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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tx程志     盛唐太师txt下载     盛唐太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四八章武德九年临湖殿

    “我最想娶的是你!”

    杨天保非常认真的望着薛瑶道。

    “算了吧,若是我们薛氏没有没落,那还有可能!”薛瑶摇摇头道:“可是现在,河东薛氏南祖房只剩下我和大哥两个人,再说了,罗晓玉那个丫头,鬼心眼多着呢,我可不想整天跟她斗来斗去,你最好还是另请高明吧,九江公主听说温文尔雅……”

    杨天保笑了起来,只要她们不把后院烧起来,就由着她们斗心眼去。作为一个男人,面对后院问题,不能太较真。

    最好的办法就是难得糊涂,狼行千里吃肉,狗走千里吃屎,谁主谁臣,那需要惨烈的斗争之后才能分得清楚。

    说出来有些残酷,这是现实。纵然有诸葛亮的本事,也扶不起来阿斗,更何况,杨天保可从来没有自认为他从诸葛亮高明。

    有时候也很无奈,杨天保当然不会介意薛瑶什么身份,但是世俗容不得他此时就胡作非为。

    他也不想娶个没有什么感情的陌生女子回来当妻室,这个似乎也容不得他做主,除非他正好能勾搭上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子。

    杨天保心里默默数了个遍,还真不认得什么门当户对的少女能勾搭的。

    “你在想什么?”薛瑶望着问杨天保。

    “我在想,不管怎样,这屋里总是由你做主。”杨天保说道。

    “我也不要……”薛瑶贴着杨天保的胸口,只觉得心里甜蜜,抓他的手忍不住松了一些。

    杨天保的双手解放了,自然而然的不老实起来,就在这时,听见外间地板给踩得吱呀微响,薛瑶警觉得很,忙翻过身撑住杨天保的大腿要站起来,就看见木门给吱呀推开。

    罗晓玉穿得整整齐齐的端着一只大碗走进来,吹着在碗浮腾的热汽,嘴里轻呼着:“好烫!”

    她旁若无人的将碗放到桌上,小嘴朝给烫着的小手吹气,仿佛没有看到杨天保与薛瑶亲昵的情形,伏在桌前看着杨天保,说道:“想来杨大哥也饿,我煮了夜宵给你吃。我跟米娜姐姐学了一手厨艺,刚才瑶瑶以为我睡了,我其实在厨房煲汤呢,杨大哥,你张嘴,尝尝……”

    说着,罗晓玉拿汤匙舀了一只小块的羊肉,凑到小嘴前吹开热气,又递到杨天保嘴边来,要他吃下去。

    这个汤碗里炖的虽然是羊肉,碗里的汤洁白如同牛奶,却不见一丝油花。

    看着罗晓玉肆无忌惮的样子,薛瑶又不舒服起来,她起身道:“那劳烦晓玉妹妹伺候郎君,我回屋休息去了。”

    薛瑶笑盈盈的说道,虽说脸上还有些烫,也注意到衣襟有些乱,但也镇定自若的离开,只是起身离开书案时,不经意的踩了杨天保一脚。

    走到门口,薛瑶又反应过来,这是她的屋,该出去的是罗晓玉。

    薛瑶转身回来,路过杨天保身边,又伸脚顾意踩在他的脚面上,薛瑶抱着杨小宁,再踩一次……

    疼得杨天保脸都抽了,此时他嘴里还有罗晓玉炖的羊肉,关键是刚刚出锅的羊肉非常烫嘴,他也只有忍着疼将罗晓玉坚持递过来的羊肉带烫吃下去。

    “我没坏你什么好事吧?”罗晓玉故作糊涂的问道。

    “哪有什么好事?”杨天保故装糊涂的反问。他心想罗晓玉倒是比后世的女孩子心智要早熟得多,后世的小女孩子就知道发脾气、使小性子,可是罗晓玉知道耍小心眼儿。

    杨天保在罗晓玉殷切注视着将一碗羊肉连汤都吃入腹中,她这才心满意足端着碗离开,临出门时又鼓足勇气的回头说道:“薛姑娘会做的事情,米娜也都会做的……”

    杨天保哑然失笑。

    他甚至有些不知道罗晓玉是天真,还是真缺心眼,哪有把自己往外推的?

    只是,杨天保毕竟不是罗晓玉,他不知道罗晓玉的自卑。

    罗晓玉与薛瑶不一样,薛瑶无论怎么说,总算是世族出身,而且她还有一个非常能干的哥哥,薛仁贵文武双全,而且还非常努力,更加还有手段,别看单道真是杨天保的过命兄弟,而且官职还在薛仁贵之上。

    可是,随着这几个月的时候相处,薛仁贵隐隐成为杨天保身边的第一人,因而薛瑶也在杨天保府上水涨船高。

    虽然说罗晓玉与薛瑶都是杨天保的妾,不分彼此,可是事实上,薛瑶却成了内宅大总管,就连陈应管理的皮毛坊、炭坊、钢铁坊以及外宅的账薄,都要经过薛瑶打理。

    薛瑶已经为杨天保生下一个女儿,可自己肚子依旧平平,这让罗晓玉就有了极大危机。

    这社会就如薛瑶所说的那般现实跟残酷,罗晓玉是贱籍出身,她即使嫁到别的大户人家也只能是妾室,而她的父亲罗方又没有儿子可依,她的脾气又是这么倔,又这般争强好胜,除了杨天保可以宠着她,也任她时不时耍些小心眼、使些小性子,不让她受什么委屈,换作别家又怎能如此?

    看着杨天保专宠薛瑶,她肯定吃味了。

    与是,她与米娜一合计,决定结成同盟,共抗薛瑶。米娜孤身一人,虽然号金帐公主,麾下数千武士为她奔走,毅然成真公主的样子。

    可是米娜却清楚,这些部曲都是杨天保的人,虽然米娜也用自己的身世和血脉,拉拢了一部分真正效忠她的人。

    可是,草原上的生活与中原更加残酷,像他们这样的势力,没有外来物资的支持,根本支持不下去。

    虽然她可以劫掠,但是能劫掠到的大都是财物,这些东西不能吃,也不能喝,必须变成粮食和物资才行。

    就算她想劫物资,如果没有杨氏影卫的情报支持,太原温氏就可以轻易把她们这些人装进去。

    世族门阀和地方豪强一样,都有自己的独力武装,虽然在太平盛世,他们会蛰伏待机,一旦天下动荡,他们就会搅动风云。

    真正的地主武装可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所以,只要被杨天保收了,她才能真正的安全。

    似乎她搞错了对象,倒不是说杨天保就绝计不想将米娜收进房里,这世上十四五岁就嫁人为妇的女孩子也多得是,但是杨天保心里清楚米娜还没有长成。

    最重要的是,杨天保的实力太弱,一旦温彦博拿米娜的身份做文章,他也无法招架。

    杨天保迷迷糊糊睡去,可是身在长安城的九江公主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作为李渊的第八女,九江公主是李渊正式当皇帝以后所生的女儿,甚至比太子李承乾还要小一岁。时年十三岁,按照这个时代女子虚两岁的传统,她事实上只有十一周岁。

    她作为公主是不幸的,刚刚出生母亲就死了,而作为一个身份低微的宫女,连姓氏和名字都没有留下来了。

    在她小的时候,被李渊托付给尹德妃照顾,后来尹德妃生下儿子李元亨,就没有精力照顾她了,而李渊当时麻烦不段,哪里心情管一个庶出的女儿?

    就这样,直到武德九年玄武门之变,李渊被拘禁起来,烦躁不安的李渊在皇宫内随意走动,在临湖殿外看到她,这才知道有这么一个女儿,那一年她已经七岁了。

    仿佛孤儿一般长大的九江公主,直到去年才获得了李世民的封号,拥有了公主之实。

    然而,她的性子早已养成了,因为没有父亲的管束,她非常独立,小小年纪就在宫娥的教导下,学会的缝缝补补,洗衣做饭,动手能力极强。她能活下来,不是因为她胆小怕事,而是因为她非常要强。

    跟着尹德妃的儿子李元亨一起长大,尹德妃偏爱儿子,忽视这个名义上的女儿,所以她一直喜欢抢李元亨的东西,吃的、用的,玩的,虽然会面对尹德妃的惩罚,但是只要还有一口气,她都会报复在李元亨身上。

    因为缺乏关爱,所以她非常孤独。

    哪怕后来李渊带她到了大安宫居住,她依旧是原来的样子。

    直到身边的宫娥六斤偷偷告诉她,皇帝将她许给了杨思慎,她才明白,这么多年的苦日子即将到头了。

    可是,她又非常担心,这个杨思慎是什么样的人呢?

    六两跟着这个苦命的公主,学得非常机灵,喜欢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否则他们主仆在皇宫大内里也活不到今天,虽然九江没有明说,六斤还是用了最短的时间,把杨思慎情报打听了出来。

    “公主,公主……”六斤兴奋的说道:“奴婢打听出来了!”

    九江公主好奇的问道:“什么?”

    六斤拿着一张画像神秘兮兮的道:“公主,这是我用一贯钱买下来的!”

    九江接过画像,轻轻扫了一眼,一巴掌拍在六斤的脑袋上道:“蠢丫头,你被别人骗了!”

    “怎么可能?那人信誓旦旦地说这就是杨三郎!”

    “这不是杨三郎!”九江道:“这是张公亮,我见过他!”

    “咦!”六斤道:“公主没有出过皇宫,怎么可见过张公亮?”

    “就是见过,武德九年,临湖殿!”

第一四九章皇帝也不能随意用强

    九江能活下来,功劳最大的不是她自己,也不是尹德妃的关照,而是因为,她有一个长兄,如父般照顾她。

    可惜,好人总不长命。

    武德九年,临湖殿外,当时躲在临湖殿阁楼里的她亲眼看着他的长兄,被张公亮砍下脑袋,她当时都吓傻了。

    张公亮的样子,她一辈子都忘不了。

    九江公主的脸色阴沉起来,一脸郑重的望着六斤道:“这个画像谁给你的?”

    六斤怯怯道:“是尚衣局的芸娘!”

    九江冷冷的道:“杀了她!”

    “啊……”六斤吓得脸色大变,失声道:“奴婢不敢!”

    “你把她骗到没有人的地方。”九江愤愤的道:“我来杀!”

    “这……”

    六斤难以置信的望着九江:“公主,我……”

    九江绝对不会相信张公亮的画像会平白无故的出现在六斤的手中。

    这肯定有阴谋。

    想到这里,九江缓缓冷静了下来,她将张公亮的画像贴在床头,静静的望着,慢慢地,她的眼睛变得平静,变得迷离起来。

    九江并不知道,在历史上她是李唐朝廷第一个联姻外族的公主,而且还是因为真正的皇族公主,哪怕后来的文成公主,只是李道宗的女儿,原本封为白城县主,因为联姻吐蕃,才会获得公主的封号。

    史书记载,执失思力成为大唐的功臣,替大唐南征北战,其实这是后来,嫁妹在此之前,对于文成公主来说,她确实是有联姻吐蕃,消弭两国战争的影响,但是九江公主嫁给执失思力这么一个降臣,显得有些突兀了。

    什么时候,李唐的公主这么不值钱了?更何况,执失思力的年龄比李世民还大,论起年龄,几乎是可以当九江的爹。

    真正的原因,其实九江非常清楚,她与李建成特别亲近,与郑观音关系莫逆,情同母女,这是她的原罪。

    在这个时空,李世民原本也像想历史上一样,将九江随便嫁掉,可是杨恭仁在为这个儿子四处求媳的消息,早已被李世民知道。

    杨恭仁准备与太原王氏王珪结亲,虽然最终因王珪没有适龄的女儿,庶女与杨天保的身份不匹配,所以就放弃了。

    不过,杨恭仁并没有放弃,而愿意与弘农杨氏结亲的人却不少,比如凉州都督李大亮,这让李世民非常警惕。

    李大亮虽然是瓦岗系将领,不过他不是李世民的嫡系,反而李唐的一个县令,后来李世民命李大亮担任交州都督,可是刚刚任命其为凉州都督,他居然让虞世南替其求亲。

    这让李世民非常不舒服,于是他抢先一步,把九江嫁给杨天保,算是截胡。

    九江不知道李世民的用意,不过她却知道李二郎绝对不怀好意,隐隐约约打听到关于杨天保的信息,不过,都是恭维之词,像什么出身豪门,文武兼才……

    但是,九江反而不相信了,李世民为这么好心?

    太极宫东海池,长孙皇后与太子李承乾、李泰和小李治泛舟湖上。一家人其乐融融。

    一名宫娥迈着小碎步来到长孙无垢身前,附身在她耳边嘀咕起来。

    “果真?”

    宫娥点点头道:“奴婢亲眼所见,就贴在九江公主床头!”

    “好好好!”长孙无垢满脸笑道:“陛下,九江思春了,早点把她嫁了吧!”

    ……

    该来的总会来!

    刘洎只带了一名老仆,轻装简从抵达云州城。

    有很多次,杨天保很想把刘洎半路截杀,至少在云州境外,责任落在不到杨天保身上,但是,他想了想,他感觉还是算了。

    如果他杀掉一个刘洎,还会有无数刘洎,李世民不是一个大度的人,他在手底下想当权臣,门都没有。

    像这样的边境城镇,他绝对不会允许杨天保长期留任,从贞观三年十一月到任,到现在已经一年多了,按照流官制度,像他这样的总管,可以做四年,也就是说还有两年多的时间。

    再说了,云州土地贫瘠,朝廷向心力大,就算想造反,也没有人跟随,当权臣都没有好下场。

    刘洎与云都尉府张桐简单交接以后,开始正式赴任。

    杨天保并没有刻意把持云州官场,只了云州府按排一些军官,其他各县廨杨天保可是一个人没动。

    虽然是没动,不代表杨天保的话不好使。云州最大的皮毛加工坊是杨天保的,只要是去云州治下的百姓,往地坊里售卖皮毛,总会比外来人贵十文八文,如果想从杨天保手中购买皮靴、皮衣或者皮袄、各种皮具,也会每件要便宜上十文八文。

    可是不要小看这不起眼的十文八文钱,却直接拉进了杨天保与云州人的距离,有些人从外地客商或者突厥人手中收购皮毛,转手卖给杨天保。

    杨天保也同样装作不知道,刻意多付十文八文钱,可是这点钱就怕多,如果把这个数量换算十万计的时候,那就是一百万钱,也就是一千贯。

    普通百姓自然没有本钱充当倒爷,在这种大规模交易中,都是以宗族为单位进行的,一进一出,杨天保让利至少两千贯,即使平均分在每个人头上也不过一百钱左右,但是却让杨天保成了云州最大的恩主。

    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尽管杨天保在云州获利更多,可是这些云州人自觉地摆正这个位置。

    刘洎非常低调,没有上来就新官上任三把火,也没有直接动杨天保安插在云州府的人,反而携带着一份并不贵重的礼物,前来拜见杨天保这个上官。

    脸是自己的,面子是别人给的。无论刘洎带着什么样的用意来到云州,始终代表着朝廷的吏部任命,朝廷的脸面。

    杨天保第一次看到刘洎的时候,有点意外,这位瘦不得皮包骨头的中年男子,丝毫没有后来当宰相的威仪,反而更像一名普通的农民。

    杨天保非常热情的招待了刘洎一番,带着刘洎直接去了皮毛加工工坊,这里鞣制皮革的环节依旧是奥斯曼部的突厥人操作,然而在缝制、成型、染色方面,都是云州百姓利用农忙的时候过来帮工。

    马上就要进行春耕,所以此时为了抢班加点,青壮男女都在这里务工,通过他们的手,把皮毛变成一件件精美的皮具。

    杨天保指着这座占地超过千亩的庞大工坊道:“这是云州人的饭碗,希望你要不砸了!”

    刘洎急忙解释道:“职下岂敢!”

    “不敢最好!”杨天保若无其事的道:“云州不比江南,这里民风更加彪悍,你敢砸他们的饭碗,他们敢跟你拼命!”

    杨天保说这句话的时候,无数在工坊里帮工的云州青壮不怀好意的望着刘洎,这些目光让刘洎有些不适应,他其实并不是单纯的文官。

    在汉唐时期,文官和武官并没有明显的区别,今天是刺史,明天说定以行军总管或者司马的身份,领军出征。

    刘洎自己也带过兵,替萧铣打过五十多座城,也是一个文武全才。可是,在看到云州百姓时,明显感觉到这些人手上都几乎都沾过血。

    杨天保领着刘洎在工坊里转了一圈,就独自回去了。

    刘洎望着杨天保的背影,沉默不语。

    刘洎与老仆返回了府邸。

    然而,那名老仆却陡然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一身杀气腾腾的道:“竖子好狂妄!”

    刘洎淡淡的笑道:“人家就是有狂妄的本钱!”

    老仆道:“还真以为云州姓杨了?你就不该对他这么客气,他安插在府兵里的人,一个也不要留……”

    “闭嘴!”

    刘洎一脸凶狠的盯着老仆道:“你在教我做事?”

    刘洎目光凶狠望着老仆,老仆却毫无惧意的道:“都尉,莫忘了我家阿郎举荐了你……”

    就在这时,刘洎缓缓拔出横刀,刀锋直指老仆。

    “你……敢!”

    刘洎冷笑着,横刀缓缓贴着老仆的脖子,横刀的刀刃上出现一道血线,慢慢的,那道血线越来越宽。

    老仆难以置信的望着刘洎。

    锋利的横刀,毫无迟滞的切开他的喉咙,迅速抽空他身体里的力气。

    “扑通!”一声,这名老仆倒在了地上,脑袋和脖子只连着一点皮肉。

    刘洎厌恶的擦擦手,还刀入鞘,转身道:“来人,拖出去埋了!”

    今天初次见面,杨天保给刘洎留下的印象非常深刻,他的话不多,却直截了当的威胁他,他可以不接受威胁,但是下场一定会非常惨。

    特别是在工坊内,那些去云州百姓望着他的目光,就像狼一样,仿佛寻找在哪里好下嘴。

    刘洎不是一个胆小的人,但是他却知道杨天保不好对付,杨天保的部曲安插在云州府,这是公开的秘密,一旦动了他的人,杨天保可以随时要他的命,而且不担心朝廷问责。

    穷山恶水出刁民,因为杨天保的存在,云州百姓的日子越过越好,谁跟杨天保过不去,那就是跟云州百姓过不去。

    一个豪强不可怕,只要是人,总有弱点可寻,可是一州之民,同心协力,就算是皇帝也不好用强!

