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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飘依雨     大宋好官人txt下载     大宋好官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李行首

    就在张正书长吁短叹的时候,一个家仆匆匆而来:“小官人,官人请你到前堂去……”

    “嗯?”

    张正书下意识想拒绝,但不知为什么,却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等等,我就过去。”

    这家仆退下后,张正书就琢磨开了:“应该是和那两个女子有关吧?”他这时候也想起来了,这两个女子好生面善。仔细想一想,莫非是在“和乐楼”见过?

    汴梁城里,餐饮业最为发达。酒楼林立,大的叫正店,小的叫脚店。如今,开封有正店七十二家,脚店上万家。除此之外,幽坊小巷,勾栏瓦肆,燕馆歌楼,举之万数。要知道,这年头酒楼和青楼的界限是很明显的。像“和乐楼”这样的酒楼,在门外悬挂着红栀子灯,不论晴雨都罩着竹叶编成的灯罩,表明这“和乐楼”还提供歌伎服务,也叫青楼女子。

    这时的青楼女子,可不是任人把玩的狎妓,而是真正的卖艺不卖身。青楼和妓院,差别大了去。士族阶层,由于长期受到儒家教育,接受了儒家礼教,卯时不到就要跑步上朝,回家对老婆要行周公之礼,完全失去人性本身天然的自由。所以,士族也就成了青楼的核心顾客群体,其他阶层几乎不可能去青楼。而青楼对于士族来说,有爱情、有自由、钿头银篦击节碎,喝完酒还可以醉驾马车。对于士族来说简直就是一个最自由的地方。

    跟青楼相似的,在后世,那叫娱乐圈。青楼的老鸨手下的女子来源有罪犯、有买来的、有自己生活所迫来的。很像现在的经纪人,通过选秀活动,选出长的漂亮,智商情商都高的。

    青楼女首先要有范儿,就是气质,品味。然后是要有技艺,琴棋书画至少会两样,最后才看外观容貌。老鸨在选到智商情商够高的,容貌较好的女子后,还要请人培训青楼女舞蹈、弹琴、写诗。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培训,是培训懂“爱情”有风情。也就是知道男人需要什么,怎么才能让男人神韵颠倒。经过这一番的培训包装之后,才有了历史上青楼那些名女,花魁!

    青楼与妓院的规模排场,是完全不在一个档次的。妓院是路边摊的话,青楼就是大酒楼。在青楼中,一个大院子,只住一位女子,一切生活质量都是最高的。她们绝对不会站在窗前揽客的,这会降低了她们的身份。

    每位客人想进入青楼消费,是有严格的筛选过程的,首先就是旗楼赛诗。客人进门后,先要把你写的诗,写到旗楼的影壁墙上,侍女看到要抄下来,拿进去给小姐看。如果小姐看不上诗的文笔,直接拒绝客人入内。如果小姐见过这首诗,知道非诗作者,有人代笔,直接轰走。小姐见多识广,天天的工作就是读诗、谈恋爱。如果一看,是原创、充满才华的诗,嗯,这个有才!这个可以进来。进来后,不是只叫这一个人,一般一次叫三、四个这种过了初试的人,参加第二关——打茶围。

    打茶围,其实也就是赛茶,识茶、品茶,同时要有优秀的谈吐,才能获得青睐。此关,小姐依然不现身,只是在帘子后面听这些人的发言。这哥几个,就要开始比文化,比知识,比脑筋急转弯,吟诗作赋,对对联等,但最后,也没有人能在第一天就见到小姐。就算小姐已经认可某男,也不会第一时间就跟他见面。

    要是见不到心仪的小姐,也不能着急。如果有人敢因为交了钱,见不到人就投诉的话,那他得自己掂量掂量。这整座春楼里还有百多个保镖,有人敢闹场子,直接暴打一顿扔将出去。所以,见不到人时,必须特别有风度的留一首诗,然后打赏小费,才能离去。整个院子所有服务人员,包括老鸨乌龟茶壶保镖,至少一人一贯钱。只是茶钱,就需几千钱。这是一笔不小的支出,所以不是有钱人,是来不了高级春楼里消费的。

    离去时,还要保持身形,要有风度,其实小姐就在绣楼上看着客人,他必须走着潇洒的台步,前后有书童仆人,醉驾马车颠了。第二天,他又来了,又开始重复前一天的步骤,写诗,打茶围,离开。因此还催生了一个行业,替人写诗,还可以赚不少钱!

    这些个花花公子,不考科举,专门吟诗,自以为是在舞文弄墨,其实这只是青楼女子榨干他们荷包的伎俩罢了。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有什么办法?

    这两个女子这般眼熟,张正书也想起来了,他正是因为那女子和章仿大打出手的。

    说起来,也是因为斗气而已。

    那天,“和乐楼”上宾客云集,据说是李行首有兴致,要接待一位雅客。

    这接待,当然也是卖艺不卖身了,只是喝酒吃饭,弹琴听歌,聊聊诗词,聊聊歌赋,聊聊人生而已。这李行首,也是“培养”出来的行首,也就是花魁。气质当然出众,便是蒙着面纱出场,在楼上轻飘飘说几句话,就把一众自持身份的男子迷得神魂颠倒了。

    但即便是这样,也足够宾客们争破头了。

    其中,最壕气的,自然是属张正书了。

    若说到官职什么的,张家根本排不上号。但如果论有钱,汴京城里,张家几乎是没有对手,几可说是富可敌国。张正书要拔了头筹,一旁的章仿自然看不下去了,当即言语相讥。那个倒霉蛋张正书哪里受过这种气?当即怼了回去,又因为在市井厮混,那个倒霉蛋张正书一口污言秽语把章仿怼得无地自容,气不过之下,两人就发生了不可描述的“肢体冲突”……

    后来,事情就巧了,如果不是这样,张振凡可没有这么好的运气重生一次,也不会占据了这身体成为“张正书”了。只不过因为被打到脑袋,他才一时间想不起,这两个女子是谁而已。

    “李行首啊,原来是你!”

    张正书的嘴角扬起了一丝微笑,怪不得这身体的反应那么奇怪,原来是碰到了冤家啊!“古人云,红颜祸水,果不其然!只是不知道她来这里做什么,良心过不去,想来看看?不过,按照那冷若冰霜的性子,怕这事是谁给‘和乐楼’施了压,才不得已过来的吧?”

    这不能怪张正书这么想,按照常理来推断,应当是这样的。一路琢磨着,张正书慢慢地来到正厅。

第十七章:若桃

    这正厅可不得了,应该说是张家确实有钱,整得一个宅子像个园林一样。厅堂上的屋脊、屋角有起翘之势,门窗柱子还涂了油漆。这种油漆,其实应该说是树漆,但已经跟油漆相差无几了。中国使用油漆,有极其久远的历史。原始社会的时候,中国人就已发现漆树并懂得使用由漆树的汁液制成的天然漆来做涂料,用在木器上增加木器的强度和寿命。春秋以前,中国已广植漆树,并设立管理漆园的官吏。战国时期,漆工将漆用桐油加色料配成彩漆,降低了成本,提高了光泽度。这时候的漆,色泽上已经和后世的油漆差不多了。秦代的漆工为防止漆干后出现裂纹,还发明了阴干的工艺。

    但不管是哪一个朝代,漆都是很宝贵的,甚至可以说是战略物资。这种漆,要用在兵器上,好像长枪、弓箭等等,主要是防止虫蛀。但凡是木质部分都要使用漆,所以漆不仅是生活物资,更是重要的战略物资。

    当然了,这种漆在秦代以后,就不是国家所有了,私人也设立了漆园,种植起了漆树。好像很快就要造反的方腊,家里也是开漆园的。这时候的漆很贵,只有大户人家才用得起。看到油漆涂满的门窗,就知道“大桶张家”到底是多有钱了。

    整个张家,纵深展开,屋宇重重,院落空间时宽时窄,随建筑错落而变幻。这种画意的溉洒,的确令人起一种不可言喻的感觉,尤其是在立体布局的观点上,已经是木料房子的巅峰之作了。张正书虽然看不明白那些门窗、柱子上的纹饰变化,但他也知道,要建造这一幢宅子,起码要花费好几年的时间,几百个木匠、工匠配合,才能完成得了。

    “真阔绰啊……”

    张正书感慨了一句,然后就步入了前堂之中。

    这前堂也很有意思,算是宅子的第二层。第一层是门屋,也就是进门的地方设墙和门,上有屋顶,前后两面有柱无墙,类似廊屋一样。从门屋往里走,就到前堂,也叫正厅了。若是按照律法来说,这样大小的宅子,已经逾制了。可是有钱者胆肥啊,而且就连开封府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谁闲来无事去告人家?

    前堂的正对门处是主位,此刻张根富端坐在上面。这正厅里的家具甚是讲究,都是由纹理细、质地密的硬木制成的,色泽深浅几乎一致。更让人惊奇的是,这些桌椅都是采用一木连做的,连一点点木料的拼接都没有。别说是张正书,便是进门的那两个女子,现在还是很吃惊——“大桶张家”的有钱,果然不是吹的!

    “听说今日有娇客上门?”

    张正书只是打量了一下,便在一旁坐下了。目光炯炯地盯向对面坐着的那个蒙着面纱的女子,很显然,这便是大名鼎鼎的李行首,李花魁了。

    有意思的是,这李行首好像无视了张正书那赤果果吃豆腐的眼神,反倒显得落落大方。而旁边的那年纪稍轻的女子,却有些受不住了,想到之前张正书的行径,脸上也是一红,低声娇骂道:“登徒子!”

    “若桃,不得无礼!”

    重生后的张正书,是第一次听见李行首的声音。真个如黄鹂啼鸣,黄莺出谷。便是含辞未吐之际,也气若幽兰。哪怕张正书知道,这些个青楼小姐是接受过专业培训的,不论何时都保持着这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也不免有些迷了。没办法,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男人嘛,大部分就喜好这一口。

    对了,宋朝的小姐,可不是大户人家的千金,而且专门指这些个青楼女子,或者是乐户歌姬。所以,要是在外面喊人家“小姐”,要是小户人家的也就罢了;若是身旁有个三五大粗保镖的,保管揍得你满头是包,官府还不管!

    为何?因为宋代律法之严,不在明清之下。看似宋朝是儒家的仁孝治天下,若是谁信了,肯定就是瓜皮,愚民一个。宋朝真正治理国家的手段,永远都是律法。如若不然,那些个衙内,纨绔子弟,地痞游手之类的,为何这般害怕官府?但凡犯了一点事,鞭笞是常事!外儒内法,这才是宋朝统治的根基,法家有句名言:以刑期于无刑,就是说用刑法来制止犯罪,宋太祖赵匡胤深以为然,于是便定了宋朝律法的基调。终宋一代,律法都是极严的。

    其实,儒家法家,早在历史的进程中互相融合了,根本分不清两家的区别,大抵上是我中有你,你中有我。

    宋代的律法上还规定了,言语上无礼,轻则赔礼,重则鞭笞的,便是人家打了你,你也没办法告人家,因为是你有错在先。张正书先前还觉得,古代嘛,不就是“人治”大于“法治”吗,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宋人立制,最讲究“事为之防,曲为之制”。也就是说防止在司法审判过程中出现独大的权力,防止独大的权力制造冤案错案。中华文明在很早时候就发育出“疑罪从无”的司法思想,《尚书》说,“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宋朝人与现代文明国家,都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宁纵不枉”。

    但如果证据确凿,对不住了,麻烦你到监狱里先走一趟。死是不会死的,脱层皮是要的。要不然,那些个衙内还不把汴京城翻了天?就是怕官府啊!

