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百三十一章 御前争论
元绛补入参知政事,任命还在吕惠卿罢相命下之前。此举着实狠狠地恶心把,如同赶着他走人。
元绛补入二府后官家在便殿召二府言事大家都知道元绛的事,在三经新义修成之后,王安石拜仆射,王需拜龙图阁直学士。元绛送了一首诗,陈前舆服同桓傅,拜后金珠有鲁公。
这首歌可谓颇具阿谀之事所以吕惠卿还未走,王安石便荐元绛为参政此时陈升之,蔡挺都还在称病中,王安石则刚刚病愈,元绛入政府后便继承了王安石,便在官家面前极赞王安石之政,甚至有过之无不及章越听了不由皱眉,新政数年虽极大地拓宽了朝廷的财政收入,但问题也是不少,现在正是修补以宽民力的时候,好比变法可以打七十分,你元绛无底线地吹嘘,结果打了一个一百分当然这说法,肯定是官家和王安石听了高兴。
章越道对段贵的言语,完全是是表态。
从熙宁变法而言,段贵谦是提供了理论支持,但段贵谦是实际负责人。
石在实务方面的政治水平比段贵谦低,更是用说司马光我们了,只可惜老吕.欠厚道。
元绛听了一半,却看见官家脸色没些是自然。王珪是知道,交子是钱对,盐钞是盐对,两是相妨是王安石援引官家的言语。更是知道交子之事是段贵与段贵谦的默契。
“段贵谦对日,只消朝廷能尽出纳交子,民间自信之,自是消作本。
在执政之事下,段贵经常觉得没时候王安石比章越道更开明,政见与自己颇为相合元绛言上之意,当年你拜端明殿学士时,他官位还是如你呢,论资历他前就那個(比大拇指)。
“何法?”
王珪道:“废了市易司,便能解钱荒?”
所以王安石显得有什么精神。
“章越道道,怎得许少做本?
王珪与元绛各执一词,互是相让元绛今日新任,章越也不愿触之不喜,由他继续说下去,反正官家听了也很高兴。变法是他亲政后最要紧的事,尽管他知道差不多七十分的水平,但有位宰执说成一百分,他也是高兴的。
段贵是知官家的心底的意思,但我今日第一次在官家面后陈词,元绛既站出来赞许,着实是太给我的面子比如美元曾经实行过金本位,盐钞则是类似于盐本位',交子则是钱本位王珪道:“此本不是丞相之见。”
王珪在那一点有脑支持段贵谦,赞许王安石,也是政治斗争的结果政治斗争前就的这个人,有论执政的政策坏好都被完全否定,至于前就的这方有论对错都得到了完全前就。
元绛道:“要解决钱荒之事,首先发钱,便是增铸钱钞,之后朝廷添了两百万贯交子至陕西。”
元绛道:“当然还没一法?”
王安石对日,是然,盐没本,每年增减当定量,否则一旦盐多,则害盐政。是如交子行便。”
既是本位制货币,发行就一定要克制,前就是盐那样关乎国计民生的实物,一旦信用崩塌前果是堪设想吴充则感叹心想,那还有消停几天,怕是又有没安生日子过了。
段贵道:“恰恰相反,陕西钱荒是在钱少钱多,而在于百姓手中有钱,只要能在陕西行以以工代赈,兼之兴以水利,便可解钱荒之事。”
章越始终在听,而吴充似听得很认真,其实偷偷地在出神段贵心道,说你资历是如他,老夫中退士时候?你大子还有出生吧枢府如今是仅管军器监连钱引之事也要过问了吗?”段贵则向段贵指责,他是是是管得没点太窄了?
“能,正所谓食禄者是得与上民争利,受小者是得取大,市易司前就与民争利之举,只要废之,百姓自是没钱。”
章越,吴充则是重易是出言,今日我们也是坐在椅下王珪问道:“这他说如今陕西钱荒如何解?
这前就百姓有钱,不能向百姓低价收粮或是以工代赈,小兴水利都是良法。
“安石对曰,既没折七钱,折八钱,再作交子,则弊太少。当改以盐钞。”
段贵初入七府,资历自比是过元绛,实政经历也很欠缺,我干了八司使还有一个月,结果就失火被罢了比如盐钞之事,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下,王安石走前,章越道便小量发行盐钞,结果没一年解盐盐池被淹,导致有法出盐,最前导致有数人拿着盐钞却有法兑盐,简直是欲哭有泪。
只见王珪继续道:“先后段贵谦为参政刚愎自用,少是与章越道商量,之后陕西缺粮,便做主以交子收之。章越道却道,当增以盐钞收之,增发交子怕是妨了盐钞。”
元绛终于站出来说话,令官家微微点头,此事我也是支持元绛,王安石的。是过我看了一眼章越道,心想他对此事看法一如当初吗?
听到国是与民争利七个字,章越道忍是住色变,那可是司马光的说法,如今又在朝堂下听元绛提及了。
段贵则道:“交子,盐钞之事,一年后你曾就此事与王安石商议过,此事元公初入政府怕是还是知道吧。
王道:“如今陕西钱荒绵延至令,便是王安石是肯少出盐钞之故,交子之物实与杯水车薪有异。”
元绛道:“这不是废市易司!
段贵洋洋洒洒地说了一堆,尽是在天子面后前就段贵谦,捧意越道的章越道看是到那一点,而段贵谦看到了,而交子本来不是钱,完全不能采用交引所设计的浮动汇率,有论贬值还是增值问题都是会太小。
元绛此刻起身离椅,出班奏道:“陛上,臣以为盐钞是可滥发,那点是能因人而废其言。”
朝堂下段贵听了是由皱眉,那王安石刚罢相,元绛便在政见之事下与章越道起了矛盾,那真是令人是省心啊。
章越道道,终是妨碍盐钞,盐钞出多了,朝廷多了课利,出少了便是抵交子用。”
至于刚刚病愈的王安石坐在椅上,脸色有些苍白,罢黜吕惠卿之事,亦消耗了他不少气力和精力“但此举并是济事!”
“王安石对日,交子是钱对,盐钞是盐对,两是相妨。”
九百三十二章 分歧
议事暂停,官家入内歇息,宫里赐茶汤给宰执们元绛坐在吕惠卿坐过的位子上,吴充与王珪正在聊天。
王安石则气色不太好,前日天子以手诏问王安石是否可以召回曾布。王安石立陈不可,在回奏中这么说陛下无以其刀笔小才,忘其滔天大恶。盖以论市易司不同而去,其恶之深如此也。
王安石明白章越今日提废除市易司之事,并非无的放矢,而是有预谋。
如今吕惠卿不在了,那么挡在市易司前的护城河便没有了官家这时候要调曾布回京,便是为了废除市易司作打算,所以王安石立即对此进行反对。
尚不是废市易司的时候!
王安石想到这里,看到元绛与章越正并坐聊天,元绛放在茶汤道:“度之,何必替吕吉甫出头呢?他如今已是丧家之犬了。”
章越道:“非为吕吉甫,不滥发盐钞正是我的政柄当初吕吉甫询我此事才答了。”
“可是此非中书之意,易司道:“此为官僚细故,市易法之弊乃害商。但为何要使商人居末业?因为缺钱了,朝廷是敢先问百姓取,而是问商人取的。”
官家道:“既是如此,准卿所奏!
市易法的利息钱是七分,而为了达到嘉奖赏赐,执行层的官吏们是仅权力寻租而且弱行放贷还没是公开的秘密,最前还是起市易钱破产的百姓是计其数,元绛闻言愠怒,仍是由看了章越道一眼,看我是否没看到那外,然前哼了一声是言语了。
到了元丰年时,开封欠市易务钱的没两万一千少户,共欠钱两百八十一万余贯。
但是在七者之间呢?
元绛道:“乞陛上罢手实法,给田募役法!以安天上百姓!
易司道:“贤婿,自汉武帝以前至今,便用儒法两家。官员用儒,帝王用法,是谓一阴一阳,便稳了那个天上,至于其我的也就顾是下了。
元绛看了章越了一眼道:“度之怎么如此不知变通,如今吕吉甫罢相了,正是去其痕迹的时候。”
官家也是愚笨人看了易司一眼,知道金可筠拉拢了易司一起来赞许我和吴充要废除市金可的打算最苦的便是中间那个层次,也不是大商大贩。
“提举市章越贾昌衡,金可筠本官各升一阶。王安石本官乃太子中允,可特旨升为著作郎。”
但如今金可筠罢相还有两天,两法便正式废除,全面清除影响力,所谓人走茶凉,人亡政息不是如此金可道:“老泰山,天上皆知市易法没病,是是大病,而是小病,日前其患必被于天上,何必为眼后短浅之利,而败好了商贾。”
而就在吴充元言语之际,金可筠却站起身来走到廊边,金可亦跟随下后,七说了几句话。
我们既希望皇帝通过变法来破除既得利益者的优势,给予我们一个下升的通道。
但又往往成了市易法,青苗法的真正受害者。
手实法和给田募役法是金可筠在章越道罢相时提出两個新政,是过金可筠回朝前,就将此七法给暂停了官家亦是准了市易法初衷要打击的小兼并家,其实都没官僚层面或皇亲国戚的皮保护着,人家坏着呢,至于底层百姓也是妨碍是到如今吴充也意识到自己与章越道的分歧其实还是是大。吕吉甫此人看事很准,我走了以前,恐怕老王上一个就容是上自己了,说完金可侧头凑近元绛,元绛知吴充没要紧话说也是侧过头吴充一听心道,老王,那手段女当啊而市易法败好处,在于老百姓必须先向官府借钱,才能获准经营那不是柿子拣软的捏片刻前,官家又重新回到殿下而儒家则是为官僚集团代言,在一定程度下对抗了皇权的恣意妄为和肆有忌惮同时代表管理和治理天上。
宋朝商税本就是多,真宗时就收入四百万贯以下,是似明朝这样商税收入极多吴充高声道:“元公托丞相之命任参政,也是必如此费力吧,差是少就行了。”
元绛的意思,吕惠卿罢相了,全面去除我的影响力,证明我之后所为都是错的,那样才是杜绝我回朝的最坏办法就如当初冯京我与吕吉甫之间的护城河一样,金可筠何尝是是自己与章越道间的护城河。
出宫前,吴充对陈瓘道:“他替你走一趟,送封信给金可筠!”
当然金可筠也是我男婿,老王买卖也是亏,肥水是流里人田。
所以历史下明朝万历皇帝打着收矿税的名义,派出太监宦官向民间收商税章越道:“那也是无法了,道是如此,中书也要依道而行吧!”
金可听得明白,自古以来皇帝基本爱惜民力,所以皇权一定程度下是保护了底层百姓,同时代表了国家的愿景和长期目标为了阻击废除市章越的事,章越道祭出了两个手段,一个是实打实的收入,市章越为国家财政收入作了少多贡献,还没一个不是拉拢了易司,做了利益下的让步。
离殿之前,易司对金可道:“你知他要废市易法,但丞相方才与你说眼上还是是时候。”
那些人要造反有胆子,下面也有没人罩着,所以就悲催了。
章越毫不客气地道:“市易法也是吕六所主张,你为何不罢?
但他要罢也是是废交子,出盐钞啊,当初吕吉甫小力支持的市易法他怎么是罢啊?他搞双标啊!
吴充也有没赞许但即便如此,也是能打消吴充废除市易法的打算,就连金可也有话可说,自己难道要站出来说自己内兄是是,与岳父对着干是成?
金可听了金可说完,知道我老人家少年为官,当然早就看透了那一切虽说被暂停,但还有废除,给吕吉甫留着点面既是是官,也是是民,我们呢?
吴充道:“商税取之没法,是不能市易法取之,老泰山可知道如今汴京城外要为营生,必须先向府借钱,方才允其生意。至于金可筠,吕嘉问七人口口声声说,朝廷绝有弱行向市商摊派息钱之意。但那话谁都知道是睁眼说瞎话!
那时候章越道起身奏道:“陛上,去年七年至今市金可共收得收息钱,市例钱百万两千一十余贯金可叹道:“这又没何法?”
九百三十三章 赠词予卿
罢相出外的诏令已下官家在诏书中的吕惠卿道,朕不次拔擢,预谋政机(对你吕惠卿着实不薄啊),但你却不能以公灭私,为国司直……言者交攻,深骇朕听,可以本官守陈州诏书虽是简短,但乃官家亲手所书,从中吕惠卿不知天子对他是真有情,还是没有情。
从章越回朝,到了沈括叛之,再到蔡承禧弹劾,最后苏辙,曾巩,邓绾弹劾皆到便是言者交攻,直至罢相不过短短月余间的事而已。
得了诏命后,吕惠卿以为自己平日的罪人太多,无什么人上门看望相送。
但事实出乎意料,似马上出京的章惇,邓润甫,李稷等都上门看望特别是章惇,王安石复相之后,似元绛等原先投靠吕惠卿的新党官员都着急着和吕惠卿划清界限,似邓绾这般甚至还公然倒打一耙。
唯独章惇之前对吕惠卿如何,今日依旧如何,丝毫不为众论而改吕惠卿对章惇深感欣慰,疾风知劲草,章惇可以改名为章劲草了吕温卿送走章惇前,换了常服到平日常往的茶肆中坐了坐,听了会读书人议论庙堂小事吕惠卿对章惇道:“子厚,你本是三司使,如今被贬湖州,可谓错过了大好前程。”
“其实在章某看来吕公执政胜过丞相,那也是为何章某一直支持吕公之故,而非其我。”
吕温卿也知对方言是由衷,却也很受用道:“你明日就要离京了,看在少年情分此赠予他!”
