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八章:高阳关路经略使
赵煦把张正书的家眷都困在汴梁城,难道……?
张正书心中有点不安,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
事实上,也印证了张正书的判断。
谈判过后的宋辽,稍稍克制了一下,但很快赵煦又挑起了大战。
没办法,宋人对幽云十六州的执念实在太深了。而如今西夏已灭,赵煦不用担心腹背受敌,所以敢放手攻击辽国。辽国也怒了,调遣了全部兵马,开始反击。在实战里,因为宋朝将领的用兵思维僵固,再加上没有骑兵优势,在幽云十六州这里节节败退,要不是后面有堡寨护着,怕是都要一败涂地了。
赵煦接到战败的战报,大发雷霆,一怒之下把河北西路的高阳关路经略使给撸掉了。
事实上也是的,大宋的禁军已经比之前强大了不少,可还是打不过辽国的皮室军,这岂不是战术失误导致的?如果这都打不赢,那这个文官凭什么做高阳关路经略使呢?要知道,这高阳关路经略使是兼知瀛州的,也就是说,在瀛州这一亩三分地上,他不仅是行政主官,还是军事主官,绝对算得上是一个封疆大吏。这样的封疆大吏,居然不知兵,赵煦岂能忍?
失败者已经没有人怜悯了,现在所有人都躲着这个职位。
诚然,做一介封疆大吏很爽,但是也要分时候的。
以前宋辽没有摩擦,雄州、霸州等地榷场平稳运转,最多是辽朝边地发生饥荒,这个高阳关路经略使派人在边境赈济罢了。用土皇帝来形容这个官职,是很恰当的。但是,如今宋辽大战已起。先前高阳关路经略使被赵煦逼着出兵,结果在野战之中一败涂地,损兵折将的,差点连自身都难以幸免,这就不是一个好去处了。
若是以往,所有人都争着做这个经略使,别的不说,单单是榷场这个东西,能为自家人带来多少利益啊!
但现在,有自知之明的文官都缄口不言了,哪怕是想争权夺利的派系,也躲着这个职位。甚至恨不得己方的经略使全都调任才好。为啥?一旦战败,皇帝怎么看你这个派系?连仗都打不赢,还能治理天下?边上玩去吧!
一系列政治斗争之后,满朝文武才发现,没有一个人敢自告奋勇接受这个职位。
赵煦也大发雷霆了:“尔等乃我大宋厚禄高官,竟无一人肯为朕分忧,为国征战?!”
朝会之上,群臣噤若寒蝉。
这时候,也知道不能退缩的枢密使曾布出列说道:“启奏陛下,高阳关路乃瀛州、遂城及涿洲、莫州等战略要地所在,兼前方有雄州、霸州,为兵家必争之地,且易攻难守。非知兵大将不能胜任,臣以为,宜选文韬武略皆备之人才任高阳关路经略使……”
赵煦闻言,点了点头。
“曾卿可有此胆略做这高阳关路经略使?”
听了赵煦这话,曾布大吃一惊,他在枢密使这个位置上呆了这么久,眼瞅着章惇的身体状况愈下,他有机会做上宰相了,要是调出中枢,何年何月才能重新做回来?再说了,经略使虽然是文官担任,却是武职,曾布若是应了下来,或许荣华富贵都唾手可得,却失去了文官的地位,这是得不偿失的。
“陛下,臣年岁已高,怕是受不得征战之劳……”
曾布倒是说得很冠冕堂皇,“老臣马革裹尸倒是无妨,怕是误了国家大事,此乃大宋之罪人也!”
赵煦叹了口气,说道:“不错,战事凶险,老枢密使倒是不宜出征了。各位卿家,可有适宜人选,可举荐于朕?”
这时候,曾布眼珠子一转,说道:“陛下,种经略文韬武略皆备,可谓是最合适不过……”
“不妥,西北初定,种老经略需主持大局,不可走开。”赵煦当然有自己的考虑,种师道在西北这些年来可以说是根深蒂固了,虽然换掉他能解除隐患。但又给他安排上一个武职,岂不是把北面都给种家了?这绝对不妥的。
“陛下,臣说的是种师中,种经略……”
种家一门两经略,这是大宋史上绝无仅有的。再加上种师道、种师中两兄弟灭掉西夏,功绩盖世,赵煦更加不可能同意这个提议了。
“不妥!”
赵煦立即出言反对道,“种经略朕另有任用。”
曾布笑了,这就是阳谋,而且是早有准备阳谋。
为啥?因为种家和章惇走得太近了,已经被视为是章惇一党的人了,能通过赵煦的忌惮,把种家两个经略使都撸掉,这岂能不是神来之笔?而且,谁也说不出个什么不妥来,毕竟种师道和种师中联手,把西夏干掉了,早就证明了自己。曾布也是为大宋着想,把人才用在对的地方啊!
章惇人虽老,可脑子还是很清楚的。
抬眼看了一下正暗爽的曾布,章惇淡淡地出列说道:“陛下,老臣也有一人推荐。”
“章卿请举荐!”
赵煦也知道,章惇的身体每况愈下,已经撑不了多少年了,为了平衡朝政,他打算启用另一党的文官做宰相了。蔡卞虽然是第一人选,可还是章惇一党的,延续新法没问题的。但副相就头疼了,赵煦也一时间想不到谁做这个副相好。再加上这个高阳关路经略使事关重大,决不能再出纰漏了。
“臣以为李县张大夫,可任此职。”
章惇语不惊人死不休,吓得满朝文武都立即反对道:“陛下,此事万万不妥!”
赵煦也被吓到了:“张正书张卿?!”
章惇却淡淡地说道:“不错,张大夫乃是皇家军校奠基人,熟悉兵法,且著有《步兵操典》。我大宋禁军能一改以往懒散,呈现强军作风,与张大夫之功劳密不可分。且张大夫现年二十有一,年富力强,何愁不能担任此职?再者,李县三年来税赋冠绝天下,被誉为‘天下第一县’,张大夫文治之功,谁比得上?”
满朝文武一想,对啊,这祸害小子调去边境,祸害辽国岂不是比祸害朝堂好得多?
第九百五十九章:拒旨不接
要知道,这几年来,这小子虽然不在朝堂上,可他出的馊主意,让大宋的文官工作量一下子变大了十几倍,连捞钱的门道都被堵死了,不知道多少文官对张正书咬牙切齿。偏生张正书不争不夺,赵煦又护着他,文官拿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现如今,有这么好的机会报复他,何乐而不为?
为什么说是报复呢?
第一,大宋面对辽国的胜率,不足百分之十,而且全都是守城战,张正书才是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能打赢如此凶狠的契丹人?满朝文武都是不相信的。
第二,如果张正书战败,那赵煦也是保不住他了,那时候为了给天下一个交代,赵煦也要“挥泪斩马谡”,贬谪张正书的。能轻而易举把张正书干掉,何乐不为?
最后,就算是张正书战胜了,那他以后半辈子都要被绑在北疆了,回不来朝堂,也就不能祸害朝堂了,这有啥不好的?
文官都是脑子极为聪慧的,听了章惇这么说,第一次全体认同章惇说的话,纷纷附和道:“张大夫少年英雄,绝对能马到功成的!”
……
赵煦看着下面乱哄哄的,也大致明白了这些文官的想法。
他本来是拒绝的,但一想到张正书私自募民出海,他的心中就有一根刺。
趁着现在张正书的家眷都在汴梁城,赵煦下了决心:“以那小子的本事,最不济也能守得住罢?”
心中虽然这么想,但嘴上赵煦却皱眉说道:“此事不妥,张卿年少轻狂,怕是无法担此重任啊,诸卿,还是换一个人罢!”
“陛下,张大夫乃年少英才,岂不闻霍去病二十大破匈奴,二十二岁便封狼居胥?汉末马超,十七岁随军征讨高干……有志不在年高!”
“臣附议!”
……
见群情汹汹,赵煦经过“深思熟虑”后,才勉强同意了这个说法。然后,赵煦让承旨草拟圣旨,由中书舍人审核,再经过一系列流程,最后由彭元量去宣旨。
反正圣旨给到张正书的手中时,张正书是脑子里一片浆糊的。
“什么,要我去做那个什么高阳关路经略使?!”因为圣旨太过文绉绉,大抵上是这么个意思。而正文,等张正书拿到手一看,好吧,文绉绉的看不明白:“朕绍膺骏命,敕曰:朕宿忧在廷,即一命以上推恩,靡所靳焉。所以均休贶而劝臣劳也。尔开封府李县县令张正书发身从事筮仕,今官至亲卫大夫,出纳维慎。兹以覃恩授尔高阳关路经略使锡之敕命。尔当勉效忠勤,以称任使,官无崇薄,不忝为才钦哉!七月初二。”
彭元量在前面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张经略,以后请替官家牧一州之民,率三军破贼敌!”
“那个……能拒旨不接吗?”张正书目瞪口呆,这都算什么事啊,他怎么突然间就要领兵打仗了喂?他明明只是过过嘴瘾罢了,他还想多活几年呢!不带这么玩的啊,难道赵煦要借刀杀人?
彭元量眼中寒光一闪,低声说道:“张经略,此乃满朝诸公之决议,且官家也意属张经略,张经略就莫要推却了。万一惹得官家不快,岂不是徒生事端?”
张正书也不是那么傻的,被彭元量这么一唬就从了的。
“我才干不足,德行有缺,这经略使做不来,劳烦彭内官回去对官家说,这事我做不来。要是他不想北境失守的话,还是另请高明为好。”张正书把圣旨递回给彭元量。
其实,在宋朝这样的情况也不多见,但不代表没有。拒旨不接,那是婉拒,没有落朝廷和皇帝的脸面。这样一来,皇帝就知道了,你可能是显摆,好彰显名声。也可能是要求更多的条件,或者要提出工资要求。要是三次都不接,那就是坚决不接了。
张正书内心想不想接呢?
肯定是想的啊,这可是封疆大吏啊!当然了,张正书也没啥野心,就是纯粹觉得那些经略使就是个占着茅坑不拉屎的主,打仗的事不会,搅和的事倒是挺懂行的。要是论抢功劳?那更是一把好手了。
瞧把一把好牌打成什么鸟样了,要说这大宋军队强了吗?强了,确实挺强的,但得看在谁手里用着。这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经略使都不会打仗,那弄个屁啊!要是张正书做了这个经略使,别的不说,肯定好很多了,甚至可能直接把幽云十六州给打下来。
但打仗不是玩笑,是要死人的。
说实话,张正书虽然有了“兵法精通”这个技能,现在北境那些兵卒,都是按照一个模版训练出来的。甭管有几成,就算只有一成,那也是能用的兵了。但问题是,张正书没上过战场,别说见杀人了,平时叫他去瞧杀鸡杀鸭什么的,他都嫌血腥。
要是真的上了战场,他岂不是得吐一地都是?
再说了,打起仗来不是说你是经略使你就不用死了,运气不好的时候,就轮到你了。这会也不能说有百分百安全的防护啊!所以,张正书内心也是打鼓的。一狠心一跺脚,他就说不去了,他在后方研究个科技,岂不是比打仗来得实在多了?
大宋不缺他一个将领,可缺他这么一个先知先觉的人物啊!
但没想得到的是,彭元量很快就回来了,又拿着那一道圣旨:“张经略,官家说,你若接了,甚么要求都能满足你。”
张正书一愣:“真的?”