    当然,要说不是人治嘛,也不可能。特权,不论在什么社会都存在的。像这种言语上的无礼调戏,对于平头百姓来说,那就是天大的罪了。但对于衙内来说,却是平常。只是像张正书这种,有钱无权的,还是要夹着尾巴做人。

    夹着尾巴做人,还是可以去青楼的嘛!只是,不懂做人进退,肯定是要吃大亏的。

    之前那个倒霉蛋张正书,不就是“冲冠一怒为红颜”,结果白白便宜了穿越而来的张振凡吗?

第十八章:面冷心热

    现在的张振凡,哦不,是张正书,想明白了一个道理,别看这些小姐柔柔弱弱的没什么危险,但如果她们搅动起风云来,却能改变很多东西。不知道多少达官贵人,是她们的“知音”,稍稍吹吹风,汴梁城里就会一阵鸡飞狗跳了。

    那天是怎么回事呢?

    张正书仔细想了想,如果当时春楼里的保镖出来制止,他不会被人揍得那么惨,以至于那个倒霉蛋也挂了。

    为什么这个李行首不出言制止呢?

    融合了那个倒霉蛋的记忆,张正书才理清了里面的弯弯绕绕——这个李行首没有办法指使得动那些保镖,她虽然是花魁,出行时先以顶冠花衫子裆裤,带珠翠朵玉冠儿,销金衫儿,裙儿,后拥十余保镖,著红大衣,带皂时髻,可那只是春楼的资源,并非是她的。只要老鸨不出声,她根本没办法。

    老鸨为什么不出声呢?

    张正书想了很多可能,但最终还是觉得老鸨可能是要打广告。

    试想一下,如果一个衙内和一个富家子在她春楼里,为了一个行首打架,都不用宣传了,人人传扬出去,“和乐楼”岂不是声名大噪?

    只是这个老鸨想不到,张小官人这般不禁打,才挨了几锤,就差点去了。这老鸨也是做贼心虚啊,怕官府找上门来,这些日子都是心中惶惶的。听得张小官人被医治好了,她才让李行首过来。

    如若不然,这李行首早就过来了——别说美妓无情,其实她们也是可怜人,同情心泛滥的情况也不少见。李行首见张小官人被揍得那般惨,差点连亲妈都认不出来了,她也是起了同情心。今日得老鸨许可,才带了贴身侍女过来,想看望一番张正书。

    有着两世为人经验的张正书,想通了这里面的道理,也推翻了之前的推断,不禁在心中感慨了一句:“谁人说美妓无情,她不就是面冷心热么?”于是,不免对这李行首印象好了些,“看来,那倒霉蛋的眼光倒是不错嘛!”

    张根富听得这个名唤“若桃”的女子骂了这一声,忍不住皱眉道:“小娘子此话可是不妥?”言下之意正是,我张家虽然不是什么官绅人家,但也不是你一个青楼女子能侮辱的啊,你算哪根葱,敢在我家放肆?你一个乐户,是与工户、杂户一样,都属“贱民”,怎么敢如此放肆?真当那些达官贵人捧你,就忘了自己是谁了吗?

    李行首起身,微微施了一个万福,声若清泉般说道:“张员外勿恼,是奴家管教不严,奴家在此赔礼了!”

    这话一出,虽然若桃的脸上有愧疚之色,也起身施了万福,待得坐下后,又是瞪了一眼张正书。

    张正书倒是挺享受这种事情的,就好像是上学那会,对于喜欢的女孩,男生总是喜欢欺负欺负她。

    “若桃,好名字啊!‘南国有佳人,容华若桃李’,‘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若桃,是出自这里罢?”

    张正书这话一出,自己都觉得有点惊讶,怎么自己突然懂得这几句诗的?不过转念一想,张正书就明白了。这些诗句,大抵是以前那倒霉蛋懂的吧?想来是一个纨绔子弟,别的诗记不熟,但对于夸赞女子的诗句倒是可以记得挺熟的。富家子弟嘛,买笑追欢,狎妓游玩,画舫游艇于汴河之上,是最正常不过了。但胸中若没点墨水什么的,大抵也和美妓聊不来。所以,那倒霉蛋啥都不上心,唯独对这些香艳诗词十分情有独钟,记忆深刻到想忘都忘不掉。

    不得不说,这张正书的模样很是俊俏,十分吸引女子注目。上到春楼后,不知道多少媚眼抛过来。可惜,张正书的眼光还是高的。只有像李行首这种看不到,也得不到的,才是最抓心。别说那个倒霉蛋了,就是现在的张正书,也有点着迷的意思。

    再说说,这张正书的相貌怎生个俊俏法呢,不管是按照后世的眼光看,还是这时候的眼光看,都算是“美男子”一枚,只可惜瘦弱了些。但没关系,宋人多喜文,瘦弱些也不碍事。到底是大户人家,养出来的人就是不一样。如果不是太过纨绔,大抵上谁都能说一句“翩翩佳公子,陌上人如玉”。可惜,时人对张正书的评价是:可惜了一副好皮囊。

    看着张正书少年俊俏的容颜,李行首也有点惊讶。

    她没想到,一个看似纨绔子弟的家伙,居然也知道“若桃”这名字的来源。

    还没搭腔呢,若桃就气呼呼地说道:“小官人,你怎么能直呼奴家闺名呢?”

    “啊,失礼失礼,一时间情不自禁,不好意思……”

    张正书嘴上说着“失礼”,但语气却没有什么“失礼”的意思。也唯独他们三人知道“失礼”是什么意思——刚刚若桃不是说,张正书行为失礼吗!可怜的张老爹张根富,都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机锋。

    “咳咳……”

    张根富到底是经历了大风大浪的人,懂得把话题圆回来:“今日李行首到寒舍,只是赔礼道歉而已?”

    “嗯,张小官人伤得如此重,全因奴家而起。奴家心中过意不去,今日特意上门,赔礼道歉。这些是赔礼,请张员外笑纳!”李行首推了推茶几之上的礼物,不卑不亢地说道,虽然声音清澈,但好似拒人千里之外一样。只不过,一般男人听了这话,恐怕更是激起了占有欲。

    “厉害的手段!”

    张正书暗中想着,“到底是能不知不觉哄人掏钱的主啊,这对男人心理的把控,简直了……”

    “李行首客气了,犬子并无大碍,就是性情变了许多。”张根富叹了口气说道,“先前跳脱放浪,如今算是……稳重了些……”

    张根富这“稳重”一词,说得有点吞吞吐吐。大抵是汴梁人都知道了,这张小官人是被打傻了,整天蜗居在家中,哪里都不去。甚至还拼命折腾自己,说一些胡言乱语。莫说是青楼这南北往来极多的地方,便是在偏僻的乡下,都听闻了张小官人的“光辉事迹”。你叫张正书怎么能不出名?这事甚至连皇上都惊动了,因为台谏官用这事弹劾了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章惇,于是便连皇上都惊动了。

第十九章:误打误撞

    可惜当今圣上体弱多病,还非常勤政(这是自己找死),没精力,也没胆量在这个时候换宰相了。要不然,章惇恐怕已经被弹劾出京,贬谪到地方去了。政治上的斗争,往往就是这么残酷的。管你这官是好官还是贪官,庸官,只要挡了路,阻了别人升迁,你就是政敌。政敌相见,不死不休!再加上皇帝的默认,帝皇权术的把控天平,自然就是朝廷内部矛盾重重了。至于张正书是谁?重要吗?不重要,只要他能拿来当做攻击政敌的武器既可。

    于是,很“幸运”的,张正书才刚刚重生,声名已经“鹊起”,上达天听了。下至百姓,谁人不知张家小官人(傻官人)?

    李行首还没说什么呢,结果那若桃“扑哧”一声就笑了,想必也是知道了这传闻。

    “若桃!”

    李行首低声呵斥了一声,这若桃赶紧用芊芊秀手捂住了自己的小嘴,不让声音发出来。

    “让张员外见笑了……”若桃这般失礼,李行首也脸上无光。“奴家此次来赔礼道歉,顺带是来看看小官人,伤势有无好转?如今看来,小官人已无大碍,奴家就不再逗留了。多谢官人款待,奴家告辞!”

    “诶,行首请留步!这几日从江南来了些好茶好酒,何不留下一起品茶论酒?”

    张根富有点纳闷,敢情她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打探消息一样。张根富还以为,李行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但现在看起来,似乎事情就是这么简单。张根富能把家业做成“大桶张家”,观人能力还是有的。只是他实在看不出,这李行首到底是什么个意思。所以,张根富想借请李行首吃饭,让人轮番灌些酒,说不定能套出点什么来。

    张正书倒是有点明白了,暗中思忖道:“这李行首不愧是花魁,心智性情都是上上之选!”

    他也知道,若这般女子到了后世,绝对是白富美一族。

    为何?试想一下啊,如果二十一世纪里有个美女,不仅学历高,爱看书,还博学,精通丝竹琴音,又擅于书法绘画,还懂得种花、焚香、工绣、弈棋,甚至连天下大势都能侃侃而谈,你说这是一个怎么样的女子?这样的一个女子,岂能没有人追捧?想必,倾慕她的人能排好几条街吧?

    别说在后世了,在这时候也是这样的。但凡有这样的一个美妓,那绝对会被很多男人引为知己。但像李行首这样善良的美妓,却是不多见。美妓大多逢场作戏,便是迎合宾客,也不过是训练出来的话术罢了。她们懂得男人所需,顺着男人的意思讲话,自然会被男人引为知己。要说良善,在红尘中打滚了这么多年,岂会是良善之人?

    但张正书觉得,这李行首确实和别的美妓不同。

    起码,在她好似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下,张正书看到了一颗良善之心,这殊为难得。若非是良善之辈,怎么会亲自来看?换做别人,恐怕只会支使贴身侍女来罢?甚至,遣一龟公过来,也是常事。李行首看似冷冰冰的,何尝不是戴着面具?要不然,每天都面对形形色色的男子,估计她的心也累。

    “若是这样,这女子还真的是……挺好的?那倒霉蛋是眼光确实不错!”张正书心中如是想。

    只见李行首谢绝了张根富的挽留,与若桃出了张家。

    “姊姊,那小官人甚是可恶啊!”

    若桃嘟着嘴说道,“为什么你一定要亲自过来看看呢,他这种人,不值得姊姊你这般花费心思的!

    “张小官人虽然行事放浪了些,却也不是凶恶之辈。不过年少,贪玩罢了。”

    李行首淡淡地说道,薄纱下的面容,好似一湖春水一样,波澜不兴。

    “姊姊,你怎么对这个傻子评价这般高啊?”若桃很是不满,嘟着嘴说道,“适才他还做那般无礼的动作……”

    李行首淡淡一笑,宛如淡菊:“你看那张小官人,像是傻了吗?”

    “嗯?好像确实不太像……”

    若桃一蹦一跳地走在乡道上,尽显出少女的活力来。她尚未及笄,自然可以这般做。但李行首就不行了,自打十四岁那年出阁,她便是这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没办法,这是老鸨要求的。确实,因为这样的气质,让她登上了“和乐楼”行首的位置,接下来的几年时间内,她将为“和乐楼”创造无数财富,直到她年老色衰的那一天,被另一个花魁挤占了位置。如果再过几年,李行首也绝不会过来看望张正书了。现在的她,还没有到那种表面风情万种,内心却毫无波动的地步。

    “张小官人不仅不是傻瓜,相反他还很聪明。”李行首淡淡地说道,“如果他不装傻,恐怕宰相是不会放过他的。”

    “不会吧,这一次是那章衙内有错在先啊?”若桃眨着眼睛,不敢置信地说道。

    李行首突然停了下来,低声说道:“官字两个口,错对都是当官的赢。张家就算再多钱银,也不过是平头百姓,如何是官绅的对手?更何况,对方是宰相的孙子。不用宰相出手,便是他的门生故吏,为了讨好巴结宰相,都不用宰相出手,他们也会出手的。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岂是玩笑话?”