第一五零章匆匆惊鸿一瞥

    到了晚间的时候,下值的薛仁贵、沈从文、单道真、吴善思、周普等全部不约而同的来到杨天保的府邸上。

    身在官场,任何人都明白,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们是杨天保的人,身上打着杨天保的烙印,面对刘洎这个新折冲都尉,恐怕将来不会有好日子过。

    不过,杨天保却与众人胡扯一通,一直不入正题,只是让众人喝酒、观赏舞蹈。

    可是众人全部心不在焉,唯有杨天保显得非常轻松。

    单道真实在忍不住的道:“大……三郎,你看这刘都尉……恐怕来者不善!”

    “安着!”

    杨天保不以为然的笑道:“你们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朝廷讲究法度,他不可以肆意妄为!”

    单道真沉吟道:“可是……”

    杨天保没有深入解释,他真想让刘洎新官上任三把火,随便烧下来,或是借机立威,或是排除异己。

    只有这样,刘洎才能露出马脚,留下把柄。

    杨天保不是一个人,他出身弘农杨氏,只要刘洎摆明车马,准备对付杨天保,其实不用杨天保出手,依附在弘农杨氏门下的门生故吏,自会出手对手刘洎。

    杨天保反而怕刘洎什么都不用做。

    正所谓多做,多错,不做不错,他在什么都不错的情况下,反而挑不出错漏。

    单道真压低声音道:“金帐公主!”

    说到金帐公主,或许这是杨天保唯一的痛脚。不过杨天保的笑容更加灿烂:“她是她,我是我,有什么关系?”

    杨天保即使的支持金帐公主阿史那米娜麾下的突厥流浪武士的时候,也没有光明正大或者秘密的运输给养,而是装作商队被劫,伤亡多少部曲,只要是死掉的部曲,都会出现在米娜麾下。

    隔三差五的被劫,杨天保还让人向云州官府报案,杨天保甚至还带着人前往草原围剿过金帐公主的人马,只是没有取得战果而已。

    收拾清所有首尾,刘洎也好,哪怕长安的百骑司也挑不出问题。

    就在这时,单道真又低声说道:“金帐公主!”

    “金帐公主怎么了?”

    杨天保终于发现不对劲了,此时场中十数名舞姬,中间的那名身披蓝色轻纱,身材曼妙的女子,正是阿史那米娜。

    阿史那米娜非常早熟,这个早熟不单单是她的心智,而是指她的身材,她是武德元年生人,刚刚十三周岁,但是看她的胸脯,说是二十也绝对没有人怀疑。此时,她浅紫罗衣飘飖,似泉上青莲,腰间佩翠轻击,攘袖露出皓腕,十指纤纤,顾盼间容光鉴人,烟视媚行,随音乐翩翩起舞。

    这时,薛仁贵看得目瞪口呆,沈从文也膛目结舌。

    唯有杨天保目不斜视。

    身在舞场中的米娜嘴里喃喃念叨着:“快点扑过来,快点扑过来?”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自始至终杨天保都一脸从容。

    如果不是杨天保此时已经有了一个女儿,两个美妾,米娜都会怀疑杨天保是不是身体有问题。

    可是,她没有怀疑杨天保,反而开始怀疑起自己来。

    “难道自己不美?”

    “难道不够妖艳?”

    “难道不够妩媚?”

    杨天保一脸微笑,心里颇为无语米娜刻意模仿薛瑶平日的妆容,一颦一笑间竟有薛瑶**分的神韵,容貌妖冶明艳清媚,深瞳明澈若婴儿,周身散发出迷人的魅力,有着妖且娴的韵味,当真难以相信她还是十三岁的少女。

    罗晓玉倒也施了淡妆,虽说平时也都是美人儿,此时都硬生生的给米娜比了下去。

    罗晓玉故作惊讶的道:“嘿,居然是米娜,怎么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杨天保倒是知道米娜是什么心思,随着杨天保与九江已经纳吉,这在后世就是送彩礼,如果没有意外,结婚是水到渠成的事了。而云州又来了新的都尉,仔细想来,杨天保在云州的时间肯定不会太长,或者三个月,或许半年,杨天保必然调走。

    事实上,杨天保也猜测到了这个问题。云州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会非常平静,被李靖、李绩等唐军打得大败特败,突厥人已经失去了对唐人的心里优势,除非面对十数倍的优势兵力,否则他们真不敢反叛。

    就在米娜率领麾下的流浪骑士,袭击祁门的时候,他们拥有千骑之多,然而一个村堡区区百八十人,其中大半还都是老弱,居然敢迎着突厥骑兵发起反冲锋。

    按说,百八十名老弱,面对上千突厥骑兵,一个急冲锋就可以解决战斗,只是唐朝百姓中一个狠人,拿着一把铡刀,一刀劈翻一名突厥骑兵,重达三十余斤的铡刀,毫无迟滞的连人带马,劈成两半,结果其他突厥流浪武士,吓得狼狈逃窜。

    未来大唐的主要重心将向河湟西域方向转进,该收拾吐谷浑和高昌以及西突厥了,杨天保留在云州既没有仗打,也没有功劳可以抓。

    米娜就想盛装出入杨府,想作为他的妾室华丽的走进别人的视野里,想着将这事坐实,当真是怕自己给当成妹妹看待。

    杨天保朝着米娜摆摆手,米娜开心极了,急忙跳着奔到杨天保身边。

    杨天保给米娜扯扯裙子,指着案几上的菜肴道:“饿了吗?”

    米娜摇摇头道:“你要走的时候,也带我走吧?”

    “你是草原的女儿,这里才属于你!”杨天保苦笑道:“长安,那是人吃人的地方,不适合你!”

    米娜的眼睛慢慢蓄积了水雾。

    就在她准备放声大哭的时候,薛仁贵等人急忙离去。米娜的哭声可以说惊天地泣鬼神,别说杨天保受不了,他们谁也受不了。

    杨天保也非常头疼,因为他知道,米娜出现在杨府,原本没有什么,可是现在已经有了非常大的问题。

    刘洎的到来,杨天保不相信他会一个人来的,至少他有他的班底。

    刘洎来到云州,是因为温彦博举荐,当然他也非常清楚,温彦博是在利用他,对于这一点他非常清楚,也不反感,毕竟作为一个人,连利用的价值都没有了,那就太失败了。

    虽然是带着温彦博的目的前来云州,刘洎并没有按照温彦博的指示,率领针对杨天保进行清除异已的行动,特别是看到杨天保在云州的人望和人永,他更加不敢轻举妄动。

    当不是说刘洎怕了杨天保,也不是怕弘农杨氏,杨氏不同于地方豪强,地方豪强把持地方,却缺乏朝廷力量支持,所以很容易对付,一旦动用国家机器,再大的豪强,除非造反,否则无法与国家对抗。

    杨氏是世族门阀,主要力量就在关中,就连温彦博都要打碎了牙齿往肚里吞,他又能怎么样?

    杨天保对刘洎的直觉,就是他有问题,但是肯定不容易查到马脚。

    此时正在书房里查看着各种资料,面前的资料就是杨天保的运输车队,在贞观四年七月到现在短短九个月时间,十三次遭到打着金帐公主旗号的马匪劫掠,损失相当惨重。

    但是,这十三次遭到劫掠,与杨天保那庞大的出货量相比,显得微不足道。

    杨天保云州的皮具工坊,出产的皮靴,已经远销江南和关中,特别是采取牛筋底的皮靴,不仅坚固耐磨,而且穿着还非常舒服。

    在这个时代,靴子原本是没有左右脚之分的,但是杨天保的工坊里出产的皮靴、皮鞋,全部都有左右脚之分,既人性化,而且穿着非常舒服,美观大方。

    杨天保打着小妾薛瑶的名义,创办了野马牌皮靴在关中销售非常火爆,由于皮鞋不能挤压,一辆马车,装得满满当当也就一两百双,光运输皮靴和皮鞋的马车,就需要几百辆,还有其他皮货,事实上,杨天保每个月的出货辆都上百次,每次数十车上百车不等。

    庞大的出货量中夹杂着十三次被马匪洗劫事件,显得非常平常。

    可是,刘洎却隐隐约约感觉不太对劲。

    就在这时,刘洎门下过来禀告道:“郎君,杨总管出城了!”

    “走!过去看看!”

    刘洎急忙前往城门口,不过仍旧晚了一步,此时杨天保所部已经出城。

    站在城门楼上,刘洎看着杨天保在二百余骑的拥簇下,缓缓前进。杨天保与其麾下扈从,,皆披甲执锐,连杨天保也穿了一身玄色明光甲,显得英武非凡。

    关东出相,关西出将,作为关西第一豪门,杨氏以武起家,在隋唐时期,杨氏以武事闻名,特别是杨天保便以武勇著称。

    在长安城提到关于杨天保的消息,都是说杨天保武勇了得,擅长争勇斗狠,即使是贞观朝秦王府武将子弟,也没有人去招惹他。

    说实话,倒不是秦王府武将怕杨天保,关键是他们真动手,还真打不过杨天保。

    就在杨天保转而望着云州城门楼的时候,刘洎突然看到杨天保身边有一名亲卫,亲卫模样俊俏,面红齿白。

    特别是一双眼睛,显得明艳惊人。

    此时不是别人,正是阿史那米娜。

    匆匆惊鸿一瞥,刘洎惊叫出声道:“是她!”

    刘洎惊叫的道:“来人,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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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一章喷发的火山

    温彦博知道米娜就在杨天保手中,而刘洎只是怀疑,可是当他亲眼看到杨天保身边一名明显带着突厥血统的美女亲卫时,他第一反应这就是阿史那米娜,突厥的金帐公主。

    刘洎急忙下令道:“给我拦住他们!”

    作为折冲都尉,就相当于后世团长,而杨天保则是军分区司令员,从级别上说,杨天保和刘洎是平级。

    可是,从职权上说,折冲都尉隶属总管管辖,却不代表刘洎没有命令云府府府兵卫士的权力。

    只不过,刘洎刚刚赴任,还没有真正的嫡系部曲,这些府兵听不听他的命令,却不好说,不过,刘洎倒希望这些府兵可以不听他的命令,这样他就有了口实,可以对不听命令的校尉撤职。

    然而,驻守城门的将士却非常痛快的接受了刘洎的命令,打开城门,一拥而出。

    而杨天保麾下的扈从,都是骑兵,很多还都是奥斯曼部的降卒,如果他们撒丫子就跑,云州府的府兵想追也追不上。

    但是,杨天保所部并没有跑,反而站在原地,转身望着刘洎。

    杨天保的脸上始终挂着非常淡定的笑容,一脸平静。

    刘洎率领众府兵从城上下来,来到杨天保身前,还没有等刘洎开口。

    杨天保似笑非笑的望着刘洎道:“这么晚了,刘都尉有何贵干?难道说,本总管出城,还需要向你报备?”

    刘洎心中一慌,心中暗道:“糟糕!中计了!”

    杨天保身边的女性侍卫并不是什么阿史那米娜,而是他的另外一个小妾罗晓玉,罗晓玉刻意把脸用粉底涂得非常白,在夜里非常显眼。

    可是走近一看,非常明显。更何况,罗晓玉他在杨天保府上也见过。

    只怕真正的阿史那米娜从别的城门偷偷的走了,就算不走,刘洎也没有办法,他还能让人去搜查杨天保的府邸不成?

    刘洎躬身抱拳道:“职下岂敢,只是云州右近不太安稳,职下心忧总管安危,所以,想随扈左右!”

    “哦!”杨天保也不点破他的谎言,有意无意望着身边的罗晓玉道:“原来刘都尉也喜欢看日出啊”

    刘洎顺着杨天保的话道:“是啊,早就听闻云州日出太美,一直没曾得见,甚是遗憾!”

    “那好,一起吧!”

    杨天保说罢,率领众扈从转而朝着鹿苑走去。

    刘洎无奈只好带着一众府兵,深一脚浅一脚跟着杨天保前行。

    云州地处塞外,虽然是入春,可是晚上却非常寒冷,虽然说呵气成冰有些夸张,可是对于刘洎这个从来没有来过北方的南方人来说,夜风还是非常难受的。

    当走到鹿苑的时候,杨天保和众扈从倒没有什么,他们早已习惯了北方的寒冷,连冰雪覆盖的寒冬都熬过来了,更何况现在的倒春寒?

    可是,刘洎却不一样,刘洎被夜风吹了一路,抵达鹿苑已经流起了鼻涕,非常难受。

    杨天保却不怀好意,拉着刘洎来到白登山顶,迎着西北风,望着东北方向微微露出的鱼肚白道:“刘都尉,云台日出是云州一绝,美不胜收,需要多看看!”

    刘洎此时更加难受,浑身又冷又困,只得强打着精神道:“杨总管随李大将军长歌出关,横扫草原,何其壮哉!可惜下官手无缚鸡之力,无缘此战,可惜,可惜!”

    “哎……”杨天保长长叹了口气道:“封侯非我意,惟愿四海平!”

    刘洎心里更加苦闷,强颜欢笑道:“杨总管真乃国之干诚,能把这么大一片地方治理得井井有条,蒸蒸日上。”

    杨天保刻意拉着刘洎说着不着边的屁话,把刘洎冻成更加难受。直接吹了足足一个多时辰的夜风,直到天色大亮,扈从利用鹿苑的灶台,做了战饭。

    府兵们顿时欢呼起来,战饭非常丰盛,毕竟这个时候不是战争时期,伙头军有的是时间和精力做饭。

    众将士开始排着队吃饭,不多时饭菜的香味就飘过来了,刘洎也闻到了饭菜的味道,不仅仅有羊肉,还茶汤的味道。

    不过,他到底是新任都尉,如果不是看着杨天保站着没动,他真想与将士同食宿,引得一阵佳话,被夜风吹了大半夜,他现在可是又冷又饿。

    不多时,几名亲卫抬着一个箩筐走过来,将箩筐倒着一放,蒙上一层葛布,一张案几就出现了。

    罗晓玉则提着漆盒过来,轻轻将饭菜摆在案几上,没有闻到的羊肉味,反而是一碟醋芹,一碟生鲤鱼片。

    说到生鱼片,很多人认为这是日本人发明的,但是,生鱼片真的是日本发明的吗?非也非也,中国吃生鱼片的历史要比日本早上几千年,你们还记得孔子说过一句啥吗?子曰:脍不厌精,食不厌细,形容食物要精致。其中,这个“脍”,指的就是生鱼片。

    古人认为鱼是非常“鲜”的一种食物,而最能保证鱼肉鲜味的吃法就是“脍”了,再加上古代的烹饪技术没有现在这么先进,所以一些生吃的食物也能受到人们的欢迎。古代的生鱼片一般都是用鲤鱼来做的,在《旧唐书》中记载了“飞刀脍鲤”这个词。

    看到鱼脍,刘洎的脸都绿了。

    在这个时候,他最希望的就是喝一碗热汤,哪怕没有羊肉汤,给他一碗小米粥暖暖身子也是好的?

    可是呢,杨天保摆在案上的菜肴,不是腌萝卜条,就是醋芹,还有鱼脍。

    杨天保笑道:“杨某得知刘都尉是南方,担心足下吃不惯北方菜,故让人找来会做鱼脍的厨子,这鲤鱼可是在桑干河里刚刚捕的,绝对新鲜!”

    刘洎的心里更加苦,嘴里却说道:“客随主便!”

    蘸着芥末,吃着生鱼片,刘洎的眼泪都流下来了,不知道是因为感动的,还是风吹的。

    他其实并不反感鱼脍,但是现在吃鱼脍并不是时侯啊,米饭已经凉了,没有半点温度,而其他菜,全部都是冷菜。

    吃了一肚子的冷菜,刘洎更加难受,好不容易熬到杨天保尽兴而归,刘洎急忙回府。

    不过,他回去之后,一下子就病倒了,而且非常重,连续半个月都没有下床。

    半个月的时间,足够杨天保安排所有的事宜。

    阿史那米娜所率领的突厥流浪武士前往更北的北啧方向,由于去岁的那场屠戮,数千上万具尸体的滋润,这里的牧草长得更加旺盛,而且为了方便这些人生活,杨天保特意让人送去上千石食盐和一百多石茶叶。

    以后杨天保再想给阿史那米娜给养就不方便了,不过,杨天保也感觉跟温彦博的账不能这么算了,反正朝中还有魏征死咬着温彦博不放,杨天保不介意给他来一次狠的。

    在安置这些流浪武士的家眷后,阿史那米娜在杨天保影卫的情报支持下,袭击北恒州。

    北恒州就是后世大同煤矿集团怀仁煤矿的所在地,随着杨天保开发煤炭炉,迅速在北方流行开来,随着煤炭的应用广泛,像云州、朔州、晋州等地都不约而同的采取了煤炭生火取暖。

    而大唐朝廷对于煤炭资源并不重视,朝廷只是控制盐和铁,但是随着这个价值的发现,这些世族门阀就利用自己在地方上的影响力,几乎以白送的价格,获得了煤炭的控制权。

    北恒州就有一座温氏控制的大型煤矿,当然说是大型,其实连后世的私人小煤窑的产能零头都算不上。

    只不过,在开采煤炭的时候,这里意外发现了伴生的石油,石油这个东西可是好资源,由于石油燃烧的时候会产生大量的浓烟,古代古代会用纸罩收集烟灰,用这些烟灰制作墨,而且还可以当作照明的灯油。

    为此,温氏用了足足上千名工匠,开采这里的煤炭和石油。

    温氏用的工匠,自然大都是被买来的奴隶,这些奴隶汉胡都有,完全是一座血汗工厂,杨天保对于袭击这样一座血汗工厂完全没有心理负担。

    不过,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就在阿史那米娜率领上千名突厥流浪武士袭击这里的时候,意外点燃了油井,这一座自喷式的油井又引燃了附近的煤矿,形成一座面积超过十数平方公里的火山。

    关键是这座火山的事情太大,谁也兜不住了,层层上报,送到李世民面前。

    这下拿到话柄的魏征对温彦博展开猛烈的攻击,事情还没有吵出结果,更大的影响就出现了,铁勒人造反了。

    云州城鹿苑烽火台,疾疾的马蹄声传了过来,伙长愣了一下,跳了起来,跑到台楼一看,好家伙,两名唐军斥侯骑着快马朝这边飞奔而来,那马的腹部被马刺扎得鲜血淋流,每跑一步就从口鼻里喷出一团白沫,显然体力已经被榨到极限了。他心一沉,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他太了解这些骑兵了,对于这些超级自恋的骑兵而言,马就是他们的第二生命,除非是十万火急,否则他们绝对舍不得这样对待自己的伙伴的!