“张经略该知道,君无戏言。”
“哦,那好,我还是不去了,我怕死……”张正书很诚恳地说道。
彭元量蔑视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再接着回去复旨了。
这会,曾瑾菡和李师师都担忧地跑了出来,看着张正书说道:“郎君,这……官家的圣旨,你都不接吗?”
“哎哟喂,我的好姝儿,好师师啊,我要是去打仗了,说不定你们就得守寡了啊!”张正书把怕死说得正气凛然,“我死了倒没什么,就是李子和猫咪两个,从此没有了爹爹……”
第九百六十章: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那官家那里,怎么办呢?”李师师到底是知道一些政治的,担忧地说道。其实,她内心也希望张正书做一任经略,证明自己眼光无差。可她现在到底是为人母了,也不像少女时那般想问题了。
“官家那……拖着吧,我不接旨,他能奈我何?再说了,我一介县令,连跳十几级做个经略使,有这么干的吗?”张正书为自己开脱了起来,“这于情于理都不合啊!再说了,就算我做了经略使,有谁服气的?那些骄兵悍将,没有一个服气的,我怎么领兵打仗?”
这是实话,军队里以实力为尊。即便是文官驾到,也无法收服那些个骄兵悍将的。要不然,为何文人领兵,总是碰壁?上下都不是一条心,能打赢才怪了。
曾瑾菡叹了口气:“郎君,你是不是恶了官家了?若不然,官家为何要这么对你?”
“管他呢,要贬官就贬官吧,这汴京城我也住腻了。要是有机会,我带你们到海外瞧一瞧……”
张正书夸下了海口,却没想到赵煦的决心那么大。这一次,彭元量没有带圣旨来,而是把张正书直接请到了垂拱殿上。
“说说看,为何不肯接受高阳关路经略使?你是知道的,若你能为国立功,朕对你的怀疑也就打消了。”赵煦很认真地瞧着张正书说道,“朕知道,你是有大能耐的,单单是带兵打仗一道,怕是天底下都没几个人能打得过你。”
当年皇家军校里,张正书三番五次以多胜少,已经把赵煦给震惊了。这个倒也就罢了,关键是张正书对人心的洞察,已经设计方面,堪称大家。赵煦不相信,又过了三年,张正书就不会带兵打仗了。
“人都有自己适合的位置,我觉得我在科研一道,能研发出更多划时代的发明,而在战场上,我恐怕保不住自己的性命。”张正书也很诚恳,“我怕死,不是怕死亡,而是怕毫无价值的死去。”
赵煦沉默了好一会,才说道:“不怕老实跟你说,即便你留在汴京城,怕也一辈子出不去了。朕,不放心你。但若你真的为大宋开疆拓土,朕还有什么好质疑你的?”为什么呢?赵煦的计谋也很简单,就是阳谋。
如果张正书为大宋开疆拓土了,那就是大宋的大英雄。一个背负盛名的大英雄,能造反吗?不,他造反不了,因为百姓都不相信他会反。而如果他真的造反了,会有百姓追随吗?也不会,因为他是大英雄。正史上,岳飞就是这样,所以他注定是不能反的。用后世的话来说,大英雄的人设,注定了他能做反贼。你有一千个,一万个理由都好,你造反了,你就声名狼藉,再也不会有人信你了。
至于张正书募集流民开拓海外,那就让他去吧,反正大宋真正能离得开故土的人太少了。中国人的乡土情节太重,怎么可能背井离乡到海外去?
再说了,随着大宋的粮食足够,工作岗位增多,哪里还有那么多流民可以招募?
而自耕农,人家为什么要跟你漂洋过海的?
阳谋,一切都是阳谋。
张正书看出来了,他却无法破解。如果强行离开汴梁城也不是不可以,但那就暴露了他的底牌,或许会被打成通缉犯的。到时候,怕是他只能避居海外了。
“官家,好算计!”张正书苦笑一声,“这个计划,是你早就制定了的吧?”
“不是,最近才想到的。朕也没想到,你我会走到这么一步。”赵煦倒是说了实话。
张正书低着头,良久才说道:“你是为了江山,我也是为了汉人,其实我们并没有利益冲突。为什么你就不相信我呢?”
“没有一个皇帝,会相信手握不明兵权的人。”赵煦淡淡地说道,“你没有纳投名状。”
“……”
这个理由太强大,张正书只能败退。
“好吧,我可以领兵出征,但我有条件。”
“你说说看?”赵煦笑了,他就知道,张正书会妥协的。这是最明智的选择,也是张正书唯一的选择。
“甲胄兵器不能糊弄事,砖头水泥要足够,后勤保障不了,我就一天不出兵,光耗着。”张正书最怕的就是后勤被卡脖子。
赵煦说道:“这个可以,但物资运到了,你要打出成绩,不然的话,朕一样问罪!”
“这是自然。还有,军官一律换成经过皇家军校学习的军官,而且原先将领什么的,都要调走八成。剩下两成,要有能力的,平庸的我统统不要!”
面对张正书的这个要求,赵煦沉思了好一会,才点了点头说道:“可!”
“第三个嘛,我还要成立一支水师!”张正书语不惊人死不休,这瀛州一带,是有大江大河,可也没必要新建一支水师吧?这要是反攻辽国,得何年何月去?
赵煦是个急性子,皱了皱眉说道:“朕把一部分水师调遣给你!”
“行,但将领由我认命!”张正书继续提条件,能有现成的也凑合吧,自己再慢慢打磨就是了。
赵煦眉头一挑,说道:“你想安插自己人?”
“当然不是,只是把一些没能力的给清走,有能力升不上去的我重用罢了。”张正书用很平常语气说道,他太清楚官场的猫腻了,有能力未必能做大官,反而是有关系,有靠山的能平步青云。更别说大宋的军队里了,战功什么的,那都是要分摊的,又有几个能真正脱颖而出?
赵煦眯着眼看着张正书:“你知道谁有能力,谁没能力?”
“很简单,官家让安抚司配合我就行了。”张正书倒是想得很周到,“我不信,安抚司连这个都不知道?”
赵煦突然笑了:“你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想要战无不胜,就要用好人,留着一些拖后腿的将领,那只会让自己陷入绝境。义不掌财,慈不掌兵,这句话官家该听过吧?”张正书倒是很强硬,“如果将领都没本事,那是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如此之将,败了算谁的?”
第九百六十一章:出征
赵煦沉思了一番,然后紧紧盯着张正书说道:“那你怎么才保证不搞个甚么张家军?”
这是任何皇帝都忌讳的事,到底这军队是某家的,还是他的?这就好像一根刺,扎在皇帝的心中,食不知味,睡不能寝。
张正书笑道:“官家,你真的以为皇家军校的洗脑是毫无用处的吗?放心,该是大宋的军队,谁都抢不走!”
因为知道张正书建军的理念是家国为先,荣誉紧随,也就是说军队是忠于家国的,赵煦的担心也就放下一大半了。要知道,赵煦之所以不敢动种家兄弟,就是怕种家在西北已成大势。现如今,种家军已经成了气候了,在大宋内无人不知。赵煦也恨啊,虽说种家兄弟在灭亡西夏中立了大功,可军队还是他的啊!现在这样,算什么事?
赵煦还不能太快出手,不然的话,就会给人说他是心胸狭隘,容不得功臣。
虽然,种家军只是一个荣誉,并不是说种师道就能完全掌控西北禁军了。要知道,西北禁军的派系还是挺多的,比如折家军、还有后世一直在传的杨家将等等。现在嘛,杨家将已经没落了,没几个出息的。倒是折家军和种家军异军突起,为宋人所熟知。可即便是这样,赵煦心中也是很不爽的。
“朕如何信你?”
赵煦倒也把事情挑明了说,张正书也不藏着掖着:“我本来就对掌兵毫无兴趣,是你要我领兵的,那我就领兵打呗。我统军的理念只有一个,唯有家国信念和军队荣誉,如此军队才能发挥出最大的战斗力。如果变成私军,别说打辽国了,怕是连土匪都打不过。这等傻事,你觉得我会做?”
这不是开玩笑的,宋朝的军队因为没有目标,没有信念,所以连宋江、方腊等起义军都打不过,这是事实。后来,也不过是仗着人多,才能镇压下来的。这样的军队,内战内行,外战外行,能打硬仗吗?反正张正书是不相信的。
赵煦将信将疑,良久才说道:“也罢,你只要夺回幽云十六州,以往种种,朕概不追究,甚至还准许你拓荒海外。”这也是皇帝的必备技能之一,许诺。
至于赵煦会不会兑现,张正书是不抱希望的。
就好像皇帝赐一块“免死铁券”给你,你若是当真了,你就是天字号呆瓜了。这“免死铁券”不过是皇帝拿来做戏的道具而已,真正有用的,是你不会作死。要是你硬是作死,那谁能保得住你?皇帝怕也只能“挥泪斩马谡”了,说不定还能给自己博一个“大公无私”的美名。也就是说,皇帝的承诺,听听就好,没必要当真。
张正书也没当真,只是笑了笑说道:“那我还得谢过官家圣恩咯?”
赵煦知道他的心也不好受,也没说什么了:“你去准备准备吧,过两日就出征。”
“那我带几名亲兵,也没啥吧?”
“随你喜欢。”
“那好……”
……
张正书回家之后,很平静地说出了这件事。
曾瑾菡和李师师似乎也预料到了,只是不约而同地帮张正书收拾起行囊来。
“郎君,你打算带谁出征?”
曾瑾菡一边收拾,一边很平静地问道。
“刘忠、史陌那几个吧,他们武艺好。”张正书也很冷静,保证自己的安全才是第一位的。
说完之后,张正书突然看得曾瑾菡的背部在微微颤动。
“别哭,哭什么?”张正书柔声安慰道,“我的本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天底下能打败我的人,还没出生呢。最不济,我也能保护好自己的。”
曾瑾菡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一头扎进张正书的怀中,嚎啕大哭起来。
“好了,好了,我不在家的时候,你要撑起这个家了。交给别人,我不放心。家里的生意,银行、驰道都是要花大精力的,天险之城快要完工了,你也要盯着点。关键是要预防内部**,我的铁腕你是知道的,这条底线不能触碰。还有,两个孩子那里,你替我说点好话,我……对不起他们,说好要陪他们长大的。此去经年,不知道多少年才能回来,怕是连孩子的教育,都要你多费心了……”
张正书知道,带孩子是很难的,要不怎么说择偶很重要?一个好的女人,能福泽三代。最难的是孩子的教育,万贯家财,都不如把孩子教育好了。
“嗯嗯……”
曾瑾菡稍稍收敛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点头答应。
“师师那边,也让她多帮帮你。还有,技校那边的发展,会突飞猛进的,你要暗中多关注那边……”张正书嘱咐了很多,才算是放心了。
离别在即,张正书和曾瑾菡两人,也是情到浓处抵死缠绵,此话暂且不提。
李师师那边,张正书也做了类似的嘱咐,也是依依不舍的。好在李师师对张正书出征一事,期待多于失落,倒也显得豁达些。
两日后,张正书带着刘忠、史陌,还有几个“黑客”成员,告别了家人之后,一狠心,不再看这三年衰老得很快的张根富,哭得像泪人一样的张秦氏,还有非常懂事,不吵不闹的张博衍和张清婉,转身进入了四轮马车。而刘忠、史陌等人则驾马相随。随行的,还有几大车物资,这些都是张正书保命的神器,一个都不能落下的。这些物资,凝结了大宋当前最高的科技水准,如果运用得好,扭转一场战事的结局是没问题的。再说了,可能都未必用得上。
张正书自己也是
武装齐备,且不说身体里穿着最新的棉甲,还别着两把左轮枪。
这三年来,技校已经研究出了比较安全的火药了,再加上底火技术什么的,研制出技术要求并不高的左轮枪也是很简单的事情。更别说,张正书还带着不少迫击炮,那几车物资上面,都是这东西。甚至,车上还有十几把步枪,射程已经达到两百多步了。自从研制出这种后装步枪,在火药作坊里,张正书就一直在秘密训练几个心腹。这次出征,也是带着他们的。这些人,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出手。换而言之,他们就是保证张正书安全的。
第九百六十二章:潜藏行军
一路上,并没有什么意外的事情发生,毕竟是住进驿站里的。
而刘忠、史陌他们几个也是轮流看守物资,怕被盗了。这可是张正书鼓搞出来的最高机密,万一被盗了,那就大乐子了。
一路警惕进入了高阳,张正书交接了工作,正式成了高阳关路经略使,又大刀阔斧地扯着赵煦的旗子,把将领都任命了一遍。其实,根本不用安抚司的资料,只要“黑客”想调查,哪个将领有本事,哪个是混日子的,两天就能把资料摆在张正书面前。张正书这么做,肯定是惹争议的,好在赵煦配合,把调出来的将领都调回了后一线,他们才甘心接受了。
安稳渡过了这个时期,张正书才研究出兵事宜。
期间,张正书还大肆操练兵卒,让那些士卒怨气都挺大的。好在军官都是皇家军校出来的,又是训练,又是洗脑。再加上高额军饷,士卒倒也没有发生哗营、叛逃等恶劣事件。甚至因为知道了此战目的,士气高昂了起来。
临时操练了一个多月,赵煦才陆续把张正书要求的水师、物资准备好。
因为水师,张正书也来不及训练,只给他们一个任务,就是沿河而上,能骚扰辽国就骚扰,能掳掠人口就掳掠人口,但凡是能让辽国流血的事情都能做。这是一条多么险恶的命令啊,大宋水师除了不能屠戮平民之外,几乎就是无恶不作了。就是要把对方的有生力量给破坏掉!新上任的水师统领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张正书的命令。
“张小相公,这果真能行?!”