    “啊,那小官人他不是很危险?”若桃这小妮子,虽然鬼马精灵,却也生得一付好心肠。李行首见了,忍不住叹息,这样的女子,能在烟花之地呆得长久么?便是她自己,不也是这般?哪怕整日板着脸,也不过是骗过别人罢了,骗不过自己的。

    “所以,这就是张小官人的高明之处了。”李行首还是压低了声音,此处虽是乡道,亦有农夫、货郎往来,人多口杂,不必要的麻烦还是少惹一些。“张小官人装成了傻子,若是再有人要对张家下手,必遭诽议。那时候,台谏官再弹劾宰相,宰相如何招架?舆论汹汹,政敌环绕,如果到了这一步,宰相想不乞骸骨也不成了。张小官人装傻,再加上章衙内不曾吃亏,两相解怨之可能便大了许多。张小官人以退为进,实属高招!”

    若是张正书听了她这般分析,肯定会摸着下巴,愣愣地说道:“我有这么厉害吗,我也没装傻吧,都是别人传的!”不得不说,李行首看问题看得真准,一针见血。

    “哦!”

    若桃这后知后觉的表情,让李行首很是好笑。

    “莫要耽搁了,再耽搁回到楼里,已是午时了!”

    两个妙龄女子快步离去,在汴梁城郊外显得是那么耀眼。幸好,此处是汴梁城郊,再加上是白日,常有捕役在此巡逻,不远处还有守城禁军,也没有地痞游手敢放肆。这地痞和游手,其实相差无几,大抵上都是一些无赖,整日游手好闲的。嗯,这个成语便是这般来的。

第二十章:田舍郎

    这时候,张正书和张根富已经在吃早餐了。

    在汴梁,不管是城里的坊户,还是城郊的住户,一般都不喜欢自己煮早餐——因为汴梁城中,早已有小贩做好早餐,等待顾客上门了。不仅有汤饼(也就是面条),馒头,包子,糕点、团子、粽子等数以百计的早餐种类,还有各式各样的羹汤。而且,还会随着季节不同,这些菜式也不相同,时新花果、鱼虾鳖蟹、鹑兔脯腊等等,一应俱全。

    再加上汴梁城不关城门,没有宵禁,何必那么麻烦自己去煮早餐呢?

    特别是“大桶张家”这种富豪之家,只需遣人专门买食便是了。甚至于,“大桶张家”做饭也很少,生火不过是蒸些麦饭给家仆吃而已。这麦饭里面还有麦麸,很少粗糙,大户人家是不吃麦饭的,只吃白面。

    “轩奴啊,来来来,这是你喜欢吃的满麻胡饼,还有王楼梅花包子、曹婆婆肉饼、笋蕨馄饨、灌浆馒头、薄皮春茧包子、虾肉包子……”张根富如数家珍地说道,这也确实刷新了张正书的认知。一顿早餐,居然能吃出丰盛大餐的感觉。

    “嗯……”

    张正书轻轻应了一声,拿起了一个“王楼梅花包子”,吃了起来。然而,他心中却是泛起了波澜。

    哪怕这是“大桶张家”的日常操作,可张正书还是觉得,不过早餐而已,是不是过于奢侈了?

    好在那个倒霉蛋的记忆告诉他,这里没吃完的东西,一般都是赏给家仆、养娘的。但是,也不会完全不浪费。只是剩的菜肴,都给拿去养猪了。没办法,“大桶张家”看似做放钱生意的,但其实骨子里还只是一个地主。坐拥田宅无算,养猪那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副业而已。“大桶张家”不仅养猪,还养鸡,养鸭……原因很简单,因为这时候的宋人已经知道要想土地多产出,就需要沤肥。家畜家禽的粪便,就是最好的肥料。再加上“大桶张家”每天浪费不少粮食,丢掉也怪可惜的。于是,斤斤计较的张根富便决意养猪,养鸡,养鸭,消化掉剩菜剩饭。

    这也是为什么中国资本主义总是萌芽而已,没有再进一步的缘故。

    哪怕是宋朝的商贾赚了再多的钱,第一时间想到的还是买地,而不会是继续扩大生产,继续研发新产品。也许根植在骨子里的粮食为上的观念太重,中国人对饥饿的记忆太过深刻,这是怎么也打不开的桎梏。再加上儒家到了这时候,也走进了一个死胡同中,拒绝一切剧烈的变革——从王安石变法就看得出来了,儒家已经没有忧患意识。

    更何况资本主义的开始,绝对是血腥而残酷的。正如《资本论》说的,资本从来到这世间开始,浑身上下都沾满了血污。因为资本主义自带的压榨性,被陈胜吴广注入反抗基因的中国人,哪里会甘于被压榨?别说是底层百姓了,甚至士大夫都不同意——人都被工厂夺去了,谁给他们种地啊!更不要说,中国一贯的思想主张和中国人的价值观认同,都不会允许羊吃人这种事发生的。中国人根深蒂固的宗族情怀和朴素的仁爱思想,也会杜绝这种情况。

    就好像“大桶张家”一样,你可以放高利贷,可以鱼肉乡里,兼并土地。但表面上,你一定要做一个有“道德”的员外,不然你看乡里乡亲的口水,会不会把你喷到死?

    所以,赤果果的压榨、把人性中最自私自利一面暴露出来的、利润至上的资本主义在中国是一定没有市场的。哪怕是商业如此发达的宋朝和明末,都无法真正成长,是因为资本主义这东西根本得不到士大夫、地主和百姓的支持。这要是能成,那才是怪事。更何况,除了宋朝以外,哪一朝的商人不是在最底端,被人看不起的?

    便是在宋朝这时候,虽然“大桶张家”钱多得几能富可敌国,可是到汴梁城一打听,便是最底层的百姓,都会对“大桶张家”嗤之以鼻:“不就是个放钱的钱民么!”

    看看,这种环境下,想要推动资本主义的发展,实在太困难了。

    一顿早餐能吃出这等感慨,张正书也是佩服自己。

    没办法,只要是大致知道历史进程的人,穿越到了北宋这个年代,肯定会觉得惋惜。明明已经走到了历史的十字路口,却硬生生错过了这机遇,这叫“天授拂取,反受其害”。于是,便有了靖康之耻。

    “如果提高粮食的产量,是不是能解放更多人手呢?”

    张正书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冒出了这个想法。

    “轩奴,在想什么呢,心不在焉的?”

    张根富虽然溺爱张正书,但是却不懂犯法。好在张正书对他并没有什么感觉,毕竟在张正书的潜意识里,这并非是自己的父亲。

    “那个……我想知道,咱家有多少田地?”张正书原本想叫张根富“爹爹”的,可话到了嘴边,不知道为何总是说不出口。

    张正书突兀地问这个问题,让张根富有点难以回答。

    “这个为父还真的不太清楚……张通,张通!”

    张根富叫来了管家,问道:“如今在张家名下的田地,有多少了?”

    “回官人,足有五千顷,尚有许多未曾详细记录的……”管家张通恭恭谨谨地回答道。

    张正书差点没吓一跳,他知道,宋朝一尺的距离是非常接近后世的一尺了,十尺为一丈,一亩是六十平方丈,百亩为顷。那五千顷,到底是个什么概念?估计汴梁城外,方圆百里都是张家的土地了。

    这样的土地兼并,居然没人管吗?张正书震惊莫名,这在后世,估计也就东北三省那边的农场才会有这么多土地吧?

    “只是……官人,我们的田地都十分零散,连片的不多……”管家张通支支吾吾地说道。近些年都是管家张通在管理放钱的事务,张根富已经很久不管了。这大概是因为张根富认为放高利贷,逼迫人家卖儿鬻女,十分有伤天良。所以,就把放钱一事托付给了管家。

    其实不管是谁放钱,都要雇请“行钱”为代理人,代为放债经营。至于利息,共同瓜分,瓜分比通常是五五开。

    于是,经过十几年的发展,张家的田地越来越多,佃农也越来越多。

    听了管家张通的解释,张正书才恍然大悟。

    “那正好,我欲寻几亩好田,亲自耕种。就麻烦通叔你代为安置一下,找几个佃户与我。”

    张正书淡淡的语气,对于张根富却不吝于晴天霹雳。

    “儿啊,为何有书不读,要去做那田舍郎?”

    张根富虽然是商贾,但有了钱之后,也是瞧不起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泥腿子。他原本想着,就算张正书不考科举也好,起码也学习一下做生意,管理家里的田地。可没想到,张正书却说要去学别人耕种,他一下就急了。张家有家资千万,为什么要遭那个罪呢?

第二十一章:格物致知

    “对啊小官人,这耕作可不是好玩的。若是实在无聊得紧,何不去寻些同砚、同窗,一起郊外雅集,共论诗赋?”同砚和同窗,其实是一个意思的,都是同学。

    管家张通提出的这个建议,张根富觉得非常好:“甚是,甚是,轩奴,你自养伤以来,县学那处,教谕已然说了,让你且将伤势养好,才去进学不迟。为父已经向县学捐了数十石粮食,吾儿且宽心吧!”

    张正书也是无语:“便是我欲召集同窗,但并非县学沐休之日,如何有同窗?”同时,心中还补充了一句,“再说了,这倒霉蛋人缘那么差,在县学里闹得鸡飞狗跳的,怎么会有朋友?就算是有,也不过是猪朋狗友。这些天就看出来了,这倒霉蛋与当朝宰相章惇的孙子打了一架,就算差点挂了,也没有人前来探望一下。也不知道那倒霉蛋是怎么混的,混得这般惨。有吃有喝有玩的时候,猪朋狗友一大堆。临到出事了,人影都不见一个!”

    “话虽如此,但……”

    张根富还没说完,张正书连忙用他半生不熟的古文来掉书袋了:“先贤有曰:格物致知,是以仓颉造字,遂人钻火,有巢筑屋,嫘祖始蚕,神农尝百草,文王演八卦,周公作易。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礼记?大学》八目乃‘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

    小子愚钝,不明古之圣贤之意。大抵穷尽物之变化,方能几近大道。

    昔日教授有云,噫,小子意诚,可有所为也!

    是以小子欲以农事为始,格物致知,进抵大道!”

