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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tx程志     盛唐太师txt下载     盛唐太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五章官匪勾结

    “贱婢,耶耶给你脸了?”杜荣情急之下,伸手抓住罗小五的媳妇,当然罗小五的媳妇并没有什么姿色可言,他要的只是罗小五媳妇手中的钱。

    罗小五媳妇也是一个倔脾气,明明知道这是给罗小五治伤救命的钱,她死死的抓在手中,不丢手。

    杜荣恼羞成怒的一巴掌甩向罗小五的媳妇。

    “啪……”

    只听得清脆的一声响亮的耳光,罗小五的媳妇脸上就有一道手指印。

    唐代不比后世,女子性情甚是彪悍。罗小五的媳妇也是这种人,挨了一耳风,她并没有捂着脸大哭,反而趁着杜荣数着钱的功夫,给杜荣脸上抓了三道手指印。

    杜荣勃然大怒,大骂道:“贱婢,你敢打耶耶!”

    杜荣一愣,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如此情景之下,罗小五的媳妇居然敢还手。一愣神的功夫,罗小五的媳妇推开他就想跑。

    一名杜荣身边的喽喽上前展开双臂,拦住罗小五的媳妇。罗小五媳妇向右边闪去,只是右边同样有人阻拦。

    杜荣真怒了,他大小算是通济坊有头有脸的人物,就连通济坊最有势力万俟财主,(鲜卑族复姓之一)家里的两个儿子都在县廨公干,但是万俟财主也要给自己几分薄面。现在被罗小五的媳妇一抓之下,日后不用出来见人了。

    两名喽喽一左一右,架起罗小五媳妇的胳膊。

    杜荣扬起脚朝着罗小五媳妇的肚子上踢去,如果这一下要是踢实,罗小五媳妇不死也要重伤。

    就在最关键的时刻,一根黑糊糊的棍子从后面飞来。

    “砰!”

    单道真冲出院子,正撞见杜荣踢向罗小五的媳妇,以她那单薄的身板,肯定扛不起杜荣这一脚。

    单道真情急之下,拿着顶门棍朝着杜荣甩去。顶门棍结结实实砸中杜荣的脑袋,单道真力大,这一下将杜荣砸得跌倒在地上。

    再看杜荣,此时他脑袋上正潺潺流血,双目紧闭,已经昏迷了。

    杜荣的麾下喽喽看着杜荣被瞬间打倒,而单道真正赤手空拳。

    杜荣麾下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喽喽道:“敢管我们杜爷的闲事,活腻了!”

    呼的一拳照着单道真的心窝击了过来。

    单道真最擅长的其实是马槊,家传武艺。只是单雄信死得太早,单道真还没有学到单雄信的三分。

    但是对付这些小混混已经足够了,单道真看也不看,直接一肘击在那家伙的额头,那家伙一拳还没打出去,便感觉自己被迎面一铁锤砸中,呼一声向后飞出去,鼻孔里鲜血狂喷,昏迷不醒。

    另外一名喽喽惊叫:“这小子练过家子……”

    话还没说完,单道真一巴掌拍下来,直接将他拍到了地上,肩关节脱臼,腰骨扭伤,倒在地上直哼哼。

    其他喽喽见状,大吃一惊,纷纷叫:“这……个家伙都练过家子,兄弟们,抄家伙!”

    众喽喽纷纷掏出随身携带的武器,有匕首、剔骨刀、也有铁锁,还有秤砣,特别是那颗秤砣,份量不轻,照着脑门来一下,不死也得砸个脑震荡。

    甚至还有一名喽喽眼疾手快,将顶门棍攥在手中。

    他们快,杨天保也不慢,他只比慢单道真一步,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是无可挽回了,但杨天保丝毫没有责怪单道真的意思。

    在他的心目中,单道真是自己的兄弟,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也不能容忍别人欺负自己的兄弟。