张正书倒是觉得奇怪了:“怎么不行了,又没叫你对平民下手,只是搞掉他们的粮食、农田,抢夺他们的牛羊马罢了。”
“可小官人,你这有违道义啊!”那将领急了,他还没干过这么混蛋的事呢!
“我说你脑子是不是坏掉了,现在是两国打仗,稍有不慎就是国破家亡的,你的仁慈给谁看?再说了,又不是绝了那平民的生计,要是他们肯投诚到大宋,良田任他们挑,粮食也管够!”张正书虽然在训斥,但其实他的脸色很平静。
那将领只能唯唯应是,最后出了帅府,一嘴嘟囔。
张正书却没有理他,事实上,水师只是掩人耳目罢了。
因为大宋水师太厉害了,又加装了配重投石机和床弩,在河流上都能攻击几百步外的目标。再加上幽云十六州有大江大海,大宋水师纵横其中,契丹人岂能不防备?
而张正书就是要用大宋水师做幌子,掩盖他出兵的意图。
时机很快就到来了,在一个星夜中,张正书悄悄地率领五万战兵,三万完成了工程训练的辅兵,还有五千骑兵分批离开了高阳,一路掩人耳目,趁着夜色,往雄州进发。昼伏夜出,放出数以千计的暗探,配合潜伏着的“黑客”,严格控制辽国暗探对他军队的窥视。
因为这样缓慢的行军速度,张正书率军走了五日,才堪堪抵达雄州附近。
“小相公,我们接下来,要打哪里?”
董成虎是张正书特意调来的,经过几年的升官,董成虎已经成了步军都虞候了,是一个阁门副使,这个是从七品的官职。武将不像文官那么平步青云,越往上的武将就越少,董成虎能在三年从从九品爬到从七品,已经是天子门生的庇佑了。
“涿州!”
张正书摊开地图,计算了一下雄州到涿州的路程,综合“黑客”、探马传来的情报,知道雄州到涿州全程不过两百多里地。而且全程多是平原,只要行军迅速,完全可以打乱契丹人的布置的。
一天急行军两百多里地,这看似不可能。但其实张正书并不打算就真的打涿州了,而是要把辽国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这边。急行军是张正书早就特意训练过这一个科目了,甚至还是负重急行军。
“小相公,这不对啊,涿州前面还有容城、新城两座城池呢!”
张正书笑了笑,说道:“这就是关键所在了,我们要做出一副全力攻打涿州的假象,你说辽国会不会被吸引过来呢?”
“会,那肯定会的。”董成虎好像有点明白了,“小相公的意思是,我们假装佯攻涿州,其实是想拿下容城和新城?”
“不,我的目的只是想让契丹人疲于奔命罢了。水师那边,我派去了永清、固安一带。”张正书邪邪一笑,“辽国不是兵将多嘛,我们让他们不知道打谁。”
“那小相公,我们要不要通知其他经略相公呢?”董成虎也有点心里打鼓,要知道以区区五万兵马就敢挑战一个庞大的辽国,这不愧是喜欢以少胜多的张正书啊!
张正书想了想,说道:“派个人去送信罢,说我们去吃酒吃肉,想分功劳的,赶紧跟上。”
董成虎也笑了,其他经略使也不是傻子,肯陪着张正书疯一次吗?要是败了,算谁的?
“那辎重呢?”
急行军的话,那辎重肯定是无法快速运达的。
“辎重慢慢运上来,反正就要出其不意,即便拿不下涿州,也要给契丹人一个惊喜。”张正书邪邪一笑,他经过再三确定情报,辽国的军队重心全都集中在黄河下游沿岸,就等着冬天一到,他们不用桥梁就突袭中原呢。再加上冬日黄河出海口被封冻了,大宋水师也无法逞威了。契丹人也不傻,知道怎么规避大宋的长处,发挥自己的长处。
董成虎也很快明白过来了,这真的是张正书的作风啊,不打就不打,一打就是个大动作!
“要是等到冬天,我们就太被动了。这两年来,辽国的粮食生产被破坏得很严重,他们的士卒都是极有攻击性的。”张正书冷静地分析道,“我们只能出其不意攻打他们的防御薄弱处,毕功于一役,才能牵制住辽国的大部分兵马。”
董成虎有点不解:“所以,小相公是想拖住辽国兵马,让其他经略相公立功吗?”
“你说呢?”
张正书神秘地笑了笑,然后说道:“别愣着了,把所有军官都叫上,在中军大帐升帐,我亲自布置攻城任务。”
董成虎一头雾水地出去了,脑子里还在琢磨着,狡猾如狐的张小相公,真的是为他人做嫁衣的主吗?
第九百六十三章:不同寻常的攻城
话说此事的涿州,并没有察觉到大宋的异动。
确实,从地形上来说,大宋出兵涿州并不科学。首先,涿州前面还有两个大城,根本别想绕过这两座城池攻打涿州。一旦进攻涿州,那么势必会引来容城、新城的夹攻。哪怕是绕过这两城都不好使。
再说了,辽国的涿州是析津府的门户,不容有失,辽国岂能不重视?即便没有囤积重兵把守,也肯定会留下精锐兵卒的。再加上容城、新城的守军,也不见得比张正书的五万人少多少了。以少胜多,那是可能的。但如果少而攻城,那就是失了智,没人会这么疯狂的。
所以,不管是辽国涿州主帅,还是宋朝的其他经略使,都不认为张正书会真的进攻涿州。
但是,张正书就是这么出其不意,闪电袭击了容城。
说到容城,它原先是辽国在宋辽边境上最接近宋朝的小城,城池不大,还不到高阳的一半,或许只能容下几千兵卒而已。但由于地势问题,容城易守难攻,即便是守兵少,也能支撑很久。再加上城中粮草充足,就是防着大宋来攻的。而且在宋辽开战之后,战线一度推进到雄州左近,甚至雄州都差点一度失守了。可见,辽军确实还是很强悍的。
这也是为什么赵煦大发雷霆,把原高阳关路经略使一撸再撸的缘故了。不解恨啊,要知道,你堂堂一个经略使,手中握有数万兵马,被几千的容城守军撵着跑,这不是耻辱是什么?大宋脸上无光,他别想讨得好去。
其实,赵煦并不期盼着高阳关路能打出什么名堂来,能牵制住辽军一部分兵力已经很好了,毕竟大宋的主力是在黄河下游的位置,和辽军针锋相对的。
但是没想到,居然败得这么惨。
现在张正书临危受命,稳住了战线,也不去动雄州的兵马,只用了五万主力出征,却带了三万辅兵,这就让人琢磨不透了。更加摸不透的是,张正书一到了雄州,就准备好了闪电战,一日之内把战线从雄州推进到了容城的护城河下。
因为有迅速搭浮桥的技术,再加上这会还只是初秋时节,水也不冷,宋军利用配重投石机的火力压制,不到一个时辰,就搭起了两座浮桥。
这浮桥厉害了,用的是木桶上搁木板的结构,有机构锁死的,即便被敌军投石机击中打散了,也能迅速派人抢修回来。不就是换个木桶,换块木板的事么?
再说了,面对着射程、精度都比辽人投石机厉害的配重投石机来说,辽军的投石机能打出来的并不多,即便打出来了,也是没有精准度的。能轰到浮桥这,算是撞大运了。再说了,这投石机最多就打个三五次。为啥?宋军的投石机就招呼过去了,三五个石弹,保管让你报销。
就这样被火力压制着,辽军一点办法都没有,看着宋军就过了护城河,把稀奇古怪的攻城器具都拿出来了。
云梯这个自然不用说,还有什么猛火油烧城门、有着挡板的冲撞车……反正就稀奇古怪吧,辽人也没见过——很多宋人都没见过,因为都是张正书改进的。
就这么样,容城顶不住了,守将一琢磨,与其被动防守,还不如出城拼一拼野战。反正容城里面有好几千骑兵,拿来当步兵实在是委屈了。
这么一合计,守城将领从后面的北门就出来了。
没办法,围三缺一嘛,攻城都这样。
但容城不一样,前门是用麻袋装着沙子,都堵死了。起先也没想着宋军要来攻城的,这不见宋军来势汹汹,辽军才把这沙袋往城门一堆,堵死了。而后,这沙袋慢不说要拿开,就算是拿开也没办法关门了——这城门到底是木做的,被猛火油这么一烧,早就烫得不行了,而且保不齐都得烧没了。
所以,只能从北门出来,加速,准备直冲宋军阵形。
这时候吧,宋军也没打算真的登云梯攻城,那是最没效率的攻城法子,张正书要是用这法子攻城,保管是没辙了。
这不,见北面烟尘滚滚,好似沙尘暴一样,张正书就知道敌人骑兵来攻了。
连忙让旗手把旗帜一挥,护城河对岸的士卒也演练过了,立即行动起来,把这车和云梯搁一块,形成了一个挺长的障碍,而且后面呢,都站着拿着铁盾的盾兵呢。再加上几辆车之间,都把这铁链子给连上了,往那一放,对面的骑兵怂了,开始减速,拨转马头兜弯,然后拿出弓箭这么稀稀疏疏地射箭。
当然了,也有十几骑没勒得住马,就这么撞上了。
冲撞力倒是十足,但是这十几个辽军骑兵就被撂倒在地,宋军往前一拿,活擒了。
后面的骑兵一瞧,这障碍不禁撞啊,也不管了,一催这马,就冲上来了。
你瞧瞧,这冲撞力该是有多大,什么东西能挡得住几千匹马的冲撞啊。
但是,宋军还是不慌不忙的。
为啥?