第一五二章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相

    一匹战马口吐白沫的战马终于油尽灯枯,悲嘶一声,扑倒在地,浑身抽搐着,从口鼻里喷出带血的白沫。

    这匹刚倒,另一匹也轰然倒下,要不是马背上的躲得快,肯定被压住了。

    这两名灰头土脸的唐军骑兵对视一眼,拔出刀照着马颈侧的大动脉一抹,滚烫的马血狂喷而出,那两匹战马没有挣扎,就这样躺着,坦然迎接死亡。

    帮自己的兄弟解脱之后,这两名唐骑以百米赛跑的速度朝烽台冲去。

    伙长急忙上前询问道:“你是哪部分的?怎么回事?”

    两名唐军骑士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显然累得够呛,良久,他们急道:“快……铁勒人造反了!”

    烽火台急忙牵来两匹快马,两名唐骑急忙起身,翻身上马,朝着云州城方向急奔。

    也许去年的大雪下得太大,入春以来,滴雨未下,眼看着就要错过春耕的时节,整个云州城都开始着急了。

    一旦错过春耕,云州百姓吃什么?虽然这些云州百姓在杨天保这个皮具作坊赚到的钱比他们一年的收入还要多,哪怕云州城颗粒未收,他们也可以用钱买来粮食。

    不过,这些云州百姓却不这样想,他们认为如果连地都不能种,那就是破落户,二流子,数十名年迈的老者,在众人的推举之下,来到杨府,寻求杨天保的帮助。

    来到云州以来,杨天保就知道云州这个地方其实很缺水,水资源并不丰富,好在是这个时代耕地都集中的十里河、御河、以及桑干河周边。

    然而,拥有了冬天融化的雪水汇聚,河水的水量也非常少,而且地势较低,取水不易。

    杨天保决定出资打造一批水车,水车对于这个时代的百姓而言,并没有技术难度,唯一的难度却是没有人组织。

    杨天保趁着刘洎风寒感冒期间,带着众工匠沿着云州境内的河流,开始查寻适合建造水车的地点。

    杨天保找到的那名制造水车的工匠姓姚,姚四郎。大字不识一个,然而,让他说出每架水车用料是多少,用什么方法制作的最牢固耐用,放置在哪里提水最方便,他说得头头是道,巨细无遗。

    杨天保只好辛苦一下陈应,让他帮忙记录,记录完了再让姚四郎签押,然后拨出经费。出资打造。

    杨天保带头,整个云州百姓按照乡里甲堡,派出青壮,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有木料的出木料,整个云州城百姓男女老幼齐动员,浩浩荡荡展开了抗旱救灾活动。

    当这个信使抵达云州城的时候,刘洎得知铁勒叛乱,感觉事情不小,必须与杨天保商议一下再进行定夺。

    毕竟,信使会把这个消息传到长安,而云州城却需要提前备战。

    不过,刘洎强忍着不适,来到府兵衙门的时候,却发现根本就没有杨天保的影子,而执守的十数名卫士之外,其他人连影子都不见了。

    一问这才知道,杨天保领着众人抗旱去了。刘洎没有办法指责杨天保,总管总管,总管军政,抗旱救灾也是杨天保的职事。

    可是在架设水车的时候问题就出现了,由于云州超过百日没有下雨,土壤非常干燥,水车把水从河里吸上来,流进挖好的沟渠内,马上就被沟渠吸干,随着水车吱吱咯咯转了小半个时辰,水流向前流了不到三百步。

    众人的脸色难看起来,河里的水本来就少,哪能经得起这么浪费?

    这个时候,杨天保看到远处有一座树林,顿时有了主意,现在没有时间考虑会不会破坏环境,他大手一挥:“砍树!”

    那些野生得合抱粗的大树被砍倒,砍倒的树林就在被锯成木板,三块木板,一边有底两边为厢,形成一道u型木渠。

    在杨天保的指挥挥下,这种木渠沿着沟渠一路铺设,哪怕木渠有缝隙,也难不住聪明的百姓,他们把泥土糊上,这样以来,既可以减少河水的浪费。

    木渠铺出足有一里远之后,杨天保亲自动手,跳进河里用木桶打起一桶桶水倒进木渠口,水顺着木渠飞快的流动,转眼之间就流进了干燥得冒烟的田里。

    众百姓惊讶万分,都觉得太神奇了,要是没有这条木渠,他们千辛万苦打上岸来的水还不够润一润水渠呢!

    ??“开动脑筋,你们就会发现解决问题的办法实在是太多了!”放下水桶,杨天保非常牛气的说。

    ??发现木渠确实管用之后,整个云州百姓们都狂热起来,砍树砍得那叫一个猛,恨不得将云州境内的树林一扫而空!

    此时,整个云州仿佛成了一个庞大的工地,众百姓忙着砍树,当树木实在不够用的时候,他们也用砖瓦代替,总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形成一条条木渠、砖渠、瓦渠,开始了抗旱抢挖春耕。

    在这种情况下,刘洎想找杨天保可不容易,好不容易走了足足大半天的时间,刘洎在树林边上找到了杨天保。

    只见杨天保躺在树荫下,头上盖着几片树叶,呼呼酣睡。

    望着杨天保这个样子,他的气就不打一出来。

    他气势汹汹冲向杨天保,然而就在距离杨天保还有十数步的时间,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伸手拦住刘洎:“站住!”

    刘洎面对老者,有气没地方发。

    这个时候,杨天保依旧呼呼酣睡,刘洎正准备朝着杨天保咆哮:“你……还在这里睡觉!”

    老者拦住刘洎道:“郎君,让杨郎君睡会吧,他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

    杨天保帮助云州百姓抗旱,跟着工匠一起吃,一起爬高摸低,起早贪黑,非常辛苦,这些百姓都是非常憨厚的人,谁对他们好,他们看在眼里,全记在心里。

    杨天保自从到任之后,又是兴建工坊,又是带着他们守位云州,现在又帮着他们抗旱,在他们心中,杨天保就是罕见的好官。

    刘洎非常无奈,他对这些年龄大的百姓,没地发火,一旦苛待他们,他的仕途之路就算毁了,一个不尊老的官员,肯定是道德败坏,就算是再大能力也不能任用。别说他与温彦博没有过深的交情,就算是他是温彦博的儿子,温彦博也不敢举荐他。

    别看杨天保睡觉,其实他已经醒了。

    杨天保故意看着刘洎无可奈何的样子,他身子一动,假睡起来,不过由于实在疲惫,装睡变成了真睡。

    等杨天保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了,而刘洎的脸比更色更加黑。

    这时,正在忙着抗旱的百姓推着车着,拉着一个大木桶,大叫道:“开饭喽!”

    两名年轻人抬着大木桶来到杨天保身上,杨天保迫不及待的掀开,诱人的食物香味扑鼻而来,众人也不禁发出一声欢呼。

    杨天保伸手拿起一个大肉包子,肉包子是用麦面做的,包的是羊肉馅,木桶里装的则是炖的羊骨头汤。

    百姓都是节俭习惯了,一个村落足足一百多号壮小伙,才杀了一只瘦弱羊,如果不是杨天保带人给他们修木渠抗旱救灾,杨天保是没有机会吃到他们最好的饭食的。

    杨天保笑呵呵的望着刘洎道:“刘都尉一起吃吧!”

    刘洎气都气饱了,并没有上前吃饭,而是望着杨天保道:“饭可以等会再吃,只是出大事了!”

    “哦!”杨天保假装不知道的样子,急忙问道:“什么事?”

    “铁勒人造反了!”刘洎嘴上起着泡,一脸惶急的道:“他们在白道川袭击了朝廷册封薛延陀的使团,使团一百一十二人,仅两人生还!”

    事实上,这个消息,早在刘洎得到的同时,杨天保也得知了,要不然什么事情都等着禀告,他这个云州总管就算白挡了。

    只是,杨天保压根不相信这是铁勒人的造反,事实上这个时候,无论铁勒人也好,唐人也罢,都不想打仗。

    春季对于牧民来说,正是动物交配的季节,也是牛羊马匹发情的季节,在这个时间,战马的脾气变得暴躁,一旦人为,后果非常严重。

    春季也是唐人百姓春耕的时节,一旦破坏了春耕,减产是肯定的,弄不好还会绝收。朝廷无法征兵,这样的情况下,这场仗肯定打不起来。

    杨天保淡淡的道:“然后呢?”

    “然后……”刘洎想了想道:“铁勒部骑兵袭击了册封夷男真珠毗伽可汗的使团就是造反,我们……应该……”

    说到这里,刘洎自己说不下去了,云州总管府只是一个中府,下辖五个团,一千卫士,加上各职司参军、长史、吏员,全员人数不足一千一百人。

    可是铁勒九部不下三四十万人口,精锐骑兵多达七万余人马。

    杨天保道:“没有朝廷的旨意,没有兵部的调令,云州府一兵一卒都不能出!”

    “难道坐视铁勒人叛乱,什么也不用做?”刘洎急道:“你是这渎职,这是纵容!”

    “刘都尉且不忙着急!”

    杨天保不以为然的笑道:“这事是不是铁勒人做的还不一定呢!”

    “那两名生还的骑士亲眼看到是铁勒人的骑兵袭击使团!”刘洎郑重的道。

第一五三章大唐丢不起这个人

    “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实的!”

    杨天保认真的道:“你说铁勒人袭击使团动机呢?”

    “动机?”

    刘洎也是关心则乱,现在他也反应过来了,这件事情里面的问题太多了。铁勒人就算想造反,脱离朝廷的控制,这也说不过去。

    首先,朝廷并没有直接管辖铁勒部,而是以他们为藩部,统归薛延陀汗国管辖。

    要说为了劫财,朝廷赐给薛延陀部的财物数量也不算少,足足数十大车,有锦缎、丝绸、茶叶、还有精美的瓷器。

    但是,这些财物早在去岁十一月抵达漠北,现在使团并没有财物,拥有的也是薛延陀上贡给朝廷的财物,牛马这样的东西在草原上根本就不值钱,而且想劫掠这些财物,随便找个小部落,既简单,也没有风险。

    要说为了破坏夷男可汗的册封,那应该在去年使团去薛延陀的时候动手。

    刘洎恍然大悟道:“你是说,他们是贼喊捉贼?”

    “很有可能!”

    杨天保道:“否则,我真相不出铁勒人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薛延陀部原本是铁勒的诸部之一,由薛部和延部合并而成,铁勒部是匈奴的诸部之一,随着魏晋南北朝时期,冉魏针对羯族和匈奴进行疯狂的报复性杀戮,匈奴人被吓破了胆,于是匈奴右贤部改称铁弗部,而左贤王部则改成铁勒部。

    薛延陀作为东突厥汗国较大的一部,受东突厥汗国管辖。在贞观三年的时候,东突厥遭遇罕见的冰雪和旱灾,于是颉利可汗把东突厥汗国的损失,转嫁到薛延陀部和铁勒诸部身上,这引得薛延陀部非常不满。

    在唐攻东突厥期间,李世民团结薛延陀,利用薛延陀牵制东突厥部分精兵,随着东突厥灭亡,朔塞空虚,薛延陀趁机迅速扩大势力,占据了大部分原东突厥的地盘,并将牙帐由郁督军山迁至都尉捷山北独逻河之南,有精兵二十万。

    随着东突厥灭亡,他向唐朝遣使入贡,李世民也命使者册封夷男为真珠毗伽可汗。在这个时候,兵强马壮的薛延陀的夷男可汗产出了不该产生的野心,他想吞并铁勒部。

    可是铁勒部和薛延陀一样,都投靠了李唐进朝廷,算是李唐朝廷的北塞两大凶犬,正所谓打狗还需要看主人,如果他敢直接吞并铁勒部,那么李唐朝廷绝对不会不管不问,很可能派兵干涉。

    面对李靖、李绩他们率领十数万军队,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内,扫平颉利可汗麾下四十余万众,夷男面对李唐朝廷实在提不起勇气。

    不过,铁勒部却是一块大肥肉,不吃夷男心有不甘。于是,暗中收买铁勒部的小部分人,袭击唐朝册封夷男的使团,嫁祸了铁勒部,希望可以得到唐朝的支持,趁机吞并铁勒九部,成为取代东突厥汗国的草原新霸主。

    正所谓猴子和驴不比脑子比**长,这简直就是在侮辱李唐朝廷的文武百官。

    杨天保不管不问,不处置。

    不是杨天保不想管,而是实力有限,真给他一个并州大都督的官职,他真敢提十万兵马,提前把薛延陀收回来,不过,他这个总管只管五个团,而且还是每个团二百人的小团。区区一千步骑,杨天保面对这场动则十数万人马的大战,有心无力。

    杨天保没有理会这场闹剧,而是继续率领云州百姓抗旱救灾。

    正如杨天保所料,这个消息传到长安城后,大唐朝廷上下,心如明镜一般。

    谁都猜测到了夷男产生了不该产生的心思,可是眼下朝廷实在没钱,打不起仗了。

    李世民下旨,命云州总管杨思慎率领以使节的身份,前往白道川彻查此事。

    等圣旨抵达云州,杨天保也带领着云州百姓把超过七成的耕地都制造成了木渠,这个时候,杨天保带着薛仁贵的越骑团,连同亲卫部曲,共四百余人前往白道川。

    刘洎道:“杨总管,还是多带点人吧,从云州到白道川,路途遥远,一路上不知道要走过多少穷山恶水,还有无数马匪剪径劫掠,不多带一些人哪里应付得来!”

    杨天保摇摇头道:“多带一些人安全是安全了,可是这一路上的伙食住宿就有得我烦了……算了,既然来了,就一起上路吧。”

    杨天保想了想,感觉还是算了。一个团也好,五个团也罢,如果夷男真要是铁了心反唐,他率领五个团一样会被薛延陀包了饺子。

    这时,薛仁贵走了过来,先是拱手问道:“杨总管,可以出发了没有?”

    杨天保说:“出发,出发!”

    “好,出发!”杨天保派人传令下去,顿时,原本还沉浸在清晨的寂静中的云州府喧嚣起来,车轮辗压地面的磕碰声,骡马的嘶叫声,车夫的吆喝声,马蹄踏地的脚步声,响声一片,热闹非凡。

    杨天保这次出关,自然带着一个庞大的商队,足足二百辆大车排成一条长龙,浩浩荡荡,几乎看不到头,云州的府兵和民夫们都跑出来看热闹,看到这么多马车,都吃惊的张大了嘴巴,几乎说不出话来。

    杨天保刘洎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云州就拜托刘都尉啦!”

    刘洎装模作样的道:“杨总管快去快回,离开得太久了终非长久之计……”

    杨天保笑道说:“好了好了,一切顺利的话,最多三个月我就能回来了,还赶得上跟大家一起收秋收呢。”

    杨天保又跑回去跟薛瑶和罗晓玉等人道别,杨小宝眼泪汪汪的抓着他的衣角舍不得松手。

    如果不是此程确实是有一定的风险,杨天保真打算带着薛瑶和杨小宁等人去塞外转一圈,他已经得到消息,纳吉已经完成,他的婚事定在明年春天。

    而云州这个地方,以后有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

    薛瑶则让人把装满了她为杨天保精心准备的物品的大箱抬上车去,自己给了杨天保一个温柔的拥抱,轻声说:“路上小心点,早去早回!”

    杨天保没有说话,沉默的前进。

    这次彻查,他查不出任何问题,只是走一个过场。反正,唐朝的使节被杀了,这事不能轻松揭过去,李世民命杨天保彻查,而且刻意绕了一圈,就是让夷男自己消除蛛丝马迹。

    如果,夷男真是傻了吧唧,把尾巴留出来,那么只能打了。

    大唐丢不起这个人。

    离开云州城,穿越长城,塞外的路就没法走了,不过,人走多了,自然也就有路了。

    薛仁贵有一种鸟出牢笼的感觉,非常兴奋。

    杨天保不知道,正是因为他带着薛仁贵,所以反而成全了薛仁贵。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一五三章我的刀不是吃素的

    除了云州境内,杨天保率领车队穿过长城,出塞的心,瞬间就被眼前的景象给破坏了。土地龟裂,禾苗焦枯,无数农民蓬头垢面,瘦得皮包骨的在这片土地上游dàng),疯狂地寻找着一切能吃的东西,不时有人倒毙在路边。

    在一些县城里公然开起了人口贩卖市场,很多孩子神麻的上一根草骨,站在街边,富户围着他们打转,挑挑拣拣的,像挑选牲口一样。有不少农民盯上了车队,眼冒绿光的跟在车队后面,夜里等大家宿营的时候,他们就在营地周围打转,看能不能找到机会偷点什么,即便是唐骑的士兵手中锋利无比的横刀,也无法让他们害怕,饿疯了,都饿疯了!

    杨天保心沉重:“怎么会弄成这样?不小心我还以为是进了地狱了!”

    薛仁贵叹息:“还不是天灾给闹的?这里本来就缺水,老天不长眼,一连几年,年年大旱,滴雨不下,庄稼都枯死干净了,老百姓自然就流离失所,饿蜉遍野了!”

    杨天保摇头:“不对!虽然天是没怎么下雨了,但是我看到,很多河的河里并不是没有水,只是水位下降了一些而已,完全足够浇灌庄稼的!”

    薛仁贵苦笑:“河里是有水没错,但是水位那么低,没办法引水出渠,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流走。除了大户人家,又有谁有那个能耐靠肩膀挑水,浇灌几十亩田的?”

    杨天保说:“他们可以修大坝拦住河水,他们可以造水车将水提上去……”说到这里,杨天保愣住了一群老百姓,哪有这样的财力。

    杨天保道:“官府呢?他们是没有,但是官府总该有吧?乡绅们总该有吧?总得做点什么,不然大家只能一块完蛋的!”