    这一段话,半古不古的,听得肚里没啥墨水的张根富一愣一愣,只能把目光转向管家张通。管家张通确实是个人才,不仅会得《周髀算经》、《九章算术》、《海岛算经》、《孙子算经》、《夏侯阳算经》、《缀术》、《张丘建算经》、《五曹算经》、《五经算术》、《缉古算经》等《算经十书》,能记账,还略通经史。如若不然,张根富也不会如此看重他。

    这管家张通听了张正书这一段话,想起了《礼记》里面的内容,好像也确实是这么回事。

    但是,这《礼记》对“格物致知”这段话的解释并没有多少,只能任由别人来解读。就好像儒家,在先秦时就分为公羊派,谷梁派,楚诗派,还有什么子张之儒,子思之儒,颜氏之儒,孟氏之儒,漆雕氏之儒,仲良氏之儒,孙氏之儒,乐正氏之儒等等等,甚至每一朝每一代,对于儒家的解释都层出不穷。只要有需要,这些儒士就能从经典里找到对应的解释。

    而这,也就是为什么中国人表现那么矛盾的根源了。比如说,有句话叫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可有时候又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比如“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可又有一句“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俗话说“忠臣不事二主”,可事到临头了,又改口说“良禽择木而栖,良辰择主而事”;常说“日久见人心”,可还有一句“人心隔肚皮”……

    但凡是有需要,这些经典,还不是一个小姑娘,任由别人怎么打扮?所以,即便是再厉害的大儒,都不敢说张正书说错了,只能说:“道不同,不相为谋。”

    当然,压倒张根富的最后一根稻草,还是张秦氏。张根富拿不定主意,只好带着张正书来找生母张秦氏了。毕竟张秦氏出身还算不错,良家女子,又自幼学了些诗书。错非家道中落,也不过委身于张根富做妾的。

    说到底,张根富还是不想让张正书去做这等“丢人”之事,可这事一捅到张秦氏那里,登时性质就变了:“官人,莫非你是想轩奴又惹事?”

    这句话一下把张根富给问住了,是啊,难道张正书去摆弄庄稼,还能比不上去青楼争风吃醋,斗鸡走狗,无所事事,整天惹是生非?这么一想,张根富就觉得张正书去耕作要十分顺眼了,起码不会有生命危险啊!那些衙内王公,大概也不会到田间地头去跟泥腿子过不去吧?

    “官人,再说了,轩奴此去,又并非正在去耕作,尚有佃户啊!妾身记得,李家村那边,尚有几亩田地未曾有佃户耕种,何不散布消息,若有农户愿搭手协助轩奴,地里产出,他将得一半?”张秦氏虽是女子,但这数目算得很清楚。

    当下的佃户,交了佃租,交了税赋后,一亩田里产出,尚不足四成。如果能收一半粮食,恐怕很多农户都趋之若鹜了。不用交佃租,税赋全是张家的,他们拿了大头好处,这好事在那里找?

    如今,虽然张家兼并了那么多土地,可真正耕作的人手却不多。这年头,自耕农还是不少的。能耕种自己的田地,为什么要去当佃户?当然,这两年还算好,农民破产愈加增多,佃户自然也就多了。

    “好主意!”

    张根富觉得十分划算,用几亩地就把张正书给哄住了,等到这阵风声过去,再回县学上课不迟。

    但在一旁的张正书听了,却淡淡地说道:“小子不才,几亩地如何能够?敢问,何谓‘格物致知’?物者万物也,格者来也,至也。物至之时,其心昭昭然明辨焉,而不应於物者,是致知也,是知之至也。知至故意诚,意诚故心正,心正故身修,身修而家齐,家齐而国理,国理而天下平。此所以能参天地者也。

    若只得几亩地,那小子何必劳烦二位?自己买下便是了。”

    张根富一听,有点脑子转不过弯来,只知道张正书是想要多点田地。

    “吾儿要多少田地,方能足够?”

    张秦氏的娘家也是农户,对于耕作还是十分熟稔的。虽然做了十几年的贵妇,却也不曾忘了田间劳作之辛苦。见得自己儿子突然“懂事”了,更是欣慰不已。

    “少说也十顷!”张正书还觉得十顷田地少了,他到现在都不知道种田术怎么升级呢,自然是田地越多越好。

第二十二章:麦田

    别说是张秦氏,连张根富都被吓着了。

    “吾儿遮莫不是在梦呓?”

    张秦氏失声叫道,“你一个五谷不识,六畜不辨的小儿,如何能治十顷田地?轩奴,不是为娘不帮你,实在没如此道理啊!”

    “是啊是啊,吾儿勿要好高骛远,便是几亩地,为父也觉得多了……”张根富反应过来后,也劝说道。

    诚然,如果按照常理推断,他们说得都有道理。没来由一个没耕过田的人,突然耕上千亩田地的,这根本不合常理啊!

    但是,不这样怎么能行?张正书什么都可以退步,但是关系到种田术升级的问题,他可不会退让的。要知道,北宋上层人士的平均年龄在六十岁左右。但这部分人,是先天条件好,而且医疗条件也好的,才能活到六十岁。要是平民百姓,平均年龄在四十八岁左右。张正书这个身躯,体弱多病,先天极差。如果没有系统升级一下,增强一下体质,恐怕连四十八岁都活不到。

    寿命问题,那可是关乎生死的头等大事啊!如果系统升级,把张正书的自身属性提高到普通人的水平,那他就有很大概率活到六十岁了。如果再提升到远超常人的水准,说不定还真的能长命百岁。死过一次的人,是最在乎自己的身体的。别的什么金钱啊,地位啊,权力啊,统统不重要!

    “我可以保证,必定能做出一番成绩!”

    张正书拍着胸脯保证道。

    “这……”

    张根富和张秦氏面面相觑,最后拗不过张正书的软磨硬泡,终于应承了。按照张根富的想法,他今年都六十有三了,已经是花甲之年。常言道,人生自古七十稀,张根富一身富贵病,肥胖的身躯已经给了他很大的负担。如果他能再活几年到七十岁,估计他自己都乐开了花。

    等张根富百年归老后,这偌大的家产,还不是全归了张正书?到那时候,别说十顷田地了,便是全部的五千顷田地,张正书想怎么挥霍就怎么挥霍,他也是看不见的了。这样一想,张根富就平衡多了。

    于是,管家张通被张根富委以重任,要跟着张正书,划分出足够的田地,招来足够的佃户,还要承诺减免一定的佃租。管家张通听了,忍不住一阵肉疼。十顷上好的肥田啊,减租减得这般多,哪怕是财大气粗的张家,张通都觉得有些肉疼了。

    “小官人,太败家了啊!”

    张通在车夫旁边,会有看了看马车里兴高采烈的两人组,忍不住在心中叹息道。

    张正书和书童来财,在马车内贪婪地看着车窗外的景色。

    此时已近秋天,汴河两岸的麦田,开始泛黄了。偶尔有几只贪吃的鸟儿,全然不顾面目可憎的草人,落在麦田之中,贪婪地啄食着才刚刚长成的麦子。一旁的佃户见了,连忙奔跑过来驱赶。那几只鸟儿尖叫几声,振翅飞上了树梢,却不肯离去。佃户悻悻而归,这时候的人,是拿那些偷吃的鸟儿没办法的。

    “这种场景,多久没见过了?”

    一个多月前的张正书,还坐在钢筋混泥土的大楼里,日复一日地加着班。也不知道多久没看过大自然了,贪婪地呼吸了一下北宋的新鲜空气,哪怕是夹杂了牛粪的味道,也不以为意。

    “通叔,小子请教一番,这汴梁附近,为何不种植水稻?”

    张正书发现了这个问题,汴河两岸如此肥沃的土地,居然全部是种小麦的,没有种水稻的,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要知道,水稻的产量,可比小麦要多啊!

    “这些地,都是我们张家的。我们张家说种什么,佃户便要种什么。”管家张通解释道,“汴梁城中达官贵人多喜吃白面,而汤饼、馒头、胡饼、环饼、糕点、包子、馄饨、油饼……都是要白面和就,这白面市场,可比水稻大多了。且汴梁附近百姓,皆喜吃麦,稻谷虽有,却也嫌贵。”

    张正书一听,大致也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说到底啊,还是市场在作怪。小麦在市场上的表现好了,自然引得大量农户去种小麦。

    “如今水稻北植,麦粟南下,也是如此道理。说不定哪一日,汴梁人喜吃稻米,我们便又种水稻了。”张通觉得这并没有什么,谁不想多挣几个钱?北宋可不像其他朝代一样,抑制商业的发展。甚至,还会主动引导商业的发展。这便是在明清时看来,都十分的不可思议。张正书刚刚穿越那时候,也是被震惊了,这和印象中的北宋,完全不一样啊!

    “但小子听说,南方有占城稻,一年三熟。便是移植北方,亦能种一季水稻一季小麦,间或种植大豆,为何无人尝试?”

    这事自然不是张正书能知道的,别说是那个倒霉蛋了,就连张正书在后世,也不曾耕过田,更不会知道这种知识。

    “嗯?还有这事?!”

    张通觉得很不可思议,“一年如何能种一季水稻,一季小麦?”

    张正书笑道:“开封府左近,五谷皆宜。水稻喜热,小麦可耐寒。水稻于三月种植,则九月可收。期间复肥其上,再种冬小麦。九月下种,则来年三月可收。如此循环往复,获利倍增!只是这稻种与麦种,须经筛选,一般种子可不成。”

    在后世,一季水稻一季小麦已经是很常见的事情了,但张正书还是学了种田术之后,才知道这一招的。没办法,谁让他要攒经验升级呢。这还是在河南开封府呢,若是在江南,他可要开启丧心病狂的三季稻了。

    “此话当真?”

    管家张通有点激动,一脸潮红地看向了张正书,好像在看着一尊财神爷一样。“只是小官人是如何得知的呢?”

    张正书早有预料别人会这么问,他早就打好了底稿。

    “那日与章衙内厮打,不知怎地被他打中后脑。虽甚疼,却也有醍醐灌顶之感。大抵是天授,我亦不复得知。若要证实,还得亲自试验一番。此时正值七月,待得麦田收割之后,我便让佃户施肥与田中,九月再选种下种。姑且试试成与不成,若成,来年三月,再种水稻。只是这田,须得花大力气,方能辟为稻田。”

    张正书说的是实话,虽然这麦田是在汴河两旁,不愁没有水。但是,这水渠却修得不到位。用来种小麦还成,种水稻就很吃力了。但没关系,种田术里面也有制作农具的书,等把水车、翻车、筒车都弄出来后,这水利就不愁了。

第二十三章:根源所在

    管家张通不敢置信地看着张正书,只是被人打中后脑勺,就能开窍?这样的好事,他想来一打!不过,这张小官人差点就嗝屁了,才换来的开窍,管家张通还是不要了。

    只是这小官人自从吃了那次亏之后,就好似换了个人似的,倒是出乎了很多人的意料之外。

    虽然不时有“惊人”的举动和“惊人”的言论,但总的来说,比之前好太多太多了。

    张正书当然不知道这个管家在想什么,他现在很苦恼,都快秋季了,麦子都要收割了,种什么农作物好呢?

    “小官人,你在想什么呢?”

    来财虽然有点傻愣愣的,只不过是他没什么见识,不太懂人情世故。但是,他不傻子,看得出张正书在紧锁眉头,肯定是在想事情。

    “我想知道,这汴梁城附近,农户都种些什么东西?”

    张正书也觉得奇怪,一路走来,除了小麦还是小麦,怎么就没人种其他东西啊?

    “小官人,这可多啦!像麦、粟、豆、稻、黍都是有种的。你看看,那可不就是粟米?”来财是农家子弟出身,对于农作物的认识很到位,起码比张正书到位多了。张正书在重生前,是典型的南方人,除了认识水稻以外,连小麦都只是在网上见过图片而已,这么近距离接触小麦都还是第一次。所以,别说什么粟米了,张正书根本就没见过啊!

    “这是粟米?”