    被单道真用顶门棍砸得倒在地上的这个人,不出意外应该是通济坊的最大的一个流氓头目杜荣,杜荣能成为通济坊的一霸,连武候都不管,要说杜荣没有后台,傻子都不相信。

    他完全能够想象得出单道真捅出了多大的漏子,但他知道,自己只能打了再说。

    杨天保挥舞着门栓,朝着对方十数人胡乱打去。

    杨天保虽然跟着舅舅练了十年的古昂拳,却并没有混战的经验,也没有器械对战的实力,不光他依靠着手中的门栓,舞得虎虎生风。

    单道真赤手夺回自己的顶门棍,他与杨天保联手,一棍一个,或者一门栓一个,只是三半柱香的功夫,十几个混混全成了滚地葫芦。

    他们也够命苦的,撞上的这杨天保和单道真,单家当初可是绿林里的扛把子,最擅长的就是这种江湖打斗。

    杨天保虽然不擅长群架,但是苏建武擅长,这具身份早已被苏建武养成了肌肉记忆,几乎是条件反射,杨天保此时出手暴烈刚正,霸道绝伦,撞上任何一个都够他们受了,好死不死的两个一起撞上,只能算他们倒霉了。

    不过,杜荣也在这个时候悠悠醒来,不愧是通济坊的霸主,这扛揍能力不错,他挣扎着起身。

    罗小五的媳妇望着杨天保与单道真道:“二位贵人,你们走吧!”

    杨天保笑道:“我们走了,你怎么办?”

    罗小五的媳妇叹了口气道:“还能怎么办,大不了坐监!”

    想想自己的家里的孩子,还有卧床不起的丈夫,罗小五的媳妇想到这里,忍不住哭泣起来。

    她现在真的后悔了,早知道如此,还真不如钱被杜荣抢去,反正他已经抢了一贯,也不差这百八十钱。

    若是被抓进监牢,或者流配千里,这些她都认了。只是想到会连累两位恩公,她的眼泪就哗哗流下来了。

    正在这时,一大队手持火把,披着铠甲,举着盾牌的武侯,迈着锵锵的步伐,缓缓而来。

    武侯卫唐初十二卫之一,左右侯卫的不但管着各地的左右侯卫军府,同时也掌宫中、京城巡警等,凡翊府之翊卫及外府佽飞番上,皆属焉。领府属,督京城左右六街铺巡警。

    详细的说,左右武侯府的职责很多,其中有一部份就是专管京城治安的。京中许多巡警,就是左右侯卫的武侯们。但左右侯卫的武侯,并不光是巡逻,他们还有不少精锐,是相当于武警的。

    这队武侯莫约三十余人,按照唐军的编制,十人为一伙,五伙为一队,这应该是一个不满编制的队。

    首领自然是队正,隋唐时期,杨广把将军府中的都督(正五品)改称队正,同时增置队副。唐代沿置,每府队正二十人,正七品上阶,副队正二十人,正七品下阶。每队统府兵五十人,队正、队副(副队正)为府兵军府中最基层的军官。

    为首的队正名叫柳文敬,他也是明显是认识杜荣的,上前大惊小怪的说道:“杜大侠,你怎么被打成这样?怎么回事?”

    杜荣心里苦啊,他现在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相信柳文敬肯定会偏怛他,从而把杨天保等人抓起来。

    但即便是如此,事情传出去,大家肯定要说长道短。且不说武侯府里有多少碎嘴,就是现在周围的街坊和邻居,正在暗处看着笑话。

    刀疤脸望着杜荣不吱声,也知道他是不好意思,于是便替他说道:“就是他们两个人打的!”

    柳文敬望着杨天保和单道真,二人年龄都不大,没有蓄须,也没有冠发,在这个时代,统称为未成年人。他吃惊的问道:“他们两个人打你们十四个?”

    刀疤脸又道:“他们都是练家子!”