辽军不知道,他们冲掉的是云梯,但是战车还在前面呢。再说了,后面还有铁盾,把铁盾往地下一插,顺手抄起随身携带的木头这么一支,人也往盾后一躲,这就是张正书训练出来的刀盾手,与别个宋军大有不同。
反正吧,这伙辽军骑兵算是是被撞得昏头转向的,惨死在自家马蹄下的,也有好些个。
最惨的是,一些辽军凶悍啊,被掀翻在地了,嗷嗷叫着起来要步战。没想到刀盾手被撞了后调整调整,一刀就下来了。
这刀盾手的刀不是一般的刀,是大名鼎鼎的陌刀,用水力锻压机打造成的,虽然量产的质量不算好,但也算是利器了。陌刀长啊,这么一刀下去,辽军登时吃亏了。势大力沉的一刀,连带着对手的马刀都磕飞了。“呲啦”一声,连胳膊啊,带脑袋都给卸下来了。
别看辽人似乎天天吃肉,这力气大。可张正书这兵卒也不差,天天有豆腐吃,也带着些个肉末。
没办法,宋朝人太多,天天吃肉没办法。
可这豆腐啊,奶酪啊管够。好家伙,连带着训练,这一个月来,力气都长了不少。刀盾手本身就是重甲步兵,穿着板甲,拿着沉重盾牌的,没有力气干不了这活。这么一比拼,陌刀的优势就出来了,对方那短弧马刀,根本不够瞧的。就这样,辽军一下损失了好几百人。
辽军将领虽然粗犷,但也不是个莽夫傻蛋,见状吓一跳:“宋猪的兵刃,为何这般锋利了?这股宋猪,似乎不同寻常啊!”
第九百六十四章:破城
领兵打仗的人,大多都有独特的直觉。
如果宋军的兵器只有一个配重投石机,那辽军或许会忌惮,却不会害怕。投石机最大的威慑,不是它有多大杀伤力,而是在于威慑力。毕竟被石弹砸死的场面太过血腥,是个人看了都会心生畏惧的。但是,配重投石机并非不可战胜,只有辽军付出一定伤亡,冲到左近就能解决问题了。
但是,如果宋军连弓弩、军刀、盾牌、战车都提升了这么多,这个辽军将领就觉得不太对劲了。
即便是马匹加起来的速度,都无法把盾牌给冲散,这实在是不可思议!
仔细一观察这盾牌,才发现这盾牌很奇怪,一般来说宋军的盾牌,都是圆盾或者是方盾的,而这些宋军的盾牌,偏偏呈现出一个棱形,底部有一个尖角。正是因为这个尖角,盾牌才能插入土中,而且后面不知道还有什么东西,能支撑得住整个盾牌。正是有了这样的盾牌,连马匹的冲撞,都未必能撞得开这样的盾牌。
更狠的是,这些盾牌前面都有坚硬的尖角凸起,一旦马匹以血肉之躯撞上来。肯定会受伤的。很多马匹就是这样,受伤后狂性大发,把马背上的辽军都掀翻在地。
那些攻城的战车比这些盾牌有过之而无不及,用铁链连成阵型,战车前面支起一个铁制的盾牌,让战车形成一个三角形的稳固形态。这样的战车,别说被一匹马撞上了,就算同时被三五匹撞上,也不过是倒退一丈罢了。要是没撞上,马腿被铁链绊倒,那就更惨了,摔得七晕八素的不说,甚至可能被随后的马蹄踏中而死。
反正就这么一个冲锋,辽军的马弓对宋军的杀伤几乎等同于无,自己反而损失了好几百骑。
为啥呢?
因为宋军的甲胄实在太好了,好到那些辽军都眼红了。
弓箭打在上面,只激起了一点点火星罢了,甲胄上面连个痕迹都看不清楚。这样的甲胄,太过不可思议!
再看看宋军手中的兵刃,简直是无坚不摧。且不说那弓弩下来,一波箭雨就让辽军减员数百,就算是手中的长枪陌刀,也是极具威胁。刚刚接触不到一刻钟,几千辽军就丢下了千余具尸骸了。辽军将领看到其余宋军已经围了上来,要是不撤离,怕是要被围住的。
被围困的骑兵,其实威力会大减。骑兵的威胁,在于机动和冲撞力,现在速度起不来,自然就没有威胁了。
唿哨一声,辽军立即调转马头,快速地撤离了战场。
而张正书也瞧得真切,这是因为辽军怕了,不敢再短兵相接。
这样就足够了,在攻城战里证明了自己训练的军队是可行的,加以改进弊端,绝对能把辽军打得哭爹喊娘的。
在冷兵器时期,单兵防御力是最能体现军事实力的。因为冷兵器注定了无法有太大的攻击力,比如弓弩、刀枪之类的,只要甲胄够坚固,就足够保证士卒的生命。这也是为什么冷兵器时期打仗,打了半天都死几千人。都是因为甲胄太过强了,无法破防。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汉人的军事思维被影响了。
重甲步兵不再被重视,反倒是轻骑很受欢迎。
反倒是到了宋朝,无奈何没有足够战马,所以只能重视重甲步兵。但由于锻造能力不过关,重甲除了重之外,一无是处。挡不住对方骑兵,追不上对方骑兵,只能被动挨打。
而张正书就不一样了,甲胄加盾牌、战车,联合运用,就足够让辽军骑兵吃瘪。野战之中,宋军就像一只防御到极点的堡垒一样推进,辽军除了以步兵相抗,别无他法。骑兵,宋军现在不怕了,你跑任你跑,你来我放弓弩;你撞任你撞,我有战车加盾牌,实在不行,凭着一身甲胄,也能抵挡一二。
看似被动挨打,实则是极为高明的以静制动战术。
董成虎也服了,宋军之前也不是没有过这也的战术,可就没有一个人把军队用得像只乌龟这样。
“小相公,现在辽军怕一时半会也不会上来了,那怎么办?”
张正书瞥了他一眼,说道:“你是出了皇家军校,越混越回去了。当然是趁他病要他命啊!来人,擂鼓,攻城!”
其实这会南边城门已经被猛火油烧得差不多了,宋军听得鼓声阵阵,立马加快了用器具撞开城门的步伐。
撞车很快就把烧得七零八落的城门给破开了,但里面的沙袋有点麻烦。
好在,宋军人多,等猛火油烧完之后,冒着城楼上檑木礌石的攻击,把沙袋都清了出来。
至此,容城就算破了。
张正书让宋军攻进城中,负隅顽抗的都宰了,投降的不杀。流求那边还缺人呢,更别说大宋还有那么多工程要建造,这些俘虏就是最好的劳工。免费不说,给顿饭吃就好了。
“小相公,城破了!”
董成虎兴奋地说道,有种跃跃欲试的冲动。
张正书瞥了他一眼,说道:“你先去安抚城中百姓,等安抚好了,把百姓都请回大宋。”
“啊?!”
董成虎被这个命令吓住了,这都是什么命令啊?
“愣着干嘛,快去!记得,肃清残敌,然后把城门修好,这里要建成我们的粮仓和后勤基地,快去!”
张正书下令了,董成虎只能怀揣着疑惑执行任务了。
“呼,总算把这呆头鹅支走了,这容城里肯定还有残敌的,万一就等着我露头放冷箭那怎么办?”想到这,张正书打了个寒颤,连忙把头上的头盔正了正,然后把连环铁链面罩放下,身上穿着普普通通的板甲,要不是旁人都簇拥着,都不知道他是高阳关路经略使。
这时候,张正书又派出了信使,把战报送回开封。没办法,要先稳住朝堂局势再说。因为前一阵子辽军威势太大,让一些投降派、主和派又露面了。张正书知道,西夏灭亡之后,宋辽之间就没有调和的余地了。因为宋朝肯定要千方百计夺回幽云十六州的,而辽国说什么也不能放弃幽云十六州。别的不说,此刻辽国皇帝耶律延禧都在析津府呢,析津府就是在幽州!
第九百六十五章:围点打援
面对拼命想保住幽云十六州的辽国,还有想夺得幽云十六州的赵煦,这宋辽两国要是能安静下来,那才有鬼了。
于是,当张正书的捷报传回的时候,整个大宋都沸腾了。
什么,张小经略相公打下容城了?!
开什么国际玩笑,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喜欢出入菁楼、调戏良家妇女的二世祖,居然领兵打下辽国的一座坚城了?!
可能别人对容城不熟悉,但宋人太熟悉了。因为宋辽两国都有一个容城,这是因为宋辽当年签下澶渊之盟后,把容县移回了雄州治下,所以有南北之城的说法。本来,这容城和归义城都是宋辽两国展示仁慈的地方,百余年来从无战火。但是,自从宋辽撕毁了澶渊之盟后,容城就因为这样陷入战火了。
难堪的是,宋朝这边的容城差点被攻破,百姓也都逃亡得差不多了。
只是现在,情况调转了?
好吧,朝中的投降派、主和派都偃旗息鼓了,不再言必和谈。
赵煦也有点惊讶,这才过去一个月啊,其他地方还在对峙,张正书就打出了这个战绩,真的出乎了赵煦的预料。“这小子,好像有点猛啊?说不得,要加大辎重运送了。”赵煦喃喃地说道,旁边的彭元量听了,却忍不住笑了。
“你笑甚么?”
彭元量连忙止住了笑意,说道:“张经略倒是懂得打仗不假,可怕死也是出了名的。打下容城之后一日,都不曾进入城中,反倒是清走容城百姓后,没有任何辽人了,他才敢踏入容城……”
“……”
赵煦也是面上无光,良久才转移话题说道:“辽国那边,是个什么状况?”
“辽国大惊,不曾想容城被破,急忙调集了十万军队,想要反扑……”彭元量倒是消息灵通。
“那小子打算怎么办呢?”赵煦倒也不急,他也知道,这守城比攻城稳妥多了,有这么一座坚城,即便十万辽军来攻,怕急切间也无法攻破容城的。
彭元量不敢隐瞒:“陛下,张经略已经挥军北上,进攻新城了。”
“哦,积极防守也是好的……甚么,你说甚么,他出兵攻打新城了?!”赵煦被吓到了,“他疯了吗,他不知道辽国出兵十万吗?!”
“张经略早就知道了。”
彭元量虽然不太懂领兵打仗,但他也看出来了,这举动简直是在找死啊!
赵煦神情一肃,知道这事大发了,在他看来,绝对是张正书飘了,以为打下了容城,就能去打新城。要知道,新城比不得容城。因为容城是在宋辽边境,又是辽国的“体面”县城,自然不好驻扎太多军队,不好大肆修缮城池,但是新城不一样啊!新城就好比一座军事重镇了,是涿州的门户,更是析津府的南大门。新城有失,那辽国就会陷入被动之中。你说,这新城重不重要?
不得已,赵煦立即下令,让沿河一带的宋军立即进军,与辽军展开决战。
赵煦也是懂点军事的,知道若是把新城攻克了,那就掌握主动权了。所以,他打算“围魏救赵”。
其实啊,不用赵煦下令,像河东路经略使、成德军路经略使、定州路经略使这些个经略使,要他们打硬仗怕是不太行,可要他们捡便宜,他们就跑得飞快了。这不,他们早就出兵试探了。没办法,后方赵煦催得急,他们也想升官发财,最好立了功劳做个太尉国公什么的。于是,听得对面辽军紧急撤走了十万兵马,他们就乐了。
要知道,辽国虽然是全民皆兵,但是真正有战斗力的,也就是皮室军,大概有个二三十万人马。再加上一些奚、渤海等部族兵六万,幽云地区的“汉儿军”三五万,也就是四十万左右。张正书这么一打,把辽军十万人马给调走了。实力大减的辽**队,宋朝那些个经略使,哪一个不想挑战一下?