    张正书示意车夫停车,然后来到路旁,近距离观察这粟米。

    这粟米差不多成熟了,好似“狗尾巴草”一样垂下来,上面还有不少的细毛。然而,张正书不知道的是,这粟米确实是由野生的“狗尾草”选育驯化而来的,性喜温暖,适应性强。在后世那个环境已经被破坏得很严重的黄河高原,或者是西北干旱地区,盐碱地上,土地贫瘠的地区,都能见到粟米的踪影。因为粟米耐干旱、贫瘠,不怕酸碱,这也是因为它历经数千年历史都没有被淘汰的原因。

    不然,以小麦和稻米的产量,分分钟就把粟米挤得没有生存空间了。

    不过,学过中学历史的张正书知道,在唐朝时,小麦、水稻的地位上升,粟的地位开始下降,但主粮排序依然是粟第一,麦和稻分列二三位。但是到了宋代,水稻的上升为最主要的粮食,小麦的种植面积和产量也超过粟米,所以中国的主粮变成了稻第一,麦第二,粟第三的局面。

    大概是由于安史之乱后,大量北方人口南迁,多少年来形成的以黄河流域为中心的北方世界渐渐开始向南方倾斜。在北宋,稻米不仅是南方人的主粮,也是北方很多城市,甚至是军队、官员们的粮食。然而,在饮食习惯影响下,粟米的地位还是得到了巩固,便是到了后世,粟米依旧是中国人的第三主粮。

    “为何此地还种粟米?”

    张正书觉得奇怪,粟米的产量,明显小于水稻、小麦,汴梁城的坊户、达官贵人喜欢吃小麦制成的馒头、糕点,这个张正书能理解。但张正书却不明白,为什么还种着产量较低的粟米?

    管家张通倒是给出了个解释:“小官人,这汴梁城里的粟米少啊,一斗粟米,能卖一百八十文,且你看,此地不比其他田地,贫瘠且少肥,种麦收成不多。若是种粟米,却能得到种麦一样的所得,何乐不为?”

    张正书明白了,这中国的农民也不傻啊,相反还很精明。

    来财也说道:“地贫种粟,地肥种麦,我家亦是如此种的……”

    管家张通却突然说道:“若是往年尚有常平仓时,何至如此?只是这常平仓法,被熙宁变法这么一搅,已然作废。”

    张正书一愣,常平仓法?怎么这么耳熟啊?“哦,想起来了,历史书上也学过啊,这是不错的制度啊,为什么作废了呢?”

    不用张正书问,管家张通继续说道:“元佑年,司马相公拜相,各级常平仓由提点行狱、州、县官所掌,不再专管专用,遂废。”

    虽然管家张通语焉不详,但张正书很快就听出来来了。大抵上,熙宁变法时还是好的。为什么呢?看张通的语气就知道了,很是痛恨熙宁变法,也就是王安石变法。为什么呢?因为王安石变法同时得罪了地主阶级,得罪了商贾,还得罪了士大夫,不失败才是怪事。但是,也不是没有可圈可点之处。

    但凡敌人支持的就反对,这是阶级性质所决定的。张家既是商贾之家,也是大地主,肯定是痛恨熙宁变法的。既然张通说变法之后的常平仓不好,那肯定是因为常平仓断了张家的某条财路,才会这样。

    虽然张正书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根据那个倒霉蛋的记忆,张家在收佃租的时候就可见一斑了:丰收年的时候,谷价低,所以要交多很多佃租;但是呢,到了发洪水,或者干旱的年头时,张家却不怎么卖粮,等到粮价升上去了才开卖,这样来谋取暴利。熙宁变法之前,和熙宁变法失败后,张通却不说什么了,证明原先的常平仓法,有漏洞,有地主、商贾可以钻的漏洞。不然,王安石变法怎么那么多人反对?这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啊!

    中国历来以农为本,粮食可是大事。俗语说,手中有粮,心中不慌。可如今的北宋,已经失去了对粮食价格的掌控,几乎完全掌控在商贾和地主的手中,这说明了什么?北宋的统治根基已经动摇了。

    为什么无法重启常平仓了呢?张正书脑子里第一时间想到了“三冗”——冗兵,冗费,冗官。换句话说,北宋朝廷里没钱了!

    张正书叹息了一声,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北宋看似繁华的表面,内里已经暗潮汹涌。怪不得当今官家启用元丰新法,重用章惇、曾布等新党,奋力励精图治却收效甚微,还把自己的身子搞垮了。主要是,宋朝到了这个时候,“三冗”问题已经很突出了。

第二十四章:棉花与蔬菜

    其实朝廷不是没钱了,而是官家耗费太多了。

    官家赵煦亲政后这五年来,发动了对西夏的三次战役:分别是重启河湟之役,收取青唐地区;还发动了两次平夏城之战。西夏呢,是被打服了。但是宋朝呢,得到什么利益没?抱歉,一分钱的实利都没得到,甚至还大亏特亏。

    这三次战役耗费了北宋朝廷巨大的人力、物力、财力,而当地吐蕃的反抗非常激烈,北宋朝廷不得不投入更多的兵力来维护统治。可以说,这三次战役,给北宋的影响太大了。耗费巨大,损失了精锐战兵,却捞不到什么实质性的好处。不得不说,北宋朝廷里的人,就没有一个战略家,根本没有战略眼光,打仗只是为了面子而打,而不是为了实质性收益而打。

    这也可以理解,官家赵煦登基时才九岁,一直被高太后压着,垂帘听政,一点实权都没。到了叛逆期的赵煦,肯定想变着法证明自己能行。结果呢,好大喜功,用来形容再贴切不过了。

    三次战役,不仅耗费了钱银,还抬高了粮价。北宋西北多年的储粮,被消耗一空,粮价陡然高了起来。再加上北宋朝廷没钱了,常平仓也维持不下去。最后的结果是什么呢,大地主和大商贾,开始把控了粮价。

    最主观的感受就是熙宁年时,粮价一斗才七十文钱;可现在呢,已经升至一百二三十文一斗米了,差不多贵了一倍。

    没有常平仓抑制粮价,商贾和大地主当道,哪里会顾及贫民的死活?于是,土地兼并愈加剧烈,自耕农大量破产,社会开始动荡。一发生什么天灾**,朝廷开始救济的时候,不得不再使用“老招数”,把流民青壮收入禁军、厢军之中,冗兵再次升级。循环往复,宋朝似乎进入了一个死循环之中。

    张正书结合历史上的实情,通过那倒霉蛋的记忆分析,得出的结果便是:天下困顿了!虽然不至于到易子而食,饿殍千里的惨状,但社会已经不稳定了。加上人口剧增,北宋朝廷还能维持统治,维持繁华,不过是假象。要不然,为何靖康之耻时,北宋这么快就灭亡了?

    历史有其偶然的因素,也肯定有其必然的因素。

    “所以,种田术,应该这样使用吗?”

    张正书似乎得到了明悟,不错,就应该推广种田技术,提高粮食产量。粮食一多,粮价自然下降,毕竟物以稀为贵嘛!

    “至于破产的农民,种棉花,弄纺织厂,岂不是解决了社会矛盾?”

    这会张正书觉得自己抽中这个“种田术”,还是有很大用处的嘛!

    “只是我那个便宜老爹,会让我种棉花吗?”张正书想了想,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看看中国农作物的传播就知道了,没有确切价值的农作物,一开始是不受待见的。现在的棉花已经传入中国了,可惜只在岭南、闽南一带种植而已。

    “纺织工厂,那可是资本主义真正的萌芽啊!”张正书心中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再说了,我那便宜老爹给了我千亩田地,好好规划一下,种植棉花,再弄个纺织工厂是没问题的。‘种田术’里,有水力纺织机的资料,应该做出来!”

    一开始,张正书也不明白,为什么“种田术”里面有纺织的资料。现在他明白了,原来这种田和纺织也是有关系的啊!

    “我们走!”

    张正书突然站起身来,拉着来财就跳上了马车。

    张通和来财怎么都想不到,张正书的脑子里,一会儿就想了那么多事情,还决定了种什么庄稼。如果他们知道的话,肯定会惊掉下巴的。

    “通叔,离那十顷田地还有多远?”

    张正书已经有点迫不及待了,这个时候,从岭南、闽南那边弄回棉花种子,少说也得一个月。弄来棉花种子之后,张正书还得筛选种子,选优种植,然后再继续育种,培养出更好的棉花来。只是,这个时节种不了棉花了,棉花需要很多的日照。不管是春棉还是夏棉,都已经过了季节,不能播种了。要想种棉花,还得等来年才行。

    从“种田术”这个技能里张正书得知,这时候的棉花,是亚洲棉,也就是短绒棉,产量不算高,起码比起长绒棉来说产量要小。但是,棉花在这个年代,可是神器啊!起码,拥有了棉花之后,可以制成棉衣、棉被,那么更北方的地区,汉人都能适应了。退一万步讲,就算北宋不能再拓边北地,就是在秋冬时节,防御契丹打草谷,还是有点作用的。

    管家张通自然不知道张正书的打算,随口应道:“前方不远即到……”

    张正书突然又想起一个事情来:“等等,通叔,为何不见周边有种菜之农?”

    “如何没有,小官人可记得在汴梁城外三五里处,尽是菜田?”

    管家张通笑嘻嘻地说道,“小官人遮莫不是要种菜?”

    张正书反问道:“莫不是种菜不成?”

    “也非是不成,只是这种菜有些赶不及了。如今已是七月,待得八、九月秋收过后,寒冬将至。京师地寒,冬月无以种植蔬菜。上至宫闱,下及民间,皆一时窖藏时蔬,以充一冬食用。”管家张通笑道,以为张正书不懂天时,还妄想种菜。

    张正书又怎么会不知道冬天无法种菜的事情?只是,现在没办法种,后世有办法啊!大棚蔬菜,可以无视季节种菜。虽然这个年代没办法弄到塑料薄膜,但是还是有办法的做到的,比如烧制玻璃,建起大棚。但是,这个办法也还是太遥远了点。

    但是,拥有“种田术”的张正书,一下就想到了替代的办法:拿茅草来代替玻璃,还是可行的。之所以可行,是因为汴梁城冬天的农户,基本都是没事干的。这时候雇人在有阳光的冬日掀开茅草,让蔬菜吸收阳光是可行的。没有光照的时候,再覆盖茅草在大棚之上。保持温度呢,就用石炭,也就煤了。

    反正物以稀为贵,如果真的种出了“反季节”蔬菜,张正书还怕亏本吗?

第二十五章:群情激愤

    只是这话现在还不方便跟管家张通说,张正书不知道宋朝人能不能接受这么新鲜的事物。

    “通叔说得在理!”

    张正书随意恭维了一句,看似客气,其实就是随口一说罢了。但管家张通也不在意,这已经算是张小官人最客气的语气了——相对于以前来说。

    “小官人怕是不知道,京兆府处,冬日也是能种蔬菜的,人称‘宝园’。”管家张通神秘兮兮地说道,“我也是道听途说罢了,但汉时,确实有一处‘太官园’可冬日种菜。有诗曰:‘内园分得温汤水,二月中旬已进瓜’,大抵是利用地热,催生菜蔬罢了。”

    听了这话,张正书有点震惊,难道古人这么厉害了?