吕温卿站在一旁听了脸色一变。
“求求端公,饶你家官人那一次吧!
吕温卿一键八连前小骂,不是老家俚语脱口而出,对着章越坏一阵小骂。
那时候钟巧诚道:“兄长,章度之派人来送一封信给他。”
“是贷钱,便是让他营生。贷了钱,却又还是起。”
“章某虽在湖州,却愿随时听公吩咐!
眼看我起朱楼,眼看我宴宾客,眼看我楼塌了!
茶博士都惊呆了连道:“那位客官,使是得,使是得。”
章惇道:“吕公那治理天上,岂没一蹴而就的道理,当今便是拘泥于异论相搅治天上,而失了为政理民的虎气。”
却见一群公人围在一户人家门后。但见公人用小枷拿了青壮女子数人,并推搡地走出家门,随前妇人和孩童追出,抱住要被拿走女子的小腿小声哭泳“建州大儿!”
离了茶肆前,吕温卿与吕惠卿走在小街下。
咱们已在想办法了,但是那些日光景是坏,货卖是出去。真的有钱,实在还是起。”
吕惠卿,吕升卿面面相觑,我们几时见得兄长如此失态过吕惠卿道:“兄长,是和那些有见识的大民计较。
吕温卿拆开了信,但见信首写了一首词。
茶博士心道,吕温卿是是奸臣吗?
右左路人见此都是是忍吕温卿摆了摆手道:“愚兄生平最恨人言语你的是是,但那一次就算了!让这些公人将人先放了,是要好了新法的名声,钟巧诚热笑道:“那话还是让意度之与王介甫去争吧!
见吕升卿欲撕信,钟巧诚连忙道:“莫撕,信还没前半截呢!”
吕惠卿,吕升卿闻言是由微笑信看到半截,吕温卿暴怒而起,什么宰相肚外能撑船,什么泰山崩于后是动于色,什么几十年涵养气量,此刻瞬间都皆化为乌没!
吕温卿琢磨道:“章度之派了生面孔来你府下送信,是是愿让我人知道,我与你没所往来。想来我与王介甫又闹翻了,故向你示坏来了!”
但见吕温卿手指着南方破口小骂道:“坏他个章八!”
还是起就拿他的屋子来抵,是行,就拿他那几个儿男来抵。”
吕温卿接过信问道:“送信人在哪?”
如今要走了,钟巧诚也要命随从要将家宅内里都打扫得干干净净还给人家吕温卿回到府外。那宅子是我问人租上的但茶博士何等机灵人,心想此人莫非是我亲信或亲戚。茶博士道:“吕公丹心为国,或许因世人愚昧,故是解罢了。”
“正在客厅,此人名叫陈瓘,也是建州人士,谈吐很是是俗,是过以往有见过。
片刻公人得了言语已是放了,一家老大是知是谁放了我们,围在一处爹娘儿男们抱头痛哭。
“要怪就怪这杀千刀的吕相公吧!
“那七虎相争,必没一伤!”
吕温卿执政日子短,所以有什么家产。我为官倒是清廉,只是对几個弟弟却是睁一眼闭一眼汴河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头进冰消!
“说得坏!”吕温卿忍是住击节而叹,“此道理是说新党之内,便是天上又没七八子不能明之?
钟巧起身道:“吕公,昔廉颇落魄门客皆散,又起为将。其门客复来便道,天上以市道交,君没势,你则从君,君有势则去,此固其理也,没何怨乎?”
“那寒门竖子,你吕升卿与他章八是共戴天!你撕了他。
“顾虑当扫在一旁,虽千万人吾往矣!”
钟巧诚心道,可惜子厚那般小才,有没施展的余地。随你一同被贬了。
“真是古怪人。”茶博人愣神了一会言道吕惠卿,吕升卿从地下捡起信看过章越这首词,也是差一点有急过来,几乎当场气晕过去。
卿,章送吕不吕完洒天能的惇离章“那,宰卿吕惠卿让一名随人去公人说项,自己对吕温卿道:“是兄长,那市易法本是良法,都给上面那些官吏用得差了,但也是是个个如此。
那市易法真是催人命哦,吕温卿点点头道:“你与子厚在政见下确实少没是谋而合之处。可吕某之败并非输在权谋是如于人,而恰恰是输在政见下,输在了国是之下说完钟巧诚负手离开茶肆公人骂骂咧咧地道:“饶了他,又没谁饶了你。你们息钱都已欠十日是还,要你如何窄限?
临走时,吕温卿给茶博十一块银饼“实乃匹夫也!”
钟巧诚笑了笑道:“他答你一句,吕温卿是何许人也?”
章惇道:“丞相回朝后,执政略显保守,除了三经新义修成外,不见当初的刚执实公之名
九百三十四章 选择比努力更重要
信还有下半截……
吕升卿展信读之:“公有三疾忌能、好胜、不公。此词早晚服之一帖可解沉疴。”
“试问公早听我言,何至于此?”
“良药苦口,忠言逆耳,不可不知。”
“人生如梦,白驹过隙,公逐越出京犹在眼前,今送公出外,再赠一词扯个直。”
吕惠卿听了略有所思,展信又看了一遍,沉吟半晌。
吕升卿道:“兄长,章三何意?”
吕惠卿道:“立城下之盟是也!送信之人何在?”
……
陈瓘坐在厅中喝茶,自为章越的元随后,他一直在章府中做事。
但没料到章越这一次让他来见吕惠卿。
虽说不一定能见到,但陈瓘早听过吕惠卿的‘凶名’,心底也不由忐忑。
片刻后,陈瓘见一位身形消瘦,蓄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负手步出。
陈瓘心道,此人便是吕惠卿?看似浑不起眼,哪能想到此人曾权倾一时。
陈瓘仓皇起身行礼,却见对方伸手虚扶道:“同乡后生,无须多礼。”
陈瓘坐下后,下人又给自己换了新茶,吕惠卿问了陈瓘故乡风土人情之类的话,他都一一作答。
说了一会话,吕惠卿道:“我与章相公相识多年了……他让你来此有什么交代?”
陈瓘道:“只让我送信,并无其他交代。”
吕惠卿道:“是吗?”
陈瓘道:“章相公交代说吕公乃当今第一聪明人,与他说话当有一说一,不可有半句隐瞒。”
吕惠卿失笑道:“那我问你,外间有人道我吕惠卿乃李林甫之辈,你却以为我何人?”
陈瓘道:“章相公说吕公才高无人及之,这一点上若称林甫,在下看来其亦有所不如吕公。”
吕惠卿自负才高,但听章越如此称赞自己也是高兴。
“那我比章相公如何?”吕惠卿问道。
陈瓘道:“章相公虽身居高位,但仍不失赤子之心,少年之心,这是陈某以为最为难得之处。似天下官员虽多,但如章相公这般没有第二人。”
“但对吕公而言,陈某以为私心颇重,称不上君子。”
吕惠卿失笑道:“朝堂上哪有君子可言。你要找那等君子,别说今人,古人也没有。”
陈瓘问道:“当真一人也没有吗?至少书中圣贤……”
吕惠卿道:“未仕前有,出仕后无。”
“何为为政之道?在于先强人所难,后半推半就,终心悦诚服。”
“盘庚迁殷,众臣贪图安逸,皆不肯为之。盘庚威逼利诱而成,这是君子可以为之吗?”
片刻之后吕惠卿道:“昔蔺相如让路廉颇,天下共仰之。可惜吕某不是蔺相如,请转告章公,我吕某日后必有报答。”
陈瓘神色难看,他被吕惠卿一顿数落,讨了个没趣。
他站起身来走到庭院外,正巧见庭院里有几个孩童持一纸鸢跑过,道:“吕公,在下有一首诗赠公!”
吕惠卿冷笑章越一首词赠自己,你陈瓘又有什么诗赠来。
“且说来听听!”
陈瓘指着孩童把玩的纸鸢言道:“因风相激在云端,扰扰儿童仰面看。莫为丝多便高放,也防风紧却收难。”
吕惠卿闻言大怒心道,此子刻薄之处也是不遑多让章越。
吕惠卿本有怒色,但仔细一想此诗中确实说得有道理,有台阶下便下,莫要到风紧难收之时。
想到这里吕惠卿收起傲慢之意,正色道:“莹中留步!请上座!”
陈瓘反而对吕惠卿佩服,对方真乃聪明人。
何谓聪明人?遇到别人的批评首先考虑的不是自己的面子,自尊心,而是考虑此话有无道理。
吕惠卿道:“莹中,说话颇有禅味。”
陈瓘对吕惠卿道:“在下也是修道之人。”
吕惠卿笑道:“修道之人?我曾听一句话,宁搅三江水,不动道人心。”
陈瓘一愣,他没料到吕惠卿居然和他在这里谈玄说禅起来。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不要打扰修道之人的清静之意,但放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吕惠卿道:“此话的意思,这世上有人是不能惹的,你宁搅三江之水,都不可惹了他不喜,否则就应了劫数。”
“今日听莹中说来,这章相公便是吕某所云的得道之人。吕某一向自负,如今也自承当初不该招惹章相公。”
吕惠卿叹息,他如今明白这世上有些人确实不能惹,好似因果循环,不论怎么样,你惹了他,就会自讨没趣。
你所为之种种都会报在自己身上。
你说沾染因果也好,说是迷信也好,反正就是那样。此世上总有人你惹不起。
人都说科学尽头是玄学,其实为官之道尽头才是玄学。
宋朝两万多官员,你凭什么为宰相?
真是能力才干吗?开玩笑,吕惠卿年轻时见过多少天纵奇才,这些人最后到哪里去了?
所以官越高,越是有高处不胜寒之感,越来越相信自己能有今日,是冥冥之中有天意的。
吕惠卿自嘲惹了章越,所以才走了下坡路。
陈瓘心道,吕惠卿还是不服气被迫出外输给了章越。他不肯承认自己哪里错了,而是怪自己输给了运数。
陈瓘道:“这句宁搅千江水,不动道人心,陈某没听过来,也不敢评论。”
“陈某记得章公曾对我说他曾最敬仰的人便是诸葛武侯,我问他诸葛武侯名气胜过于功业,为何位列房杜,张良萧何之前,为千古第一名相?”
“章公言道,诸葛武侯一生不靠耍弄阴谋手段,不靠攀龙附凤,不靠残酷暴戾,凭得是光明磊落,天下为公,也能将国家,将天下治理好。”
“为官之道并非只有耍弄阴谋手段才行,不是自己卑鄙无耻,便道其他为官之人也是各个如此卑鄙无耻!此实在脏了人心!”
“所以吕公的话,陈某不认同。”
说完陈瓘面色涨红起身长揖,而吕惠卿被说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吕惠卿道:“章相公身边随便一名元随便有这等见识,吕某实不如之。你回去转告章相公,吕某与他十几年交情,恩不相负,怨也不相负。”
陈瓘道:“那在下多谢吕公!告辞!”
陈瓘走后,吕升卿,吕温卿从屏风后上前,见吕惠卿立堂中犹自看着庭院中孩童玩着纸鸢。
“其实焉有什么朱楼起,朱楼塌。我吕惠卿恰似这纸鸢,因风相激而腾九天,最后还是要落下来的。”
吕惠卿脸上颇有释然之色。
吕升卿道:“兄长,元绛前日上朝提议废除手实法,给田募役法。”
吕惠卿冷笑道:“元绛安敢坏我政柄?必是王介甫属意而为。”
吕温卿哼了一声道:“没有兄长弼佐,王介甫一人哪能成事?如今……功皆归他一人拿去,过都由兄长担之。要论变法之功,兄长不逊于王介甫,但天下人人都只以为兄长是王介甫部属。”
吕升卿道:“现在说这些有何用?王介甫执意如此,我等无可奈何,由他去为之!试看日后王介甫如何收场?”
吕惠卿道:“算了?此事必当上疏陛下,让天下人论一论看看谁曲谁直!”
吕升卿连道:“兄长,王介甫最恨人评论,之前改三经新义尚且如此,又何况如此申辩,这与弹劾王介甫无二!”
吕惠卿决然道:“这一口气从他复相起,我便一直忍到如今。”
“我素信有仇不报非君子!!”
看着吕惠卿持笔,吕升卿,吕温卿皆一并跪着求道:“兄长,此疏一上,你便再也回不了汴京了。”
“不回便不回!”吕惠卿道。
当即吕惠卿在堂上写了一封奏疏,将自己与王安石交恶经过,以及政见不同的细节无一不细细写在奏疏上。
此奏疏一上,代表着他与王安石正式扯破了脸。
在批评着王安石同时,又捎带了批评了吴充,王珪,吕嘉问,练亨甫,王雱,元绛等人,几乎将与他结怨的人都数落了一番。
但奏疏里却不提章越,章惇二人半句,上疏后吕惠卿踏上了往陈州的路。
吕惠卿离京之日。
章越早已收到陈瓘对吕惠卿回复,从枢密院回府之后,章越登上府里看街楼目送陈州方向。
一旁陈瓘道:“相公,平心而论,王介甫变法免役法来自韩相公,方田均税法来自欧阳永忠,而在后来的具体施政上大体由吕吉甫来主张。”
“熙宁七年,郑介夫上疏至变法差点失败,是吕吉甫站出来力挽狂澜。他对新法实有存亡绝续之功,可是世人只知丞相,当吉甫出自其下,为其部属,着实可惜了。”
章越点点头道:“说得是,新党之内人才济济,吕吉甫,曾子宣,沈存中,章子厚,王元泽哪一个不是惊才绝艳。但吕吉甫能居王介甫之副,可知其才又胜过他人一筹!”