于是乎,这个打得热闹啊。
乒乒乓乓,你来我往,但就是没有什么战果,所以赵煦还不知道其实已经出兵了。
至于张正书攻打新城,那也是一个幌子。
张正书哪里有这么大的能耐,把新城攻破了?
这新城的防御力,几乎是容城的百倍,常备军也是容城的百倍。再加上地势的原因,居高临下的,易守难攻,急切间是绝对攻不破的。
所以,张正书只是摆了一个要进攻新城的姿态,到半路就安营扎寨,专心经营大本营了。先是把兵力散出去,让那三万辅兵在平原上挖掘战壕,用意自然是要抵消辽军的骑兵优势了。还广布陷马坑,什么铁蒺藜啊,陷阱,绊马索啊,都不知道布了多少。最关键的是,外面的铁丝网层层绕绕,这战马冲过来,保管被割得不像样子。
反正吧,这平原是被破坏得不成样子了。
至于大本营的辕门,也不是用木头做的,而是直接用砖石水泥砌成一个个棱堡,还放置了好些个拒马、战车什么的,这是最后一道防线。至于床弩啊,配重投石机啊,弓弩手啊,刀盾手啊,都要轮流到战壕上去。这战壕七拐八弯的,能直通大本营,还能快速增援。这是怎么呢,就是利用后世的战法,来对付战马。
有没有用呢?张正书不太清楚,反正看效果吧,不行再撤回大本营,依托着棱堡做防守。
要说张正书的眼光真的不要太毒辣,这个大本营正好搁在新城和涿州的中间地带,隐隐切断了和涿州的联系。要不然,辽军为啥疯了一样赶来增援?就是因为这个。
在加上容城败兵进入了新城,说了张正书的无耻战法,新城守将也急了。
为啥啊,新城虽然防御力强大,但是如果张正书坚持用那种无耻战法,新城也是保管守不住的。好了,求援吧。这不,辽军一听说新城也被攻击了,不得了啊这下,立即起了十万大军星夜赶来,就为了打退张正书的五万人马。
这支辽军说是十万人马,其实是很有水分的。
为啥呢?
因为辽国还是瞧不起张正书这五万人马,认为也是乌合之众。所以,这十万人马只是个号称,实际人马只有个七八万而已,而且主力皮室军,怕是只有个两三万。其余的,都是汉军、各部族的族兵。张正书早就知道了对方有多少人马过来,结合这新城人马,怕是有个十一二万人马了。
敌方两倍多于己,怎么办呢?难道对攻啊?张正书没傻,所以就打算围点打援了。
第九百六十六章:壕沟阵
在战场上,不管是冷兵器还是热兵器,守的一方都是占便宜的。甭管占多少便宜吧,比如什么居高临下啊,地形优势啊,都算得上。就好像张正书这样的,没有地形优势,给创造出优势来,用水泥砖头砌好了棱堡,支起配重投石机、床弩的,就等着辽军援兵过来呢。
有人就说了,契丹人没那么笨吧,为啥眼巴巴赶着来送死啊?
对于张正书来说,不过来也行,你不过来,我就过去攻城了啊?
而且,张正书打的不是新城,是涿州!
为啥张正书选择在这里建造大本营,就是因为这样。张正书从来没考虑过要怎么后退,因为他也知道,一旦决定防守了,那绝对是被包围的命运的。不管你多像一只乌龟,守得多严密都好,都是被包围的命运。考虑后路什么的,基本就不存在了。
但是,如果对方退却了,张正书却能选择进攻路线。
攻击涿州,这在旁人看起来是极其疯狂的,可在张正书看来,这才是战术之精妙所在。化被动为主动,只有调动敌人,才能在运动战中消灭敌人。这种精妙的战法,是宋人难以理解的。因为在宋人的理解中,野战是绝对要吃亏的。因为没有骑兵啊,辽军几乎全都是骑兵,这怎么打?追不上不说,还怕他从后面抽冷子来一下。
可张正书却没有这个顾虑,要知道,他这支军队,看似平平无奇,其实早就具备极高的战斗力了。
甲胄,都是水力锻压机打造出来的板甲,这在冷兵器时期都不敢想象。要是有这样的重甲骑兵,冲锋起来绝对是对手的噩梦。
当然了,对手也不是傻子,重骑兵其实对步兵是最有效的,但是在连环车阵上,也讨不了什么好去。张正书早就有防备了,要知道种师道之所以花了三年时间才干掉西夏,很大的原因就是怕了铁鹞子。要不是张正书出招,让种师道接受了连环车阵,还真的拿那铁鹞子没办法。
后世演义小说把钩镰枪吹得天花乱坠,但张正书经过实践就发现,这武器根本不实用。
怎么说呢?
首先,在马匹高速行进的状态下,到底要训练多久才能用钩镰枪精准的钩中马腿呢?其次,如果要以削砍马脚的方式攻破敌人重骑,用朴刀类的兵器不是更好吗?地上挖一个陷阱,或者绊马索,敌骑摔倒了,上去就一顿砍。但问题是,敌骑都倒了,何必再砍马腿呢?
其实,钩镰枪的使用范围很窄,需要配合地形使用。
比如,在树林子里埋伏起来,对方马速提不上去,那样就好钩中了;或者在沼泽地里,马速也提不上去,可以把敌骑钩倒……反正怎么说吧,都对地形要求苛刻。张正书觉得太不实用了,你怎么断定对方就一定会用骑兵冲锋呢,用骑兵骑射不行吗?
所以,张正书并没有打制钩镰枪,而种师道也没用钩镰枪,而是用车阵,正面破了铁鹞子,于是西夏灭亡了。
对付辽国,也有类似的铁鹞子。这是辽国皇帝的御帐亲骑,只有不到几万人马,可马良兵精,一个个甲胄齐全,算是重甲骑兵了。就是这么一支重骑兵,战斗力几乎算得上是天下无双。为啥呢?因为类似的重骑兵,只有西夏有,但西夏人少啊,只有几千人;而辽国的御帐亲骑,多达几万人,一旦冲锋起来,威势不可挡。
现在,御帐亲骑已经调了一部分到幽云十六州战场上了,张正书也怕遇到这么些个冷兵器时代的坦克。
有没有办法克制呢?
有,比如壕沟、绊马索、陷马坑都行,反正重骑兵一遇到这种地形,保管要完。
但是,在遭遇战遇到这种重骑兵,那就真的只能硬碰硬了。比如,远距离用床弩、投石机碰运气,近战用战车、铁盾连成一道防御墙,挡住第一波冲击后,张正书就不怕这些重骑兵了。重骑兵最厉害的是在冲击力,而不是在刀枪不入。
论刀枪不入,还有什么甲胄比得上又轻又坚固的板甲?别的不说,精锐宋军里面的大力士,足可以把陌刀砍入敌人的甲胄里!
这可是真正的削金断铁!
反正吧,世界上就没有破不了的阵形,就拿张正书这个壕沟阵来说,如果不惜兵力去攻打,肯定也是能破的。
但是张正书这个壕沟阵,就好像梯次阻击一样,一道防线完了,可以转移到下一道防线,甚至可以反攻。
这不,匆匆赶来的辽军将领一看这壕沟阵,就皱眉了。
“他奶奶的,哪个龟孙想出这么一个阴招?!”
要是张正书没有环形的壕沟阵,没有那么多铁丝网,辽军将领早就下令冲锋了。
现在呢,他改变了主意,耗吧,把这伙宋军耗死,那就得了。
但万万没想到的是,宋军出击了,而且派出的是几百名骑兵。
这就怪了,张正书出兵的时候,骑兵并没有跟着来啊,这几百名骑兵,是怎么回事?
还记得容城那里,守将想要突袭一下,结果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丢下了好几百匹战马吗?对,没错,就是那些个战马。张正书拾掇拾掇,又捡起来用了。也没给战马披甲,就是马背上的骑兵披甲了,他们也不是傻冲锋的,而是冲到远道而来的敌军面前,拿出已经上好弦的弩箭,“噗噗噗”就是一通乱射。
射完之后,掉头就跑。
辽军的甲胄没有那么精良啊,在张正书改进过的弓弩下,登时有百余人中箭了。
这还没什么,关键是那些骑兵上好弦之后,又折返回来一阵弩箭抛射下来。
太无耻了!这下,辽军被激怒了,很多冲动的辽军,就一夹马腹,蹬蹬蹬就跑出来,要找这些宋军骑兵算账。
好家伙,宋军骑兵一见对方来了,吓得连忙往回跑去。在西面这,留着一道门,还没拉上铁丝的。宋军骑兵长驱而入,两旁宋军连忙拉上铁丝门,然后撤掉地上的木板。登时,壕沟又亮相了。
第九百六十七章:大战起
好家伙,被激怒的辽军,不攻击也攻击了,辽军将领想着,怎么着也得试探试探吧?于是,千余人的骑兵冲锋到跟前,只差一百五十步的时候,宋军的弓弩手开始射箭了,射的是前方一百二十步的位置。
很多辽军骑兵刚刚到达这个位置,就被劈头劈脸打懵了。
没办法,这箭射得太准了,好像是辽军自己凑上去一样。这是因为张正书教会了军官计算提前量,这才收到了奇效。就是这么一通箭雨下来,辽军折损了七七八八,再连射两轮,好家伙,千余骑兵几乎全军覆没,只有几十匹冲到跟前,放了几箭。但是,一点用都没。反而撞上了铁丝网,掉入壕沟里,筋断骨折的……
反正吧,这对面的辽军将领一看就傻眼了。
话说杀鸡杀鸭都没那么快啊,那可是千余人命啊!
一眨眼功夫,人没了,就几匹命大的马,还在战场上晃悠着,不知道该去哪一边了。
这会功夫,宋军骑兵也休息完了,重新架起这厚重的木板,“蹬蹬蹬”地跑出来了。又是一阵箭雨袭来,这辽军将领就努了,那壕沟拿你没办法,这几百骑兵,还拿你没办法吗?于是,立即上演了一出追逐战。
追着追着,又到壕沟前面了。一通箭雨下来,若不是契丹人天生在马背上长大,见势不对就勒住了马,这保管又是搭进去几百人命。
无耻,卑鄙!
这是辽军将领的想法,义愤填膺,可偏生拿这壕沟阵没啥办法。
无奈之下,只能让汉儿军拿起攻城器械冲锋。
其实,这汉儿军和契丹人、奚族、渤海族等草原部族差别很大,从发型、衣着上都看出来了。辽军没有固定的军服,都是各穿各的,好家伙,一伙的花花绿绿,就跟叫花子似的。其实就是和叫花子差不多,汉儿军在辽军里面的地位太低了,都比不上马,你说说看,这衣服能好吗?而且这汉儿军也是强征入伍的,是当炮灰使的。
“小相公,这咋办呢?对面也是汉人……”董成虎有点犹豫了,他是第一次和辽国打仗,或者说是第一次上战场,真刀实枪的干架。所以,他有点下不去手。
张正书却很平静,说道:“他们现在拿着武器,在我们对面,他就是敌人。要不这样,你去喊话,投降者可获得良田二十亩,你看他们会不会投降?”