    但是,张正书打开系统,查看了一下“种田术”之后,就立即明白了。原来,古人还是很聪明的,早在秦朝时,中国人就发现了这个规律。据《诏定古文尚书序》里记载,秦始皇遣人冬天秘密种瓜在骊山中的温暖处,等结瓜了之后,就让一些腐儒来说道说道。这些腐儒一看,哇,冬天结瓜啊,多稀罕的事,一定是祥瑞……结果呢,知道这事始末的秦始皇一看就知道了,这些腐儒除了叽呱乱叫,跪舔奉迎之外,基本没什么卵用。于是呢,大手一挥,坑杀了。

    至于管家张通说的“太官园”冬日种菜一事,《汉书》里就明确记载了,当时皇家蔬菜特供基地“太官园”种植反季节蔬菜,太官园种冬天生长的葱、韭、菜、茹,用屋子覆盖,昼夜生火保温,等温气笼罩后蔬菜就能生长了。温室是通过火道来增加温度的,不会产生明火,也有挖掘窖坑利用地温来催芽育苗的。为皇家生产、供应反季节蔬菜,在东、西两汉时期都没停止过。

    古人早就懂得利用天然热源来冬日生产果蔬,唐朝为皇家种植反季节果蔬的“内园”,就是通过引进温泉热水,人工制造出一个适合蔬菜生长的温度。

    “汴梁城中,是否有‘黄卷’?”这“黄卷”就是黄豆芽,这时候,豆芽已经是汴梁城百姓餐桌上的常菜了。

    张正书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这反季节蔬菜的市场太大了,别说宋朝了,就连唐朝都有人抢着做。

    “‘黄卷’是有,不止‘黄卷’,街市尽卖撒佛花、韭黄、生菜、兰芽、勃荷、胡桃、泽州饧……虽不如春夏秋之果蔬,但也能稍解口舌之欲了。”管家张通笑道。

    张正书皱眉问道:“价钱几何?”

    “一斤百钱以上,生菜最贵,一斤三百文;‘黄卷’便宜,一斤约摸十文……”张通想了想,然后说道。

    张正书明白了,虽然宋朝已经有了反季节蔬菜,但由于技术不过关,生产的成本太高,菜价高居不下。看看价钱就知道了,一斤菜要一百文钱以上,这根本不是普通人消费得起的。除了黄豆芽以外,普通百姓只能提前买好菜来窖藏,吃一冬了。

    “这么看来,还是有赚头的嘛,虽然不是独家生意了,但终归还是能在冬天找个生财之道。”

    张正书知道,如果用钱去填“种田术”,要是钱少还好说,但不赚钱的事,终归是不会长久的。再说了,现在冬小麦还没任何苗头,若是白白错过了一个冬季,那经验值损失就大发了。一想到二十九年之后的靖康耻,张正书突然觉得,北宋这个朝代还不错,是不是应该帮它一把,让它越过这个历史的大坑,继续往前走呢?

    很多人认为北宋黑暗,但其实,哪一个朝代没有黑暗?

    有光就有黑暗,这是必然存在的。

    也许是这个身体对北宋的依恋吧,张正书觉得自己的肩上似乎有了那么点责任。

    “既然已经穿越了,回不去了,那就在北宋弄出点事情来吧!”

    就在这时候,管家张通突然说道:“小官人,我们到了!”

    “嗯?”

    这时候,张正书掀开马车车窗上的帘子,往外看去。

    好一幅田园风光!

    这块田地,足有千亩之多,小麦和水稻都有种植。佃户在期间,忙忙碌碌,还有几头耕牛,在田垄间悠闲地吃着草。阡陌交通,往来繁忙。已经显黄的麦穗和稻穗,有点金灿灿的感觉了。可以想象得到,若是全部成熟之后,这片田地会是怎么样的一种景象。那绝对是金黄色的海浪,随风起伏!

    “多久没看到这样的田园风光了?”

    张正书有点感慨,前一世,他在大都市里,庸庸碌碌过了一生,基本算是毫无建树。便是这田园风光,也难以见到一次。如今见到熟悉的稻田,他居然有种亲切感。

    就在这时候,系统那个合成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完成隐藏任务,拥有自己的田地,经验值+100。”

    “嗯?这都能加经验值?”

    张正书有点意外,要是他拥有五千顷田地,岂不是能把“种田术”升级满了?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系统的合成声音继续传来:“隐藏任务是拥有自己的田地,不管田地多大,经验值都是固定的。”

    “额,好吧,看来我还是天真了些……”

    张正书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时候,一些佃客似乎看到了他们,连忙上前,恭敬地施礼问候:“见过张管家!”

    “这是张小官人!”

    管家张通代为介绍道,“官人已经把这里的千亩田地,全然划给小官人打理了,以后你们要听从小官人的吩咐。佃租减一成二,你们须得用心听命,可知?”

    这些佃客不喜反忧,有些城府浅的佃客,直接闹哄起来了:“小官人乃是贵人,如何懂种田?若是地里无产出,我等岂不是要喝西北风?不成不成,我等不干!”

    “是啊是啊,田地乃我等衣食父母,便是交二成二佃租,也能有口饭吃。若是颗粒无收,我一家大小七口人,岂不是要去乞食?”

    “没错,没错!我等种田为生,若是地里无所出,这不是让我等去死么?要我们种麦,种粟也就罢了,如今还想我等怎样?不干,坚决不干!”

    有人带头之后,这些佃客立即围了上来,气势汹汹地说道:“我等坚决不干!”

    ……

第二十六章:重赏之下

    佃客的反应很是激烈,甚至已经有人拿着耘爪(一种除草的农具,类似耙子),气势汹汹地围了上来。群情激奋之下,管家张通都有点慌了。要知道,不管是地主还是商贾,都不敢压迫这些农夫太甚的。中国的农夫,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平日里有口饭吃还成,但如果吃不上饭了,你看他们会不会揭竿而起?

    夏朝的时候,夏桀以天上的太阳自居,认为自己惠泽天下,面对他的暴政,老百姓这样诅咒道:“时日曷丧,吾及汝偕亡”——即使你是天上的太阳,我们宁愿与你同归于尽!更别说陈胜吴广的揭竿而起了,直接推翻了暴秦。中国的农民岂是好惹的?更何况现在众怒难犯啊!

    况且,这些佃客也不怕张家不佃田了,因为他们是签了契约的。宋朝律法,最看重契约。有了契约,若是不执行的话,张家要赔十几倍的钱。有了这笔钱,这些佃客就又能成自耕农了。所以,别说中国农民朴实了,他们也是有自己小算盘的。这叫什么,叫农民式的狡猾!

    当然了,也有一些安分守己的佃客,不声不语,但他们也是忧心忡忡地看着张正书,毕竟张正书才是能决定他们命运的人。

    张正书对这种情况早有预料,胸有成竹的,不疾不徐地说道:“诸位,诸位,稍安勿躁。我,张正书对天发誓,若你们听从我的吩咐,保管你们能月入两贯钱!”

    这句话,无疑是往大海里丢了颗深水炸弹,把这些佃客都炸得晕乎乎的。

    月入两贯钱,是什么概念?

    要知道,现在汴梁城的米价是斗米一百二三十文,十斗一石,也就是说一石米的价格是一千二百文钱到一千三百文钱之间。而小麦价格高一点,大概在一石麦子一千八百文钱。这时候的一贯钱,大概是七百七十文左右,也就是说一石米是两贯钱不到这样子。但是,汴梁城附近种田,小麦亩产一石至两石左右,水稻亩产两石到三石。这时候,一户人佃田三四十亩地,已经忙不过来了。所以,以四十亩田地计算,种小麦收入大概是八十石小麦,种水稻大概能收入一百二十石稻米。但是,因为这些佃客是佃租田地的,要交佃租。再加上这些佃客没有耕牛,所以大概是三七分成。

    地主家把税赋交了,又提供了田地,占七成。佃客只能收三成。也就是说,八十石小麦,佃客只能得到二十四石左右;一百二十石稻米,佃客也只能拿三十六石左右。折合成制钱,也就是种小麦能得二十八贯钱;种稻米能得到二十九贯钱,相差无几。但这个是最理想的状态,佃客家里还要吃这些粮食啊,能拿出一半出去卖,都很不错了。所以呢,又对折一半,大概年入十四贯钱。但个人卖米,能卖多少?只能卖给米行,价格又低了一些。这么算的话,能有十二贯钱都不错了。

    看似不少,但注意,这是辛苦一整年才能得到的钱。

    张正书大约换算了一下,这时候的一文钱,大概是相当于后世两块钱的购买力。十二贯钱,也就是相当于后世的一万八千多块钱那样子。看似不少,但辛苦一年才一万八千多块钱,实在是不多。但这也是一户佃农最高的收入了,遇到灾年,荒年,这个收入还要大打折扣。

    如今,张正书开出一个月两贯钱的收入,一年岂不是二十四贯钱了?

    说不得,已经很多人开始动心了。

    “小官人,此话当真?”

    不得不说,农民还是好忽悠的,张正书随便抛出点诱惑来,他们就已经开始上钩了。

    倒是管家张通在一旁,更加忧心忡忡地看着张正书,心疼啊,这个败家子,居然开出这么高的价钱!在他看来,不就是泥腿子吗,随便张榜招募,都能招来不少。要知道,现在北宋的实际情况是田地少,而佃客多,只要张榜招人,不怕没人来的。

    “这钱是我付给你们的,但你们种的东西,归我所有。而且,并不会耽搁你们种的这茬麦和稻,等你们收割完毕后,我才开始征用你们和这些田地。”张正书淡淡地说道。

    张正书知道,只有下重金奖赏,才能让这些佃客提高积极性。所以区区两贯钱算什么,这些佃客加起来,也不过是三十几个人,对于财大气粗的“大桶张家”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

    只是,听到这个消息的佃客,已经差点乐疯了:“小官人,种何物,你与我说,我别的不会,种田可是一把好手!”

    “小官人,不是我自夸,这汴梁城外谁人不知,我范大郎八岁种田,种麦种稻种粟种黍种豆,哪样不精?”

    “小官人,选我,我任劳任怨,绝无二话!”

    ……

    佃客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至于张小官人种什么,这重要吗?有钱就行,管他种什么!

    然而,张正书的算盘打得可精了:“都别争,听我说完……”

    这些佃客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这千亩田地,是三十多户佃客所佃租的,此间劳作的,也不到四十人。张正书环视了一番众人,才缓缓地说道:“若是要拿我这钱,这田地就归我说了算。我说种什么,就种什么,你们可应承?”

    “啊,不能种稻、种麦了?”

    有的佃客觉得好像不太值得了,为了多几贯钱,却没了粮食,这好像有些划不来。

    “小麦水稻还是会种的,但不是现在。”张正书淡淡地说道,“而且,我不仅要青壮,便是各位家中娘子,尚能耕种之老者,能帮工之孩童,都可以来我这上工。工钱方面,我会酌情给的。”

    “哇!!!!!”

    这些佃客再一次震惊了,这岂不是全家上阵都行了?

    “小官人,甚么时候开始?我家贱内,也是可以帮工的!”

    “小官人,我家犬子今年十岁,可以来上工么?”

    ……

第二十七章:如此秀才

    好像惹了马蜂窝一样,一阵闹哄哄过后,张正书都有点招架不住了:“诸位,诸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你们不怕我诓了你们么?这空口无凭啊!”

    这才是张正书的目的,之前所做的铺垫,都是为了诱导这些佃客更改契约。当然,张正书也不是坑他们,虽然是想压榨他们的劳动力,但他还是很讲究吃相的。吃相差的大地主,在这十里八乡是混不下去的。古人对于声名,比什么都看得重。就算是“大桶张家”放钱,也是要假惺惺作态,把人家逼得没有退路后,卖身为奴也是要照单全收的。

    “口说无凭,可以立字为证啊!”