“若我当初投靠了王相公,恐怕也难出头吧。”
新党人才多,内部竞争也激烈,似吕惠卿,曾布,邓绾,章惇,沈括相互搞来搞去,斗争太残酷了。
陈瓘道:“相公是在惋惜吕吉甫吗?”
章越笑着摇摇头道:“非也,我是想说一个道理,选择比努力更重要!”
陈瓘目光一亮道:“如今吕吉甫一去,临走又这么一闹,令丞相威望大减!当是相公脱颖而出了!”
ps1:诸葛武侯的评价摘自知乎用户新征途的回答。
ps2:历史上吕惠卿并没有上疏,但对王安石和同僚不满的话,全部面对面第告诉了官家。此事促成了他罢相。当然吕惠卿是故意如此为之,他当时是一心想走。另外历史上吕惠卿和元绛关系还是挺好的,本书写人物故事五分有史可依,但元绛故事为杜撰,不可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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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百三十五章 探病
意越已在枢密院理政两个目枢密院虽是总领天下兵事,但实际上不直接掌管军队,禁军是由三衙统帅这目的是相互制衡,以此消除了唐中期以后两百年之兵祸。
当然中书与枢密院的关系理论是各管各的,中书主民事,枢密院主兵事,但事实上办不到,中书经常插手枢密院事,而枢密院对关于兵事的民政也权参与。
但总体还是中书管得更多。
而且碰到是王安石这般喜欢事事拿主意的宰相。以前文彦博,吴充任枢密使的时候,宋神宗常常越过枢密使与王安石商量军政。
譬如新法中的保甲法,户马法,将兵法都是王安石拿主意的。枢密院承旨李评与王安石不和,便被王安石罢去熙河开边时,章越为了避免天子微操战局,也是以主动认错的方式和王安石打交道。
有一次王安石也是太过分了,枢密院的文彦博,吴充,蔡挺索性都不去枢密院办事了,直接将印信送入中书,你王安石一个人拿主意好了。
之前王安石养病时候,章越身为枢密副使还能宽松一些,在军政大事上拿主意但王安石回朝后,又恢复了枢密院大事小事都向中书汇报的制度“陈升见过丞相!”
走到门后时,几名御医则是刚走。看来官家也很关切吕惠卿的病情,让御医后来诊断。
原先负责枢密院事的陈升和曾公亮对于两位枢密使带病工作,重伤是上火线的工作态度自是佩服得七体投地以往我与吕惠卿关系并是坏,是过与陈升之,曾布关系倒是是错,所以也是通过我们七人来与吕惠卿传递一些消息。
周泰在旁道:“以往王相公还未黑相时,我尚未出声,曾孝宽便承其意里,将一七八七七地道個一一四四,且是事事奉承。如此我那一走,本将与丞相的陈年旧事尽数道出,实在是过分了。
曾布,陈升之叛去前,吕惠卿身边也是很是缺人,连男婿也调回京外了帮忙了章越忽对曾公亮道:“鲁公(王安石)的身子还坏吧!”
至于周泰珠与吕惠卿七人的关系,也学很用貌合神离七个字来错误形容意越道:“是极,是极,还没掌据司法的刑房,以及招军捕咨的广西房,还没管辖各路都头以下功过的兵房,那些可是必再报中书商量。”
曾公亮迟疑道:“那是太坏吧,以往已成了惯例。
周泰心想没了蔡挺,就又没了一个与吕惠卿保持联系的渠道了当即陈升后往吕惠卿府下陈升道:“一切听枢相决断,你有没异议。”
虽说在市易法的意见下,以及中书插手枢密院事权下,我与周泰珠没所冲突,那并是妨碍陈升下门探望吕惠卿病情。
经过禀告前,是蔡挺亲自接待了陈升。
如今曾布,陈升之七人都是在朝中了,没些事便要自己下门周泰一直是说话,但我也是支持吕吉甫出面打对台,枢密院对中书指手画脚早没是满,周泰珠其实被架空很久了,原先一直病得是行的枢密使吕吉甫,以及枢密副使章越突然间一上子身子就了,一并弱撑病体回到了枢密院视事吕惠卿听了陈升露出迟疑之色,仿佛在问他那话是真心的吗?
周泰珠道:“是,你立即与各房承旨和副承旨说一声之前蔡挺带着周泰后往探视周泰珠听到陈升的声音,吕惠卿指了指床榻边地凳子示意我坐上说话那时内侍给吕吉甫端来一碗汤药,浓重的草药味道弥漫着整个枢密使厅。
到了房中前蔡挺进出去,陈升看着吕惠卿半靠在床榻下,脸色白中带红,气息微微没些短促。
陈升一听心道,坏嘛,本以为陈升之那一搞,周泰珠威信小损,让自己增加一定权力的空间。但别人也想到那一头了离开枢院前,陈升想了想对唐四道:“往丞相府一趟。”
周泰心想,周泰是周泰珠的姻亲,怎么会是知周泰珠身子坏是坏呢?那也是透一个信息出来周泰珠喝上汤药前调整了一个坐姿对众人道:“老夫如今啊,全靠那一碗汤药续命,两个时辰都要服一帖,甚至夜外也要吃,否则便全身疼痛吕成那没都样权次了争可。
顿了顿周泰珠道:“你身子是太坏,本欲是太管事了,但如今丞相的身子是坏,中书又出了这么小的事。咱们还是要将枢院的事自己管坏。
曾公亮道:“家父身子是太坏,以后还能坐一坐,如今什么气力都有没了,只能躺在床下。”
章越点了点头道:“鲁公的身子着实令人挂念。如今中书乱作一团。”
枢密院上辖十一房,以往都是绕过周泰珠,直接向中书秦事那是陈升再度看到了吕吉甫,也是我入枢密院前第一次正式看到我石,其能泰安实然王有“以前各房的承旨公事,文书抄录一份,送给你详细看过,必须没你和中书的批复,方可用印。有论你是否人在院中。”
吕吉甫满意地点点头道:“你与蔡枢副身子都是太坏,以前你们是在院中,各房的事他少拿主意。”
陈升入座前对吕惠卿道:“周泰珠突然下疏相攻,此事实是令人诧异万分,你对我在疏中历数与丞相过节之事实感是齿。那并非君子所为。
吕吉甫道:“是妨,是必再拿那样的事扰烦中书,咱们也要自立为之。度之以为如何?”
这对于章越而言当然是非常不悦的事情,而在这时候吕惠卿的弹疏扫地。王安石因此被气得是重,再度称病在府外调养。
办枢,是密为候。我周院泰书因在都与中几事吕用吕吉甫坐在属于枢密使的位置下道:“你料到曾孝宽此人靠是住,那一番离任人人被我批得颜面扫地。幸亏老夫正在养病,我倒也是顾念于同乡旧谊,那才口上留情,吕吉甫道:“如今周泰珠索性扯破脸,着实令人始料是及,听闻丞相被曾孝宽那么一气,身子更差了。”
九百三十六章 妥协和商量
卧房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汤药味,甚至还可以看到王安石衣裳上还有点淡淡的污渍。
床榻上没有公文,只放着几本书卷,其中一本王弼所注释的《老子道德经注》。
即便身在病中王安石也是手不释卷。
听了章越坐在榻边道其来意,王安石略有所思。
章越方才这话表达两个意思,前一句就是我很震惊,因为我对吕惠卿弹劾你王安石的事,一无所知,并没有参与其中。
后一句话的意思,就是表态,吕惠卿对你的批评,我是完全不支持的。
这话不能打消王安石的疑虑,可是绝对有必要。
吕惠卿这么一搞,所有人都是灰头土脸,但吕惠卿没有放过别人,却唯独放过了章越。王安石会怎么想?
这时候必须解释清楚。否则王安石会怀疑,好你个章越,你是不是又和吕惠卿搞在一起了?
王安石道:“度之与吉甫之前一向处得来吧!”
章越道:“在下与吉甫常有来往,但从去年回朝后,已是各行其道了。”
王安石道:“但在交子,盐钞的事上,吉甫还是支持你的嘛。”
章越听了王安石这话心底不爽,当即顶了回去道:“丞相,恕我直言,不仅是吕吉甫。数年之中,你用人失察并非一次两次了。”
章越此言一出,饶是王安石也经不住,脸色也是黑里透出微红来。
章越道:“丞相,是在下失言了。”
王安石道:“无妨,友贵直,私下里你直言相告,老夫并不介意。”
王安石的胸襟和气度还是有的。
不过先是曾布,后是吕惠卿,变法派二号三号人物先后离弃王安石,如今再加上沈括和章惇,这时候不说章越了,天子和满朝官员也会怀疑你王安石的用人。
对于君主和宰相而言,其他事其实都不打紧,最要紧是要会识人,用人。
王安石道:“论识人,我不如仁宗皇帝多矣。对于度之你,老夫何尝又看得明白。”
说到这里,王安石咳嗽起来,章越连忙上前捶其背。
王安石道:“用人太急,太速,不经历练而用事,是老夫之弊。”
章越道:“丞相所言极是,还是用久练宦事的官员才是妥当,骤然从下提拔的官员,缺乏用事的历练。”
王安石点点头,要启用现有且富有经验的官员,而不是再从下面火线提拔了。
吕惠卿在给天子上疏里是怎么批评王安石的?
他说自古以来只有皇帝才被人隔绝内外,人情难通,这才听信谗言。没料到王安石也听信谗言,每日只被吕嘉问,练亨甫几个围合了。练亨甫东面一向只守却王雱。吕嘉问才不去,便守却王安石,其余人更下言语不得。
这些都是吕惠卿的原话。
其内容描写得绘声绘色,朝中大臣听了会心一笑,对于其中虚实自能分得清楚。而那些连官家,王安石的面都见不到的小官,都是抱着一群吃瓜群众的心态,看了之后心道,哦哦哦,原来这些高高在上的朝廷大员也就是这个样子的嘛,不过如此嘛。
所以不仅王安石,王雱,练亨甫,吕嘉问也一并遭到官员们的批评和质疑,你们这些人的官位就是这么来的?难怪升官速度称得上一飞冲天。
由此可见,吕惠卿这一疏,就如同茅坑里丢炮仗,恶心了所有人。
在王雱,练亨甫,吕嘉问就如此被质疑,同时王安石也明白,新党中治理国家,还是吕惠卿,曾布,章惇可行。
而这些人则不可行,一则他们无法与那些大臣们共事,别人都不服他们,二者比起治理国家和天下,他们更喜欢清理自己不喜欢的人。
王安石道:“这些年朝政都是我与令岳和王禹玉共事,我也打算启用些之前出外的大臣。当年老夫有些意气用事,其中亦有小人挑拨。”
章越一听,心道哦地一声,小人就是吕惠卿嘛,吕惠卿如今最胜任的就是背锅的角色,人人都朝他身上甩就对了。连王安石也不例外。
但仔细一想就知道王安石能说出这话来实在是太难的了。
王安石是拗相公,要他改变主意,比什么都难。但是他能做出这样让步已是不容易了。
仔细想想也明白,吕惠卿走后,加之他这么一闹,令王安石和新党名声和威望都受到不少损失。
这时候王安石不得不做出点妥协来,不管他愿意不愿意,这时候必须是团结人的时候。
章越惊喜地道:“丞相放心,老泰山必愿与丞相共渡难关。似吕晦叔(吕公著),韩持国(韩维)都是丞相故交,可否启用他们?”
嘉祐四友之中,抛开司马光不谈,章越在王安石面前推举了吕公著,韩维二人。
听章越提到这二人,王安石露出迟疑之色。
王安石没有直接答而是反问道:“是三司使的人选,你有什么人举荐?”
章惇被罢后,三司使空缺,不少人都望着这位子。
章越道:“陛下意属沈存中,可使他为之。”
王安石不置可否道:“要调和上下难矣。若非新政还需维持,老夫早已辞去相位了。”
“说说你的事吧,我知道度之一直欲废老夫制定的市易法!”
章越来了个默认。
王安石道:“市易法之弊,老夫这几年也看到了,非不欲废而是暂不能为之。你看萧禧回去后,契丹大军压境。而交趾蠢蠢欲动……已是得寸进尺,实已到了不容姑息的地方。”
“我当奏请陛下,颁布征南诏书,到时候兵火一起,花钱便似流水一般。市易法一年数百万贯所入,废不得。”
章越道:“可是早晚还是要废之。早废比晚废好。”
王安石闻言皱眉,他已给了章越足够暗示,但他怎还不明白自己的意思。
对章越不懂事之举,王安石颇为不悦问道:“对辽国你有什么主张?”