董成虎还真的去了,但对面的汉儿军置若罔闻。
为啥呢?
张正书太清楚了,这些汉儿军都是家眷在辽国的,他们也明白自己的使命。若是没战死,回到家后一家大小团聚。但实际上,这个几率太低太低。若是投降了,那对不起,家眷绝对是要被卖做奴隶的——虽然他们现在的地位,在辽国中也和奴隶差不多了。但作为会农耕的汉人,也还能活下去的。要是投降,绝对是妻女充伎,儿子为奴为宦。所以,他们绝不会投降的。
有道是,背叛者比敌人更残忍,因为他们要向新主子证明自己是有用的。
所以,董成虎的努力并没有收到回报,那些汉儿军咬着牙,扛着盾牌,拿着刀枪,簇拥着攻城器械,开始进攻了。
张正书叹了口气,只能说这是悲剧。现在,他要以战止戈,结束这个悲剧。别的不说,容城里面的汉人,还有沿途掳掠回来的汉人、契丹人,甭管是什么族的吧,反正有家眷的就行。张正书开始让后方开始甄别了,要是有意反攻辽国的,可以编入伍中,训练好了再上阵。为啥容城的、掳掠回来的能用,这些汉儿军用不了?因为容城的家眷都安全了,他们没有后顾之忧。现在这些个不一样,他们没有后路了。
“噗噗噗”……
弓弩手接二连三的射击,把整个壕沟阵打出一个环形的箭雨阵来。
汉儿军被箭矢射伤射死的大有人在,可他们还是悍不畏死地往前冲。董成虎都吓到了:“小相公,他们疯了!”
“不是疯了,是他们没得选。”张正书沉着地说道,他知道,这一战是他领兵以来最危险的一次战役。因为,他从来不觉得有什么援军,也不会有友军,现在他们就是孤军深入!如果战术成功的话,张正书能获得巨大的收益,也将面临着辽国更加凶狠的反扑!
凶狠的搏杀开始了,有了防具的汉儿军,不少能冲到壕沟阵前的。可惜的是,大部分都突破不了铁丝网这一道防线,被长枪捅死了。而外面的辽军,也没闲着,让骑兵开始游射,给予火力支持。
张正书还是挺佩服对方将领的,第一次面对这样的阵形,就找到了相对克制的办法。但很可惜的是,他打错了主意。
宋军的弓弩手,穿着棉甲,根本不惧怕射来的箭矢,因为根本射不穿。即便有倒霉的,被射中面门,那也只是少数罢了。对射过后,辽军只能败退了,一边游骑着,一边觅机下手。而汉儿军,总算是突破了第一道铁丝网防线,可惜的是,后继无力了。因为宋军以逸待劳,从壕沟里一跃而起,把他们都放倒在地。
想想看,前一段时间才是农民的汉儿军,现在只训练了十天半月的就赶鸭子上架了,怎么比得过精心训练的宋军?
所以说,这些是炮灰一点没错。
不多时,剩下的汉儿军心胆俱裂,纷纷弃械而逃。
张正书也没让穷追猛打,好歹大家都是汉人,留点颜面为好。
这一战,打了将近两个时辰,从中午打到几乎日落。辽军将领见炮灰都差不多完了,也是眉头紧皱,收兵罢战了。没办法,这炮灰虽然死了不心疼,可死完了,谁给搬运辎重,谁给搭帐篷干苦活?
辽军没有驻扎进新城,因为新城离这还有五十里地远。这是一条岔道,往北边走,就是涿州;往东北边走,就是新城。虽然北面还有个险峻的关隘叫岐沟关,但这是可以绕过去的。
第九百六十八章:放松警惕
是以,辽军将领也不敢大意,要知道宋军奔袭涿州,怕是只用两天就行了。哪怕他有骑兵追得上,万一真被宋军打到涿州城下,他岂不得背锅?出于种种考虑,他没有进城,而是退后二十里地,背靠着新城安营扎寨了。
这一天,七万余人马损失有点大,几千汉儿军只剩下千把人,辽军将领也发愁啊,这算是遇上硬茬子了。
张正书却非常心大,也不怕辽军袭营,而是命令赶紧埋锅做饭,吃完就睡,今晚搞个大的。
袭营吗?
张正书没那么傻,辽军又不是真的傻,他们会没有防备吗?张正书只是想趁机露点兵力出去,让董成虎带兵去佯攻岐沟关。反正嘛,就是让契丹人摸不着头脑就对了。
夜至三更,宋军点起篝火,一队人马约有一万余人,带上了十天的干粮,出发去岐沟关了。而张正书也没闲着,他知道辽军的探马肯定在左近的,要是没点动静,怕是立马行踪暴露了,那战术效果就难以起到作用了。
论攻城战,汉人是契丹人的祖宗。
但是论野战,没有战马的宋军,那就是个活靶子。为了掩盖自己的进攻意图,张正书派出另一支宋军,大约数百人。
没错,就是张正书手中仅有的骑兵。
干嘛呢?
夜黑风高杀人夜,他们去……骚扰敌人睡觉去了。
反正啊,他们从吃完饭就睡觉到这会,已经睡得很足了。几百匹马也不掩饰,马蹄翻飞,声震几里,吓得对面辽军大营里兵卒连忙起来探看,这是怎么回事。辽军将领也睡得正酣,没想到来这么一出,他也起身了。没办法,敌人都杀来了,能不起身吗?
可过了好一会,这马蹄声停了下来,然后跑远了。
“嗯?!宋军在搞甚么把戏?”
辽军将领就纳闷了,这一下睡不着了,起身,披甲,出去查探去。这时候,探马回报,说道:“禀将军,对面宋军派出几百骑兵,似乎想袭营,但看到我军防备严密,就又退回去了。”
“哼,倒想得美啊,真个以为我没防着吗?”辽军将领很不屑,这汉人袭营是常见的事了,他早有防备。
心宽之下,辽军将领就去睡觉了。
不曾想,四更天的时候,宋军又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在万籁俱寂的平原上,显得格外的清晰。
辽军将领不理会它,反正过一会就消散了。
果不其然,过一会宋军就自行散去了。辽军将领翻了个身,继续睡。
将近五更天的时候,宋军又来了一次,辽军将领这一次连醒都没醒,可这一次不一样了,宋军的马蹄声都近在五里地外了,辽军将领心想不对劲啊,这一次怎么来真的呢?当他披挂完毕,走出大帐的时候,探马又回报说,宋军想要再次袭营。辽军将领怒了,说道:“他们连马蹄都不包裹,马嘴都不套,拿甚么袭营?!要是如此之事,莫要弄得满营皆知!”
探马唯唯诺诺出去了,夜里只有战马不时的响鼻声。
好像一些小虫子,都安静了下来。
这会,张正书才刚刚起床。
“外面什么情况了?”
“骑兵都虞候他们刚刚回转,说是契丹人那边已经完全放松了警惕。”
张正书点了点,这是麻痹敌人之计,让他们下意识的以为,宋军只会用骑兵袭营,而且做得很新手,很拙劣。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辽人卸下防备心理。与此同时,张正书派出的探马,开始对敌方探马下手了。利用绊马索、陷马坑等等“阴谋诡计”,把辽人的探马,一个个都俘虏了。没办法,是个人他在五更天的时候都会疏忽大意的,而这时候,恰巧就是张正书出击的时候。
“敌方探马清理完毕了吗?”
“已然清理了十余匹,剩下的都逃了。”
探马,是一支军队里骑术最好的,张正书也不指望全都抓得住。要是抓得住的话,他何愁没有战马?“逃了最好,让骑兵去稍作休息,然后去对付他们,把他们驱赶回去,我们就出兵。”
没错,就是用步兵去偷袭敌营,这是张正书一开始就制定的战术。
先前种种,什么固守啊,什么诱敌啊,什么佯攻啊,都是为这个做准备的。
五更天过半,张正书把三万人马,都派了出去。
因为是步兵,动静没有马蹄声大。再加上现在骑兵都在驱赶着对方探马呢,马蹄声隆隆的,把行军的声音都掩盖住了。再加上睡眠充足的宋军,训练有素,跑个二十里地算什么?
只用了半个时辰,着甲的宋军,已经到敌营外两里地了。
先是休息了一刻钟,等到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那就是最佳的攻击时机。
这时候,马蹄声也没了,辽军大营里一片寂静。即便是巡逻的兵卒,也抵挡不住困意,一个个都歪倒在地。
休息完毕的宋军,悄无声息地潜行至辽军大营外一百步,把大营围住了一大半,才突然发动袭击。浸润过猛火油(石油)的千百支箭弩射出,一下就把营帐点燃了,然后才开始喊杀,用契丹话说“投降不杀”。
辽军将领这会正做梦呢,一下就被惊醒了,定了定神,还以为是宋军又来骚扰。不曾想,这一次宋军是来真的了!
“快,与本将击退来犯之敌!”
还没说完呢,火箭就射进来了,这辽军将领赶紧披挂上阵,可出了大帐一瞧,那个乱啊!刚刚起床的辽兵,还以为宋兵打进来了,乱成了一锅粥。而宋军也鸡贼,把马厩占了,解开了一万多匹战马,然后每一匹战马都插了一刀。战马吃痛,发了疯一样猛冲猛撞,不知道多少没有穿甲的辽兵被马撞死、踩死。
这一场大乱之下,辽军将领大呼大喝也无济于事。也不知怎么地,就随着败军开始突围了。待得跑到了新城之下,清点人数,才发现丢了一万匹战马,消失了三万余士卒。也不知是死在了乱军之中,还是走丢了的。
辽军将领很想哭,这对手真的缺了老德了,哪有这么欺负人的?要知道,他适才都差点没被受了伤的战马给撞死,好在亲兵过来拉了一把。这会,骑兵损失泰半,那些战马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第九百六十九章:奇袭涿州
这一仗打完,全军都服气了。
什么叫洞悉人心?这就是洞悉人心。
当然了,这也和禁军单兵素质提升了有很大关系。不然的话,怎么能做到潜行一点都不出声呢?从纪律到执行战术,到最后收割战场,总共阵亡了几十人,伤了数百人,这简直是奇迹!
当然了,也俘虏了不少辽军士卒,还有千余匹马。没办法,那些战马都被在马臀上刺了一刀,吃痛全跑了。气得张正书哟,大骂败家子。多好的战马啊,就被他们一刀一个全放跑了。
得了,追赶着,才找到这么千余匹马。连着之前的合起来,才两千余匹马。张正书想了想,这会不是扩大战果的时候,因为这俘虏得押回去。还有突然间多了这么多战马,草料、精饲料什么的都要运过来一些。
好了,这下子张正书算是在这容城与新城交界处,扎稳脚跟了。每天跟那没事做,就修堡垒。好家伙,三万辅兵,都学了一手泥水匠的功夫,唰唰唰的几天,棱堡都建起来了。也不怎么高,大概也就两丈左右,但都连成了一个方圆二里的小城池了。
为了把水泥、砖头都运上来,张正书得每天派兵走一趟。
一来是防着契丹人偷袭,二来也当做是练兵。
不得不说,张正书专门演练过被偷袭粮道怎么办。先是把运粮车给套上盾牌,然后倚着运粮车抗击。要是敌方用上了火攻什么的,还得把随车携带的沙子、水都拿出来灭火。其实一般也点不着,因为这运粮车都是包着铁皮的,就算是里面装着粮食,也很难用火箭射到里面去。
再加上随车的刀盾兵,还有弓弩手,保管能叫来犯之敌吃不了兜着走。
等对方察觉到运粮队伍也是精锐的时候,他们就不敢来了。
为啥呢?没理由绕到敌人后方,还发动大规模攻击的啊!要是大规模用兵,人家早就察觉到了,哪里还能袭击粮道?再加上张正书也没闲着,在粮道旁都建有哨塔呢。这哨塔就是和西夏打的时候,开发出来的。
说是哨塔,其实还是棱堡,只不过没有连起来罢了,都是单独一个。张正书早就把幽云十六州视为囊中之物了,也不怕在这哨塔上派驻兵丁。反正以辽军的攻城能力,一时半会也打不开这个棱堡。
随着时间的推移,辽军也放弃偷袭张正书的粮道了。
此刻,辽军将领已经和新城守将汇合,知道眼前这形势很严峻。别处还好,就是这涿州一处,就快被打穿了。这涿州是析津府的门户啊,一旦涿州失守,说不定辽国皇帝耶律延禧都要回上京临潢府去了。
“坡里括,你说这宋军到底是谁人领兵,竟然如此难缠?”