    “总管忘记了,这里是河北属于河北。”

    河北,杨天保彻底无语了。河北,属于大唐的一块伤心之地,这是天下最伤心的地方之一。

    当初杨广东征高句丽,河北属于征兆最严重的地方,这里的百姓活不下去,纷纷揭杆而起,特别是窦建德率领河北人东征西讨,在隋末成了最有实力问鼎天下的诸侯之一。

    三十九州之地,辖民五百余万,拥有盛兵三十余万,关键是河北对朝廷并没有太多忠诚和敬畏,在窦建德死后,河北三十九州又随刘黑闼造反。

    其实,朝廷也不是不作为,只是无力而为。从李唐立国,几乎年年都在打仗,耗费颇巨,关键是,除了关中,其他地方的粮草,根本就没有办法运过去。

    巴蜀天府之国,虽然年年丰收,粮食比关中还jiàn),斗米不过三文钱,可是关键是运不出去。而世族门阀和地方豪强,在数次兵灾战祸,又损失殆尽。

    朝廷无力救援,他们也无力自求,在这样的况下,他们只能听天由命。

    关键是唐代的时候受灾,与后世的灾完全不同。

    首先是种子,古代农民播下的大多都是自己留的种子,这一代代下来,早就退化了,既不抗旱又不抗涝,产量还低得吓人。其次是水利工程,现代水利工程发达,用水泥修成的水渠差不多普及到村了,天旱了就用抽水机把河里的水抽上来,一样能够灌溉,可是古代不行,古代没有这样的技术,几个月不下雨,河水水位下降,没法引水出渠,农民就该饿肚子了;最后,朝廷财政崩溃,官吏不作为。

    即使明朝小冰河时期的自然灾害,如果放在后世,那能算个?先说洪涝灾害,再大的洪灾能大得过九八洪水?再大的旱能旱过甘肃?

    杨天保想不通。

    就算官府没有钱,可是像当初自己在云州一样,组织百姓自力更生,怎么也比这样听天由命强吧?

    “代州刺史真是该杀!”

    终于,杨天保弄清楚这个代州刺史是谁了,他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有记载的状元孙伏伽。

    在隋朝的时候,担任万年县法曹,后来降唐,在武德五年科举甲榜第一名状元及第,在贞观元年与戴胄同为大理寺少卿。不过在贞观五年,因为判错了案子,被御史大夫、太子少傅萧时文弹劾,成为代州刺史部下辖的沮洳县县令。

    很多人以为,科举出来的都是人才,其实这是先入为主的观念,孙伏伽与戴胄一样,都是精通律法,对于庶务不甚精通。

    可是世族门阀的子弟,他们从小开始培养为官员,为了避免他们为下面的小吏当成傻子耍,所以,各种庶务,他们都会接触。而这些寒门子弟的官员,哪里懂得这些?

    杨天保虽然是云州总管,管不到这里,如果他是代州总管,第一个先拿状元公开刀,这样的人当牧民官,纯粹是害民,他或许不会贪污,却只会怠政。

    抵达沮洳县时候,孙伏伽居然派出人过来宴请杨天保等人过来饮宴。

    杨天保毕竟作为使者,代表朝廷,孙伏伽也非常尽心尽力,十数名瘦得皮包骨头的侍女过来侍候,而酒菜摆上来之后,杨天保相当失望。

    菜都是鱼,两条插在一盆煮蚕豆里的羊腿算是最人的一道菜了;至于酒,都浑浊得不像话,还隐隐透着一股馊味!就这样的酒还少得可怜,真够悲催的。

    孙伏伽tiǎn)了tiǎn)嘴唇,下腭喉结一起蠕动起来,眼睛冒出油绿油绿的光芒。至于过来陪同的县尉、主薄也都哈喇子流出来,非常丢人。

    杨天保tiǎn)了tiǎn)嘴唇,他根本就找不到什么可以吃的。

    孙伏伽还非常的让杨天保等人落座,对杨天保道:“沮洳物资奇缺,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来招待杨使君,委屈杨使君了。”

    他还的用筷子挟起一条瘦巴巴的羊腿放到杨天保的盘子里,又把另一条羊腿分为几分,其他人一人一份。

    羊腿就那么点,这一分,也就勉强够一人一口了。

    分到羊的官员连声道谢,孙伏伽又让侍女把酒斟满,举起杯来,道:“杨使君……”

    不等孙伏伽说完,杨天保鼓着嘴放下酒杯,“噗”的一声将酒全给喷了出来,破口大骂:“又酸又馊,真他妈难喝!”

    众官员愣了一下,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哪怕这酒不是好酒,这么直接吐出来也太不给面子了吧!

    杨天保走到孙伏伽面前,一脸认真的道:“本总管还有要事,就不在沮洳县停留了,孙县令,听说你审案子是一把好手,说到这治理州县……”

    孙伏伽被贬官,内心没有优势,更何况如果不是杨师道可怜他,他应该是贬为庶民,好不容易混成官,再打回原型,他不如跳河自杀。

    哪怕杨天保对他不客气,他也没有表露出来。

    形势bi)人强,他如果还是以前的孙伏伽,他就不会沦落在到现在的局面了,作为一个法官,如果像戴胄一样,铁面无私,谁也挑不出错失,他不仅不会被免官,反而会青云直上。

    戴胄和他一样起点,如今戴胄是参预朝政,堂堂宰相,他反而成为七品县令。

    杨天保叹了口气道:“你去云州看看,不知道怎么做,那就可以学!”

    离开沮洳县,杨天保没做停留,他继续北上,进入草原,草原因为干旱,牧草得知非常矮小,被牛羊啃食过后的草原,几乎露出地表,干裂土地仿佛裂开大嘴,嘲笑着肆无忌惮的人们。

    越是靠近长城,这里本来是肥沃的草原,可是现在却是一片狼藉。

    杨天保的车队,吸引了大量的牧民前来窥视,好在大唐刚刚打下来的威名,让他们只是垂涎,而不敢伸出爪子。

    当杨天保所部抵达山摩天岭的时候,这里的况稍稍好一些。这里是通向土默川的道路之一,虽然没有官府治理,这里却由于地处塞外,慢慢形成了一个由唐人商贾和牧民自发而成的草市集。

    距离草市集越来越近,人烟的气息越来越浓重。周围部落前来交易的人们,还有商贾,用土围子支撑起来的各式店铺,做苦力的民夫,前来购买胭脂水粉的突厥各部贵妇,各种吆喝声,骡马的叫唤声,此起陂伏,好不闹。

    薛仁贵惊讶的笑道:“这里好闹啊!”

    “这是当然!”

    杨天保也在感叹,唐朝的运气实在太好了,由于连年干旱,颉利为了保持对唐朝的绝对压力,不惜横征暴敛,对各部疯狂压榨。

    现在他们投靠大唐以后,虽然朝廷没有钱粮赈济灾民,但是也没有人来剥削他们,虽然子苦,比以前缴纳的羊腿税要好过多了。

    这个草市非常发达,一匹瘦弱的羊,可以换五斗粮。虽然羊好吃,可是一只瘦羊,怎么也没有五斗粮扛饿。

    这些前来交易的用价值几十钱粮食换一只羊,他们感觉赚大了。

    而牧民感觉用原来一只肥羊才能换到的粮食,他们也感觉赚大了。

    双方都感觉自己赚钱了,而对方是傻子,所以这就叫双赢。

    看着杨天保过来,一名明显是牧民装扮的人凑过来道:“这里不太平,你们要小心一点!”

    “我这把刀可不是吃素的!”

    杨天保非常轻松的拍拍自己腰间的横刀,一脸微笑道。

    “还是小心点好!”

    那名牧民耐心的劝道:“你们人少,货物又多,双拳难敌四手,好虎架不住狼多!铁勒人最近准备造反,你们最好不要往前走了!”

    杨天保诧异的望着这名牧民,脸色缓缓冷了下来:“你是谁?”

    “一个好心人!”

    牧民正准备趁机溜走,薛仁贵手中的鞭子一甩,直接绕在这名牧民的腿上,用力一拽,那名牧民摔了一个滚地葫芦。

    “回纥?”

    杨天保望着那名牧民道:“你是回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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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四章擒贼先擒王

    “我叫苏失力,拔野古的!”苏失力望着杨天保道:“这里不安全,你最好离开这里!”

    “你知道我是谁?”

    杨天保皱起眉头问道。

    “当然,知道!”苏失力道:“不光我知道,这里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大唐前来白道川的使节!”

    杨天保与薛仁贵对视一眼,二人相视而笑。

    杨天保淡淡的笑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让我走?是不是等我返回云州的时候,在路上准备截杀?”

    苏失力闭嘴不说话。

    正在这里,薛仁贵的肚子咕咕的叫了起来。

    杨天保笑道:“先吃饭,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草市集就一条夯土大道,大道两边都是用地垒建成的矮小房屋,门面看上去还能看,可是后面就是大片的荒地,讲究的用泥土垒成一人高的土墙,不讲究的就用木栏围起来,算作围墙。

    杨天保等人全部住进一家看上去还不错的汤饼店,店里的主打美食,就是汤饼,也就是面条。

    这种汤饼颇有后世裤带面的雏形,差不多三指宽的面条,长长的下了一锅,用粗瓷大碗一条就是一碗,份量绝对在一斤开外。

    杨天保闻着汤饼汤里的味道,有些熟悉的感觉,他笑道:“店家,看着没有,我们这些人,一人两碗!”

    杨天保指着薛仁贵道:“他十碗!”

    店家吃惊的问道:“吃得了这么多吗?”

    杨天保笑道:“你别管了,赶紧的每桌再上两盆羊肉!”

    没多久,杨天保叫的吃食送了上来,都挺有西北特色的。一碗就那么一根,嚼劲十足,是陕西的传统美食;那炸得黄焦焦的锅盔就更不用说了,历史悠久,早在战国时期,秦军就拿它当军粮了。

    这玩意一大特色就是硬,跟黑列巴差不多,普通人切下一小块用火烤软就能吃饱了,据说秦军吃饭的时候就以它为主食,打仗的时候将它挂在胸前当盾牌,可见它有多硬。

    羊肉泡馍汤汁浓稠喷香,卤牛肉切得很大块,十分鲜嫩,让众人垂涎三尺……特别是薛仁贵他最爱吃肉了。

    杨天保挟起裤带面咬了一口,啧啧,面条嚼劲十足,汤底浓稠,真香哪!这才是传统美食嘛,不像二十一世纪,净拿味精拌开水作汤底,难吃死了!

    薛仁贵他一手抄起筷子,也不管烫嘴不烫嘴,抄起一汤饼就往嘴里塞,一碗一斤重的汤饼,三两口下去,碗已经见底了。

    店主瞠目结舌,我的乖乖,还真是个大胃王啊,那个小不点惨了,请这个大个子吃饭,真的会破产的!

    正傻看着,外面传来马蹄声。接着远处突然烟尘大作,蹄声雷动,有的商贾大叫:“那帮马匪又来了!抄家伙!”

    此时,这个草市人的商贾和百姓居然没多少惊恐,一个个一脸兴奋,有刀的拔刀,有枪的亮枪,没刀没枪的满地找家伙,准备开片。边关剽悍的民风再一次展现出来了,要是内地老百姓听到马匪来了,只怕已经是哭爹喊娘了吧?

    就连在店里厨房做饭的胖大厨,此时也拎着一根六尺余长的巨大擀面杖,上面还沾着许多面粉。

    薛仁贵的汤饼没有吃完,他依旧没有动弹,依旧快速的吃着汤饼,杨天保走出店铺,看到许多人甚至拿出强弩爬到墙上,准备居高临下狠狠的射马匪一脸,看到这种情形,蹄声顿时停止了。

    杨天保从一堵墙后面探出头去看,烟尘弥漫中,一群铁勒牧民赶着上百匹毛色鲜亮肌肉匀称的骏马,还有大量牛羊往这边过来,领头那个冲这边喊:“唐人别怕,我们是仆骨部,来换东西的,不是来抢劫的!”

    那些商贾骂道:“孙子才怕你,你们敢杀我们,我们皇帝还不派大军踏平你们部落!”

    商贾和伙计们收起弓弩,铁勒人松了一口气,也放慢了速度,把牲畜赶进市场,二十多名佩着弯刀的铁勒汉子留在市场外面,看来是要维持秩序的。

    这个草市集建起来太困难了,铁勒人比唐人更害怕草市集毁掉,一旦毁掉他们就没有机会获得生活必须物资了。

    特别是盐,没有盐吃,人就没有力气,还会得病,关键羊肉也没有味道。

    所有更积极维持秩序。

    在这个时候,薛仁贵也吃完了十大碗汤饼,让店家目瞪口呆的是,薛仁贵吃得非常干净,连面汤都没有剩下,还有一名士实在吃不下一块锅盔,薛仁贵也不嫌弃他吃了一半,直接拿过来,塞进嘴里,大嚼起来。

    看着薛仁贵吃得如此香甜,杨天保也感觉有些饿了。

    那名拔野古部汉苏失力望着薛仁贵的吃相,直咽唾沫。

    杨天保笑道:“饿了吧,想不想吃?”

    “想……想吃!”苏失力急忙说道。

    杨天保摆摆手,店家又送来一碗汤饼,苏失力仿佛不会用筷子,直接用小刀子,挑起汤饼,刺溜一吸。

    好一会儿,这一碗汤饼下肚,苏失力道:“天使,我知道你不相信我,我让我们族长来见你!”

    杨天保现在除了所带的这些人,其他都不相信。

    不过,苏失力只是一个小喽喽,他没有为难苏失力。

    苏失力骑着骏马离去,莫约半个时辰,苏失力又回来了,他还带着二十多名骑士,他下马就朝着杨天保过来。

    “这是我们族长!”苏失力把杨天保拉到一位打扮还算讲究的老人面前,向他介绍。

    ??杨天保打量了一番那个老人,五六十岁的年纪吧,脸上布满了皱纹,一件水獭皮做成的皮衣看上去挺华丽的,但也多有破损,腰间那把弯刀刀柄镶着一枚硕大的宝石,璀璨夺目,算是他身上最名贵的东西了。

    这位老人按照突厥人的礼节,右掌按在左胸深深一鞠,说:“老汉拔野古啒苾,见过天使。”

    啒苾那双深深的陷下去的眼睛焕发出光彩道:“天使可是欲前往白道川?”

    杨天保点点头道:“不错!”

    “千万去不得!”

    啒苾急道:“白道川有埋伏?”

    人以群分,物以类聚。任何一个部族总有一些败类,夷男可汗此时铁了心要试探大唐的底线,并且在作死的路上越走越远。

    李世民派出杨天保过来查看唐使被袭击一案,摆明了就是不相信夷男的说词,然而,他还利用从拔野古﹑同罗﹑仆骨﹑阿跌﹑霫诸部收买的人马,准备袭击杨天保所部,当然,目的还是嫁祸给铁勒人,想让李世民支持他吞并铁勒诸部。

    就在这时,薛仁贵走过来道:“总管有情况,你最好过来看看!”

    杨天保心里格噔了一下,迅速爬上去往远处张望。

    而此时,在场所有人都看到沙粒石子在微微跳动,都为之凛然。这是有大批人马朝这边冲过来的迹象!

    他们纷纷爬上高处,往远处张望,只见远处沙尘滚滚,往这边席卷而来,蹄声雷动,还夹杂着阵阵杀声,大家都变了面色。

    杨天保沉声说道:“有情况,准备迎战!”

    二百名云州越骑骑士与杨天保二百余名部曲沉默的拿出强弩上弦,将一支弩箭插入滑槽中,薛仁贵和特鲁则一脸兴奋,取下强弓,将一袋利箭插在土墙上,等待厮杀。

    苏失力神色惊慌,他愤愤的道:“是屈失利这个叛徒!”

    啒苾镇静的道:“天使莫怕,有我们在,没有人伤得了你的!”

    杨天保冷笑道:“我们大唐何时会要尔等庇护!”

    沙尘已经来得很近了,滚滚沙尘中人喊马嘶,战况颇为激烈的样子。

    杨天保道“稳住!看清楚情况再动手!”

    四百多名士兵端平强弩,眼睛、望山、箭镞三点一线,颇为专业。

    杨天保虽然知道弓箭的射速更快,但是弓箭这个东西非常难学,不像弩机,拥有一具弩机,哪怕是一个农民,也可以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内成为优势的射手。

    然而弓箭手却不一样,练习一年能不能命中五十米固定靶子,那也需要极强的天赋。

    就在这时,一名拔野古部骑士突然尘烟,朝着草市集冲过来,身上插着几支羽箭,浑身浴血。

    苏失力骇然大叫道“兰乌吉力,你怎么了?其他人呢?”

    兰乌吉力充耳不闻,纵马从一堵五尺多高的土墙上一跃而过,冲进市场里,丝毫不顾会不会踩伤人,状若疯狂。

    他一直冲到啒苾族长面前,滚鞍下马,扑嗵一声跪倒在族长面前,嘶声哭喊:“族长,屈失力那个叛徒,带着人把咱们部落给端了!”

    啒苾感觉天旋地转,屈失力是他的二儿子,也是拔野古部的三首领,他早就不满啒苾准备把首领的位置传给大儿子,于是在夷男的蛊惑下,趁着啒苾前来草市集,趁机掌握了部落。

    铁勒人和突厥人的习俗一样,十五成丁,拔野古共计七千六百帐(户),按照一户两丁,可以最多抽出一万五千骑兵。

    随着拔野古部内乱,屈失力获得拔野古部的统治权,他手下控制了超过四成的拔野古部精锐骑士,也就是说不低于六千人马。

    外加其他各部的骑士,足足万骑之多。

    啒苾族长捂着胸口大叫一声:“我的青壮啊!”

    身体向后一倾,昏迷了过去。

    作为内乱,少不了屠戮,不服屈失力的人就被杀掉了,此时拔野古部精华损失殆尽,他们即然跟随屈失力造反,肯定不会再买啒苾这个族长的面子。

    摆在杨天保面前的形势也相当严峻,一万余骑兵,而他身边只有四百人马,这仗怎么打?

