车内的气氛,变得愁云惨淡。
陈寿把小花抱在怀里,握着李灵越的手,道:“越儿,我们骑马先回去,让凤儿和小花慢慢走。”
李灵凤知道自己马术不行,点头道:“刘神医就在后面,要不要带上他?”
“好。”
陈寿披上衣服,李灵凤亲自给他系好披风,带好帽子,眼眶红红地说道:“好好宽慰我爹几句。”
“放心吧,我自由分寸。”
陈寿说完,带着李灵越,双双出马车。
迎面一阵冷风吹来,让人不由得精神一振。
陈寿和李灵越各自上了自己的马,陈寿回头说道:“张和,带金羽卫的人马,前面开路,我们先到凉州,剩下的人护送其余家眷。”
张和马上传令,很快前军让出道路,一行人策马先行。
李威的身体是没有问题的,就怕他自己精神先垮了。
他最挂念的,就是亲人和部下,如今部下们前程有望,陈寿离大功告成就一步之遥了。
这个时候,支撑他的动力,又少了一个。
李威是万万不能出事的,于私他是自己的岳父,陈寿素来也钦佩他,敬重他。
于公李威一死,西北这一带的骄兵悍将,从此将难以辖制。
李威只要在,当然不会有其他问题,他若是没了,这地方真的说不准会成为什么样子。
毕竟西凉兵马中鱼龙混杂,既有传统的西凉将士,这些人都是随着将军府征战几辈子,数代人战死沙场的老部下。
他们是没有问题的,因为在他们看来,陈寿是自己人,是秦凤营的管事出身,曾经以一己之力,照顾了所有战死同袍的遗孤。
但是除了他们,西凉兵马中,还有很多的异族将士;
有西北豪门望族的私兵、族中子弟;
有回鹘人、吐蕃人、党项人、甚至还有蒙古人。
他们能在一起征战,服从号令,纯属是李威有这个威望压制的他们死死的。
以为李威死了,陈寿就能接手西北的人,估计满朝也没有一个,这纯属是异想天开。
脑子不傻的人,都不会有这种看法。
李威,于公于私,对陈寿都万分重要。
第三百二十二章先南先北
凉州城,街道上全部人来人往,一队队的人马奔驰而过,全都面色凝重。
很快,一队人马飞奔入城,他们畅通无阻地来到将军府。
陈寿跃马而下,因为动作有些急,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背后被人一提。
陈寿一看是李灵越,她紧紧握住陈寿的手掌,一块进到府内。
李威在床头坐着,看着进来的女儿女婿,面色先是一喜,然后稍有疑惑问道:“凤儿呢?”
陈寿强笑道:“凤儿马术不精,随后就到。岳父大人看上去面色不错,我看该把乱说话的传令兵砍了。”
李威哈哈一笑,却突然捂着胸口,咳出一口血来。
“你小子说话,总是这么不着调。老夫需要你们来说这种话安慰么?我十二岁出征,第二年亲手砍下一个党项人的脑袋。那时候我就知道,命这东西,说贵就贵,说轻...一文不值。”
“我看也是,那党项鸟人就是一文不值,岳父大人的命,就是重如泰山。”陈寿牵着李灵越,到床边坐下,伸手握住了李威的双手。
他的手掌很厚、很结实,布满了老茧,李威稍有诧异,随后笑道:“越儿,爹最近常梦到你兄长,我估摸着你大哥是想我了。”
李灵越带着一点抽泣,说道:“爹,别乱想,大哥最是孝顺,巴不得您长命百岁呢。”
“他是我的骄傲,也是我们李家的骄傲,可惜...爹不该,为了几斗粮草,让他去中原的。中原这种腌臜的地方,还是陈寿去比较合适。”
陈寿也不生气,笑道:“地秽万物生,小婿我浑身俗气,油滑奸佞,对付他们那些腌臜人,再合适不过。”
李威摇了摇头,说道:“你做的很好,我把女儿交给你,很是放心。”
他看着陈寿,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欣慰,眼前这个人虽然奸猾狡诈,但是他对待自己人,却是难得地真诚、重情义。
据说他曾经让侄子,千里送衣冠,把岳祥的牌位送回老家安葬。
几个老太监没有选错人,自己和蒋项禹也没有选错人,他能一步步走到今天,并不全是偶然。
英雄乘势而起,也得有能起来的天赋。
“你很好。”
李威很少这么夸人,尤其是对陈寿,每次都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毕竟他是在娶了自家二女儿之后,又勾搭了大女儿。
要不是因为李灵凤十分寡妇,本来就可怜见的,李威肯定不会轻饶了陈寿。
陈寿笑道:“岳父大人莫说这么肉麻的话,我还等您起来,咱们一道喝酒呢。到了凉州,你可不能太吝啬,要知道在汴梁,我可是每天都陪你喝酒。”
李威没有理他,神色一正,问道:“陈寿,中原你已经没有对手,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陈寿楞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问这些,但还是很真诚地说道:“我欲南渡灭唐。”
李威摇了摇头,道:“不妥。”
“岳父有何高见?”