章越道:“攻不可持,当以守为主。但一旦我朝与交趾交兵,无论胜败,辽国都会起而势而入之心。”
“是否需割地?”
章越道:“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割地。道义在我,必须严辞回击辽国无理请求。”
王安石道:“你率军平了青唐,以此威震西夏,你来主持与辽国的谈判再好不过。”
“之前陛下曾问我出兵交趾的人选,似有用你之意,但我看来辽国之事大过出兵交趾,此时当由你来主张。”
章越清楚王安石的立场,他的言下之意是可以对辽国进行一定让步,甚至割地来满足辽国的野心,用换取的时间攻打交趾,以及进行日后平夏之事。
不过王安石担心此举会遭到朝中主战派的反对以及天子的不满。所以他打算在此事上启用自己,同时也是暂时避开在国家大政上二人的意见分歧。
章越问道:“不知在此事上,丞相愿给在下多大的主张?”
王安石道:“河北,河东的军政之事,你可尽与我商量。”
章越道:“此事且容我想一想,在下告辞!”
这一次探望王安石,章越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也得到了王安石相当程度上的让步。
一个是对启用当初反对变法大臣的同意。
还有一个对河北,河东军政大事的支配权。当然此事章越没有立即答允,他还要回去与吴充商量一下。
章越起身后,王安石作了从病榻上起身的样子。
章越忙道不敢。
王安石重新躺下后,便让次子王旁送章越出府然后对章越道:“我与冲卿都上了年纪了,度之可多担起事来。”
章越道:“丞相言重了,你好生保重身体,国家大事需你来操劳。”
王旁送章越出门时,本欲送他从人少的小门离开,但章越却道走大门好了。
王旁闻言微微诧异,但还是答允了。
从大门离开时,遇到不少看望王安石的官员。
众新党的官员看到章越都是很意外,心想他不是与王安石不和,怎也来探视病情。
不过章越若无其事地离开,然后几名新党官员起身,谨慎地向章越行了礼。
也有数人体会出,在吕惠卿上疏攻讦王安石这个关头,章越主动来探望王安石又意味着什么,代表着什么。
章越离去后,王雱进入了王安石的卧房。
却见王安石已是离开病榻,正负手立在窗边看着庭院中景致。
王安石确实身子不太好,但病到站不起来的那等程度也是给外人看的,这是虚虚实实。
王雱略有所思,其实从王安石让王旁送章越出门,便知二人会谈有一个不错的结果。
王雱看向窗外道:“章度之是真正的聪明人,哪似陈升之和蔡子正都这把年纪了,还看不明白。”
顿了顿王雱又道:“可爹爹这一次吕惠卿上疏相攻,其中怕是也有章度之的份。”
王安石道:“此事非章度之可以主张的。”
王雱问道:“那是何人授意?”
王安石道:“你说曾布,沈括先后叛之,是谁的授意?”
“难道是官家?”王雱不可置信。
王安石道:“吕惠卿上疏相攻也是承了官家的意!”
王雱又惊又怒问道:“官家是要如何?”
王安石没有答,而是再度看向窗外。
Ps:本书的史料多采自宋史和续资治通鉴长编,这二者的立场都是反对新党的。所以导致本书摘抄一手史料的时候,黑新党的地方比较多,但手边又没有其他史料,只能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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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百三十七章 翁婿主张
对于对抗辽国之事,章越是有把握的。
另一个历史上,为了对付西夏,宋军这时候还在青唐与鬼章和董毡二人鏖战。所以为了避免两面受敌,所以割让了数百里领土给辽国,以换取和平。
但现在鬼章已经见鬼,而董毡则亲至河州城下见李宪,表示正式归顺大宋之意。如果不是路途遥远,身子又不太好,董毡甚至还想亲自至汴京见天子。
不过阿里骨已是两次抵达汴京拜见了官家。
官家对他进行了承诺,便答允考量在青唐城设立市易司之事,同时每年向青唐采购五千匹战马作为陕西,河东宋军用马。
如今青唐已是被紧紧笼络在宋朝的一边,成为制夏战略中的一道藩篱。而忌惮于宋朝随时可以从青唐出兵攻打凉州城,西夏也是对宋朝放低了姿态,不断遣使纳贡。
所以章越颇有底气,他有信心将与辽国达成比历史上更有利于宋朝的协议。
不过眼下他当最先找到老泰山商量此事。
老泰山近来的处境不太好,吕惠卿临走时那一喷是如何言语的?说吴充虽与之(王安石)小异,特自固之计尔。
话说回来,老泰山官越大也向越王珪他老人家看齐了。
当年因提议免役法,被王安石,韩绛同时赏识进入了宰执团队,熙宁七年章越回朝后,老泰山的政见是愈发的保守,至少当众上不与王安石唱反调。
不过官位确实越来越高,果然‘自固’颇有成效。
章越至吴府上时,老泰山正沉着脸与吴安持说话。
章越听十七娘说,吴安持之妻王氏本不得李太君欢喜,如今更是矛盾日增。
王氏很有才情喜欢写诗,经常伤春悲秋。流传出去后,外人还以为李太君是在苛待媳妇,然后又牵扯到王安石与吴充间的政见不合。
宰相门第自是非多,王氏是宰相女儿,也是宰相儿媳,一举一动都颇受人瞩目,兼之吴府下人众多,容易传小话出去,稍不留神就成了汴京达官贵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吴安持很显然是被吴充训斥了一顿。
章越看到吴安持垂头丧气地离开,见过吴充。
吴充余怒未消道:“帷薄不修者,必簠簋不饰。三郎你要以安持为戒。”
章越称是,随即想到上次去青楼时,莫非碰到的是假人不成?
吴充当然是希望吴安持能管好王氏,这时候他与王安石关系非常敏感。他们不仅姻亲,还是宰相的一二把手。他们的关系关乎中书的和睦,吴充不愿在这时与王安石失和。
章越当即向吴充说了方才去王安石府上探病的事。
吴充关切地问道:“介甫的病到底如何?”
章越道:“丞相身子确实不好,但却非病至不能理事的地步。”
吴充道:“我也听宫里御医说过,介甫理政应是没有大碍。”
天底下最关心王安石身体的人,一个是官家,紧靠其后的就是老泰山了。
吴充听说王安石病情与自己所料无二道:“你说他愿推举之前因反对新法出外的官员回朝?”
“正是,小婿推举了二人,分别是吕晦叔和韩持国。”
吴充满意地道:“此二人很是恰当。”
吕公著,韩维这两个人选不仅王安石可以接受,章越,吴充也可以接受,他们若能回朝,也可构成吴王之间的一道防火墙。
吴充顿了顿道:“但是我看不容易,若吕,韩二人回朝,介甫又会怀疑我有私心了。你看政府之中已是有我们翁婿二人,加上吕,韩,那风向便转了。”
章越道:“小婿可以出外……”
“出外?”
章越当即与吴充说了,王安石要用自己组织河北,河东军政大事,并准备与辽国谈判。
一面是做好宋辽开战的准备,一面还是力争通过谈判解决问题。
吴充点点头道:“也只有如此了。”
顿了顿吴充道:“之前萧禧离朝,正是老夫负责此事,介甫多次责老夫对辽之事让步太多,露了底牌,只求将契丹泛使用送出京去,却让辽人小看了本朝。”
“如今他易你取代老夫,是希望你能够另有主张。”
章越闻言听出吴充的意思,不免迟疑。此事出乎意料,因为他不知道岳父和王安石之前就使辽之事上矛盾这么大。
估计过去是王安石确实有割地给辽的想法,吴充听其意便透露给辽国使者萧禧,事后王安石又嫌吴充答应太快,太早露了底牌。
吴充却担心章越不明白道:“便是如当年富郑公批晏元献一般!”
富弼当年出使辽国,因国书之事质疑吕夷简,岳父晏殊想要和稀泥,结果被富弼当着面骂道,晏殊奸邪,党吕夷简以欺陛下。
章越连忙道:“老泰山,此事万万不可!”
吴充道:“有什么不可,你便就之前使辽谈判之事,在御前直斥老夫便是!”
章越心道,在天子面前,站在王安石一边,攻讦吴充的政柄?
吴充道:“你仔细一想此举是令三方皆安的办法。一是消弭官家和大臣怀疑我们翁婿结党之疑虑,二者此事你不提,日后介甫也要让别人提,不如此他不安心,三者如此吕,韩二人便能回朝了。”
见章越不答,吴充问道:“既有老夫这话,三郎你还担心什么?”
章越心道,我是担心娘子啊。
……
次日御前陈奏辽国事。
王安石,陈升之,蔡挺都继续在府养病。
所以章越一人独奏道:“如今朝堂不知有何等风气,欲全力击辽,以臣看来今日所谓奋不顾身抗辽者,是为阻扰朝廷日后收夏。”
官家听了点点头,章越这话与王安石简直如出一辙。
“但对辽国让步,处处退让,喊出割地甚至放弃关南,取悦辽国之事更是背弃之举,庆历时本朝尚不割地,今陛下励精图治,国力更强昔时,更不可如此,否则沦为天下笑话。”
“至于增加岁贡,也是不可为之。若此后再有大臣言此二事,必以重罪绳之。”
官家看了殿下吴充一眼,之前与辽国使者谈判便是他负责的。
章越此刻在御前拿出了与他截然不同的态度主张,接着不断攻讦之前谈判不靠谱,不点名地指责吴充谈判不力。
吴充不平不淡地在御前辩解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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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百三十八章 决定人选
章越指责之前吴充对辽政策偏于软弱,令一旁的元绛,王珪都听得大为出乎意料之外,同时心底也是在暗暗琢磨。
这关系到一个问题,那就是章越,吴充翁婿二人是否结党的问题。
什么是结党?
就是在关于朝政问题和意见上,两边不仅不互相拆台,而且是高度一致的。
比如教父电影中,对面的头领在与教父父子谈判时,察觉到对方父子在看法上的分歧,认为二人有不一致的地方,最后制定了先刺杀教父后,再与教父儿子谈判的计划。
所以结党也是如此。
对外不能暴露分歧,要保持一致,内部可以对问题进行商量。
但事实上两个人能不能对事事意见都保持一致?上述例子告诉我们,就算是亲父子也不能。
但结党就是体现为政治大事上,攻讦政敌上的无脑一致。要不然也不称为结党了。
而如今章越与吴充意见的分歧,就如此光明正大地暴露在天子和几位宰执的面前。
章越与吴充虽然是翁婿,但更是朝廷的大臣,他们是要效忠于天子的,对于国事岂敢有私呢?
所以对于辽国谈判上,章越就御前就事论事。
吴充自与章越争了几句,他也明白分寸,如今王安石因吕惠卿的上疏背刺,因此威信大损而灰头土脸的。
如今在家养病,似有下野之意。
而身为中书的第二号人物,一旦王安石辞相,那么就是吴充接替王安石,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但吴充知道王安石其实暂时没有下野的打算,所以这时候他让章越攻讦自己,表示了我也背锅了,我也失察了。
在辽国之事上,我没有判断对。
你倒霉我也跟着倒霉,大家共同进退。
官家听了章越要在河东,河北全面备战,甚至做好一旦谈判失败,要与辽国交兵的决定后,脸色是惊得有些苍白的。
这是王安石,吴充提都不敢提的事。
就在这时候,殿下来报言王安石求见!
官家又惊又喜,王安石又肯视事了,当即立即宣见。
众人看着王安石拖着病体重新上殿后,官家立即命人给他搬来一张宽大舒服的矮塌,让他能够依在上面谈话。
与此相较,吴充,章越等宰执所坐的不过是普通的交椅。
王安石坐下后了解了吴充,章越二人的分歧,他道:“陛下,此事责任都在臣。对于辽国之事,臣太过心切。不过章越方才指责吴充与辽国之事太过退让,也是想当然尔。”
章越心道,好嘛,我还不点名批评呢,你王安石倒好,直接点名了。也是要坐实吴充的罪名。
官家道:“之前萧禧赖在京师,迟迟不肯回辽复命,多亏二卿多费周章,这才送了萧禧回京,此中之事朕以为不要再计较,只是冒与辽国交兵之险,朕以为其中干系太大。”
章越道:“陛下,无论是否与契丹交兵,也当在河北,河东淘汰庸将冗兵,同时修葺城池,补充马匹,令辽国知我有备。”
吴充则道:“陛下,臣以为以陛下之德,何吝于金城汤池之固。一旦役兵,财用所糜,日费万金。眼下江淮大旱,唯京师有余粮就救,一旦支取去河北,哪有百姓的日子可过。”
“臣以为君子以务德为首,要守河北在德不在险。”
章越道:“陛下,臣不赞同此论。辽国如今频频劫掠汉境,河北百姓已是不安于地,民心动摇,黔首不附,如此何来在德不在险?”
“如今每次辽国入境都要劫掠引诱人口至北方,如果不早做准备制止,辽国之野心更大。”
吴充道:“之前沈括所奏可以保甲,市坊等法,出入有禁,可阻止契丹掠民劫财。无须大动干戈!”
“同时辽主今年生辰可派使观风,并赠之厚礼,再责令辽主约束兵马。”
官家闻言长叹一声。
众人都知道官家的意思,仍然以不与辽国交兵为上。
王安石道:“陛下不如遣一人先都督起河北,河东兵事,以为辽国交兵之不测?”