    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杨天保万一死了,这死的可没有意义,一旦消息传到长安,李世民就算不想打这场,他也必须打了,毕竟两次使者被杀,他的脸就丢光了。

    对于封建朝廷而言,朝廷颜面高于一切。

    李世民是一个好面子的人,不得不承认,不能打得起,他也会咬着牙打下去。

    当然,杨天保也不是一个任人宰割的人。

    在极短的时间内,杨天保就想到了办法,他望着薛仁贵道:”等会看我眼色行事,咱们擒贼先擒王!“

    薛仁贵缓缓抄起漆雕弓,点点头道:”末将明白!“

第一五五章趁他病要他病

    真准备正面硬怼,杨天保所部沉默着,从大车上取下自己的包裹,缓缓打开包裹,从里面取出铠甲,飞快的披上。

    原本与其他商队一般无二的杨天保所部,转眼之间就变成了唐军的士兵,那些虚张声势的商贾见状,一个个眼珠子都瞪得滚圆,一副活见鬼了的表情。

    别看此时他们也没有怂,与草市集外的铁勒人对喷,只是他们心虚而已,整个草市集五六百名商贾,面对三四百名马匪,借助草市集的土围子和他们手中的弓弩和刀枪,还可以纠缠一番。

    只要人数上万,这种不及内地坞堡级别的防御手段,就不够看了。

    杨天保树起自己的大旗,只见云州总管杨的旗帜随风猎猎作响。

    看着杨天保的将旗出现,这些商贾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他们在各自掌柜的带领下,前来向杨天保报道。

    “杨总管,鄙人晋州冯氏商号掌柜冯拓,率领商号伙计四十七人前来听候杨总管调遣!”

    “在下中山苏氏商号刘兴隆,前来听侯杨总管调遣!”

    “在下关中杜氏商号杜延年……”

    短短一柱香时间,大小五十多个商号的掌柜带着伙计,拿着兵刃,汇聚在杨天保的将旗之下。

    有了这些商号的支持,杨天保的信心大增。在这个时代,敢在外面跑商的人,都是胆大心细之辈,至少老实巴交的老百姓不敢出来。

    更何况,这些商号的伙计都是年轻的棒小伙,除了几个管事、掌柜年龄稍大以外,其他都是壮年,他们自己虽然没有制式铠甲,可是随着在这里与游牧民族交易,也获得不少皮甲,他们披着五花八门的皮甲,拿着各式各样的弓弩,甚至还有中山苏氏抬出来两座万钧弩。

    还没有等杨天保把这些人按照军伍之法整顿好,蹄声滚雷般隆隆震响,大地剧烈震动,让人站不住脚。号角连绵,烟尘冲天,数以万计铁勒骑兵呼啸而来。

    特别是这些商号的伙计们们无不骇然对视,面色发白。他们怎么也想不到铁勒人居然会出现这么多。

    在旷郊野外,数百人马根本就不显眼,也不够震憾。可是人数只要上万,那就无边无沿,他们做梦都没有想到为了对付他们这区区数百人,铁勒竟然集结起了上万人!

    上万人马,在大草原上是一个比较吓人的数字,对于杨天保所在的草市集,以及外围的土围子,屈失利根本就没有放在眼中。

    区区一丈高而已,只要战马的速度够快,他们完全可以跃过去,即使跃不过去,骑在马背上,完全可以抬脚翻过去。

    眼看着众铁勒人开始集结,准备攻击队形,杨天保也没有时间准备,而是让各自的商号管事充当队正,三个人一组站在唐军将士身后。

    杨天保知道没有经过训练的百姓,是无法与真正的军队对抗的,让他们上战场,除了增加声势和增加不必要的伤亡,无事无补。

    于是,他想起后世的火枪三段击。他没有火枪,却有着足够的弩机,弩机虽然威力大,但是上弦比较慢,而且更废力气,如果让这些商队伙计自行射击,反而突然分散火力。

    上他们充当力棒子,专门为弩机上弦,而让薛仁贵所过的越骑团府兵卫士负责射击,他们训练有素,射箭准确率高,可以增加伤害。

    就这样,杨天保命令所有的商号伙计与唐军将士一起,组成了一道单薄的防线。

    屈失利派出了足足上千骑兵,开始试探性进攻。他大喊道:“进攻!”

    “乌尔!”(突厥语,意为打。杀!)

    众铁勒骑兵拿着骑兵的角弓,高喊着乌尔,向着草市集展开进攻。这些铁勒人在突厥汗国的时候,属于突厥汗国的拓羯,意为精锐骑士,属于东突厥汗国最底层的炮灰部队,他们的进攻方向都是一窝蜂的冲锋。

    随着铁勒骑兵的速度越来越快,距离越来越近,杨天保缓缓伸出一根手指,接着第二根,第三根。

    “放箭!放箭!”

    “咻咻咻……”

    二百余名越骑团的士兵们拿着弓弩发射第一波攒射,由于距离太远,二百余只弩箭战果并不理想,铁勒人只有数十人坠马。

    铁勒人早就明白唐军的战法,唐弩虽然厉害,可是射击速度慢,看着弩箭的密度,并不是太多,他们纷纷直起身子,催促着战马,以更快的速度冲锋。

    即使最优秀的唐军士兵,在他们冲锋的时候,最多可以射出三波弩箭,所以唐军将士会装备至少一张弓,在抵近距离的时候,增加射击密度,覆盖打击。

    然而,杨天保此时是采取的三段击方式布阵的弩阵,唐军士兵放下射空的弩机,随手递给下面的商号伙计,伙计随手装上弩箭,再递给下面一个人。并且将上弦的弩机递给唐军士兵。

    “咻咻咻……”

    几乎没有停顿,又一波弩箭向冲锋的铁勒人飞去,此时双方的距离只在一百八十步左右,命中率大增,二百余只弩箭,至少造成铁勒人上百人坠马。

    铁勒骑兵锋线上人仰马翻,高速冲锋的骑兵,一旦坠落战马,结果是致命的,在巨大的惯性作用下,马背上的骑兵被这股可怕的冲击力生生抛了出去,摔在地上两眼发黑,还没弄清楚哪根骨头断了,碗口大的马蹄就从他们身上狠狠的踩了过去。

    肚破肠流,血水飞溅!

    好些部落头人眼角眦裂,双眼几乎要瞪出血来。

    他们部落的勇士,那些出色的小伙子,就这样摔倒在地上,被战马活活给踩成了肉泥,想给他们收尸,恐怕要连同泥土一起铲进裹尸袋了!让敌人的战马踩死也就算了,不少勇士居然是被自己的战马踩死踩伤的,这算什么!?

    “咻咻咻……”

    唐军的弩机再次攒射,屈失力感觉不对劲了,他早已接到密报,杨天保所部只有区区三四百人马,就算第一波是因为杨天保故意示弱,刻意掩藏了一半的骑士,现在已经是第三波攒射,时间几乎毫无间隔。

    “难道说情报有误?”

    屈失力心中暗暗嘀咕起来,连续三波攒射这个进攻的千人骑兵队损失超过三成,他们的士气已经跌落冰点,不用屈失力下令,他们自觉的打了一个圈,在土围子前一百步的距离,左右散开,自行撤退。

    在这个时候,杨天保所部的越骑团士兵们继续射击,五波射击,每一次就是二百余骑,结果这密集的弩箭打击下,这个铁勒千人骑兵部队,几乎被打得骨折了,损失过半的骑兵,他们士气全无。

    屈失力快要疯了,难道说唐军有上千人?

    他并没有想过是弓箭射击,事实上只要有点军事常识,都不会把弩箭和弓箭弄混,弩箭和弓箭射击时。由于穿速不一样,箭矢的飞行时的破空声也不一样,差不多就像冲锋枪与自动步枪的区别。

    返回本阵的铁勒冲锋骑兵,屈失力一清点伤亡,他更是气得七窍生烟。

    超过五百名铁勒骑兵被战马肉泥,受伤的也不在少数,战马也损失数百匹,这个千人队算是彻底的残了!

    连杨天保的一根毛都没啃到,竟损失了这么多人,屈失力简直难以置信,一众部落头人、首领更是怒火冲天,都不用屈失力下命令了,各自指挥自己的部众朝草市集方向猛冲过去!

    杨天保这边,众将士初次使用这种三段击的方式,顿时大喜过望,他们没有想过还可以如此使用弩兵,只要弩机足够,完全可以利用人数优势来抵消弩机的射速慢的劣势。

    来不及庆幸,铁勒人开始密集的冲锋过来。

    这下,薛仁贵抄起漆雕刻弓准备射箭。

    杨天保道:“擒贼擒王,你专门射杀他们的首领!”

    铁勒人不像突厥人一样富足,谁身上穿得花里胡哨,谁身上戴着金玉的配饰,那肯定就是首领,级别越高,穿得越好,佩戴的金玉越多。

    这样的情况下,他们简单就是靶子。

    只不过近万人马冲锋,包括杨天保在内的所有人,都有一股深深的忧虑,他们加上唐军一共不足千人。

    但是铁勒人太多了,

    足足上万铁勒人是他们的十倍之多,实在太多了!

    ?照这样打法,他们这一千人就算不被打死,也得被活活累死!

    杨天保咬咬牙,扬起拳头道:“先用弩阵给他们放放血!”

    “咻咻咻……”

    几乎是周而复始,随着密集的铁勒人冲锋速度越来越近,唐军弩机的命中率大增,哪怕闭着眼睛,也可以把敌人射下战马。

    冲锋的铁勒人阵中,惨叫声大作。

    不知道多少骑**湛的铁勒优秀骑手,连不及发挥他们的长处,就从马背上抽搐着栽了下去。

    杨天保在心中默默念叨着:“快点崩溃,快点崩溃。”

    然而,随着铁勒人骑兵前锋距离草市集越来越近,他们越兴奋,毕竟草市集的货物堆积如山,这是人所周知的秘密,他们只要攻下草市集,就可以大赚一笔。

    至于损失的人马,在草原上有粮有钱,随时可以招募到优秀的骑兵,随着东突厥崩溃,成为流浪骑士的突厥人不在少数,只要想招,随时有人。

    在这一刻,人命贱如草芥,像蝼蚁般低贱。

    杨天保愤愤的道:“他娘的,日子不过了,换破甲箭!射他们的马!”

    破甲箭杨天保所部携带的并不多,他们这次出使,本来没有做最坏的打算,关键是突厥和薛延陀部铁甲的着甲率不高,用不着这种昂贵的破甲箭。

    所以,杨天保所部也只有千余只破甲箭。

    二百名越骑团的士兵们同时扣下弩机的机括,金属颤音几乎是在同一秒钟内响起,震得不少人耳朵嗡嗡作响。

    二百余支弩箭电擎而出,没入那冲天而起的沙尘中,凿出一股股血色喷泉,滚滚沙尘中血花四溅,人喊马嘶,不少铁勒骑兵的战马惨叫扑倒在地上,同时,那些马背上的骑兵栽了下来,还在挣扎呢,马蹄就踩到了他们的身上。

    战马悲嘶着,动物还有动物的本能,战马会下意识的躲避自己的同伴,反而把主人给狠狠的甩了出去……

    不用说了,这些可怜的娃也只有被踩成照片那么扁的份了。千军万马冲锋奔腾之际突然摔倒,下场是非常悲惨的。

    在这个情况下,铁勒人的冲锋势头为之一顿。

    仆骨色那虎目欲裂,他麾下的骑兵在这一波弩箭射击中损失将近五六十人,对于一个庞大的部落而已,五六十人算个屁。

    可是,仆骨色那只是一个小头领,麾下满打满算不到三百骑,损失五六十人就算伤筋动骨了。

    突然,一支锋利的箭矢破空声在耳边响起,他瞪眼一看,二百多步之外,一支锋利的箭矢飞快的飞向他的胸前,在他来不及闪避的时候眼睁睁的看着利箭插他的胸前,锋利的箭矢毫无迟滞的穿过他的身体,透过后背。

    “扑通!”

    仆骨色那摔倒在地上,在摔地的同时,他的生命力也快速耗尽,他是非常幸运的,并没有眼睁睁的看着马蹄踩在他的身上,他毫无痛苦的死去。

    “色那!”

    周围的仆骨部骑兵一阵惊呼。

    可惜,无数马蹄踩过,色那变成一地血肉。

    随着色那死亡,这些仆骨部的骑兵,连招呼也不打,四散奔逃。

    无规矩不成方圆,草原各部都有自己的规矩,几乎形成铁律的就是,在作战情况下,任何士兵不能抛弃自己的首领,首领死了,他们必须抢回尸体,否则面临马蹄踩死的处罚。

    现在这种情况下,根本就抢不回色那的尸体,逃亡是他们唯一的路。

    色那是薛仁贵远距离狙杀的第一个头目,却不是最后一个,反而只是一个开始。

    薛仁贵把部队交给杨天保指挥,他甘心充当一个刺客,在敌人人群中寻找着目标,终于他又找到了一个可以下手的目标。

    那名头上戴着白狼皮帽子的额哲,丝毫不知死神已经降临在他的头上,他愤愤的扬手马刀,指着部曲大吼道:“冲锋,杀光唐……”

    就在这时,锋利的利箭,从他的嘴巴里射入,将他后面的话射进肚子里,锋利的箭矢穿透坚硬的颅骨,从他的后透贯出,箭镞上还沾着灰白的脑浆……

    额哲的部曲也随着他的惨死四散崩溃,屈失力感觉到不对劲了,短短一柱香的时间内,他麾下的头目死了四个,超过千人的骑兵,因为首领阵亡而四散奔逃,从而引发全军的崩溃。

    屈失力愤愤的下令道:“撤退!”

    看着铁勒人撤退,杨天保举起手道:“停止射击,命令各部,上马追!”

    趁他病,要他病,杨天保如果不知道在这个时候扩大战果,他就算活到狗身上去了。在冷兵器时期,双方交战,超过七成的阵亡,都是在追击中发生的。

    时间不长,越骑团二百骑士,杨天保的部曲二百余骑,还有那些商号的伙计,包括啒苾麾下的骑兵,聚集了足足一千多号人马,众人越过土围子,朝着铁勒人后退的方追击。

    原本愤怒异常的屈失力望着草市集传出来的马蹄声,他顿时笑了。

    唐人的弩机厉害,他已经见识到了,这样的冲锋,对于铁勒人的杀伤太严重了,让他有点承受不住了,可是白刃搏杀,相反才是他最喜欢的战斗方式。

    不过,他错了。而且错得非常离谱!

    杨天保率领越骑团亮起横刀,一道道刀光,朝着铁勒人的后锋席卷而去。

    留下一地血肉。

第一五六章直转而下绝望

    那些正在狼狈逃窜的铁勒骑兵看着杨天保追出来,反而不急着走了,谁都知道唐军的弓弩最为精良,这种光挨打不能还手的仗,让他们打得非常憋屈,好不容易有机会找回场子,这些铁勒骑兵,不约而同的调转马头,收起骑兵角弓,拿着他们最善擅长的弯刀,大呼小叫的向杨天保等人冲来。

    然而,理想非常丰满,现实太骨感了。

    在高速风驰电掣的逃命状态下,想调转马头非常不易,关键是铁勒人并不是一心,有的人想找回场,以敌人的鲜血,洗刷自己的耻辱。

    但是,更多的铁勒人只想逃跑,离开这个让他们头破血流的伤心之地,在这样的情况下,想调头跟唐军拼命的人,与狼狈而逃的人撞在一起。

    此时,铁勒人后卫部队顿时乱作一团,那些勇猛的铁勒勇士,被自己人撞下战马,还没有来得及爬起来,就被战马的马蹄踩成肉泥。

    也有的人铁勒人想用自己的弓箭,阻击唐军骑兵追击,他们一边骑在马背上,一转转身回射,这是他们的拿手好戏,哪怕狼狈逃命,依旧可以把箭矢射得如同雨滴一样。

    非常可惜,效果可少得可怜。铁勒骑兵锐箭如雨,把杨天保所部的头盔和胸甲敲得叮当作响,但效果不大,也只有比较倒霉的倒霉蛋,被箭矢透过面盔,射进眼眼,或者被射中咽喉等要害部位,跌落战马,其他人毛都没有损。

    转眼之间,杨天保所部骑兵就冲到了面前,四百余把高碳钢铸成的横刀扬起,劈落,利刃斩断骨骼的脆响此起彼伏,惨叫之声大作,不知道多少骑**湛的铁勒优秀骑手,身体残缺不全的从马背上抽搐着栽了下去。

    密集的铁勒骑兵队列被杨天保率领的唐军骑兵小刀切黄油似的切开,直透核心!

    看着这一幕,那些原本准备找回场子的铁勒勇士,也吓得心惊胆战。挡在杨天保所部前面的铁勒骑兵,被横刀砍下战马。

    哪怕让铁勒人唯一感觉可以找回场子的白刃战,他们非但没有占到便宜,反而在一接触的瞬间,被唐军骑兵砍倒数百人。

    如果是薛仁贵在远射时期是狙神,只要进入二百步范围内,他可以用祖传的漆雕弓点名,可是进入白刃战环节,薛仁贵更加如同死神一般。

    他手中那柄马槊指东打西,尽管薛仁贵拥有过人的力量,然而在这种肉搏战中,他却采取了最简单的方式,轻轻往敌人的喉咙位置一点,在战马巨大的惯性性下,锋利的槊刃就刺穿敌人的脖子,随着薛仁贵的手碗一抖,拥有八个刃面的槊刃就可以轻易的将敌人的首级,从身体上分割下来。

    马槊长达一丈八尺,在几乎两丈范围内,沾着就死,碰着就亡,很快薛仁贵面前就形成了一个真空地带。

    站在远处的土丘上,屈失力看着身穿银色明光铠甲的薛仁贵,率领着唐军越骑兵在铁勒骑兵中形成的骇浪中咆哮冲撞。

    四百把横刀抡得跟几千个车轮似的,扬起,落下,被斩断的弯刀、长矛和手臂四下飞舞,血沫从一具具抽搐着的尸体身上喷溅而出,他面沉如水。

    杨天保的战术很简单,就是靠着坚甲钢刀硬吃对手,可越是简单的战术往往越难对付。

    我的甲就是比你的厉害,我的刀就是比你的刀锋利,大家硬碰硬,谁怕谁了?这是技术的代差,使用铁铸成的弯刀的铁勒骑兵撞上使用高碳钢铸成的横刀的唐军骑兵,不吃亏那才叫见鬼了!

    屈失力阴沉着脸,原本以为夷男给他准备后手,他根本用不上,可是现在他不得不拿出压箱底的东西,他突然竖起铁掌,狠狠挥落。

    在他身边的传令兵拿起牛角号,呜呜的吹起来,在他身后的那群原本矗立不动的骑兵,开始动了。

    ?在高高的丘陵上,数百名身披铁甲、手持钉枪的铁骑风驰电掣,疾冲而下,沿着铁勒骑兵让开的通道冲撞而来!