李威坐直了身子,脸上的灰败的神情减少了些,凝神道:“江南不论是唐皇帝,还是水师亦或是商会,不过是些碌碌之辈。他们满脑子都是钱,早在他们父辈、祖父辈甚至更早的时候,就被奢靡的生活,磨去了斗志。”
“大敌不在南,在北!”
李威加重了语气,说道:“漫说合不勒、吴猛之流,便是志大才疏的蒋褚才、有命无运的姚关,都比任何一个江南实权人物,强几十倍不止。”
“肉鸡家禽放养一段时间,只能是更肥美,而猛虎放归之后,养上几天又能伤人了,这边是所谓的纵虎为患。”
“你要先北后南,彻底铲除蒙古和辽东的威胁,莫贪图一时之便宜,留下万世之祸根。”
陈寿陷入了沉思,他是个主意很正的人,一般决定的事不会更改,即使再多人劝他。
他想要先南后北,是因为自己现在手头却是有些紧,拿下江南会彻底解决这个问题。
不过这一次,他犹豫了。
李威说的也很有道理,不管是先南还是先北,都有自己的理由。
这没有对错,只是看自己的心胸和气度。
先拿江南,无疑更加稳妥,至少可以建立一个中原和江南一统的王朝。
不过确实给了辽东和蒙古喘息的机会,到时候再来攻打,只怕他们已经养好了元气。
如此一来,边关就始终有两个强敌。
不过没有江南的辎重,现在就去追击,胜率并没有想象中的高。
李威哼了一声,骂道:“你要开朝换代,还在瞻前顾后,莫非也想学唐皇室南渡,去偏安一隅么?若是将来蒙古或者辽东出一个雄主,你的子孙后代,将会是什么下场?”
陈寿吓得出了一身汗,靖康之耻、崖山之战、甲申国难...一个个场景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陈寿站起身来,道:“岳父大人一言点醒小婿,我意已决,先北后难,就算是再难再苦,也要咬咬牙先把这两个心腹大患,彻底铲除。”
李威笑道:“这就对了,你好好想一想,我是怎么收伏横山羌人的,或许对你将来的政令,有些启发作用。”
“你将来的地位,注定不会平凡,要知道在什么位置,就要操什么样的心。对于一个君王来说,正义、仁慈、怜爱都不是重要的。你要关心的,应该是什么?”
陈寿低声道:“是气运。”
李威笑道:“没错,就是气运。皇帝受天下供养,不该骑在天下人的头上作威作福,而应该把天下人抗在肩膀上。不然的话,就跟北齐南唐的这些蠢材皇帝,没有区别了,便是享受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也和行尸走肉没有区别。”
“那时候,你给李欣出的计谋,你以为只有你能想到?西凉这么多人,难道都是愚忠之辈么?我们征西将军府,时代镇守西凉,难道没有割据的实力么?但是割据之后,能带给西凉百十万军民的,除了更严酷的战火还有什么?”
陈寿脸色凝重,收起了一贯的轻浮,道:“小婿受教了。我必扫平漠北,拿下辽东,而后才挥师南下,一统江山!”
第三百二十三章 战死和死战
“西凉上下,都在等武成王一晤,为何在这儿躲着?”
蒋项禹看着陈寿,心里越想越气,他来了之后,每天就是带着夫人女儿,前去看望已经慢慢恢复健康的老帅,但是丝毫不与西凉将士接触。
眼下已经过去七天,陈寿有六天是待在苏琼枝的府上,没有出门的。
还有一天,他带着将军府两个小姐,去了秦凤营游玩。
秦凤营,如今已经成了彻头彻尾的酒水作坊,他这是故地重游去了。
蒋项禹不明白,在这个时候,陈寿为什么还有这个闲情逸致。
西凉十几万人马,初试牛刀,就扬威中原,人人摩拳擦掌,要继续北击蒙古,南平残唐,可没想着就此收刀。
陈寿抱了抱怀里的陈小花,把她放在地上,笑着道:“小花乖,去找你知画姨娘吧。”
“不要。”陈小花死死拽着他的衣服,抬着头一脸不开心,陈寿马上服软,将她重新抱回怀里,陈小花这才满意地在他胸膛蹭了蹭,从陈寿怀里露出脑袋,对着蒋项禹做了个鬼脸。
小丫头古灵精怪,长相和两位小姐小时候有些神似,尤其是那股子灵气,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可爱至极。
蒋项禹是看着李灵凤和李灵越长大的,心里对她们视若女儿一般,此时虽然着急,也不禁莞尔一笑。
陈寿轻轻摸着女儿的小辫子,笑道:“蒋先生,若是此时我去见西凉将士,该以何种身份?”
“自然是...”蒋项禹话说到一半,突然迟疑了起来。
他以武成王身份,权倾朝野,即将篡位的权臣身份前去;还是以西凉女婿的身份去?