新城守将是坡里括,看着案上的地图,有点纳闷了,他就没遇到过这么难缠的对手,这一个月以来,对方在新城五十里外,建造了一座城池。眼瞅着都要建好了,他那个愁啊。要知道,宋人善于守城,这是明摆着的事,他也出兵了好几次,每一次都是损兵折将,没有捞到好处不说,反而自己损失不少。
“萧乙薛,这对手听说是一个年方二十的小子,怎么用兵这么稳健狠辣?”
萧乙薛是辽军的行军副都统,已经是一个很大的官了,相当于宋朝的大将军之类的。
“年方二十?!这不可能,年方二十,能有如此见地?”
萧乙薛是一万个不相信的,他身为领兵大将,对这场失利有着直接责任。虽然在袭营之后,失踪的兵马又回来了一万余人,可他来时的兵马可是有将近八万人的啊!现在只有四万多一点,其余的或当了逃兵,或被俘虏了,或死在了乱军之中。反正辽国有史以来,对宋朝就没吃过这么大亏的。
要是有人参他一本,萧乙薛就够喝一壶了。
“萧乙薛,我觉得我们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你瞧瞧对方这架势,摆明了是要固守啊!”
坡里括也急了,他是一个莽夫,就喜欢用拳头说话。
但是萧乙薛却有不一样的看法:“不,对方虽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但用兵之狠辣,为我平生所见。这样,你我先固守一段时间,看看他到底有何打算……”
话音还没落下,外间就有急报了:“报,涿州已然失陷……”
“甚么?!”
萧乙薛眼前一黑,连忙双手撑住了桌案。
而坡里括性情急躁,连忙把那报信的一把抓起来,拎着衣裳像提着什么似的,双脚凌空在乱蹬。“你再说一遍?嗯?!”
“回禀狼将……宋军张小经略……分兵,先是一日攻下了……岐沟关,然后潜伏数日……冒充守军骗得涿州守将信任……涿州上下以为平安无事……于是不加设防。但是昨日宋军……突然袭击西门,涿州城门关闭不及……加之宋军兵卒勇猛,装备精良……涿州激战一日,终于失陷……”
那报信的差点没被拎得咽气,断断续续说完之后,坡里括也恨恨地把他一丢:“为何连求援送信的也不派一个?!”
那报信的苦笑道:“皆被宋军算计在内,求援之人都被拦截了……”
没办法,涿州到新城,必经岐沟关。岐沟关失守了,那就只能绕道了。宋军只需要在必经之路上设置绊马索,陷马坑,肯定有所收获的。
也不用多少人,就百余人便能把求援送信的一网打尽。
这不,析津府都没有收到消息呢!
萧乙薛颤抖着双手,问道:“不对,这里面不对,你肯定撒谎了!涿州城内有兵卒上万人,即便城门失守,也能坚持几日的,为何一日即失陷?!”
“小的也不知啊,宋军实在攻势太猛,且刀枪不入……”那报信的带着哭腔说道,“将军待得退回了良乡,才向新城、固安等求援……”
萧乙薛都快要吐血了,宋军占据了涿州,看似是一步险棋,因为四处孤立无援。但是,通晓兵略的萧乙薛知道,这是一招妙棋!别的不说,涿州西面有大山阻拦,辽军想要翻山越岭来攻打涿州,这十分不现实,非战斗减员怕是都要了亲命了。
第九百七十章:兵力空虚
而涿州只需要防范北面、东面就行了,因为南面岐沟关已经在宋军掌控之中,若是宋军聪明的话,肯定会在岐沟关上大做文章的,最起码建成一个雄关。
萧乙薛突然想到了一个关键点:“岐沟关是怎么失陷的?”
报信的也十分迷糊,说道:“不清楚啊,反正这几日和岐沟关联络都很正常……”
其实,萧乙薛是不知道,这就是间谍的力量了。“黑客”用暴露情报网的风险,暗中助力岐沟关打开了城门。其实也是很简单的事,买通了守兵,让他们去喝酒了。然后接近西门,从城墙上接应几个先锋士卒进城。等进了城,立马去开启城门,这岐沟关就算是易主了。
和涿州的联络,那更是简单不过。藏在辽国的“黑客”,早就摸清了辽军联络的那一套,只需要按部就班,就能蒙混过关。让涿州城失去了防备之心后,宋军就突然袭击了。配合涿州城里的“黑客”,阻碍了关闭城门、拉起护城桥的时间,那宋军自然就是长驱直入的。
其实,辽人占据了幽云十六州百余年,基本没有怎么修缮过城池。
没办法,辽人从不把幽云十六州真正看作是自己的东西。因为他们的根,是在草原上,城池对于他们来说,可有可无的。这不,等到用时,他们就慌了手脚了。没办法,兵卒不熟练啊,虽然人多,却是乱糟糟的,半天都没把护城桥升起来。那边厢,宋军顶着箭矢,一个冲锋就过来了。
萧乙薛大致猜到了到底为何,倒吸了一口凉气。
“城中有奸细!”
坡里括也瞪大了眼睛:“是奸细所为?”
萧乙薛苦笑着说道:“这一次,怕是宋朝是铁了心要打下燕云了。也不知析津府,是个甚么光景,有萧奉先、萧德里底在,我很担心陛下啊……”
“不是还有萧胡笃吗?”坡里括说道,“有萧胡笃在,应当能保析津府无碍……”
萧乙薛摇了摇头,说道:“难说。不成,我们立即发兵,这会对面宋营,定然是守备空虚的!”
坡里括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那平日里,怎生这般多兵卒在晃动?”
萧乙薛咬牙切齿地说道:“那些都是辅兵!!!”
还真的给萧乙薛说中了,张正书手底下是没兵了。三万辅兵,虽然都会开弓弩,也有一身甲胄,但始终不是训练出来的精兵。先前萧乙薛是怕了张正书,才只是试探性攻击而已。正因为是这样,所以张正书才能有惊无险地守住。
但现在,涿州战报传来,这消息是瞒不住了。
因为宋军有多少,可以算的。那边多了,这边肯定少了。
这一下,绝对是张正书空虚的时候。更别说,他又分了几千战兵出去。
这不,张正书心中也打鼓呢,但是用望远镜看到二十里外烟尘滚滚,他就知道这次是躲不过了。
“擂鼓,全体辅兵,拿上弓弩刀剑,准备御敌!”
张正书也是一咬牙,自己也穿上了甲胄,准备亲自上前线。他知道自己手中的兵力太少了,也催人向大宋求援,而且是一个月之前就求援了。他要干一票大的,没有兵力绝对不行。别的不说,当他占据了涿州,那辽国绝对是要开始反扑的,而且是最凶狠的反扑!
没理由不反扑啊,都快打到辽国南京析津府了,辽国皇帝所在,他们能不拼命吗?
甚至,这还会给女真人崛起的时机,张正书这些都是计算过的。但是没办法,都走到这一步了,只能硬着头皮把幽云十六州给夺回来了。
鼓声隆隆,战旗飘荡。
张正书站在棱堡上的配重投石机旁,拿着双筒望远镜在望,神情肃穆。
这一战是决战,张正书心里很清楚。他从来没有把敌人当成傻瓜,只要敌人回过神来,绝对能想得到他这里是兵力空虚的。至于多出来的兵马是怎么回事呢?很简单,都是草人。之前在棱堡上站立着的,都是披着甲的草人,打远远一看,跟真人一样。
这时候,身旁的刘忠、史陌说话了:“小相公,你给我们一匹马,我们出去会会那些个契丹人!”
没办法,武人就喜欢阵前斗将那种玩意。但是,张正书立即拒绝了:“真当你们是西楚霸王了啊,以一敌千?老实给我呆着,一旦有什么不对劲的,护着我就跑。”后面那句话说得很轻,但刘忠、史陌等几个亲兵都了然了。没办法,这会大营里面,虽然建起了棱堡,壕沟阵也是能阻挡敌人一时的,可终归不是长久之计。
若是辽军不惜一切代价,要攻破宋军大营,活捉张正书的话,其实是做得到的。
这么一来,瞅准后路就很关键了。
“小相公,后路已经准备妥当了,预留下的马匹,都喂饱了,都是骏马……”
“嗯……”
张正书点了点头,其实他并不太担心辽军能攻得上棱堡,哪怕他手里只有三万辅兵。
为何?单单是那壕沟阵,都足够辽军玩一天的了,一天之后,趁夜也好,怎么着也罢,总是有办法的。
“猛火油还有多少?”
张正书突然问道。
“还有几桶,怎么了小相公?”史陌回答道,其实他也有点怕。
没办法,对方足足有六万人马,而且都是战兵。反观己方这一边,都辅兵。很多些辅兵,手都是颤抖着的。哪怕这一个月来,不少辅兵接受了军事训练。但由于身体素质问题,始终难堪大用。
“传令下去,各单位瞅准了再射,节约箭矢!若是敌人举盾来攻,就放近了用投石机轰他娘的!”
命令传下去后,张正书把铁链面罩放下,他还是很惜命的。
果不其然,辽军学乖了,汉儿军也没几个了,但契丹人、奚人、渤海人都下马做了步兵,推着攻城车冲锋,后面还跟着盾兵。只是这些盾兵在张正书看来,还是弱了点。没办法,契丹人大部分都是骑兵,一下子做了步兵,必然是冲锋速度不快的。
速度不快,那张正书就有机可乘了。
“应该能守三日。”这是张正书的直觉,他甚至觉得有反攻的机会。
第九百七十一章:围魏救赵
战争一下子就陷入了白热化,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反正吧,打得挺热闹。
围绕着壕沟,宋辽两边展开了争夺。别的不说,单单是那壕沟,就够辽军喝一壶了。
为啥?
因为壕沟在地下,原本是劣势的,但隔着铁丝网,那就成优势了。再加上宋军里长枪占据了很大的比例,甚至还有将领用马槊的,都是一丈多长。张正书估摸着,最长的马槊得有个四五米。长枪没那么长,但也有三米多长,隔着壕沟就能把人给捅了。辽军好不容易把铁丝网破开一个口子,连马刀都砍废了好几把。没办法,这铁丝太过于坚韧了,若是没有专业的工具,根本别想在短时间内破开。
趁着这个机会,宋军的床弩、投石机开始发威了。
张正书镇定的指挥,让床弩、投石机几乎没有落空的时候。
仅仅这么半个时辰,辽军已然伤亡过半。
宋军的伤亡,也随着铁丝网的攻破而上升。好在壕沟里四通八达,宋军要撤也容易。辽军以为攻破了第一道防线,就胜券在握了,坡里括挥舞着马刀嗷嗷乱叫,正要身先士卒的时候,被萧乙薛拉住了。
“莫要冲动,看看再说……”
话音还没落,也不知怎么了,辽军陷入壕沟里,就再也没起来过。
隔着老远,萧乙薛也发愣了,这是什么战术?!为什么辽军到了壕沟里,就没有起来过?