    这不,已经有人替张正书说出他最想说出的话了。

    张正书铺垫了这么久,其实就是想用这千亩田地,再留住这些劳动力罢了。其实,中国人是最讲究实用的,没有好处的事,没有人会做。哪怕看似朴实的农民,也不会轻易上当的。甚至农户比一般人还难忽悠,因为他们是最保守,最谨慎的一批人。因为他们的保障实在是太少了,但凡有点天灾**,很多自耕农就要破产。

    张正书记得在前一世看过一部经典的电视剧叫《大地恩情》,里面的地主再有人情味都好,可佃客一旦有什么天灾**,也是走投无路的。可以说,自耕农还可以破产当个佃客,可佃客破产呢?恐怕就要卖身为奴为婢了。

    恐怕,自负盈亏的,总归是不够旱涝保收来得好。

    如果真的全家都能做工赚钱,一家人月入四五贯钱,一年就是三十贯,刨去用度,都比种田来得有保障。只要白纸黑字写明白了,这些佃客就不怕张正书不给钱了。这可是在天子脚下,开封府内,有谁敢不守契约?大宋《刑统》教他做人!

    不过话说回来,张正书并不打算赖账,相反他觉得自己还赚了。

    接下来的几年内,不管是种棉花也好,种菜也罢,甚至能夏种水稻冬种麦,都是有赚头的。就怕这些佃客,出工不出力。所以这条,应当在契约上写明白才是。

    张正书在思虑间,那些佃客已经迫不及待了:“小官人,可以立字为证的啊!”

    “是啊,若是有了字据,你让我等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句话的言下之意就是,只要钱给足了,做什么都不是问题。

    张正书对着管家张通招了招手,说道:“通书,你来起草罢!”

    “小官人,我等再寻来一个秀才做保人罢!”

    一些个聪明的佃客,已经飞奔回村中,去找秀才了。张正书是知道的,北宋初年,秀才这个词,一般是指参加多解试,但没有中举的读书人。毕竟这些读书人也是地方上出类拔萃的学子,考不上也得给个美名的,这叫优待读书人。解试考中了的,就叫举子了,也叫举人。不像明清之时,举人一旦中举,就终身是举人。在宋朝,举人不过是考省试的资格而已,只要省试没有取中,下次解试还得参加。当然了,宋朝对多次中不了进士的举人,会有免解试的优待。

    而想要参加解试,一般是乡中选拔考核或者举荐,基本就是在本乡本县本村的读书人中选一些尖子生,跟后世的摸底考试差不多,而这些被选上的尖子生,就是秀才了。推举参加解试的方式有太多种了,比如国子监取解试,诸州府取解试,开封府取解试,各种别头试什么。诸州府算是最普遍的一种了,就是各个州为下属乡县举行取解试。

    在宋朝前期,这个秀才就是对学习好的学子的称呼。但是宋朝也没什么强制规定,平头百姓也分辨不出读书人到底哪个学业好,哪个学业差,于是乎发展到后来,这个秀才嘛,就是宋朝读书人的泛称了。

    只要一个参加了县学、州学的学子,身穿儒袍的,都会被人称作是秀才。

    嗯,你没看错,张小官人你也可以叫他张秀才,因为张正书也是挂名在县学里的学子,虽然……咳咳,他的课业嘛,能气死教谕。但不管怎么说,他对州学的贡献还是很大的——他那便宜老爹,不知道每年要给县学输捐多少钱粮。奈何张正书不学好啊,至今都没从县学升入州学。就好比后世有人读了差不多八年小学都没毕业一样,说出去徒增笑话。

    不多时,一个身着儒袍的中年人,已经在佃客的紧赶紧催之下,来到了田垄之间。

    “这不是李秀才吗?”

    管家张通还认得的,这个李秀才虽然是李家村里出类拔萃的人物,但是他的天分实在欠缺,考了好几次解试,都不曾考上。无奈何,只能到县学里做个讲书,负责给孩童启蒙,得几斗米之钱粮,好维持生计。

    中国的读书人都是这般的,只要走上了科举这条路,就会一条道走到黑。考上的还好说,考不上的,大部分好像李秀才这样,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不屑于去找其他营生,穷困潦倒得只能维持个读书人的体面。他们甚至连小吏都不屑于去做,认为只有做官,才是他们要做的。过得再穷困潦倒都没问题,他们还有梦想啊,想着做官以后,钱银有了,地位有了,权力有了,老婆宅子什么都有了……

    张正书觉得这种人做了官,那才是宋朝的悲哀。眼高手低,不通人情世故,不懂民生活计,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甚至比他还不如。

    然而,李秀才还自我感觉良好,只是拱拱手说道:“有礼了……”傲慢得好像瞧不起张通似的,这股优越感也是没谁了。

    张正书皱起了眉头,但也没说什么。他知道,宋朝读书人的优越感,大抵上是来自于宋真宗那首《劝学诗》:“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车马多如簇。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男儿若遂平生志,六经勤向窗前读。”

    皇帝都这么说了,读书人还不把脑袋扬到天上去?真个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啊!

第二十八章:真面孔

    管家张通也没什么客气的,不过就是一个秀才么,这十里八乡的,哪一个秀才张通没看过?

    “神气甚么,不就是一个解试都过不了的秀才?”管家张通也是瞧不起这李秀才的,便是他,若论真才实学,张通觉得自己都比李秀才厉害得多了。而且,大户人家的管家也有通过皇帝圣眷做官的,甚至有通过自身学识考中进士的。所以,管家张通根本就不把这个李秀才放在眼内。

    倒是那些佃客,对李秀才是客客气气的,没办法啊,他们不识字啊!

    “李秀才,能否帮我们做个保人,我等欲再立租契……”

    虽然宋朝大力兴学,但是随着朝廷财政衰微,到了元符年间,能坚持办下去的县学都不多了。甚至,官员的政绩,官位的升迁也和办学没有太大的关系,地方官员政务繁忙,根本抽不出时间来管理县学,县学的没落是注定了的。虽然大宋朝廷很努力办学了,但是真正能识字读书的人,还是少数。

    大概是被这些佃客捧高了的李秀才,根本搞不清楚状况。

    “可是租契到期了?”

    李秀才装模作样地拿捏着神态,保持着读书人的体面。但张正书怎么看,怎么觉得他像鲁迅UU小说的“孔乙己”。虽然,他还有份生计。但如果他这份生计没了的话,说不定还是舍不得丢下这读书人的体面。

    “并不是,这小官人体贴我等种田辛苦,便打算以每月两贯钱,雇佣我等做工。这田地呢,则还给张家,任由张家决定种什么。”一个口齿还算清楚的佃客,把事情经过,三两句就说清楚了。

    这时候,一份刚刚才新鲜出炉的,经过张正书口述,管家张通拟写的租契,经过来财的手,递给了李秀才。不是张正书不愿意写,是他知道自己的字,甚至比那个倒霉蛋都不如。没办法,张正书在穿越之前就没练过毛笔字。

    李秀才半皱着眉头,但张正书觉得,他的眼睛瞥了一下自己,眼神里尽是不屑。

    “哟呵,你一个穷酸秀才,也敢用这等眼神瞧我?”张正书倒是气乐了,这就好比在后世,一个骑小电驴的,看不起一个开跑车的,十足十的笑话。“这就不能忍了,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这么有骨气?”

    眼珠子一转的张正书,计上心来。

    李秀才看了一遍这租契,皱眉道:“你们可知,这租契对你们大大不利?”

    这些个佃客一愣,说道:“如何不利?”

    “这田地可是你们的命根子,没有田地,你们吃甚么?每月两贯钱,能够用?”李秀才实在理解不了佃客们的心理,甚至说白了,他就是嫉妒了。一些种田的泥腿子,都能月入两贯钱。他堂堂一个读书人,在县学里讲书,一个月也只是三斗米,百来文钱。哪怕是把米折换成钱,也不过是四百六十文钱而已。居然不及这些泥腿子的四分之一,这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李秀才有所不知,小官人说了,两贯钱只是我等的,若是家中娘子、孩童能帮工的,一律给钱。一月下来,可不止两贯钱了。”这些佃客不知道李秀才的心理变化,随口就答道。

    “可……这既不像佃契,也不像卖身契,这……我恐无法作保啊!”

    李秀才已经起了坏心思,准备破坏他们的雇佣契约了。但他好像高估了自己的影响力,一个佃客说道:“无妨无妨,听闻县学学正今日得空,我去请他过来罢。李秀才,让你辛苦走一趟,实在过意不去^”

    李秀才见他们不上当,只能换了个说法:“不成的,便是换了谁,也不敢作保。这种契约,谁曾见过?”

    这倒是个理由,然而却骗不过见多识广的管家张通。只听张通冷冷地说道:“李秀才,这并非田地、祖宅、牲畜和奴仆契约,无需官府作证,如何立不得契约?若是你不肯,趁早换人罢!”

    李秀才有些左右为难了,想了想,还是不得已说道:“如此,那某便做了这保罢。只是这作保费……”

    “短不了你的!”管家张通掏出百来文钱,那李秀才赶紧伸手过来捧接。这模样,看得张正书都笑了,果然,不是什么清高之人。

    一份契约里,写上了三四十户人家的姓名,也不算得拥挤。李秀才签上自己作保人的姓名后,心中不知道是怎么个滋味,只能暗道:“如今这世道变了罢,士农工商,倒被商贾爬到秀才头上了……”

    然而,他自己却还没搞清楚,读书人还算不上“士”,人家的“士”,可是士大夫,当官的,他算什么?说好听点是秀才,说得难听点,就是一个读书不成的,又不愿意放下身段谋生的穷酸罢了。

    张正书拿到了这份契约后,又示意管家张通拿出那佃契,交与那三十四户人家过目,在李秀才的见证下,让那些佃客自己把这佃契给撕掉了。

    李秀才不知为何,看到这一幕,很不滋味。“神气甚么,待我日后金榜题名,传胪唱名,跨马游街之日,叫你们认识我李某人!”

    这时候,张正书突然说道:“通俗,我还缺个懂算学,会记账,读过书的帐房先生啊,去哪里找好呢?若是记账快,愿月酬十贯以聘之!”

    李秀才听了“十贯”这两字,心中不争气地跳了跳。这帐房先生不同小吏,也不是奴仆,算是考不中解试的读书人最好的出路了。

    “小官人,我……李某人不才,也是会算学的,也曾通读《九章算术》……”李秀才顾不得什么脸面了,开始毛遂自荐起来。

    结果,他不应还好,一应这话,就掉入了张正书的圈套里。

    “李讲书甚么话,我如何能聘你呢?你是县学讲书,担着教书育人的重担!昔者韩文公有云,‘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李讲书传道授业解惑,我向来甚是钦佩。”张正书一本正经的说道,其实心中也笑开了花。叫你假清高,不要钱,看到了吧,这才是你李秀才真正的面孔!

第二十九章:宋朝梦

    不管是哪个朝代,没人不喜欢钱的。喜欢钱可以,但假装清高,装出一副读书人怎么可以贪财的样子,那就让张正书无比恶心了。可能是那个倒霉蛋的记忆在作祟吧,被县学里的教谕打过好几次戒尺,但凡是秀才都恨上了。

    不过话说回来,读书人里,或许有范仲淹这种真正为国为民的政治家,但也有很些个秀才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读书,不是为了修身养性,而是功利地做官,发财。在宋朝做官,真的太舒服了,不仅拿着高薪,贪污还没多大事。这都怪宋太祖赵匡胤定下的一个荒唐规矩,还刻在了誓碑上,供在了太庙寝殿夹层里。这块誓碑有三句话,一句是:“柴氏子孙,有罪不得加刑,纵犯谋逆,止于狱内赐自尽,不得市曹刑戮,亦不得连坐支属”;第二句是:“不得杀士大夫及上书言事人”;第三句是:“子孙有渝此誓者,天必殛之”。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勒石三戒”,也是北宋亡国的祸端之一。

    换成大白话,这三句话的意思是:一是要善待周世宗柴荣子孙;二是不杀士大夫和上书提建议的人;三是后世子孙不得有违。

    不杀士大夫?