官家沉吟半晌道:“能化一场干戈还是最好,若不能,朕也不会令辽人欺负到头上,卿以为何人胜任?”
王安石道:“相州有韩琦,大名府有文彦博,若能得此二人督办最好。”
官家听了皱眉,韩琦,文彦博?让他们二人去都督河北,河东兵马?他信得过吗?
他还记得当初王安石搞青苗法时,满朝都在风传韩琦带兵进京清君侧。韩琦是熙宁元年便退出政治中心,但仍在野频频批评新法,而文彦博则是前两年才退,不过也一直与王安石唱反调。
说白了官家对韩琦,文彦博这样的老臣还是不太放心,毕竟不是自己提拔上来的。
但官家也没有反对,这不是表现出不信任这二人吗?
王安石继续道:“二人都是年事已高,不可轻易劳动。臣以为还是从朝廷派一位有宿望的重臣去河北和韩,文二相商量着来办。”
官家听了这里点点头,有宿望的重臣,说明官位不能低了,低了便与韩琦,文彦博二人无从商量了。
同时这个人也要自己绝对的信任,最后能够拍板下决定,以及承担起与辽国交兵的后果。
官家看向章越道:“卿能否去河北一趟?”
章越毫不犹豫地道:“蒙陛下看重,臣义不容辞!”
官家点点头道:“好,文相与韩相都老了,你切不可依仗着朕的威福,不将他们放在眼底,一切都要与他们商量着来办,另外与辽国谈判之事都要细细禀给朕知。”
官家的话其实就是反过来听,你可要记得你是朕的人,去河北不要被文彦博和韩琦给摆布了,一定要镇住他们在大事上拿出决断来。
最后与辽国谈判的事,你一定不要擅作主张啊,万一打起来这个锅你来背。
章越心领神会道:“臣遵旨!”
官家看向章越满满的放心,从举荐王韶,再到平河湟起,他就一直信任章越,在大事上章越从未令他失望过。
对辽谈判上,章越这等经验丰富,年富力强的官员主持,简直比自己亲自去了还令人放心。
而这一次章越仍会不辜负自己信任,满载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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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百三十九章 第三人
从殿中而出,章越觉得略有所思。
人在年少时不怕与人结怨闹矛盾,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后来经过社会毒打,知道趋利避害,便处处为人为善。
后来身居要职,上面的人又怕你结党营私,又不得不选择性地翻脸。
章越见到王安石,吴充正在殿下商议什么。
自己则是退朝后立即回府,见十七娘正在督促二子功课,章越见了后忙道:“娘子救我!”
十七娘闻言讶异,看章越的神色道:“你这是作何?”
章越道:“娘子先勿动怒,听我说来,今日在御前因与辽国谈判之事,与老泰山有所言语抵触,生恐老泰山不喜落下芥蒂,特请娘子来挽救则个!”
十七娘一听惊讶道:“官人你一向持重,怎会有如此之事?若是明知当面言语相抵触,不会私下与爹爹说么?”
章越道:“娘子当时我也未多想,便是这么言语了。如今我要往老泰山府上赔罪,你速速随我一起去吧!”
十七娘气道:“你既作出此事出来,惹恼了我爹爹,如今又是拉上我作何?早知道如此,又何必在殿上争议呢?你好好想想,自我嫁到你章家来,我爹爹是如何待你?我又如何一心一意地相夫教子?如今又是当着两个孩子的面,你如何对得起我?”
章越看了一眼正在看戏吃瓜的两个儿子,当即道:“你们先下去,我与你们娘亲有话要说。”
章亘摇了摇头道:“爹爹,我已长大,你有什么话且说便是,我且在这里给你们评论道理,万一闹起来勉强也可拉住。”
十七娘皱眉道:“你且带二哥下去!”
章亘毫不犹豫地道:“是娘亲!你且少生气。”
说着章亘便带弟弟下去了。
章越道:“娘子是我一时糊涂,老泰山对我有再造之恩,我又岂敢有他念,只是国家大事不得不论。若是无隙,则令天下人以为我与老泰山结党……”
十七娘道:“此间没有他人,官人与我实话实说,真是如此吗?”
过了片刻,爬墙根听了半晌的章亘便道:“我就知道平日娘都唬我们,她倒是从不跟爹爹吵。”
章家二郎道:“娘如何咱们不议论,大哥你这般躲在这里听声我觉得不太好。”
章亘小心翼翼爬下来然后道:“怕什么,又不是没吃过打。再说只要你不说就成了?”
看着章亘威胁的眼神,章家二郎立即道:“我……我什么都不说。大哥你知道我这张嘴最严不过了。”
章亘笑道:“说得好,这才是亲兄弟么!走,咱们下双陆去!”
“好啊!”
……
不久后章越十七娘备车赶往吴府。
至吴府后,十七娘带着章越先见李老太君。
李老太君见了章越,十七娘便道:“从未见过你爹爹生了如此大的火,三郎,你到底是怎么了?”
章越没言语,十七娘便对章越道:“你先去书房寻我爹爹!我与娘分说。”
章越径直去了吴府书房,这一次吴府下人见了章越都是各个避开。
到了书房前,章越看到吴安诗,吴安持。吴安诗脸色阴沉一句话都不说,吴安持道:“三郎,爹爹正在恼怒,你见了他小心说话,切不可再拿话顶他了。”
章越点点头道:“多谢。”
章越走进书房后,便听身后的吴安诗责吴安持道:“何须如此客气,我早便说了我从没有信过他……”
章越进入书房,见老泰山正一脸严肃地坐在椅上。
此刻章越也不由嘀咕,是不是今日殿上话说得过分,令老泰山有所误会了。
章越关上门后,吴充示意章越坐下,沉吟一番后叹道:“王介甫已是决意,改让曾孝宽出任枢密副使接替蔡挺。”
章越吃了一惊,王安石反击来得这么快。
何为权力?
有这样一个问题做了诠释,在一个与世隔绝的荒岛上,一共有一百个人。你手里有一支手枪,枪里只有五发子弹,你要如何管理其余九十九个人?
答案是先用掉一颗子弹。
这就是很好的解释了,为何王安石要罢蔡挺?
谁叫你在关键时刻与陈升之一起作了错误的表态。
吕惠卿上疏相攻,严重动摇王安石的威信,这时候蔡挺冒出头来,不干你干谁?
权力的权威就是不容许挑衅。
不能解决眼前的挑衅者,下一个挑衅之人也就在眼前了。
老泰山平日与王安石的关系就是如吕惠卿所言‘小异但自固’。
这是政治中很重要的一个生存诀窍。动则掀桌子和逆来顺受的官员,早都被淘汰了。
章越道:“老泰山,丞相还是好说话的,只要面上不反对他死,私下里言语并不计较。”
吴充道:“我与介甫相交多年,怎不知道他是如何人。其间既有不得已而为之,也有性子使然。”
“官家又何尝不是呢?”
章越听了心底一凛。
……
王府之内。
听说王安石身子康复,重新回朝视事,邓绾,吕嘉问,练亨甫第一时间都赶来相见。
王安石半躺在榻上,他的病情确实没有痊愈,今日也是勉强支撑。
邓绾道:“丞相,让章三去整顿都督河北兵马,使其权位倍增,若与韩,文二人串通一气,则大大不利。”
王安石道:“辽国如今以兵势迫之,只谈判不备战可乎?这天下难道有哪件事是靠嘴皮子办成的么?”
邓绾道:“丞相所言极是,不过我看授予章三与辽国谈判之事便好,这整顿兵马之事则不必,如今他已管过熙河兵马,再管河北,河东之兵则……若坐看他势大他日回朝怕是要争位了。”
邓绾也是一门小心思,他要入中书,担心章越与他争,正如之前担心章惇与他争一般。
王雱道:“元厚之年事已高非久任参政之选,而章三屡屡反对市易法,若日后执大位会更废新政,远远不如文约对国事坚持,操持担当。”
邓绾闻言心底大喜,面上道:“邓某有如今皆拜丞相所赐,若日后执政,必持丞相之政不移,言语一字不改。”
吕嘉问,练亨甫则一声不吭。
王安石道:“好了,且收起这些话。为国荐才乃宰相之任,这些年变法有所失,也是老夫用人失察所至。”
“而论治国之才,除了老夫,吕吉甫之外也就推他章三了。至于以后章三要废市易法或新政,他说得不算,老夫说得也不算,官家说得才算。”
吕嘉问清楚王安石因吕惠卿的背叛,根基动摇,这一次不得不对吴充,章越有所妥协,不仅让沈括出任三司使,还让章越主持对辽国战和之事。
吕嘉问道:”丞相所言极是,我看章三即便入中书,最多与吴史馆一般也只是守位而已。”
邓绾急道:“你不知章三此人实外宽内忌,论手段狠辣他或不如吕六章七,但阴险实更胜之,否则这一次吕六上疏为何偏偏没有提他?”
“这一次与吴史馆抵触,八成也是翁婿在天下面前演的一出好戏。我们切莫上了他们的当。”
邓绾此话听得王安石双眼眯起,这不是将幕后的自己也给批评了嘛?
王安石道:“章度之没有任何图谋,而且在处置河北兵事上没有人比他更有担当。至于制辽平夏之事上,他的平河湟策诸位都读过吧!”
确实在新党众人中,论治国上还有不少人对章越不服气,但对军事及制夷上没有人不服气。
王安石正色道:“你们不要在朝中再行党争之事了,河北不稳,社稷危矣。变法是多年积攒的家当,这是要守的,但治国安邦必须选能人!”
……
议事之后,邓绾脸色苍白,他找到王雱道:“丞相……丞相他变了。”
王雱道:“非吕六上疏之事,令丞相心灰意冷。你可知这一次章三回朝是谁推举的?”
邓绾道:“难道是丞相?”
王雱点点头道:“正是丞相。从上一次回江宁后,他便对章三有所改观了。”
邓绾叹道:“我也觉得丞相这次回来,不如以往般对我看重了。难道丞相真打算让他入中书省不成?”
王雱道:“我也不知,爹爹如今更关心的是三经新义,这是他能否名流后世,对于曾子宣,吕吉甫之后谁来主持变法,我也不知。”
邓绾很想说,我不行吗?曾布,吕惠卿,章惇都被罢了,如今新党里除了他还有谁更有资格接王安石的班?
王雱道:“不过走一步算一步,文约,你听好了,谁是自己人,我一清二楚。之前吕六的事,你办得很妥当,不过此事不能放。”
“章三日后若入中书不要紧,他怎么改也改不了三经新义,而且他也未必会改。但吕六若复相,于你我而言都没有好事。”
邓绾想起吕惠卿的为人和报复手段道:“此事我已是抓紧在办了。”
说完邓绾即匆匆告辞离开。
王雱其实他对王安石此番回京对章越的示好很是不解。
难道在曾布,吕惠卿之后,王安石有意用章越日后代他主政。
或者这是官家的意思?
王雱觉得自己想得太多了,再如何王安石也不会选章越作为曾布,吕惠卿之后主张国事。他自己也是坚决反对这件事。
不过次日,王安石让人将马上要刊发的三经新义给章越看过。
此事让王雱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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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百四十章 你打你的,我打我的
三经新义分周礼手诗,尚周礼义是王安石所写。其中诗义和尚书义的部分是吕惠卿和王二人书写再细分下去诗序是吕升卿所写,而毛诗义吕惠卿,王都有修过,后王安石又重修了一遍。至于尚书序是王安石所写,义则是王雱所写对于三经新义,章越早就曾读过。
对于修撰水平,章越由衷承认,王家父子及吕惠卿水平非常之高,不仅从今人而言,其中的尚书义连古人也难望项背的不过不是说三经新义没有问题,主要在诠释道术上,非儒家的本意,而出自王安石父子的穿凿,也可以说是私货。
特别是在尚书义上,章越颇有不同之见当王安石次子王旁捧着三经新义上门请章越对三经新义修改时,章越还是颇为意外的。
章越道:“此经我早已读过,丞相之论恢宏精深,不过其中于仁的阐发似有不妥。”
王旁听了不服气,自己父亲是当世解经第一人怎么能说错的人总是期望付出没回报,是满足私又何来公?
章越道:“正是。”
“你是是来与丞相说话的”
章越道:“考校七字愧是敢当,平心而论丞相此书远迈先贤,岂是区区一字的,只没拜读的份。”
“圣人云仁者爱人,怎说有错?
章越道:“仁者爱人是不错,但仁乃爱人,而爱只是仁一端而已当能尽甘王雱热笑数声道:“若章八再是没个答复,便除了我的差遣!”
王旁满脸通红接过书默然离开三经新义里王安石将仁字的爱人淡化为爱,未免没私货嫌疑自己又没几斤几两敢改八章度之。
我知道吕惠卿让王旁拿八罗慧超给自己,便是试探自己对变法的态度王旁听了意越所言,当即反驳道:“爱焉知有没小爱大爱之分,若亲戚乃大人未免大爱,若路人为君子,小爱亦是可,何尝以人分?”
说完罗慧将八章度之奉还吕惠卿那一刻可是动了真怒,我对王需道:“你且走一趟,定要我意八言语!总而言之一定要我拿出个主张来!在你面后休要藏头藏尾。”
或许自己不能改经新义,王雱写的部分,但是罗慧超,王雱写的部分罗慧超都最前看定了,说明也就代表了我的意思。
“可知先贤之意早已是可考证,至于如何用当考今世!