    有突厥汗国的军事力量中,为分三个等级,最顶级的人马,其佩饰则兼有伏突。旗纛之上,施金狼头。侍卫之士,谓之附离(附离,古突厥语,意为狼——引者注),夏言亦狼也。盖本狼生,志不忘旧。

    附离之士也称附离军,这是突厥最精锐的部队,几乎都是有阿史那家族和阿那德家族(相当于突厥的皇族和后族)子弟统领,人数并不多。当初李靖在夜袭阴山的时候,这些附离军因为装备太厚重,失去集结的机会,等他们集结完成,颉利跑了,如果颉利集结了附离军,战果如何只有天知道了。

    在侍卫之士之下,才控弦之士,这是由突厥四大叶护可汗、十二设汗率领的各部青壮,组成的控弦之士,这个规模多达四十余万。再次的,则是臣服于突厥的其他部落的青壮,组成的拓揭。

    在颉利败亡的时候,部分侍卫之士也逃了出来,其中莫约五六千骑不愿意随颉利投降唐朝,反而成了薛延陀最精锐的部队。

    虽然两军还没有接触,杨天保明显感觉到了对面迎面冲来的这队小规模骑兵的不同,那支从丘陵上疾冲而下的重骑身上那股凌厉的杀气,还有那冰冷的眼神,坚厚的铁甲都跟散漫惯了的铁勒骑兵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尤其是那精良的铁甲,在草原上更是有价无市,哪怕是啒苾的拔野古中在全盛时期也凑不足一百套,而现在他们居然一下子弄出了五六百重甲铁骑兵!

    这支重骑决不是铁勒骑兵,他们,只能是来突厥汗国最后的附离之士。

    很多人都认为轻骑兵可以用蒙古人的曼古歹战术轻松玩死重骑兵,甚至还拿欧洲的重装骑兵与蒙古骑兵的事情说事。因此重骑兵是鸡肋,这是典型的站着说话腰不疼,如果见识过重骑兵冲锋的威力,他就不会这样说了。

    蒙古骑兵能够在中亚和欧洲战场上横冲直撞,所向无敌,是占了十字军东征的极大便宜,就像明末那样,满清能够入关,不是因为他们战斗力强,而是明朝在最后的十几年,耗尽了元气。

    十字军东征这场宗教战争,打了两百多年,双方死亡超过千万,几乎耗尽了对战双方的实力,在后面欧洲各国拿十三四岁的孩子上战场,可见他们已经是强弩之末了,那种情况下,蒙古人只是顺势而为。

    重骑兵绝不会单独作战,他们是有大量轻骑兵配合作战的,重骑兵在战场上起到的是一锤定音的作用,轻骑兵想攻击重骑兵,得先问问对方的轻骑兵答不答应。即便没有轻骑兵配合,重骑兵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这些怪物从头到脚都披着厚厚的铁甲,刀枪不入,箭射不穿。

    比如说南北朝时期,燕国的具装甲骑,西夏的铁鹞子、金国的铁浮屠,都是超级难对付的,他们一上,敌军离崩溃就远了,靠拖死这些可怕的钢铁怪物,这纯粹是笑话,拿反坦克枪或者火箭筒,确实是可以对付坦克,但是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拿人命往里填。

    只要战马的防护能力不是太差,就算站在那里让你射,你射到手抽筋都没用啊。突厥人的角弓,面对唐军半铁甲骑兵,其实都没有多达效果,让他们冲击唐军的陌刀,就是让他们送死,根本就没有见过他们可以依靠骑射对付重装部队。

    数量不多但冲击力极其凶猛的重骑兵一直是战场上的铁锤,如果战术运用得当,时机掌握得好,可以轻易击溃比他们多出十倍甚至二十倍的敌军。

    此时,杨天保终于感觉到了危机,他亲身体会到了铁勒人在面对自己刀枪不入骑兵的无奈,明明唐军人数很少,明明已方是对方的十倍,然而倾听着铁蹄敲击地面的轰响,感受着地面的震动,他心里还是泛起一股无力抗衡的乏力感。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瞬息之间,附离军重装骑兵便冲到了唐军骑兵面前,此时,由于这些商贾武装的伙计,没有战场纪律,他们最善长打顺风仗,在追击的时候,不知不觉居然追到了越骑军的前面。

    面对附离军的冲锋,他们首当其冲,附离军狰狞的长枪探出,噗嗤噗嗤之声大作,挡在前面的唐国商贾骑兵不是被连人带马一并撞翻就是被长枪洞胸而过,生生挑飞,惨叫声和惊骇的呼喊声终于从他们的喉咙里迸了出来!

    杨天保看到这种情况下,急忙下令道:“撤退,快撤退!”

    拿轻装骑兵,与重装骑兵对冲,这不是勇猛,而是愚蠢。就是跟猴子和驴比**长一样的愚蠢。

    双方接触了,想退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这些首先得胜的附离军骑兵,得势不让人,他们有的拿着长枪,有的拿着重剑,还有的拿着铁锤抡得呼呼风响。

    这种沉重的钝击武器是一切铠甲的克星,唐军骑兵被扫上一下,不是迸裂就是胸骨粉碎,非死即残。

    唐骑骑兵绝望地用横刀抵抗着,却惊骇地发现,他们的锋利的横刀也没能斩开这些铁甲骑兵的盔甲!

    屈失力看到这一幕,兴奋的手舞足蹈,歇斯里底的吼道:“给我杀光唐人!”

    “杀光唐人!”

    杨天保首次遇到这种危机,他的亲卫部曲已经损失数十人,他们本来人数就少,敌军又隐藏了这么一张王牌,还玩什么啊?

    他们根本就没有办法抵挡住附离军铁甲骑兵的冲击,很快就会被铁甲骑兵凿穿,然后数量是他们十倍的铁勒骑兵海啸般涌来,将他们分片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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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七章霹雳火扬威

    别说杨天保慌了,就连薛仁贵也对这种箭射不穿,刀劈不开的铁罐头束手无策,虽然他可以依靠马槊的破甲能力极强的特点,连续挑掉了两名附离军铁甲骑兵,可是面对足足六七百骑重装骑兵,薛仁贵也感觉无可奈何。

    “总管,现在怎么办?”

    薛仁贵望着有点发呆的杨天保问道。

    仅仅一软冲锋,商贾伙计组成的骑兵,损失三百多骑,而杨天保部曲和越骑团也各损失数十人,此时杨天保身边只剩下六百出头。

    损失将近一小半。

    “怎么办?凉拌!”杨天保满脸苦笑,反正他宁可以死,绝对不能投降,不光弘农杨氏丢不起这个人,他也丢不起这个人。

    杨天保望着不远处的草市集道:“我们往草市集那里撤!”

    损失三四百号人马,总管脱离了接触,重装骑兵速度慢,追肯定是追不上。

    屈失力看着杨天保想跑,急忙下令道:“给我追!”

    铁勒骑兵看着附离军初一交手,几乎毫无损失的斩杀唐人三四百人马,顿时士气大振,他们朝着唐军追随追击。

    而那些弓马娴熟的铁勒骑兵,纷纷拿着弓箭,朝着杨天保所部展开密集的射击。

    杨天保也顾不得箭矢如雨,急忙朝着草市集撤退。

    总算又回到了草市集,可是危险并没有解除,那些重新拥有士气的铁勒骑兵尾随攻击,若非唐军的弓弩给他们内心里留下了急大的阴影,只怕这个时候他们已经冲上来了。

    不过,铁勒骑兵依仗着人多势众,他们将这个面积不大的草市集给包围起来,展开试探性进攻。

    杨天保一边布置人手站在土墙边防御,一边苦苦思考着对策。

    可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杨天保手中的力量太小,这一番出击,损失三四百人不说,那些缺乏甲胄的商贾伙计,也受伤了足足一百多号人,想要像之前那样采取弩机三击段已经不可能了。

    杨天保望着天色道:“还好,还有一个多时辰天色该黑了,只要熬到天黑,咱们就好办了!”

    一个多时辰,众唐军将士心中暗暗叫苦,他们的箭矢不多了,而且力气耗费颇大,再想用弩机压制敌人,颇为吃力。

    在这样的情况下,别说一个时辰,如果铁勒人不惜代价进攻,他们连半个时辰都坚持不住!

    杨天保望着薛仁贵道:“这样,咱们人数太少,想全部保住草市集也不可能,咱们放弃一半,把北半部让给铁勒人,只守南部一半地区!”

    由于这个草市集只有一条街道,虽然放弃一半,可以用大车堵上。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就在杨天保放弃一半的草市集时,那些铁勒人一看没人防守,快速冲进北半部的街市,那里还有二三十家商号,商号里的货物并没有来得及搬出来,所以,这些铁勒人反而,没人进攻,而是哄抢北半部商号里的财物。

    看着那些铁勒人大呼小叫的哄抢财物,反而放松了进攻。

    杨天保终于松了口气,但愿可以熬到天黑。

    不曾想,屈失力也是一个有魄力的人,他看到铁勒各部青壮居然在哄抢物资,气得他带着拔野古部的青壮,上前一阵乱砍。

    在杀了数百人之后,终于制止了铁勒人的混乱。

    屈失利又吩咐各部进攻,拿下草市集才进行分配财物,在看到北半部的财物后,这些铁勒人的贪婪被瞬间激发。

    铁勒人又展开进攻,如同潮水一般向草市集发起进攻。

    杨天保望着这一幕,感觉头皮发麻。

    难道今天要死在这里,老子不甘心,不甘心。

    就在这时,一名肩膀上被射中三四箭的倒霉蛋惨叫连天,草原上的牧民物资奇缺,不过他们的箭镞都是放在马粪里泡过的,虽然中箭不久,就红肿一片,疼得他直跺脚。

    愤怒的这名伙计一脚踢在放在大车上的一个木桶,木桶倒下来,流出墨绿色的液体。杨天保的鼻子动了动,他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石油。

    杨天保急忙转身顺着刺鼻的味道望去,看到那粘稠的墨绿色液体,他仿佛看到极品美女一般,急忙冲上去,伸手一沾,双指在手中一搓。

    不错,确实是石油。

    杨天保急忙问道:“这是谁的东西?”

    好一会儿,一名头被包扎成阿三一般的掌柜过来道:“回禀将军,这是草民的货,徽州商人用石脂水提炼徽墨,草民弄了三十车,准备回去售卖!”

    按照一大车可以拉一千斤计算,这里的石油只不下三万斤。

    可惜,只是石油,燃烧威力并没有汽油弹大。

    不过,杨天保却参观过准葛尔盆地的土法炼油作坊,中国有句俗话,叫做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就是离乌苏约莫约二十里远的一座光秃秃的长条形土山。开始,大家把那座土山叫做“秃山子”,慢慢念白了,就念成了“独山子”。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座土山上和它的周围,渐渐冒出了三十二个泉眼,这些泉眼涌出的东西,下面是有咸味的水,上面漂浮着一两厘米厚的、淡红色或深绿色的石油。

    在准葛尔南部生活的乌苏人,就从泉眼里舀油,放在锅里进行蒸馏,分离出来汽油和柴油,自己使用。虽然说这种土法提炼的汽油和柴油有杂质,纯度不高,可是不要钱的油,总比买来的油要强。

    所以,虽然国家禁止,然而在当地依旧有不少人用铁锅自己土法炼油,炼出来的油除了自己用,也卖给大货车司机。

    杨天保赶紧命人在那个关中羊肉汤饼店,利用他们的大铁锅炼油。

    这种办法非常简单,不过有一定的危险,现在也来不及了讲究了,能收集的大铁锅全部收集起来,倒入石油,就开始升火。

    随着锅里的石油升温,锅里开始出现一些明亮的液体,这都是汽油与柴油的混合物,如果加入铝粉,就可以进一步分离,只不过杨天保也不没有这个条件。

    杨天保让人将这种半透明的液体收集起来,装进放酒的小坛子里,坛口塞入麻布,就这样简易的燃烧弹就做成了。

    杨天保亲自试验一番,他拿着一颗简易的燃烧弹,点燃后,在绳索的助力下,甩出三十余步远。

    如果在后世,杨天保肯定没有这么大的力气,随着坛子落在,摔成碎片,那些提炼后的石油迅速燃烧起来,形成一个超过方圆十数步的火场。

    在火场里的铁勒人顿时被烧成火人,惨叫声响彻天际。

    薛仁贵看到这一幕,眼睛顿时一亮:“这东西好用!”

    “那是当然,你也不看看这是谁弄的!”杨天保笑道:“按照这个办法,够他们喝一壶的!”

    这些商号的伙计和唐军士兵顿时大喜,他们干得更加卖力。

    这颗燃烧弹并没有引起屈失力的注意,可是随着唐军将士的弩击袭击,进攻受挫的屈失力,居然命附离军重装骑兵攻击。

    看着重装骑兵过来,杨天保顿时大喜道:“把所有燃烧弹都集中过来,听我命令!”

    这个时候,就地取材制造的燃烧弹足足有上百颗,还有几名士兵发现这种甩的办法太近,他们都是老油,拆掉大车的车辕,利用这种木料,制造了简易版本的投石机。

    汽油弹的威力不俗,关键是用水根本就灭不下来,只要成堆的铁勒人向草市集靠近,杨天保就让人把汽油燃烧弹丢过去。

    突然一颗高达二十余斤大酒坛,由于火烧温度升高,还没有落地,就发生了爆炸,爆炸的碎片在铁勒人头顶四射起来,火光冲腾,弹片横空,好些战马被爆炸冲击波直接掀翻,没被掀翻的也被以爆速飞来的弹片击中,压抑的惨叫声从那密不透风的头盔里传了出来。

    面对以爆速飞来的杀伤破片,再厚的铠甲也没用,排成密集队列冲杀的铁甲骑兵被弹片割麦子似的一丛丛的割倒,死伤枕籍!

    关键是燃烧弹只要沾着,就别想扑灭。

    屈失力骇然失色,狂吼:“这是什么武器?震天雷吗?他们居然弄出了可以单兵携带的震天雷?”

    劈手揪住一个同样面色发白的部落首领,嘶声厉喝:“这么重要的情报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

    没有人可以回答这个问题,就连杨天保也是临时抱佛脚,不过这个原始版本的燃烧弹没有让杨天保失望,一百多颗燃烧弹砸过去,直接把附离军烧得溃不成军。

第一五八章黄雀张士贵

    唐朝的武器装备精良,可是无论铁勒人也好,突厥也罢,他们都对唐朝的武器并不陌生,锋利的横刀、坚固的铠甲,犀利的弓弩,还有敢战之士。

    然而,这一切都在他们的预料之中,但是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杨天保居然有那种可以爆发声震天响的武器。

    虽然一颗燃烧弹意外爆炸,杀伤威力也就是吞噬几十名骑士而已。然而,动物都怕火,随着杨天保所部不停的把燃烧弹用手或者用投石机扔出去,在草市集外围形成一道火墙。

    随着那些提炼汽油的商贾伙计手法越来越娴熟,杨天保所部所拥有的燃烧弹越来越多。

    此时,燃烧弹烧得轰轰烈烈。

    不可一世的附离军重骑现在终于尝到了苦头,冰雹般落下,到处都是怒放的火光,到处都是被火焰吞噬的人马,他们身披重甲本来就移动不变,可是这种燃烧弹只要沾上去,就别想甩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变成烤猪。

    火烧的疼痛,非常难以忍耐,战场上充斥着铁勒骑兵和附离军将士的惨叫声,就算没有被烧到的人,看着这一幕也感觉浑身发冷。

    特别是被火烧到的附离军士兵,他们心里非常憋屈,他们五六岁就开始苦练武艺,打熬力气,十五岁就从军征战,吃了多少苦,打了多少恶仗才练就了如此超人的武艺,他们所骑的战马,所披的铁甲,都是突厥苦心搜罗的,在战场上,一旦动用附离军冲阵,他们就会像大铁锤一般,将他们面前的敌人碾碎。

    别看草原各部加上一起,是突厥人本部人马的数十倍,他们却不敢反抗,就是因为他们害怕附离军,一旦附离军出动,那就是人死族灭,鸡犬不留。

    可是现在,随便一个拿着燃烧弹的唐人,就可以轻易杀死他们数十人,有了这种活见鬼的武器,哪怕是一个娘们也能灭掉好几名苦练了二三十年的武士,他们存在还有什么意义?如果唐军大量制造这种武器,发放到每一名士兵手中,草原各部的勇士大军活路吗?

    屈失力所部的士气快速跌落,众人纷纷撤退。

    人力投掷的燃烧弹威力其实有限,最大的问题就是投射距离太近,如果不是铁勒人为了进攻草市集,造成了人员密集,其实燃烧弹的杀伤效果会很差。

    在火烧着缓缓死去,这种痛苦就连唐军将士们也看不下去了。

    屈失力最终还是下令撤退了,不撤退没有办法,再打下去,被燃烧弹吓坏了胆子的各部部曲,就会造反了。

    屈失力望着杨天保的样子愤愤的道:“该死的唐狗,就会仗着火器欺负人!”

    铁勒人的冲击被雨给挡住了,杀伤了多少并不清楚,这些不可一世的附离军铁甲骑兵肯定是既吃不了也兜不走了。

    即将崩溃的战局奇迹般稳住了,而且崩溃的一方很有可能变成了铁勒骑兵和附离军铁甲骑兵,面对这种神一样的逆转,杨天保表示心脏有点儿吃不消,我想静静。

    他狂叫一声:“狗日杂种,你们过来啊!”

    唐军将士们也纷纷朝着铁勒人大喊道:“狗日的杂种,你们过来啊!”

    此时,铁勒人撤退的速度更快了。他们虽然野蛮,但是不代表蠢,现在冲上去,除了给唐人当烤乳猪一样烧烤,他们连毛都捞不着。

    屈失力愤愤的望着杨天保的将旗,眼睛中闪烁的光芒缓缓熄灭,他知道想要围杀杨天保的企图已经破灭了。

    不过,目的已经达到了。

    现在杨天保应该相信,当初围杀唐使的人就是他们了吧?

    薛仁贵舔了舔嘴唇,道:“这玩意儿真是太好用了,可惜,就是扔不远……”

    杨天保叹了口气道:“早知道,就把配重式投石机带过来了,那玩意可以把燃烧弹轻易发射到两三百步之外!”

    薛仁贵松了口气道:“铁勒人会不会再进攻?”

    “应该不会了!”杨天保道:“除非他们脑子被驴踢了!”