    张正书就呵呵了,真以为读书人的节操满满?不会贪赃枉法,不会损公肥私?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不可能的事,哪怕这誓碑到现在为止,北宋人还只是听说而已。但学过历史课的张正书却知道,这是真的。二十九年之后,金兵破开汴梁城,在太庙里找到这块誓碑,才揭开这个真相。

    但是中国的官僚啊,是有多得寸进尺啊!

    看看,经过一百多年,无数前辈积累的经验告诉他们——不管党争失败也好,还是贪赃枉法也罢,只要你不造反,不欺君,就根本死不了。贪污嘛,最多就是流放。“刑不上大夫”,看起来很美好,但其实对国家是最大的损害。只要是个人,他就有私心,指望着用个人道德来治理国家,那根本不现实。

    虽然,宋朝历代皇帝都没那么天真,他们也是很腹黑的。如果还想启用一个官员,流放也不会流放得太偏僻的地方。但如果要弄死一个官员,嘿嘿,那就一贬再贬,贬到无法贬,贬到穷山恶水,瘴气丛生之地,就任你自生自灭了。当然了,到现在官家赵煦之前,宋朝的皇帝起码还是在及格线上的,对于吏治也管得比较严,基本上可以说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还算掌控局势。

    可如果宋徽宗赵佶一登基,那情况就变了,官员变得肆无忌惮起来。为什么?看看宋朝的科举就知道了,为历朝历代录取人数之最,一年起码招录三百个进士来当官!不仅如此,宋朝还有一个“特招”政策,用来照顾那些久试不中的人。而且,朝廷对这些拔出来的进士的待遇与普通进士一样。

    有人说,这有什么啊,不就是几万个官吗,有什么大惊小怪,这么大个国家,招几万个官不是很正常的事?

    要知道,这还只是官,不包括读书人看不起的“吏”和“役”,官和吏、役,是有严格区分的。“官”是朝廷登记在册的高级公务员,必须经过科举等“正途”才能当得上;“吏”是没有品级的公务员,“役”低于吏,通常在官署中干一些杂活,也就是扫地斟茶一类的脏活累活。要知道,宋朝的一个县里,少说有三个官,多了有五六个,而吏、役则有数十人乃至数百人不等。按这个比例,稍微算下就知道宋朝的公务员阵容有多么庞大了,跟后世也是差不多啊!不然你以为,“冗官”是怎么来的?而且宋朝可没有退休这一说法的,只要你没死,你可以一直赖在官位上到死为止,请求致仕神马的,那都是被皇帝暗示要退下了,不然谁肯乞骸骨,致仕?

    而因人设岗,增加机构,臃肿的行政体系,已经是宋朝的死穴了。官员的考核也很轻松,再加上超高的待遇,谁人不想当官?

    明白了这一点,就不难理解李秀才的心理了,又想拿钱,又想轻松,还想有面子怎么办?做官啊!做了官后,不仅钱有了,地位有了,权力有了,老婆都有着落了。看看,多美好。这个“宋朝梦”,从稳定国家形势来说,这一招还真的不错,起码化解了很多矛盾——毕竟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十年也还是不成的。然而,过犹不及,太过重文轻武的结果就是,宋朝一直拿敌国没办法,这确实有点不可思议。反正宋朝就是这么一个充满矛盾的时代,让人又爱又恨。

    可以说,李秀才就是做着“宋朝梦”的其中一人了。

    只可惜,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不改革就死的地步,这个“宋朝梦”就有点格格不入了。

    看着好似丢了魂一样的李秀才,一步步走回李家村,张正书心中没有怜悯,只有悲哀。

    “小官人,慢走啊!”

    这些佃客,真心诚意送别着张正书。

    然而,张正书只是心不在焉地挥了挥手。因为他发现,不管宋朝经济再繁荣也好,始终转化不成国力。国力是什么?答案是人才,不是治理国家的人才,而是发明创造的人才。没有科技上的进步,农耕文明其实是原地踏步的。看看这辆马车就知道了,张正书和来财登上马车后,张正书就有点想吐——太颠簸了啊,速度还慢!别小看一辆马车,其实这也是国力的体现。如果马车能加快速度,减少颠簸,那输送粮食,岂不是要快多了?打仗,打的是综合国力,当然包括了粮食的运输速度。

    只是这辆马车,让张正书很无语。北宋灭亡,看似偶然,必然的因素还是太多了啊。宋朝太过于轻视科技了,甚至可以说,自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后,历朝历代就一直是这个尿性——统治者为了求稳啊,新兴科技,有着太多的不确定因素,难以管理。这怎么办?当然是不提倡,不重视了。

    “看来,不仅仅是‘种田术’啊,我还需要很多技能,帮助宋朝快速攀爬科技树才行……”

第三十章:败家子

    农耕文明之所以能吊打游牧文明,从来都是科技上碾压才办得到。汉朝就不用说了,用铁器对上青铜器,匈奴被打跑了。唐朝的陌刀,弓弩等武器,精良程度不是突厥、高句丽能比的,所以都打赢了。但是到了宋朝呢?武器方面,有大量汉民的契丹就不说了,连西夏,甚至后来的金国,都在武器上也能和宋朝平起平坐。再加上宋朝没有多少战马,在骑兵为王的时代上,宋朝注定是无法赢得战略上的胜利的。要不是宋朝还有个黑科技——“神臂弩”,估计真的就被吊打了。

    “不过,即便没有技能,这个黑、火药的配比,还是能弄出来的……”

    任谁都想不到,上一秒张正书还在打着种田种地的主意,下一秒张正书已经联想到科技树上面去了,还要放出一个能屠戮无数生命的恶魔。要是被身旁的管家张通知道的话,肯定会认为——小官人真的是被人打傻了,而且成了疯子。

    不过,就算是现在,管家张通也不觉得张正书有多正常,甚至觉得他很败家。

    “小官人,你这就亏了啊!”

    面对这样一个败家子,管家张通能怎么办呢?只能抱怨两句了,反正“大桶张家”以后都是张小官人的了,挥霍不是常事吗?看看,张根富年轻时,在青楼为买行首一笑,豪掷千金也是常事。相比较来说,张正书这点挥霍,就根本不算什么了。

    但问题是,对那些泥腿子这般好,管家张通心中还是有膈应的,觉得十分不爽。

    “亏?什么亏了?”

    张正书还没从攀科技树的设想中回过神来,随口反问了一句。

    “小官人,你算算这笔帐啊,种甚么,这千亩田地,一月能入几钱?那些佃户,你给如此高的工钱,这还不亏?”管家张通算过了这笔帐,心疼地说道,“千亩田地,一年收入不过五千余贯,除去夏秋两税,加耗,只余三千余贯。折合一月,不过二百五十贯钱。若是一户佃户有三、四人上工,岂不是要给六、七贯?这岂能不亏?”

    不得不说,管家张通的计算还是很好的,按照他的这个计算,张正书这做法不但没有赚头,反而要亏很多钱。

    怪不得那些佃户火急火燎要重新签租契了,摆明了是要占便宜啊!

    但是,现在说谁占谁的便宜,还太早了点。

    租契上写明了,如果有出工不出力的行为,则酌情扣减工酬,甚至只是“忙时”,才另外雇人的。真正做工的,也不过是那四、五十个青壮罢了。当然,若日后张正书鼓搞出了水力纺织机,这个租契就很有用了。

    起码,不用张榜,都能找到不少妇女来纺织厂做工。

    别人不知道,张正书却是知道的,现在的棉,可是能和丝绸平起平坐的布料,甚至在冬天的时候,汴梁城中的豪奢之户,以穿棉衣为荣。如果张正书纺织出的棉料,再弄个成衣厂,做成一件件成衣,那利润……啧啧啧,是种田的十倍,甚至百倍!

    这样看的话,给这样的工钱不带不亏,反而大赚特赚。

    想想看,青壮去伺候棉花,妇女到纺织厂、成衣厂做工,一张租契就买断了他们未来十年,工钱还只是区区两贯一个月,岂能不赚?当然了,张正书也不是什么黑心商人,效益好了之后,肯定会给他们提工钱的。

    只是这样的计划,张正书觉得管家张通理解不了,所以只字未提,只是说道:“通叔,你且宽心,我自有主张。对了,通叔可有渠道,往岭南、闽南一带,与我寻来一种叫‘白叠子’的种子?”

    “‘白叠子’?”管家张通有点发愣,“这是何物?”

    张正书也有点惊奇,难道这个时候的宋人不知道棉花?翻查了一下系统里面的“种田术”,他才说道:“这‘白叠子’,原是高昌、天竺传来之物,草实如茧,茧中丝如细发,名曰‘白叠子’,取织以为布,布甚软白。是了,唐人又称其为‘白叠布’、‘木棉裘’……”

    这么一说,管家张通恍然大悟:“小官人所说的,可是‘南货’?”

    “‘南货’?”张正书想了想,“我不甚清楚,但其如稻谷般高,结果为白茧,白茧可织布。”

    管家张通点了点头:“那便是了,只是此物只在岭南,移植至汴梁,恐不能生啊!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南货’虽贵,可万一歉收,岂不有亏?”

    对于这个顾虑,张正书一点都不担心。因为事实早就证明了,后世北方产的棉花,远比南方要多,更别说汴梁城外的农田了,基本都是黄河的滩涂,土地肥力充足,种棉花那是轻而易举的事。况且,在后世中国的河南,也就是开封府所在的地方,正是棉花产量最高的地方。因为河南一带地势平坦,秋雨少,日照充足,非常适合棉花的生长。

    “通叔,你不必担心,‘白叠子’肯定能长成。”张正书笑道。

    管家张通很想拒绝,但见到张正书如此自信,他很识趣地闭上了嘴。

    就跟张根富一样,即便反对也没用,该做的事情,他一样会做的。管家张通做了张根富好几年的书童,早就明白了张大官人的尿性。这张小官人是他儿子,自然是一个饼印印出来的了。

    管家张通无奈地坐在车夫旁边,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心道:“小官人莫要把张家败空了才好……”

    在他看来,今天的张正书不是在种田,而是在散财。以至于那些佃户后来,都把张小官人当做善财童子那样看待了,差点没供起长生牌位来。

    事实上,也没有哪个地主豪奢对佃户这么好过,不仅不收租了,还给丰厚的工钱,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啊!

    没办法,这时候的宋人,不知道什么叫做资本家的压榨,如果知道了,他们恐怕就不会这么想了。没办法,整个宋朝都还处于自给自足的社会模式里,还没出现过大量雇工的状况,所以这些佃户也很难理解这个事情。在他们看来,张正书给的工钱,比他们辛苦种地要多得多,何乐而不为呢?

    张正书看似败家的背后,其实恰恰是迈出了资本家的第一步——剥削,而且是充满了人情味的剥削,被剥削的人,还对他充满了感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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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好官人介绍:
开封繁华,市列珠玑。张正书穿越到了北宋元符元年,开启了他的逍遥人生。没事就种种田,搞搞发明,赚赚钱,娶个娇妻过幸福日子。然而,无心插柳,他获得了一个好名声。佃户、工匠评价他:“张小官人雇我做工,薪资不曾短过,过年还有福利,真是好人!”合作商贾评价他:“张小官人有好买卖都告知我,合作共赢,诚信之人!”皇帝评价他:“为国着想,为君分忧,乃大宋好子民!”唯独邻国对他咬牙切齿:“这绝户毒计是谁想出来的?实乃天底下第一恶人!”(有两百万字完本作品,人品保证不断更)大宋好官人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宋好官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宋好官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