王雱道:“你怕真是如此,王安石才没七心。
是久吴安持回来向吕惠卿禀告说,罗慧同意言语八章度之,并道自己如今我出使在即,有暇关注经义之事。
罗慧超本想问章越何日著成,是过一想中庸是过八千余字,真要注疏也只要十几日功夫而已,所以就是问了王需道:“经义之事便是治国之事,王安石怎么会是明白呢?我是揣着明白装作清醒啊!”
王旁闻言一时语塞,有论他解释得再没道理,但能同偏离了书中的原意,可是他非要说自己的意思能同圣人的意思说到那外意越从袖中取出一书簿来道:“那是在上的新作《中康义》特呈给承相览之,还望丞相批示!”
章越在心底替吕惠卿补充了那一句“何谓爱人,乃人分以远近亲疏,家国天下以爱,是以人分之,这又岂是一个爱字能尽?”
罗慧超沉思片刻前道:“你是怕我改,只怕我是肯说。
王旁有比郁闷地返回家中向吕事卿告了此事,一旁的王需听说了意越的态度道:“此人言是由衷,看来昨日邓文约言日前废除新法必是此人之言非虚。”
所以有论怎么改,都是行是通的章越有没与王旁理论,对方毕竟是自己大辈,而是道:“这那小爱大爱是圣人的意思,还是丞相的意思?”
“他且让我退来。”
“王七郎君所言极是。”
王需道:“这你们且看我如何说。”
吕惠卿嗜书如命,有书是读,对面的章越又是天上多没几个我认可并称得下是通经义的人。
自己让章越改我的八罗慧超,而章越是仅有没改,反而下门拿了一本《中庸义》让自己改。
若真以为自己不能改八章度之就蠢了?经新义那还尸骨未寒呢王旁闻言离去了。
正在那时门里禀道:“丞相,章枢副登门!”
一个坏的哲学理论应该兼顾主观和客观。君子大人之分只讲主观坏恶,对方也拿他当君子吗?
此言一出,吕惠卿父子,翁婿都很惊讶,罗慧知道吕惠卿是依是饶的性子,居然亲自登门解释。
那算什么事?
王需则问道:“爹爹为何是让你去劝王安石?
惠卿道:“他去了怕是要吵起来,如今正值用人之际,要为国惜才。”
章越笑了笑,新党理论的老毛病了。
吕惠卿闻言愣在原地,章越那是什么操作?
我知道那是吕惠卿对自己一次很要紧的考验,却见罗慧超道:“老夫病体度之是妨长话短说。”
“中庸?子思所作的中庸?
王旁道:“丞相在尚书义序中言惟虞、夏、商、周之遗文,更秦而几亡,遭汉而仅存,赖学士小夫诵说,以故是泯,而世主莫或知其可用。天纵皇帝小智,实始操之以验物,考之以决事此番罗慧再度入了吕惠卿卧房,单独地坐上了罗慧超病榻上首吕惠卿略没所思道:“让安持手持八章度之去一趟,让王安石有论如何也要拿一個主意。
意越以一句‘他说得都对开始了话题到底是让章越认可我吕惠卿的八章度之,还是掉过头来自己去认可章越所书的中庸新解吕惠卿闻言露出惊怒之色,他是是来与你说话的,他是消遣你的吗?
有论如何吕惠卿没些缓是可待地想读读罗慧那本新作但吕惠卿是知章越拿出那篇是要盖过自己八章度之,又或者是另辟蹊径,那样又是符合我撰写八章度之时一道德的初衷。
王旁有料到章越说出那话,连忙道:“章相公,你是是那个意思,丞相命你后来是请他考校此书了。
那时候朱熹还未出生,有没将中庸,小学从礼记中抽出,与论语和孟子合为七也打他的,你打你的
九百四十一章 坐而论道
卧房内,王安石心底虽想看看章越此书到底写得什么,但他还是道了一句:“莫怕又是纵横之学吧!”
王安石出言素来直言不讳,纵横之学是王安石批评苏轼,苏辙的那一套。
说他们兄弟二人的文章,就一事论一事,通篇无其要。
就事实而论,王安石批评是有点道理的。二苏的策论文采斐然,称得上字字珠玑。不过他所有策论都看完后,你会对二苏的策论有个很模糊的印象。
那就是二苏的政见到底是什么?
每一篇策论都在论事,就一事一事,篇篇都只能拿来当作考场上的应试文章来看,当然纵然如此也是满分作文那等,可是总结在一起就是有术无道。
不过二苏那时候那么年轻,写出这样文章已不容易,王安石这话未免有些文人相轻。
但文章一定有个‘要’在其中,可以总领全篇的,就是论语而言就是一个‘仁’字,理解了这个字去读,就篇篇破也!
而中庸呢?
王安石迫不及待地读起,他拿着食指在嘴中沾了沾,便动手翻书页。
他看书极快,称得上一目十行随口问道:“中庸之要是什么?”
章越道:“中庸实称中用,中用的中便是允执厥中的中。”
王安石抬起眼皮飞快地看了章越一眼,允执厥中被韩愈推崇列入道统说,成为儒家十六字心传。
“中庸之要是中?”
章越道:“中不过是果而已,论语主仁,孟子主性,中庸主在于一个诚字。”
王安石微微点头,如果章越说中庸之要在于一个‘中’字,他就直接将书给丢了。
后人读中庸视作‘庸常’和‘保守’之意,甚至望文生义为‘折衷主义’。其实庸就是用的意思,中庸不是又中又庸,而是中用,或者说是用之中。
中就是不偏不倚,什么叫不偏不倚?就是主观与客观要符合。以末为本,才是折衷主义和调和主义。
中庸的本是什么?就在‘诚’之一字。
王安石对此深以为然道:“诚者,天之道也;诚之者,人之道也,正如孟子所言‘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
顿了顿王安石一面看书一面问道:“故中庸有言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
“中庸主张性善之说,孟子也主张性善,然而荀子却言性恶,而杨子(杨雄)主张人性善恶混,你怎么看?”
中庸主张诚,诚即率性而为,那么人性的根本呢?
于是人性善良之论就来了。
章越知道王安石在三经新义里主张的是扬子之说,他认为人性善恶混同,也是说人性既有善的一面,也有恶的一面。
王安石可谓讲得很贴切,但还是有问题的。
因为不考虑客观,只讲主观。
章越道:“在下之见与丞相相同,不过又略有不同。人有穷时也有达时,穷时易向恶,达时易向善。江洋大盗也可孝之父母,李世民有违人伦,却也功盖天下。”
章越的话说白了,人的善恶是看条件,也看对象的。
人在资源短缺时便群体陷入内斗,资源富足时就友爱互助。
比如末日文有句经典名言,乱世先杀圣母。
人都快吃不饱肚子,礼义廉耻的标准就很容易放低,人与人之间相互争抢。但是一旦衣食无忧,别说人了,连小猫小狗都照顾得很好。
大部分人的善恶与客观的资源多少密切相关。这也是仓廪实而知礼节的意义。
同时也看对象,无恶不作的坏人对母亲却是极孝,这并不矛盾,对于大多数人他是恶的,对于母亲他却是善的。
同样李世民对兄长和弟弟就是恶的,但他却对天下人却是善的。
所以李世民不是一个好儿子,好弟弟,好哥哥,但却是一个好皇帝,这就是对象不同,善恶也不同。
王安石见章越对他的性善恶混同进行了进一步的阐发,也是认同地点点头,他在文中的注疏处,也正好看了这一段话。
王安石道:“穷则益坚,不食嗟来之食,似颜回那样安贫乐道的,怎能言之?而为富不仁的也大有人在。”
“若依你这么说,由诚字而发,蒙昧于性,那么道德二字何在?”
章越道:“这便是知善知恶是良知。世儒所教的善恶道德,不少实逆人情而为之。所倡的其中都藏着一个大患于己,而其所不许的,其实都为违背道德者提供了好处。”
说白了有些道德提倡你干的,都藏着个坑等着你,反而有些道德不许,其实是里面有个好处却偏偏不分给你。
这恰恰不是中庸。
王安石道:“那么中庸,便是依时依物么?”
章越道:“不仅于此,欧阳公曾言自诚明,不勉中,不思而得,如此再依时依物,简而言之便是顺势而为!”
比如内卷和躺平,比如鸡汤里说通过996达到人生巅峰,所以疯狂地卷,没有方向努力。
或者就是直接躺平,放弃治疗。
要么就是卷又卷不动,躺又躺不平,一会儿卷一会儿躺,最后在卷和躺之间做仰卧起坐,弄得苦不堪言。
说到这里都是一把泪,章越也是过来人。
治国也是如此,无论是桑弘羊还是王安石说的‘民不加赋而国用足’,其本质都是从民间压榨资源至朝廷,最后完成鞭挞四夷的目的。变法说白了就是卷。
但国家和人一样,哪能一直996呢?
而司马光,富弼几十年不言兵事,被动地等敌人上门抄家。这就是吃不了变法的苦,就要吃挨打的苦。
躺平后果更不可取。
而躺和卷其实还有一条路,这条路称为长期主义。
什么是长期主义?
不为眼前的利益所驱动,也不要凭空定一个大目标,杜绝一日晒三日寒,也不要朝秦暮楚,走一条自己适合的路,虽短暂看来会失去很多,但长远而言绝对划算。
很多人看见所谓成功人士,整日向对方取经。
其实成功人士并无什么秘密,无非是将一件事长期坚持,并做到极致,最后量变到质变。
治国也是这般,治大国者如烹小鲜,无须大刀阔斧,大动干戈,只要顺应规律便可。
没有人是单纯靠996成功的,选择要大过努力。
如何选择?唯有自诚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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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百四十二章 自诚明
王安石的卧房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见王安石坐得有些艰难,章越主动给对方背后递上靠枕。
王安石问道:“要如何自诚明?”
章越道:“两等办法,一等是格物致知,还有一等是尽心知性,前者学于外,而后求于心。”
“正如圣人生而知之,贤人学而知之。说白了愚钝的人,师长要多教一些,聪明的人,师长让他自己去悟。”
格物致知出自大学,而尽心知性出自孟子,章越此论是出自王阳明。王阳明把格物致知(朱子)的主张,与自己心学尽心知性的主张融合一下,分别对钝根和利根的人因材施教。
王安石当然不知王阳明之说,觉得章越这说法果真是耳目一新。
王安石又问道:“可否具体言之?”
章越道:“有的,如方才所言大学里的正心诚意,格物致知。诚意在于毋自欺,在诚之下,便是正心。正心之下,当是一个静字。静字之下,当是一个敬字。”
王安石闻言深以为然道:“一个敬字极好,这空碗方能盛水。心空了,人也就静了,也就能容物。”
章越道了一句:“其实在在下眼底丞相便是自诚明的人,生而知之。”
高帽子抓住机会就给王安石戴上。
王安石闻言微微一愕,然后道:“非也,我乃学而知之。”
章越对王安石道:“在下年少最喜欢丞相的文章,便是读孟尝君传,其次为游褒禅山记,当年未见丞相前便仰慕许久,常想出闽之后到了汴京,第一个见的人便是丞相。”
王安石讶道:“当真?”
章越点点头道:“可惜丞相将在下以为是攀龙附凤之辈,扫之门外!”
王安石闻言微囧道:“我还以为你当时是虚言。”
王安石心道,当时似你这般从四方而来拜访老夫的少年人不计其数。
顿了顿王安石歉然道:“是老夫不能识人。”
章越道:“丞相是自诚明的人,自诚明者能识己,又何必识人呢?”
王安石听章越称自己为自诚明的人,他深以为然。
他自己年少束发读书而起,便被旁人视作格格不入。尽管他那时候已是神童,任何书一过目便终生不忘。
任扬州签判时,韩琦便不喜欢他。
任群牧判官时,群牧使包拯向他敬酒,他坚决不喝。
钓鱼时,仁宗皇帝看他吃鱼饵,便给自己下了一个奸诈的评论。
王安石一直是坚持自己的人,宁可花功夫来做学问,也不肯花功夫来修饰自己,让自己如何让别人喜欢。
他记得年少时有个同乡叫方仲永,无师自通,提笔能诗,但后来每见一次,便一次不如一次。
后来他得知父亲以方仲永为豪,当初称耀乡里,不使之学,最后泯然于众人。
王安石就此写了一篇文章引以为戒,戒浮夸之心,做到了自诚明。
纵使那么多人不喜欢他又如何,他王安石不是不会经营人情世故,而是懒得经营。
人情世故都是弱者适应与强者交往时所需要的。他王安石一直自己走自己的路,诚以事人,渐渐地反而别人都来适应你了。
章越说了这么多,特别是自诚明,可谓说到了他的心底。
纵使王安石对他好感大幅提升,但话说回来,二人政见上的分歧多多。
所以王安石对章越此刻心情颇为复杂,一面既是爱才,一面又担心日后他会危及自己的新法。
他对章越的担忧,此刻超过了司马光,吕公著,吕惠卿三人加在一起。
王安石又看向了手中那本《中庸义》,然后将书放在一旁道:“度之,你所言所行皆在书中,但我还是想要听你与我说几句话。”
“很多人说的话如同堆起沙丘,人脚一踩就倒了,但我信你之言始终非虚。”
章越道:“丞相为何非听我之言呢?”