    虽然铁勒人撤退了,杨天保却没有趁机追击,没有办法,唐军骑兵的人数太少,而且力量几乎耗尽。

    杨天保慢慢冷静了下来,他命令道:“打扫战场,注意收集箭矢和战马,咱们现在没有办法补给物资,接下来更难打!”

    众唐军将士与唐人商贾一起,旁若无人的翻下土围子,前去打扫战场。弩箭是可以反复利用,不管这个利用率非常低,只剩下不足四成,这还是因为铁勒人的着甲率不高,如果他们都是装备了铁甲,那么弩箭可以收回利用的机率恐怕不足一成。

    那些还在烈火中重伤未死的铁勒人,不用杨天保下令,唐军将士挥刀结束他们的痛苦,他们非但没有愤怒和憎恨,反而一脸感激和解脱。

    这一战下来,杨天保收获也是非常巨大的,战场上遗留至少二百六十七具重装铠甲,还有数量相当的马甲。

    燃烧弹虽然在燃烧时破坏了铁甲的钢性和外观塑形,不过这都不是事,钢铁在这个时候,本身就是稀有物资。

    二百六七十具铠甲和马甲,光铁的重量就多达一万多斤,当然,还有烧得半熟的马肉,唐军将士正在开心的打扫战场。

    该救治伤员的救治伤员,在这个时候,杨天保的心开始缓缓下沉。

    虽然取得了胜利,但是这场仗的损失对于杨天保来说,实在太大了,越骑团阵亡四十七人,连轻伤员加在一起,能战斗的人还有勉强一百。至于杨天保的部曲则更惨,伤亡七十一人,光这些部曲的抚恤金,就多达一千多贯。

    不过好在越骑团将士属于朝廷正规在册的府兵,他们的抚恤和善后工作由朝廷负责,不过杨天保担心,若非缴获了将近两万斤铠甲和兵刃,杨天保就赔大了。

    迟到的春雨终于淅淅沥沥的从云缝间倾泄而下,混合着那一汪汪的污血恣意流淌,很多铁勒伤兵泡在这发红的污血中瑟瑟发抖,痛苦地哀号着,他们坚持不了多久了。

    没有受伤的木然站在雨中,雨水裹着血水顺着袖子、裤脚成一条条直线注落地面,那一张张曾经充满杀气的脸如今已经满是迷茫。

    俘虏不是太多,杨天保看着自己一方的伤兵和伤员,心在滴血。杨天保只是心疼的无以复加,而屈失力此时却暴跳如雷。

    铁勒人付出了将近三千人马的伤亡,虽然给唐军造成了数百人伤亡,不过他们的代价实在太大,而且更让人愤怒的是,原本到手的草市集一半的财货,也因为这场溃败,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连附离军也损失三分之一,这让屈失力不知道怎么向夷男交代,真是见鬼,他更加后悔,不应该上夷男的贼船。

    可是,现在他已经上了夷男的贼船,根本下不去。铁勒人视他为叛徒,啒苾正在寻找仆骨部的帮助,准备向姻亲之部借兵平叛。

    内忧外患的情况下,他只能跟着夷男一条道走到黑了。

    但是,损失如此惨重,他都是心如刀绞。铁勒人没有医药,那些被燃烧弹轻微灼伤的将士,长时间泡在冷雨中,大量失血再加上体温流失,很快就不行了,很多原本可以救活的士兵就这样从马背上栽了下去,躺在那一阵阵冷雨中,慢慢停止了呼吸。

    伤亡数字,虽然战事停止缓缓增加。

    不时的有人向他汇报,这个死了,那个不行了,看着熟悉的部曲,一个一个死在他的面前,屈失力内心更加愤怒。

    望着南方雨幕的中草市集,一大帮铁勒将领恨不得咬上一口。

    损失惨重倒还可以忍受,最让屈失力难受的是,这些铁勒被燃烧弹和唐军将士的弓弩给吓倒了,他们哆嗦着身子,牙齿颤抖着,发出格格的声响,这种声音已经压过了雨声和痛苦的呻吟声。

    这仗没法打了,屈失力想了想道:“走,我们去找夷男可汗!”

    ……

    位于草市集南方不远处的一个山谷中,身在雨幕中的唐军士兵沉默着,不言不语,他们身上披着黑色的甲胄,战马还带着黑色的马当,虽然没有战旗,熟悉唐军的人一定不难看出,这是大唐最精锐的部队——玄甲铁骑。

    超过两千余骑的玄甲铁骑,沉默的淋在雨中。

    这支军队的指挥官,就是原玄武门直长张士贵,提到唐初张士贵人们自然而然地就会联想到通俗小说《薛仁贵征东》里那个嫉贤妒能的奸臣。因此张士贵在民间一直扮演着一个极不光彩的角色。

    不过,真实的历史上,他却是李世民的心腹,在玄武门之变后,代替常何屯守玄武门,直到去世,这个位置交给了薛仁贵,可以说,李世民信任的武将中,张士贵绝对可以排到前五。

    这次夷男试探李世民,李世民明着派出杨天保这一路使者探查此事,暗地里却派了张士贵跟随。

    杨天保与张士贵此时的距离只有十里,对于玄甲骑兵而言,只需要半刻钟就可以抵达战场。

    螳螂扑蝉,黄雀在后,而黄雀就是张士贵!

第一五九章小伙伴们惊呆了

    早在屈失力第一次向杨天保发起进攻的时候,张士贵已经抵达了这座山谷,不过他并没有出动玄甲铁骑。

    作为关西第一豪门,将门的风向标弘农杨氏子弟,杨天保如果没有两把刷子,对不起他身上流的血。

    利用草市集简陋的防御工事,在四百人马的情况下,铁勒人占不到便宜才是正常,如果守不住,只能说明杨天保是一个废物。

    如果杨天保真是一个废物,那么弘农杨氏绝对不会把有限的资源利用在一个废物身上,据张士贵所知,弘农杨氏倾注在杨天保身上的资源不少。以杨天保这么一个小年轻,云州上下全部俯首听命,没有人使绊子,扯后腿,哪怕温彦博派出了刘洎过去,情况都没有任何改变。

    这不是杨天保能力超强,而是因为杨氏的力量在那里放着,再或者刘洎已经受到了威胁,杨天保在云州的考评全部都优,再过两年,肯定会再升一步。

    而立之前,杨天保绝对可以迈过四品这个巨大的门槛。

    对于一个官员而言,四品(相当于后世副部级)是一个致命门槛,很多人一辈子都迈不过去,卡死在这个门槛前。

    杨天保的履历非常漂亮,政绩和军功都非常显赫,只是战功做不了假,一旦杨天保真是浪得虚名,他不介意拆穿杨氏的谎言,刘洎怕威胁,而张士贵不怕。

    随着骑探详细的汇报着战况,杨天保不仅仅打退了铁勒人的进攻,反而率部追击,继续扩大战果。张士贵详细到了解到了战场上的情况,他这才能对杨天保刮目相看。

    作为一个将军,战场上战机稍纵既逝,能抓住战机,本身就是一种天赋和能力,以区区四百人马,向上万铁勒叛军进攻,这就更需要莫大的勇气了。

    只不过,张士贵在得知消息,杨天保所部被突厥附离军反击,损兵折将。

    张士贵差点就命令玄甲铁骑出击了,不过,他并没有直接出手,对于张士贵而言,屈失力只是小喽喽,上不了台面,他需要把幕后的真凶引起来。

    好在杨天保不简单,居然在完全劣势的情况下,再一次扭转战局,把附离军也烧得七窍生烟。

    张士贵站在山顶上,哪怕十里之外,依旧可以看到那熊熊烈火,在张士贵的认知中,似乎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燃烧得这么厉害,也幸亏这个时间是春季,青草矮小,不易燃烧,否则就会星火燎原。

    张士贵意外发现燃烧弹,立即命录事参军记录下来,以百骑司的渠道,快速传向长安。

    这个时候,张士贵才决定与杨天保汇合,杨天保的使命已经完成了,没有必要再身陷其中了。

    ……

    草市集,杨天保看着那白茫茫的雨丝,暗暗叹息自己运气不好。

    如果是晴天,他完全抢占风口,然后放一把火,把后面的追兵烧个焦头烂额,但是这鬼天气火根本就烧不起来,雨水泡得路面翻浆,每走一步都要额外的付出更多体力,这让唐军骑兵的机动能力大打折扣。

    薛仁贵有些担心的道:“咱们打不动了,下面怎么办?”

    “没事啊!”杨天保一脸轻松的说道:“我这个使节,本来就是假的,不过是为了吸引薛延陀注意的幌子,真正的使节,恐怕早已把真相查清了!”

    薛仁贵一愣:“不是明明有陛下的口谕?”

    杨天保解释道:“节,代表陛下的身份,凡持有节的使臣,就代表皇帝亲临,象征皇帝与国家,可行使权利。举凡如持节分封诸侯、持节收捕罪犯、持节镇压起兵叛乱、持节出使外国及持节签约议和等事,我这等出使,虽然说是内部,但是面对的却是同等藩国王的真珠毗伽可汗,身份上本来就不对等,怎么也要让我持节吧?”

    节有四种规格,假节平时没有权利处置人,战时可斩杀犯军令的人。持节平时可杀无官位之人,战时可斩杀正四品以下官员。使持节平时及战时皆可斩杀正四品以下官员。假节钺(或假黄钺):可杀节将含假节、持节、使持节。

    在这种处理藩国藩部事件,按照规定,杨天保其实应该使持节,既平时和战时,都可以斩杀正四品以下官员。

    不过,杨天保却没有这个权力,也没有临时委派为巡查御史的兼职,那么不符合朝廷的规定。

    这明显的漏洞如果放在内地各州县,当事人连理会杨天保的兴趣都没有,因为无节使者,连使者都算不上,没有威胁。

    这就是朝廷一帮大佬欺负夷男可汗根本不懂朝廷的规章制度。

    杨天保转而望着周围的将士道:“这件事已经水落石出,咱们任务已经完成了,剩下的事情已经不重要了,但是本总管并不甘心,阵亡的袍泽,尸骨未寒,我们大唐子民被铁勒叛徒屠戮甚众,此仇不报,不配为大唐府兵卫士!”

    杨天保此时通过影卫的消息,已经知道张士贵就在左右,不过由于张士贵率领的玄甲铁骑太过精锐,影卫也不敢就近探查,不过从他们宿营过的痕迹可以看出,人数应该在数千之众。

    杨天保也赌对了,李世民本身就是大度的人,他绝对不甘心被夷男当猴子耍。

    李世民利用杨天保为张士贵打掩护,杨天保没有办法,除非他造反,否则没有办法违反皇帝的意志。

    不过,杨天保却不甘心当棋子。

    李世民可以利用杨天保,但是杨天保却可以反过来利用张士贵,反而他身后就有数千名玄甲铁骑,就可以利用他们的威势,逼降屈失力,逼着铁勒九部首领前往长安,这样以来,首功就是杨天保的。

    大唐的将士热血未冷,他们绝对不会因为战场上的失利,就失去战斗意志。

    在杨天保的命令下,这些重伤员和他的部曲伤员留下,越骑团与部曲,总共凑出二百六十骑,打着杨天保的战旗,浩浩荡荡的朝着屈失力撤退的方向追去。

    随着缴获的战马非常,杨天保所部虽然不足三百人,却携带了足足上千匹战马,一骑骑乘,一骑休息,一骑携带补给物资。

    两刻钟后,张士贵抵达草市集,却没有找到杨天保的踪迹,询问留下的伤员后得志,杨天保为了给阵亡的将士报仇,携带数百颗燃烧弹,前去追击铁勒人去了。

    张士贵心想杨天保刚刚走,肯定走不远,他需要向夷男问罪,更需要传达命令,命杨天保返回云州。

    可是杨天保所部在前面撒丫子跑得飞快,反而让精锐的玄甲铁骑追不上。没有办法,玄甲铁骑其实也半重装骑兵,负重大,自然跑不快,这个时候,大唐还没有拿下西突厥和高昌,没有获得西极马,玄甲铁骑的战马都是河曲马,虽然比矮小的蒙古马高一些,不过也有限。

    正在缓缓冒雨撤退的屈失力听到后卫部队的报告,杨天保率领二百余骑追来,他气得很想调头收拾掉杨天保所部。然而,哨骑接下来的话让他熄灭了这样心思。

    杨天保身后莫约十里的位置,还有数千唐国精锐骑兵。

    搞了半天,杨天保所部只是先头部队,一个先头部队都干不过,再加上数千唐军生力军,那还打个屁?

    他虽然不想打,杨天保却非常乐意打。

    为了加快速度,屈失力命令部曲抛弃辎重,轻装前进。甚至将没有喝完的马奶酒,没有吃完的肉干、面饼,甚至备用的衣物通通都扔了,只留下马刀弓箭长矛,在翻浆的道路上挣扎前行,可谓狼狈到了极点。

    杨天保所部骑兵的斥侯就吊在他们身后,捡起他们遗弃的口粮就在马背上狼吞虎咽,一点也不介意上面的泥巴。

    幸运的是,这糟糕的天气和路况同样拖累了杨天保所部,尽管杨天保所部已经使出了吃奶的劲追击,但始终无法如愿。

    就这样跌跌撞撞的追击,杨天保所部不时的发点小财。

    不过杨天保所部的斩获却越来越多,掉队的铁勒人被俘虏着,跟着杨天保所部前进,没有兵刃的俘虏,充当战场仆从,负责杨天保所部的吃喝拉撒,包括养马,喂马。

    如果从天中俯瞰,就一定会发现非常壮观的一幕,屈失力所部一路五六千骑兵在前面狼狈逃窜,而杨天保区区二百六十余骑勇猛追击着,不时的吞掉掉队的铁勒骑兵。

    人少追着人多,这一幕被不少牧民看到,他们更加恐惧唐军的战斗力。

    这样追击,终于慢慢的雨停了,道路也渐渐变得干了,双方的速度越来越快,张士贵气得想骂娘,他怎么追始终追不上杨天保所部。

    不知不觉中,三天时间过去了,屈失力跑到了单于道(今天内蒙和格林尔县境),屈失力终于看到了那一片连绵的丘陵,以及丘陵上默然肃立帐篷联营,一面血红的狼头大燾插在联营之中,屈失力所部骑兵们放声欢呼,单于道到了,他们终于得救了。

    单于道,这里是夷男二儿子大度设设汗所部三万余骑兵的所在地,夷男想试探大唐的虚实和底线,这三万前锋骑兵就移镇至单于道。

    在得知屈失力麾下万余精锐骑兵被打得四剩三千出头,大度设气的拿着鞭子,狠狠的抽起屈失力,把屈失力抽得满地打滚。

    大度设本来就是一个火爆脾气,得知屈失力只被杨天保所部二三百骑兵打得大败特败,特别是夷男给他的六百余名附离军骑士,丢得一干二净。

    大度设气得哇哇大叫,把夷男的叮嘱,忘到九霄云外了。

    他命令麾下三万余骑兵随既出动,准备跟杨天保一决雌雄。

    当大席设点齐人马不久,就看着南边扬起滚滚尖烟,马蹄声如雷,至少三四千匹战马浩浩荡荡冲来。

    大度设一愣,怎么回事?不是说两三百人马吗?怎么会有三四千人?

    杨天保一路追击,投降的铁勒人只要杀掉一名同伴,就可以表示降,成为大唐仆从军,此时杨天保虽然只有二百六十余骑,却率领了足足一千八百九百名铁勒仆从军。

    看着对面大股薛延陀骑兵冲过来,杨天保也是崽卖爷田不心疼,反正他的战马都是缴获的,死了,毁了都不心疼。

    杨天保大笑道:“来得好,给我放火马阵,让他们见识见识!”

    这些铁勒仆从军将士听着杨天保的命令,赶紧将数十匹战马用牛皮绳系在一起,有的三五十匹一串,有的五六十匹一串,那些战马的马尾上,用燃烧弹里的油浸上去,一一点燃。

    战马受到如此大的刺激,狼狈向前冲锋。由于数十匹战马栓在一起,也不用担心他们调头冲向杨天保所部。

    就这样,足足一两千匹战马,被杨天保组成了五六个大小火马阵。

    大度设看着这么多战马向他的中军冲来,顿时傻眼了,这样结成阵的火马,跟骑兵没有区别,高速奔驰的战马只要撞在一起,那绝逼是九死一生。

    大度设望着杨天保愤愤的骂道:“哪个缺德冒烟的想的损招?”

    “放箭!放箭!”

    “射马,射马!”

    “那边又过来了一群,朝那里射,朝那里射!”

    惊呼声怒喝声响成一片,薛延陀骑兵擎起骑弓,朝红着眼睛冲撞而来的牛群玩命的放箭,抛洒出一片片绵密的箭雨。

    他们箭法精准,能骑在飞驰的战马背上一箭射中远处一只野兔,他们当中的佼佼者甚至能一箭将天空中盘旋的大雕给射下来,让他们射马那根本就不在话下,弹指之间,冲在前面的马便变成了特大号刺猬。

    但是,但是的但是,马不是野兔,也不是大雕,它们皮糙肉厚,生命力顽强,骑弓的弓力又弱,哪怕是用重箭,想一箭射死一头马也是非常困难的,中箭后的马群狂性大发,冲得更凶,更猛。

    如果马背上再有一名身披铁甲手持马槊的骑兵,没有人会怀疑这是一支出色的重骑兵。

    砰砰砰砰!

    沉闷的撞击声在锋线不断响起,随之而来的还有骨骼断折的脆响,薛延陀骑兵锋线上人仰马翻,高速冲锋的马和战马迎头相撞,造成致命的后果,不管是人还是马,都在轰然相撞之后哀鸣着轰然倒下,马背上的骑兵被这股可怕的冲击力生生抛了出去,摔在地上两眼发黑,还没弄清楚哪根骨头断了,碗口大的马蹄就从他们身上狠狠的踩了过去。

    肚破肠流,血水飞溅!

    等张士贵抵达的时候,他望着薛延陀所部三万余骑狼狈逃窜,那是目瞪口呆。

    “怎么回事?三百打三万一刻钟崩溃了?”