若是以前者,则名不正言不顺,后者的话,不符合他如今的身份地位,陈寿手下同样有一大批从一开始就追随着他的人马,这些人加起来,战力未必比西凉弱。
要知道,这些年西凉休战已久,可是陈寿的嫡系人马却是南征北战,实打实地打了无数的恶战,抹除强敌一统中原。
陈寿站起身来,笑道:“蒋先生,你是岳父的心腹之人,西凉将士这么多年来,也都钦服与你。既然你亲自来了,我自然不能无动于衷。老帅前番与我有一段对话,不知道你听说没有?”
“什么对话?”蒋项禹向前一步,急声问道。
陈寿略感诧异,看来岳父大人的身体果然是不怎么样,这么重要的事,他都没有和自己的军师知会一声。
“我们敲定了接下来的战略,先北后南,彻底扫清辽东和蒙古,然后再南下。”
蒋项禹点头道:“如此一来,虽然难度倍增,却可以为后世子孙清除隐患,可谓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陈寿心中一叹,这些西北的军汉,朝廷辜负他们太多了,但是他们中很多人,都有强烈的家国情怀。
这就是将军府最令人钦佩的地方,正是因为有他们这样的家风,才会出现李家父子这样的忠义之士,才会有西凉军如今的面貌。
陈寿心底早有盘算,靠自己的人,守住长江,然后攻略辽东。
至于蒙古大敌,就要依靠这群能征惯战的西凉兵马了。
他们有对付游牧异族的经验,而且十分渴望建功立业。
以前时候,大齐皇帝昏庸,朝中臣子奸邪,西凉的军功除了在西凉军内部升职以外,根本得不到多少的赏赐,更别提爵位了。
33如今则大不一样,一朝天子一朝臣,陈寿手下正有一大堆的官职勋爵,等待着去册封。
因为他出身寒微,也没有一步步从底层打上来,所以手下的那点人根本不够用。
想要建功立业,搏一个封妻荫子来光宗耀祖,现在无疑是最好的时光。
蒋项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心满意足地告退,去和西凉的众将宣布。
陈寿站起身来,看着西北乌云密布的天空,心中默默盘算起来。
一场大战即将拉开帷幕,对于满目疮痍的大齐来说,此时百姓们或许盼望的是和平。
但是为了子孙后代,这一仗必须得打,不能错失机会。
就让这阵痛来的更快更急,打得一拳开,免去百拳来。
此时不下死手,不学明太祖、明成祖那般,虽然可以安乐一时,将会遗留下无穷的祸患。
宜将剩勇追穷寇!
“王爷,将军府派人来,说是老帅要见您。”门口站着的张和,微微弯腰抱拳说道。
陈寿愣了一下,这个时候,自己和李威应该是有默契的,他怎么会派人来见自己,难道又有什么大事?
“爹爹去见你外公,你去不去?”陈寿低头问道。
陈小花歪着脑袋,抱着陈寿的大腿,想了一会使劲点了点头。
陈寿笑着把她抱起来,门口的丫鬟赶紧上前,给陈寿披上披风,又想要给小花穿上小袄。
陈寿摆了摆手,直接用披风将她裹在怀里,引得小丫头咯咯笑,露出一个脑袋来,脸上喜笑颜开。
将军府内,同样聚集了很多人,虽然李威的身体慢慢康复了,不过那些追随他一生的老部下可不放心,几乎是天天来看望,把李威烦的够呛,吩咐一概不见。这些人就每日来府上客堂,问询将军府下人老帅的情况。
这群老将都是死人堆里打滚,百战余生的悍将,坐在客堂声音很是吵嚷,一看陈寿进来,大家纷纷起身。
陈寿寒暄了一阵,迈步进去,李威斜倚在床头,见到陈寿进来,冷哼了一声,随即看见他怀里的外孙女,脸色顿时舒缓下来。
“小花,过来外公抱抱。”
“爹爹抱抱!”陈小花眼珠滴溜溜地转,笑着说道。
李威从身后的床上,拿出一封信来,道:“你看看这个。”
陈寿看了一眼,道:“二舅哥的笔迹。”
“你倒是识得。”
陈寿笑道:“以前他每天上书,痛骂与我,如何不认得这字体。”
展开之后,这封信虽然说是家书,却分明就是写给陈寿的。
想来他也知道自己在西凉,陈寿越看,神色越凝重。
李欣和李威的看法一样,生怕陈寿先打南唐,告诫他要先打蒙古,再剿辽东。
在信的最后一句,李欣的笔迹愈发刚毅,写道:若许北进,将率本部人马战死辽东
陈寿看完之后,手里拿着信,看向李威。
李威冷笑一声道:“他要给大齐殉葬呢,你怎么看?”
陈寿呵呵一笑,说道:“不止于此。”
说完,他走到书桌台前,将最后一句的“战死”二字,改作“死战”。
陈寿把改完的地方,拿给李威看了,道:“岳父,咱们把这封信,重新寄回去如何?”
李威眼神中,闪过一丝暖意,自家女婿果然和二儿子大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