其实也不怪辽军士卒,按照身高来说,这壕沟太深了。宋军还拖着小板凳过来打仗的,这会撤退了,把板凳一撤,原本就比宋人矮小的契丹人,更是连人影都看不到了。在这么狭窄的空间里,长兵刃其实更吃香,宋军展开了壕沟争夺战,刀盾兵往前面一档,后面长枪兵、陌刀手都往前面捅。
契丹人也发愣了,他们虽然也有盾牌,但是太笨重了,又没操演过壕沟战术,根本挡不住宋军前后夹攻,甚至还有宋军直接从头上过来,拿着陌刀往下捅。
远远听见己方士卒的哀嚎声,萧乙薛算是明白了,这壕沟简直是坟场啊!
但是现在也没办法了,萧乙薛想了想,立即派汉儿军去挖泥土,准备填坑。
然后,再继续添兵,势要把这壕沟拿下来。
双方的白刃战,已经到了胶着的地步。
宋军虽然大部分是辅兵,但是在几千战兵的带领下,士气也没有衰弱。可张正书的心在滴血,这些辅兵,都是他精心训练出来的啊,他们的本职工作,是挖坑……哦不,是战场工程作业,这是一个需要专业人士才能配合完成的工作。好比挖坑,就需要多人协同作业才行。更何况,还有棱堡的建造、投石机的拆卸组装……
说实话,张正书宁愿牺牲战兵,也不想牺牲辅兵。
没人比张正书更清楚辅兵的重要性了,可他确实是兵力捉襟见肘,只能赶鸭子上架了。
“那群兔崽子,怎么还没打下来啊?”
张正书心急如焚,他也是兵行险着,早就分出了几千兵马,准备偷袭新城。因为他早就料到了,以辽军将领的本事,肯定能醒悟过来的,要攻打他的驻扎大营。没理由看着张正书在幽云十六州的腹地,建造一座城池,好像钉子一样钉在此处的。
所有的将领都一样,都会想着将功补过。
张正书能把涿州打下来,虽说不全是萧乙薛的责任,但也有八成黑锅要背。怎么办呢?
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功补过了。
那知道张正书现在兵力空虚,萧乙薛肯定会不顾一切来攻。张正书自然是知道的,若是辽军不计伤亡,壕沟阵守得再严密,那都迟早会破的。分兵之后的张正书,手里只剩下一万余战兵,三万辅兵了。这可怎么办呢?只能搏一把,用辅兵来防守,分出几千战兵去偷袭新城。
若是能攻下新城,那自然是好事。
即便攻不下,也能让萧乙薛心生忌惮,不敢全力来攻。
有了城池的辽军,其实和宋军相差无几的,都需要后勤保障。正史上,之所以辽军打不过金兵,就是因为这样。金兵多凶悍啊,没有后勤,他们就喝马奶,吃干粮,反正就是要击垮你。有这么一股凶悍的劲头,也难怪说“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了。毕竟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女真人打起仗来不要命,足以弥补武器上的差距了。
一样的道理,一旦契丹人打仗需要后勤,那他们的战斗力就下降了好几个档次。
而新城,就是萧乙薛的死穴!
就在双方大战正酣的时候,萧乙薛突然收到求援信,说是一股几千人的宋兵,在攻打新城。在各式各样的攻城器械之下,他们快要顶不住了。
这能顶得住吗,张正书连一点石油都没留下,全都给那些偷袭新城的战兵了。四面城门都被浇上了石油,而且是已经提炼过的石油,这么一烧,城门不需要半个时辰就烧没了。城里的契丹士卒已经没多少了,根本挡不住四面来攻的宋军。无奈何之下,只能派人求援。
萧乙薛和坡里括一听,眼都傻了。
没见过有人这么用兵的,简直是拿自己来做诱饵,来换取战争的胜利。这样的疯子,是萧乙薛从未见过的。
坡里括急了,就要带上本部人马回援新城。
萧乙薛一把拉住他:“别中了宋猪的围魏救赵之计!”
“你是说……”
坡里括也不算是傻子,一下就想明白了:“宋猪想要我们撤兵?”
“嗯!”
萧乙薛冷着脸,他从来没有遇到这么一个对手,阴险狡诈,冷不防就咬你一口,让你痛不欲生。而且,这样对手还专门打你七寸,太可怕了。萧乙薛隐隐有感觉,若是敌方统帅逃过这么一劫,那就是辽国的末日了。于是,萧乙薛顿时下了决心,不惜一切代价,把对方统帅消灭在这里!这样的敌人,就该扼杀!
坡里括也冷静了下来,点了点头说道:“一城一池的得失不重要,重要的是该怎么抹杀那小子!”
达成了共识后,辽军也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把这股宋军围歼在此处。
第九百七十二章:千钧一发
张正书一看这形势,也明白了。
“要开始准备突围了。”张正书苦笑着,虽然他也知道,人腿是绝对跑不过马腿的,可现在一无援兵,二没战兵,守也只是等死的。“三天,三天后再不行,就要突围撤退了。”
好一场大战,等夜幕降临之后,双方都筋疲力尽了。罢战之后,张正书立即吩咐埋锅做饭,好生歇息。
其实,经过这么一场浴血之战,辅兵也算是老兵了。很多人都吃不下饭,看着堆满壕沟的死尸,谁有心情吃饭啊。
张正书心情沉重,只能召来各级军官,说援兵已经在路上了,约摸有十万人马。
对,没错,张正书在说谎,他知道,若是没有谎言,这场战役是打不赢的。希望这东西,能给人无尽的力量。
果不其然,很多已经面若死灰的士卒脸上,又浮现出希望的神情来。
但张正书知道,如果真没有援兵的话,辽军怕是很快就会反扑涿州,反扑岐沟关,甚至反扑容城,反攻进雄州了。
“我的战略是没错的,但可惜能用的兵力太少了……”
张正书心中也是叹气,兵到用时方恨少啊。若是他是大宋兵马元帅,掌控北境所有兵马,那战果绝对不止这样。
“无奈何,只能见步行步了……”
当夜,契丹人袭营,被打回去了,而张正书却没有安排袭营。因为他知道,这种事是徒劳无功的。还不如趁机多休息,好积攒体力,明日再奋勇杀敌。第二天,正如张正书所料一样,契丹人像发了疯一样,如同潮水一般涌上来,壕沟已经失守了,因为萧乙薛的填坑战术成功了,宋军只能退回棱堡,倚靠着棱堡进行抵抗。
不得不说,这火力交叉的棱堡,让无数契丹人丧命在城下。
尸横遍野之中,甚至堆到不用云梯,都可以踏着死尸登上城墙了。
形势愈发严峻,最可怕的是,箭矢快用完了,石弹早就打空了。
“小相公,咱们突围罢?”
刘忠急了,他倒是可以浴血奋战,但是张正书不行啊!
史陌也很着急,这没必要啊!“小相公,我们有快马,冲出去的话,一路都是哨塔,契丹人轻易追不上的!”
张正书摇了摇头,说道:“再等等……”
其实,张正书的心何尝不是在流血?伤亡实在太大了,三万精心培养的辅兵,已经损失过半。战兵几乎全部战死。契丹人也没好到哪里去,张正书估摸着起码杀死了两万契丹人,还有不少汉儿军。可以说,现在双方都杀红了眼,不弄死对方是不罢休了。
“还等甚么!”史陌急了,“援兵无望,我们的士气已经衰落了!”
张正书淡淡地说道:“把我的步枪拿来。”
“小相公,你是想……”刘忠一愣,他立即反应过来,难道张正书想要用——?
“没错,狙杀战术。”
张正书冷笑道:“我已经看到对方将领了……”
史陌立即跑回大帐之中,把一杆擦得油亮的步枪拿了出来。这杆步枪是用铜装子弹的,现今世界就这么一杆。是用车床、用最新的冶炼技术制造出来的步枪,甚至还用钩刀,手工刻了膛线,上面还装有瞄准镜。张正书熟练的装入子弹,上膛。这支步枪,精准度并不高,张正书估摸着对方将领离他该有五百米远,刚好在步枪射击范围的边缘,还算有杀伤力。
竖起标尺,张正书利用系统测量了风速什么的,锁定了萧乙薛的身躯。
说时迟,那时快,锁定了之后张正书毫不犹豫扣动扳机。
“砰!!!”
一声轻响,子弹飞出去。
几秒钟过后,萧乙薛倒地。
辽军登时大乱,张正书等的就是这么一刻。反击!
但是当宋军冲出棱堡的时候,张正书才发现,萧乙薛又回到了马背上。周遭的亲兵,也连忙竖起了盾牌,护着萧乙薛往后退了几百米。
怎么了呢?
到底是制造不算精良啊,子弹被甲胄挡住了,没有射到肉里面。萧乙薛只是受了轻伤,肋骨被擦伤了点,并没有大碍。
张正书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通过瞄准镜也看到了萧乙薛并没有被狙杀,只能苦笑道:“算了,败了,今晚准备突围吧……”刚想下令的时候,自己后方突然烟尘滚滚。
“小相公,你瞧!”
史陌大惊失色,这可是他们预备的后路啊!
张正书却只是皱眉,并没有什么神情波动。事情都到这地步了,埋怨、愤怒都是无济于事的。只有冷静下来,才能思考得出对策。有的人,天生就是将才,为什么呢?就是因为他有“泰山崩于前不变色,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的本事,所以他能冷静判断出该进攻还是该撤退,往哪个方向进攻,往哪个方向撤退。如果遇事慌张,得,自己都慌不择路的,原本有一成扭转战局的机会,最后也只能饮恨了。自己死了不说,还把属下的性命都搭进去,这就造孽了。
这些士卒是张正书带出来的,张正书就有责任,尽量把他们带回家。
“别急,事情都这样了……”
是啊,辽军早就把宋军的大本营给团团围住,四面攻打了。就算对方来了援军,怕也不是能一时半会能登上云梯攻城的。
现在,张正书这一边最犀利的守城武器,是热水。
没错,就算利用蜂窝煤,疯狂地烧热水,猛地一泼下去,铁人都经受不住!配合着抵篙、托杆、檑木、狼牙拍、木女墙、刀剑、长枪……各式各样的武器都亮出来了,才堪堪守得住。
那边厢,萧乙薛也是忍着剧痛,咬牙问道:“难道是对方援兵?”
坡里括恶狠狠地说道:“不可能,宋猪兵力都在黄河下游,如何能到新城来?”
但是,很快双方就瞧见了,对方的帅旗是“宋”字。
张正书也拿着望远镜看到了,差点没兴奋地跳起来。终于啊,等到了援军!
“弟兄们,我们的援兵来了,辽狗的末日到了,杀啊!”
鼓声雷雷,宋军奋起最后的力气,把辽兵都赶下了云梯。萧乙薛和坡里括十分不忿气,都伤亡过半了,还是奈何不了这宋军,难道运气真的是站在宋朝这一边吗?眼瞅着天色快要黑了,萧乙薛也不敢大意。要是对方有骑兵的话,己方已经筋疲力尽,一个冲锋过来,怕是都无法抵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