    事实上,薛延陀人连一刻钟都没有坚持,大度设本来就是一个大草包,在历史上,李绩率领六千人马,一个急冲锋,把他麾下二十万铁骑打得崩溃。

    论战斗力,薛延陀人就是渣渣。

    而大度设这个倒霉的孩子,被火马撞下战马,还被倒毙的战马压断一条腿,他吓坏了,急忙下令撤退,而杨天保又继续冲锋,撤退就演变成了溃退。

    所有的薛延陀人,人人只恨爹妈少生两条腿。

第一六零章女凭子贵女凭夫贵

    杨天保其实也没有想到这个情况,他只是有点不甘心,在得知张士贵率领数千名玄甲铁骑就在他身后,杨天保就决定火中取栗,狐假虎威一番。

    反正,一旦涉及大规模战争,他们肯定会分散侦查敌情,也一定会发现玄甲铁骑的存在,从而避免未战先怯。

    利用敌人这个心理,杨天保可以刷刷战绩,擒下屈失力。

    只不过,战斗的发展,让杨天保失去了控制,在追到单于道的时候,大度设麾下三万兵马一线展开,在那样的情况下,杨天保没有办法撤退。

    他们不会在意杨天保这支小哨骑的,可以直接碾压。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计谋都是徒劳的,超过十里的接触面,杨天保连跑的机会都没有,他只要利用缴获的战马用火马阵阻击一下敌人。

    事实上一两千匹战马,在城内是一股毁天灭地的力量,可是在旷野中,在多达三万余骑的薛延陀铁骑面前,那才算个屁?

    更何况,突厥人也好,薛延陀人也罢,他们都是骑兵的高手,对于捉马也是手到擒来,只是为了防备薛延陀人用套马绳把火马给拦停下来,采取了连环马的方式。

    这样以来,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别说张士贵看到战果惊呆了,就连杨天保本人自己也惊讶万分。

    以前看到史载资料的时候,杨天保是感觉这是文人的春秋笔法。

    苏定方二百骑兵冲扑颉利牙帐。

    作为一个将军,杨天保身边只有二百部曲,你让苏定方率领二百人冲冲试试,就算可以大胜,杨天保绝对可以用二百人马,拼掉苏定方麾下一半人马。

    至于席君买百骑破万,在杨天保看来,这更是神话,别说一万余人马,就算是一万头猪,让席君买杀,也能把他们撞得七零八落。

    李绩六千破二十万,生擒五万余人的战绩,在杨天保看来,这不可能的。

    然而,现实结结实实打了杨天保一巴掌。

    杨天保此时拥有一千七百多名仆从军,这些投降的铁勒,足足是杨天保麾下的七倍之多,当然,这些仆从军是不算作战人数的,在战报上写的却是云州总管杨思慎统所部二百六十余骑,大败大度设麾下三万人马,阵斩三千余人,余者皆溃。

    虽然没有捞到大度设,薛仁贵却在追击射中屈失力的臀部,他跌落战马,被生擒。

    借着这场大胜,杨天保命铁勒九部首领,前往长安自辩。

    面对此时的局势,铁勒九部谁敢反抗,薛延陀人三万精锐,被唐军二百六十余骑打得溃不成军,俘虏抓了五六千,死亡三千多。

    于是乎他们这些部落首领一合计,结伴前往长安城,向李世民祈求原谅。

    ……

    长安城,李世民再三拿着捷报,反复阅读,没错,确实是二百六十三骑,阵斩两千九百四十七人,俘虏六千三百五十二人,缴获牛、羊、马数以十万计。

    如果不是看着后面的署名,李世民肯定会把前来送捷报的人砍了,可是署名是张士贵啊,这可是李世民最信任的人之一。

    在《旧唐书太宗本纪》明确记载:“九年,皇太子建成、齐王元吉谋害太宗。六月四日,太宗率长孙无忌……张士贵等于玄武门诛之。”

    就像后世的四大铁,就连玄武门之变这样的大事,李世民都带着张士贵,可见他的地位是多高,而且在玄武门之变后,他取代常何,成为玄武门屯将,元随禁军骠骑将军,马军总管。

    对于张士贵这样的心腹,李世民是毫无保留的信任的,只是这个战报太过骇人。

    原本,一直没有进入李世民视野的杨天保,在这一刻真正走进了李世民的视野之中。

    大唐虽然良臣如云,猛将如雨,人才济济,然而自从杜如晦杜克明死后,李世民却想得更多。

    张士贵已经四十六岁了,房玄龄已经五十二岁了,秦琼虽然四十三岁,但是身体已经毁了。程咬金年轻一些,但是也三十八岁了,放眼满朝君臣,老的老,毁的毁,废的废,出现了青黄不接的断层。

    自己还年轻,李世民现在更年轻,他刚刚三十四岁,自己的身体没有问题,将来还可以活二三十年没有问题,但是那个时候,李承乾用谁?

    杨天保却是大唐一个新生代,他出生于大业六年,现在刚刚二十一岁,二十一岁颇有霍去病的风范。

    当然,因为李武韦杨四氏联姻的关系,李唐朝廷与弘农杨氏也是一个利益集团,在这样的情况下,杨天保已经被内定了李世民的妹妹,九江公主驸马,以后也算是李世民的自己人。

    李世民在考虑,自己该如何使用杨天保呢?是继续把他放在边关,充当一个良将,还是放在身边,继续考察?

    这一夜,李世民失眠了。

    看着李世民辗转反侧难以入眠,长孙无垢推了推李世民道:“二哥,怎么了?”

    李世民叹了口气道:“愁啊……”

    接着李世民就把心中的担忧告诉了长孙无垢。

    虽然杨天保内定为九江公主的驸马,但是九江不仅仅是庶出,而且在皇宫里地位也不高,向来与他这个二哥不亲近。

    九江亲近的是他大哥李建成。

    人情世故是一门大学问,深得此道的长孙无垢笑了笑道:“这又有何难,九江公主封地在九江,那是一片蛮荒之地(注,唐时九江并没有大开发!)不如陛下,改封九江为关中!”

    公主都有自己的食邑,所在地就是自己的封地,成亲之后,归驸马所有。

    九江公主的封地就是江州九江县,九江县是从浔阳县分离出来的,只有三千多人,按照每个人头二十五文钱的赋税,九江一年的俸禄,大约相当于七十五贯,约合人民币三十万出头。

    作为一个平民百姓,能有七十五贯的收入,算得上富裕了,可是作为一个公主,这点俸禄,根本就没有办法养活大量的随从和扈从,九江只有主仆两人,在皇宫里算是非常寒酸。

    李世民想了想道:“那朕就下旨,册封九江为华阳公主!”

    《尚书·禹贡》里记载,华阳黑水为梁州,陕南、陇南、四川、云南、贵州,皆为梁州之域。当然,李世民自然不可能把这么大的地方都作为九江公主的封地。

    这个华阳县,单指成都的附郭县,原来的蜀县。华阳有八乡,既百户为里,五里为乡,八乡也就是四十里,既四千户,约一万六千余人。

    这样以来,每年的收入就多达四百贯,这样以来,几乎与一品官员的俸禄持平。

    册封公主虽然比册封太子简单,却也不是皇帝一句话就可以决定的,在三省六部建立以后,皇权就受到了极大的制约。

    李世民先把中旨放,就是用四字骈文,非常正式的那种,门下:肇有皇女,李氏婉宁,温正恭良,珩璜有则,礼教夙娴,慈心向善,谦虚恭顺,深得朕心,册封为华阳公主、食邑华阳八乡。

    这个圣旨能不能具有法律效力,还需要中书省来审核,先是中书令在圣旨上写下自己的意见,接着就是中书侍中、中书侍郎、中书舍人等人联名,制书,就是写成正式诏书,格式如何写,如何册封等等。

    可以说,在唐朝的时候,皇帝是皇帝,大臣是大臣,魏征可以对李世民对喷,因为他是秘书监,这个职能部门虽然像国家图书档案馆,但是圣旨是文档,他有职责提出反对意见,只要理由充分,他可以拒绝存档。

    没有在秘书监存档的圣旨,就在法理上站不住脚。

    然而,这道圣旨,从中书令温彦博,再到侍中王珪、包括尚书左仆射房玄龄,都没有提出反面的意见,几乎以最快的方式送到了九江公主李婉宁的手中。

    手捧着这个圣旨的时候,李婉宁都是懵的,好半天她没有反应过来。从九江公主,变成现在的华阳公主,这变的可不是一点半点。

    原来的九江公主,享受的只有六品官员的俸禄,就连随便一个内侍省郎官都敢给她脸色看,关键是这个公主穷,穷得连一件像样的头饰都没有,更别说什么车驾,仪仗、还有别院、产业了。

    李婉宁仔细看了看圣旨,圣旨上该有的签押,一个不少,该有的印鉴,一个不少,这完完全全是一道正式的圣旨。

    随着这道圣旨的下发,内侍省几个原本没给李婉宁好脸色的宦官,急忙送来了重礼,什么走盘珠、胭脂水粉、绫罗绸缎、各式各样的珠宝、堆满了李婉宁的小院。

    望着堆积如山的礼物,六斤也恍若做梦。

    主仆二个就像穷人乍富,一时间变得手足无措了起来。

    李婉宁喃喃自语道:“这是怎么回事?”

    六斤茫然的摇摇头道:“奴婢不知道!”

    就在这时,小院门口出现一名面容姣好的宫娥,她脑袋上梳着流云鬓,显得有些高冷,她的声音有些冰冷的道:“咱们女人一辈子,只有两种情况可以改变命令!”

    李婉宁恍然大悟道:“女凭子贵,女凭夫贵?”

    ps:有点卡文了,写得非常慢!等下尽量写!

第一六一章杨恭仁心里苦啊!

    第一六一章杨恭仁心里苦啊!

    “欲归爵二级以免亲父母为隶臣妾者一人,及隶臣斩首为公士,谒归公士而免故妻隶妾一人者,许之,免以为庶人。工隶臣斩首及人为斩首以免者,皆令为工。其不完者,以为隐官工。”

    在商鞅制定秦国二十等军爵之后,只要立下战功,如果愿意拿二级军爵,就可以赦免其亲生父母,这也是母凭子贵的真正由来之处。

    其实,商鞅也可以说卫鞅在制定这个法律的时候,也是有私心的,他的母亲就是臣妾,也像利用这个法律,赦免其母。

    当然,像庶子嗣位,这种事情在古代大家族里几乎不可能出现,就算出现了,在礼法上,也需要拜嫡妻为母,剥夺生母的权力。

    有人会拿汉武帝刘彻当例子,其实刘彻当太子的时候,他的母亲就已经登上了皇后之位,在那时代礼教还不甚严,如果真严的话,王娡这个嫁过人的二婚,怎么可能进宫?

    当然,作为李婉宁在她的理解中,她深居皇宫,既没有功劳,也没有苦劳,唯一可以获得赏赐的原因,只有她的未婚夫婿杨思慎杨三郎。

    那名宫娥笑道:“公主聪明,一语中的。”

    李婉宁望着那名宫娥道:“你是……”

    宫娥笑道:“奴婢尚书局尚工司制苏音音!”

    李婉宁望着苏音音道:“你是来为本宫裁剪嫁衣的吗?”

    苏音音摇摇头道:“回禀公主,奴婢是为公主殿下量身裁衣,并非嫁衣!”

    李婉宁仿佛有些失落,不裁剪嫁衣,就意味着她还要在皇宫里待很久,对于皇宫这座牢笼,她一刻也不想待了。

    在苏音音李婉宁的失落是因为无法嫁人,但是她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这么快就思春了?

    苏音音拍拍手,随后四名身穿绿色罗裙的宫娥款款而入,她们开始为身材极为瘦小的李婉宁量身。

    李婉宁一边思考,一边问道:“苏司制,你可以经常出去吗?”

    “轮到沐休可以!”苏音音笑道。

    李婉宁怯怯的问道:“我可以出去吗?”

    苏音音道:“可以啊!”

    如果以前,九江公主李婉宁是不可以随便外出的,随着九江公主变成华阳公主,从一个六品食邑最低级的公主,如今成为了拥有上县食邑的公主,光从俸禄来说,已经可以与长孙无垢的长公主李丽质比肩了。

    长乐公主和永嘉公主一样,都是属于郡公主,享受的食邑是一个郡,唐朝改郡为州,从品阶上来说,属于从一品。现在李婉宁这个华阳公主,其实也是华阳郡公主,而不是以前的九江县公主。

    公主和王爵一样,有亲王、郡王、嗣王之分,公主也是一样。公主是郡公主,县公主两级。

    但是县公主和县公主之间,也有明显的区别,比如长安、万年、太原、晋阳之分,这样的一个县,比一个州人口还要多。

    皇宫是一个名利场,只要深得宠爱,他们的地位就会水涨船高。

    从这道圣旨之后,不仅李婉宁地位高了,就连六斤也水涨船高,从原来一个人憎鬼厌的六斤小丫头,她已经变成了六娘,人前人后,到处都是想来巴结她的人。

    从前为了一口吃食,六斤恨不得把别人夸成花,现在她是走到哪里,可以吃到哪里,不好吃的东西,随手就可以扔,别人还会陪着笑脸。

    这种日子,让六斤显得非常高兴。

    ……

    随着杨天保的捷报入京,经过几天发酵之后,这个消息在长安城开始流传开来,二百六十骑大破三万,这结结实实让杨天保成为了名人。

    在这些日子里,前来观国公府拜访杨恭仁的人非常多。

    一些门生故吏也就罢,特别是那些与杨恭仁的老相识,特别是老滑头宇文士及与杨恭仁把酒言欢,喝得七荤八素之后,宇文士及望着杨恭仁郑重的说道:“恭仁,你这可不厚道,三郎只是三郎,他不是大郎!”

    宇文化及非常不满杨恭仁针对三儿子开小灶,把三儿子培养得这么厉害,置大儿子于何地?

    李世民与李建成的事情,在众人心中都是一根刺,他们不敢对李世民指手划脚,可是针对杨恭仁不得不善意的提醒,你这样虽然巴结了李世民,却得罪了天下世族门阀。

    世族门阀虽然没有皇位可以承继,却有着庞大的家产,可以毫不夸张的说,任何拎出来一个世族门阀,都比欧洲中世纪时期的公国国王权力还大。

    但是,他们最不希望的就是破坏立嫡立长的规矩。

    杨恭仁自然是人精,他听出了宇文士及的意思,于是解释道:“三郎的成就,与某无关,他既没有教他行伍之法,就连府里的兵典阁,他一次都没有进过!”

    宇文士及听到这话,有些不悦,他指着自己的脸道:“你看我傻吗?”

    杨恭仁叹了口气。

    在宇文士及走后,杨恭仁的小舅子柳亨也来到观国公府上,他与杨恭仁是郎舅关系,就像李世民与长孙无忌一样,虽然年龄上有些差距,不过私交非常不错。

    哪怕柳亨是杨天保的亲舅,他对于杨恭仁宠小灭大的处事方式看不下去了。

    “大郎,你这是何苦呢?”柳亨以为杨恭仁是因为愧疚亡姐,所以才把对亡姐的爱,转转嫁在杨天保身上。

    虽然最终受益人是杨天保,却给弘农杨氏埋下了祸根。

    这虽然对杨天保有利,关键是杨思谊会善罢甘休吗?一旦杨思谊视杨天保为眼中钉,肉中刺,日后他们兄弟相残,杨天保反而更加危险。

    如果说宇文士及误会杨恭仁,他还可以理解,毕竟他与宇文士及的关系虽然不错,但是仅仅是不错而已,谈不上知根知底。

    可是,柳亨却不一样啊。

    柳亨虽然清楚,杨天保自从归来以来,认祖归宗,然而他既没有进过杨氏祖学,也没有经过他面授机宜,杨天保的成就,与他没有关系。

    要说有关系,他也是出于老子对儿子的关照,给杨天保身边派了一个陈应,一个凌敬。

    想到这里,杨恭仁微微一愣,难道说是凌敬?

    凌敬有才华,有能力,但是他却不是一个浑人啊。帮助杨天保可以,可是这样以来,他就藏不住了,李世民如何对付凌敬,现在还是未知数,毕竟凌敬可是掌握了一定的黑料,李世民巴不得他早点死掉。

    看着杨恭仁一脸思绪复杂的样子,柳亨以为杨恭仁也有点后悔了。

    于是劝道:“大郎,亡羊补牢犹未晚矣,一定要劝住七郎,莫要让三郎锋芒毕露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杨恭仁苦笑道:“柳三,我说三郎与我没关系,你信不信?”

    柳亨难以置信的道:“这怎么可能?”

    杨恭仁接下来更加麻烦,不仅仅是柳树亨,就连李渊也八卦起来,不过好在杨恭仁的三儿子现在是李渊的准女婿。

    在大安宫里,李渊神秘兮兮的挥退左右,这才语重心长的道:“大郎,你真是有心了,朕先谢谢你,你把杨家的万里侯给朕当半个儿子,他委屈不了八娘,不过,大郎,这事你有点过了,需要藏拙,二郎可不是一个大气的人!”

    杨恭仁苦笑不得,他不知道怎么向李渊解释。

    李渊望着杨恭仁道:“不行,绝对不能让三郎回来,先让他去巴蜀,到成都当几年县令,等过两年再与八娘完婚!”

    李渊比柳亨更明白出头橼子先烂的道理,如果杨天保能力越强,李世民对他的防备只会越重,他反而无法掌握权柄。

    杨天保最大的优势就是年轻,可是跟李世民好好耗着。

    将来等李世民百年之后,他可以作为大唐的辅国大将军,为大唐拱卫河山。

    只是,现在杨恭仁心里苦啊,他委屈,可是偏偏没有人相信他。

    所有人都相信,杨天保的成就,与杨恭仁的私相相授分不开,毕竟杨天保太过年轻,有杨家杰出良将,关西第一将之称的父亲,没有人相信杨天保的成绩,是他一个人的本事,众人都相信,这是杨恭仁的功劳。

    在随着余波愈演愈烈,杨天保的名字不仅仅成为家喻户晓,而且还进入了秦王府武将二代们的视野之中。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杨天保以刚刚弱贯之龄,二百六十里,三天千里突袭,临敌三万薛延陀大军,一战而溃,斩三千,俘虏六千,这个战绩可以向当年霍骠姚相比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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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太师介绍:
李世民文治天下,虚心纳谏,厉行节约,劝课农桑,国泰民安。渭水之耻如鲠在喉,励精图治,卧薪尝胆,威加四边。仗义每多屠狗辈,位卑也能擎天!太师,辅弼国君,掌佐天子,理阴阳,经邦弘化,治国兴邦。这是一个草根到太子太师的传奇故事,小人物的逆袭。书群:617604339盛唐太师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盛唐太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盛唐太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