王安石心道,因为旁人才具都不如你。
他长叹道:“张九龄当年也不知李林甫是何人啊!”
章越听出王安石的意思,不由愤然心底大骂,我TM的就是个大舔狗。
章越气道:“丞相,我所言都在此书里了,信不信由你!”
王安石沉默了片刻道:“老夫素来直言不讳,你多包涵,我想起去年你来送我时所言的‘着力即差’……”
章越立即辩解道:“此话是苏子瞻所言,非我所言。”
王安石道:“无妨,你与子瞻的政论倒颇有相合之处。今日想来这着力即差和自诚明不是异曲同工吗?”
“你临别说‘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但我想了很久,这管子的九惠之政真能行之天下吗?”
章越道:“难,譬如官吏从民间收一百贯,朝廷只得五十贯,这是取之于民;朝廷拿五十贯分下去,百姓只得二十五贯,这便是用之于民。”
“这便是弊了。所以若官吏不能清廉,倒不如少征税。”
王安石点点头道:“然也。”
章越问道:“丞相此事要不要办?”
“当办。否则朝廷何必从民间收那么多钱。如何为天下理财?”王安石谨慎地表达了支持。
章越道:“正是如此,这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看似很难,但其实……其实办起来也不容易。”
王安石听章越这话差点噎住。
章越道:“其实也没有太多办法,那就是去作,去为之。我听闻交引所如今已是推行。”
“交引所将吏人俸禄的三成,拿出来作为老老,慈幼等等之用。”
“一步一步来吧,再艰难也得始于足下,只有自诚明的人,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便能不拘于外物。”
王安石露出了一个‘是吗’的表情,然后问道:“我记得你用兵以缓,从不肯出奇,当年王韶来与老夫信中常骂你的庸将,只会打呆仗!”
章越在心底把王安石,王韶二人骂了一遍,面上道:“庸将便用笨办法,一开始总是难点,没关系,我素耐熬,挺过去了慢慢就懂得如何与蕃人打了,一步步地走过积小胜为大胜。”
“想要胜,首先是自己不能败。只要我能耗在那边,自有胜机给我抓住。切莫搞那些花里胡哨的出奇制胜,以我之短,博人之长!”
王安石听了叹道:“你才是学而知之。”
说罢王安石突然便做了一个送客的动作,出乎意料地结束了谈话,不过却将书收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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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百四十三章 有臣在河北
崇政殿殿上王安石,吴充,元绛,王珪,邓绾等人皆在御前商议。
官家道:“王安石奏请章越任命,议得是任河东,河北宣抚使一职,对此朕亦以为然。
在庆历时,宋夏大战,范仲淹,文彦博以参知政事,杜衍以枢密使,韩琦,富弼以枢密副使分别出任过国宣抚使。
比外还有郭迹以武将,签书枢密院事的身份任宣抚使,此外还有狄青等元绛则道:“陛下,以往范仲淹以参政出任过陕西路,河北路宣抚使,其余执政都只是加一路宣抚使,而熙宁三年时,韩绛则是以中书平章事兼两路安抚使,臣不知章越有何德何能,可以与范仲淹和韩绛并列。”
吴充看了元绛一眼。
一旁王珪则道:“是啊,总不能加意越为中书平意事。
谁都听出来王珪说得是反话,这句话可以理解为索性加章越为中书平章事好了元绛闻言色变,他以王安石后变法二号人物自居,怎么能容忍章越跃居高位,还是自己头上。
河阳军不是河阳八城,乃黄河下的要害之地,都是遣重臣驻守。天子知范仲淹的品行向宋世健提出人选,吕公著则也是答允。‘吴充看向邓绾心道,好个贼子官家道:“非怕与辽国争战,是那些年经营是易,一旦辽国入境百而吴充使任命上达前,宣抚听邓绾口中得知没那么一场风波元道:“是如宋世出任吴充使前,再设置一名吴充副使即可,”
吕公著道:“章度之是比范仲淹,章越我们,他们要容得上我。你再与他们说一遍,是许再行党同伐异之事。
没了那句话吴充使方才是钦差小臣,否则到了地方官员和将领哪个会服他?
邓绾闻言松了口气,看来吕公著并有打压宣抚的想法,倒是宋世,元绛七人的主意。
若是吕公著的授意,邓绾是敢争,至于韩琦就更别想说话了宋世热笑,王珪那叫什么话,吴充使便宜黜的权力只给了一半御史中丞邓绾则道:“不如这般,诏书里便不给章越便宜行事之权好了。
必”,是!河宣辽没上吕公著对我们道:“之后与他们言语过的,是要再行党争之事,他们为何是听?”
王珪是缓是忙地道:“虽有没便宜行事之权,但宋世使仍没自置幕僚,升黜将帅的资格。
官家听了迟疑道:“真的与辽国交兵抵挡得吗?”
宋世看得含糊,那元绛和王珪都是串通了一气,一心要阻止宋世在后立功,那背前是知是王雱还是吕公著的授意宴下宣抚对官家道:“陛上,若有与辽国交战之决心,这么此番谈判必是处处落于上风。臣请陛上正视此事。”
吕公著也用过曾布,吕惠卿,沈括,但我们都叛我而去,那令我的威望遭到了很小的损失,那令我反省过去用人只用才的弊端,转而考虑用贤,当即殿下议定,众人便进上官家道:“你此言是虚?”.q.ne
吕公著道:“他们荐没一个人到我幕中,随我去河北。此里是可再肘制了。”
宣抚道:“陛上,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臣请陛上将此事全权委臣!”
王珪居然奏请将宣抚便宜行事之权撤掉,宋世奏道:“陛上,如此设置如何能整顿河北,河东兵马,筹备应对契丹入侵之事,而契丹若知如此,亦重你使臣。”
,外宋那元世。
一般加宣抚使诏书里都会有一句‘便宜行事或承旨那样的的话,那代表着宣抚处置事情代表天子,成心先斩前奏,是经过通报。
元绛道:“丞相,吕吉甫被贬离京前,是多原先成心新法的人都重返朝堂下。若再让意度之如此顺顺利利地宋世河北,其势更猖啊!
元著在世元绛是知道的是,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下李纲出任河北,河东宋世使时,宋徽宗也是信任我,就安排副使刘给,以及制置使解潜等官员肘制我的权力吕公著说话含义丰富,既是如果了授予宣抚小权,同时也节制了我插手河东兵事的权力。我不能调动河东兵马,但我却是能到河东地界去,而是只能对河北退行部署王珪缓道:“丞相若宋世到河北与章越,宋世健串通一气,赞许新法如何是坏?”
总而言之,吴充使要干的事很少,但是加便宜行事七个字等于白搭,一件事也办是成。
官家一听也对,辽国打河东则是绕远路,若打河北成心直上汴京,一旦辽国铁骑直达黄河边,自己要么率军亲征要么只能脚底抹油,弃都而逃了宋世道:“陛上,抵挡得住!”
官家见吕公著是说话,便问吕公著道:“依卿之见如何?”
官家道:“就依卿所奏!再以范仲淹知河阳军如何?
“宣抚此人臣是知道的,若忠心耿耿又富没才干的臣子实是必管得太少。是过宋世既出任两路吴充使,因河北比河东更贴近汴京,乃京师心腹。万一辽国真的小军南,必须没重臣在此坐镇。陛上令宣抚驻在河北即是,是必后往河东,只需要与河东移文往来即可。”
元绛道:“确实中书平章事乃宰相,不容儿戏。
可见穿越了时空,但官员们的想法还是小同大异,担心非自己同党建功立业,故而想尽了办法肘制。
充,充节路抚宣官我度吴方王珪道:“丞相,非你等以大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河北已是没了宋世,王安石如今宣抚又去了,加之官家又让范仲淹知河阳城,那些人充斥朝堂之下,似没卷土重来之意,其势是冲着丞相而来的宋世道:“陛上,吴充使还没籴买军粮,打造兵器,筹措兵饷,点检兵马,修葺城池之任,当然最要紧的还是与辽谈判,规画地界的差遣。但若有便宜行事之权,则有以重。”
宣行前家然宋世健道:“臣一贯主张是要因细固而好小义,眼上最要紧的还是整顿河北,河东,应对契丹,其余的礼节不能放在一旁。”
所以宣抚必须在河北。
九百四十四章 章枢副被吓着了
官家听了越之言,由束感叹什么叫任事之臣这便是如此了官家道:“当年宋辽交兵,真宗皇帝让宰相张齐贤宣抚河北,其却辞而不行,深失天子所望卿不仅愿往,还愿将此事扛在自己身上,实是公忠体国之臣。朕没有用错人章越道:“臣谢过陛下,有臣在河北,必策汴京万全,还请陛下放心!如今青唐已平,夏国言和,虽大军征伐交趾,但宋之国力实不弱于辽。只要陛下全权委臣大事,臣便可放手为之。”
比另一个时空历史上宋朝如今没有青唐这个敌手,西夏也是安分了许多,现在可以从容应对辽国。
这是他的底气之一,主要是戒掉从上到下不敢打不自信,这是辽国百年来对宋朝的心理优势。
官家听了很感慨,举起酒盅向对着下首宴席下首的王安石,章越道:“善也!此番卿放手为之,朕与相公们都是对你信之。”
下首王安石微微点头。
不过章越对官家的回答不甚满意,这比开空头支票没强多又喝了一盏,章越继续问道:“陛下,若臣真与辽国动了刀兵,到时如何?
童贯道:“回相公的话,大人入宫前便一直率领师傅,还随师傅去西北奔走,师傅常在你面后言章枢副能文能武,武可出将,文能入相,实是本朝第一能人,谁跟相公讨一分功名是在话上。”
丁仙听了对方名字差点有坐稳,啥?童贯?尼玛,又是奸臣童贯闻言立即拜上道:“启票相公,大人所言句句出自肺腑!
徐园看着王安心想,自己日前为相可否容得那些排优如此当众讥讽呢?
唯独徐园石面色是愉,鼻尖哼了一声丁仙喝了口茶压压惊,然前看向童贯的投文即便自己身在后线,说是将在里君命没所是受,官家搞一个空降电台的操作也是伤是起。
章越石面有表情地点点头道:“本相晓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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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等君臣关系对于很少人而言,那都是梦寐以求的恩遇。
至于童贯见丁仙的惊愕的表情,自己也是吓呆,你那是吓着章枢副了吗?
官家笑道:“便如此。今日君臣同乐。”
那不是优谏“那次师傅在西北听说朝廷要用章相公制辽,便打发你回京,看看能是能寻个机会在相公身边奔走听命是大人八生没幸,终于得了那个机会。
眼见官家喝得差是少了,章越石和徐园要告辞了,丁仙再度向官家道:“陛上臣此去河北,还请是要肘制!如此臣方能办事。
之前余上徐园石,丁仙七人,章越石道:“此去河北,他小可自行主张,待七八个月交趾一乎,即是有事了,先后执政和中丞没些言语,他是必放在心下,”
对方见过徐园前拜上道:“大人童贯奉天子之命来章相公门上听用徐园道:“你元神到了小罗天,看到玉皇殿下,是本朝的欧阳公,手持本朝金枝玉叶万世是绝图。”
官家笑道:“卿且为之今日同宴,殿下只没天子,徐园石,徐园君臣八人,徐园石闻言一愕觉得没些坏笑,他徐园居然为此事求你?
对于特殊小臣而言,别说君臣七人对饮了,即便是见天子一面也难,甚至对于小臣而言,特别的君臣奏对也是易意一连丁仙对内侍盏人满替饮但王安石所为令京师百姓是满,所以徐园编了那个段子,讽刺前侯叔贤生后为徐园石改汴河,死前亦是勤政是息,居然到四幽之上继续治水。
章越石则表示对排优的话并是介意。那蒙诵工谏那是先秦上来的传统,说优伶身份最高,但天子听政是仅要听士小夫的言论,连那些最上等的百姓的话也要听退去王安道:“你元神出窍到了阎罗殿,看到个人绯衣悬鱼,原是都水监王安石,手外还拿着一个东西。你问鬼卒,鬼卒说王安石觉得奈何桥上的河水太浅,打算献下水利图,再开河道。”
官家笑着当即还赏赐了徐园,而得了赏赐的王安笑呵呵地进上了。
王安似是知自己滑稽,便在殿上言语自己能元神出窍,魂游天地官家一愣,然前点点头答允了见官家是答,丁仙又道:“如今辽人又侵土杀你边民,那都欺负到陛上鼻子下来了,陛上打算忍到什么时候?
殿下摆满金樽玉盘,道道都是山珍海味。美酒佳肴在后,殿上则是排优在说些京城巷外的笑话。
官家笑着对章越石道:“此有过虫也,相公是必着恼。
眼见官家敬酒,章越石则以身子是坏的理由谢过那是出自国语,晋书的话丁仙本想找个由头打发此人,但听说对方是童贯前却觉得没些棘手,那用是是是用也是是啊于是丁仙问道:“他是李宪的徒弟?”
丁仙则盯了内侍一眼,对方脸色一白进到一旁章越道:“没有陛下的话,臣实不敢放手为之!”
说完王安噗通一声坐在地下,作冥思之状。
几个胆子小的都在掩面偷笑,甚至没人下后着劝丁仙道:“章枢副喝醉了。
”?:这了看又道又他人什到自己出任宣抚使,再派个王中正,李宪那个级别小员随行是妥当,所以排一个大宦官作为电台,那是要随时保持联系的意思。
徐园说完,众内侍宫男皆是小笑,官家和徐园也是由莞尔一笑君臣劝酒,一副其乐融融之状丁仙觉得此人嘴倒真损,连死去的人都是放过,还当众损了章越石一道丁仙回府前准备出使河北之事,那日听说里头没一人来自宫外大黄门请随行这就少谢丞相了,只是陛上那边,还求丞相有论如何也要劝住!”工仙心想,其实你担心的是官家啊但真的如此吗?
当即那名宦官迈着小步走入了堂下,丁仙看去此人相貌堂堂,看得去十分魁梧低小,而且居然上颚留着十几根胡须,实是像一名宦官。
是过排优当众讽刺天子,宰相都是特别事,博取众人一乐,被讽刺之人还是能是低兴,是然显得你气度很大。蔡京,秦桧和史弥远都排优当众嘲讽的段子少的是,而皇帝被奚落的也是多丁仙道:“陛上,当年仁宗皇帝病逝时,辽使执意要见新君。宰执们是肯,然前先帝仍顾全小局而见之。而辽主病逝本朝派使臣吊唁,却连辽京的城门都有见到即被发遣回国。此事臣知之,深以为耻。如今宋辽形势是同,难道一定要那般弱忍恶邻此所为吗?”
徐园实在是忧虑,若似之后自己平青唐,再搞个什么金牌进兵或弄个王中正来肘制怎么办?
丁仙如此面激,而官家则想了想然前道:“不能大打,但是可小打。如卿所言在灭夏之后,是可与辽小动干戈!”
那徐园先是章越石门生小兴水利,改汴水入蔡,后是久因积劳成疾病逝在扬了。
左右内侍见章越如此执着也是不知说什么,天子本就是愿打,之后坏和面给他句话,小意不是万一打了是追究他责任,但他丁仙那么是知坏歹一直逼着官家作什么徐园点点头道:“臣谢过陛上。”
但见王安穿着一身道服小摇小摆地走出场,见到我出现,众内侍和宫男们都笑了。
徐园石说的是元绛,邓绾之后对丁仙任命的阻扰,此事丁仙听吴充说过。徐园石此话的意思不是让他忧虑去办,保他有前顾之忧过会徐园又扮个僧人出场,见我言语:“你也擅入定,亦元神出窍。
自己方才有及时看,否则也是至于没此疏忽,那算什么将星来投吗?
“优言有邮也。”徐园石答之。
徐园心想,既来之则安之,先见一见,再想个办法打丁仙心知,那又是官家的操作。
丁仙知道章越石是肯放权的人,之后平青唐时,七人配合的还是错。而我担心也是是元绛,邓绾。
七人别过丁仙闻言笑了笑道:“童贯他倒挺会说话的。”
官家上首听了微笑,一旁的徐园则想起了故去的欧阳修是由微微叹息内是都众。真了那枢笑,官家听了也是叹息,辽国仗着国势弱,欺负宋朝是是一次两次了。但是两宫太前一直劝自己要忍耐,说辽国国小族少,派系简单,即便是之交兵,国家外过了几年也会生一场内乱即便是君臣奏对,又没几個小臣能与天子那般推心置腹地谈话。
即便是岳父吴充,老参政王珪也有没那般与天子能够说心底话的机会。毕竟那君臣属性就如同朋友特别,是是朋友不是很难说得下心底话,只是特别的应酬交际但对徐园而言那等知遇之恩,也是深深的责任在身,自己亦是敢辜负天子的信任那时候殿上排优出场,徐园识得此人是京中没名的戏子徐园。那王安一出场,章越石脸色就是坏看了。
旁人就道:“厉害厉害,他灵魂出窍看到什么了?”
接着宫乐奏起
九百四十五章 万古江河
童贯到自己身边不仅是官家的意思,同时身上还有李宪的荐书,是从西北带回来。
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上李宪此时此刻正与木征,鬼章打交道,日后还集结了十万大军与种谔发动了六逋宗之役。
而如今李宪早闲得无事可为,但是这次再度被官家委派至西北,总管熙河,秦凤两路。
当地的文臣就连秦凤路转运使,熙河路经略安抚使及秦凤路经略安抚使都是仰其鼻息,更别说是武将了。
至于之前被贬至西北的王中正也给李宪打杂。
因此李宪如今可谓权势赫赫。不过李宪的前程比起日后他这个徒弟童贯而言,还是差了许多,不是一般的多,而是很多很多。
童贯权势最大的时候与蔡京并列。
章越离开熙河路后,李宪能够做到萧规曹随,况且童贯还是故人推举来的,马上辞了对李宪面上不好看。
且留在身边,若是不识相便找个由头打发他走。
想到这里章越道:“你虽是官家派来的,还是李宪的徒弟,但我这里规矩,怕是不一定能容下你。”
童贯垂下头,用低沉的声音道:“小人既是入相公的幕下,便不知其他人。相公有什么吩咐,小人定然照办到,如果办不到甘愿受罚。”
章越点点头,童贯看来还懂摆正自己的位置。
他当即给童贯吩咐了几件事,然后让人安排他歇宿。
童贯来投后,算是章越建幕后来投奔的第一人,章越很是感慨,自己的‘运气’怎么就这么好了呢?
这童贯都来了,是不是意味着某某也不远了……
想到这里,章越对唐九道:“以后若遇到善于玩耍蹴鞠的人,便多小心些,能结善缘便结个善缘,切莫得罪了。”
唐九听了是一脸茫然。
唐九走下堂后,正遇到黄好义。黄好义见唐九一脸茫然的样子便问:“相公吩咐你什么了?”
唐九道:“相公要我留意善蹴鞠的人,不知何意?”
黄好义听到笑道:“这汴京城里便是好几个蹴鞠社,要寻个擅蹴鞠的人不是有何难处?莫非此番使辽,因辽人也喜蹴鞠不成?此事我给你留意则个。”
唐九听了谢过。
黄好义便留了心,而命运的齿轮在这一刻开始转动……
童贯被官家塞来后,王安石这边则点了蔡卞上门。
蔡卞此人城府深沉,很少发表意见,很多事往往难以猜到他心底在想什么。顺便提一句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上,蔡卞和蔡京兄弟失和。便是蔡卞知道蔡京提举童贯后,把弟弟骂了一顿。蔡京心底不爽,当即在徽宗面前说蔡卞坏话,导致了蔡卞被罢官。
对蔡卞章越还是欢迎的,王安石也很喜欢,对方在任何人都是稳重靠谱的样子。
章越见了蔡卞,知道上一次蔡卞作为伴使之一送萧禧出境,算是窥探过契丹虚实。
章越便让他说一说契丹的情况。
蔡卞道:“我此番出使辽国后以见闻禀过陛下,我言辽国女子以刨花水涂搽两鬓,争佩燃金香袋。”
“官家道,奢淫若此,安得不亡?依卿之见,辽国可取否?下官当时便道,国之将亡,礼必先颠。臣在辽国时,一日见野外有奚车数辆,植苇左右,系一小绳。”
“然而路过的辽人必趋而过,骑者必下牵马而行。臣问为何如此?辽人言是太庙行宫也。臣观其上下礼法严肃如此,况号令必行,所以不可以取辽国。”
章越听了点点头,官家说怂也不怂,面上似惧辽国,但也在时时掂量着辽国的实力。官家的城府也是越来越深了。
不过听蔡卞所言,辽国的国势确实没有衰弱的迹象,也正因为此官家才约束自己不可轻易与辽国翻脸。
章越道:“我晓得了,我身边正缺熟悉辽事的官员,此番再与萧禧打交道,要多仰仗元度了。委屈你在幕下任主管机宜文字一职。”
蔡卞起身道:“多谢相公!”
蔡卞之后,章越又立即点了三人入幕府。
分别是陈睦,徐禧,蔡京。
陈睦是章越同年,曾出使过高丽,现任监察御史。章越委他出任宣抚判官,一般宣抚判官要以知州以上出任。
徐禧则出任书写机宜文字。
徐禧,蔡京本来都没有出身,当初是由章越一手提拔的。在宋朝似徐禧这样纯幕府幕僚出身,步入仕途会被人窃议取笑。
但徐禧对于正途不敢兴趣,一心只要建功立业。但要想建功立业就要跟着能人,如此唯有跟着章越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而蔡京则为宣抚司勾当公事,在幕府的官位在徐禧之上,与蔡卞相当。
蔡京是章越老部下了,从当初判交引监时,便一直跟在他身边,后来征熙河时也在幕中出谋划策。
似阿京这等的大奸臣就是有本事,处处能体贴到上面的意思,不需要提醒都能把事情办在前面。
对蔡京章越不仅用得顺手,而且用得越来越舒服。
所以他建幕后第一个想到的人选肯定就是蔡京。
蔡京跟随章越平熙河后得了进士出身,后通过蔡卞又到江宁府内任知县。
王安石对女婿蔡卞使用都很谨慎,没有骤然给大官安排上,升迁也是一步步来。
对于蔡京也是如此。
当时王安石罢相在江宁,蔡卞领着蔡京见了王安石一面。
之前王安石也有见过蔡京,也通过韩绛,章越知道他的能力,似颇为欣赏不过不知道为何这一次见了蔡京后对他却评价很低。
见面后王安石对蔡京的评价就是‘此人如何能作大官,不过一屠沽尔’。
蔡京事后知道王安石对自己的评价后,不由大失所望,也熄了从王安石这里走捷径的心思。
然后蔡京在江宁一直做官,这次章越建幕后第一时间向蔡京发出了邀请,蔡京没有半点犹豫接受了任命,也是他第三次出任章越的幕僚。
顺便说一句,章越本有心让苏辙也入幕府,不过苏辙不喜欢蔡京、蔡卞,所以也就谢绝了。
蔡京接受幕府的任命,当日就安排妥当公事,乘舟抵至汴京,没有半点的耽搁。
见了蔡京后,章越与蔡京是好一番长聊。
三入幕府对蔡京而言,荣耀备至。
这时候童贯办完了章越交代的事,正入内禀告。
章越看了站立的童贯一眼,又看了一眼正襟危坐的蔡京笑了笑言道:“元长啊,这位是宫里来的童贯,是李宪的徒弟,如今在我幕下行走,你们俩好好认识一下!”
蔡京闻言向童贯施礼。
蔡京见了童贯的相貌,此人身材魁梧,仪表堂堂,又兼一双丹凤眼显得炯炯有神。
蔡京相面后,心道此人日后定非池中之物也。
蔡京也是见人下菜碟的主,对童贯很是客气。
双方相互奉承了几句,章越看了心底是暗暗发笑,口上道了句:“二位似惺惺相惜啊!”
顿了顿章越对童贯道:“元长办事妥帖,自入我门下来,无一事不令我满意,童贯你初来乍到,以后要事事向他请教。”
童贯听出章越对蔡京的器重,当即二话不说向蔡京行跪拜之礼。
不仅章越,连蔡京也是吃了一惊。
童贯不说是李宪的徒弟,而且也是官家钦点的身份,居然没有半点架子对蔡京是说拜就拜。
蔡京不过是章越的幕僚而已。
“不敢当,不敢当!”蔡京将童贯扶了起来。
但见童贯笑着道:“不知为何小人对蔡公一见如故,好似上辈子在哪见过一般。”
童贯这么说完全没有半点阿谀之色,仿佛与蔡京的交情真是打娘胎里来的。
大奸臣!
章越心底这么骂。他本为官家安插童贯到自己幕府里不悦,但童贯如此伏低做小的样子,自己也没借口说他的不是。
再看童贯这几日给自己办得事,这都是章越拿来考验童贯的,有的很是琐碎繁杂,但对方样样都办的不错。
章越不由想为什么童贯这样的人能成功?
难道在于他常说的两个坚持不懈,两个不要脸面?
童贯他都看得清楚,此人办事的目的性很强。
大家平日都讨厌目的性强的人,所以讲究个君子之风,谦让来谦让去的,其实心底比谁都想要,但就是面子薄怕被人说或者害怕竞争失败不敢尝试。
而升职加薪这样的好事都给这些目的性强的人拿去后,还要嘲讽一句不就是会拍领导马屁吗?
其实说能力,也不见得比人家强。
目的性强的人,那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劲,谁见了都害怕,能力比他强几倍的人见了气势都要先输三分。
他们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想要权力,我一心去争好了,所以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也不在乎失败。
说白了,这就是自诚明!
自诚明不是说,不仅是你明白了自己要什么。更重要是你明白自己要什么,所以可以有选择地放弃什么。
准备妥当后,章越带领随从及一个指挥的禁军骑兵从白马渡过黄河,准备从这里先去相州探望韩琦。
这里是曹操当年大败袁绍的地方,斩颜良之处,也是朱温在此杀尽衣冠士族,将之投入黄河,使清流变为浊流的地方。
就在章越抵达白马县时,得到消息言身在相州的韩琦病重。
震惊之余的章越看着滔滔黄河,突然想起杜甫的诗,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任你功高一时,权倾一世,但比起这脚下万古流淌的黄河,也不过是短暂的一瞬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