    柳文敬的神色凝重起来。

    事情的性质就不同了。他原本认为是杜荣调戏妇女不成,被人打了一顿,现在看起来,对方练家子,穷文富武,说不定杜荣还真是被冤打的。

    柳文敬望着杨天保与单道真道:“你们为什么要殴打杜大侠?”

    单道真听着这话,肺都气炸了,愤愤的说道:“官匪勾结!”

第十六章秉公执法

    杨天保站出来道:“你凭什么说我们殴打他了?”

    柳文敬指指那边,说道:“他们是这样说的,怎么,他们不是你们打的?”

    杨天保道:“是我动的手,不过,我要纠正你一点,这不叫殴打,充其量叫做斗殴。如果说得再确切一点,叫做见义勇为,勇斗歹徒。”

    柳文敬上前一步,正准备呵斥杨天保巧言令色,可是他看清了杨天保的脸,突然感觉有些熟悉,仿佛哪里见过。

    作为河东柳氏的偏远支子弟,柳文敬能当上这个正七品的致果校尉,依靠的还是他的族叔柳亨。

    柳亨,原隋朝大业末年担任王屋长(万户为令,不足万户为长),后得李渊看重,以妻族窦氏女妻之。后来仕途一路扶摇直上,现任光禄少卿。

    柳亨能官远亨通,除了自己的努力和李渊、李世民两代皇帝的赏识,当然离不开另外一人——杨恭仁。

    柳亨之姐嫁为杨恭仁为继室,生幼子,然而幼子出事之后,柳氏却郁郁而终。对于这个小舅子,作为武德朝的相国,杨恭仁对其也是相当关照,迁左卫中郎将,寿陵县男,散骑常侍。

    在看到杨天保的脸时,柳文敬恍然大悟。

    外甥多像其舅,这个年轻男子与其族叔柳亨实在太像了。

    他下意识的问道:“不知阁下高姓大名,郡望何处?”

    杨天保自当是警察问讯的流程,下意识的道:“我叫杨天保!”

    柳文敬又问道:“木易杨?”

    杨天保点点头:“正是!”

    柳文敬朝着周围的众武侯道:“把主事带到县廨,还有,询问一下现场还有没有目击证人,如果有的话,也要一并带走!”

    杨天保转而看着罗小五的媳妇,一脸惶恐。他上前劝慰道:“罗家娘子,不用担心,武侯会以法办案!”

    柳文敬作为通济坊的片警,自然清楚杜荣真正的后台。杜荣能在通济坊作威作福,依靠的正是他的妻妹高氏。高氏自幼失孤,为杜荣与其妻高氏养大,名为妻妹,可以说是半个女儿。高氏姿色不俗,为雍州仓曹参军韦陶慧方看中,纳为妾。

    杜荣倚仗着陶慧方的势力,横行不法,当然,杜荣其实也有眼力劲,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

    以前,柳文敬不想管杜荣的破事,因为他只是河东柳氏的远支子弟,但是现在杜荣惹到柳亨的姐夫头上,别说陶慧方护不住杜荣,恐怕陶慧方的后台也要退避三舍。

    此时在刀疤脸的搀扶下,杜荣已经站起来了。他走到柳文敬的面前,问道:“柳校尉,我也要到县廨?”

    其实,杜荣还真不想去,虽然平时发生这类事情,也需要走一下过场。

    关键是现在,他的脸花了,脑袋也被开了瓢,走出去丢人啊!

    柳文敬皮笑肉不笑的道:“今儿你还真能走一遭!”

    他心中暗笑,你惹了不该惹的人,好日子恐怕到头了。他非常清楚,如今雍州牧正是杨恭仁,而长安各属廨的佐吏、长史、各职司参军,就算不是弘农杨氏的门生故史,也都关中勋贵的门人。

    特别是司法参军和县里的司法佐,都是出自杨氏门下,杨氏门下会处理当当弘农杨氏观王房的公子吗?

    除非他们想改换门庭,背弃旧主。

    众人在武侯的押解下,朝着坊门走去,突然刀疤脸看着杨天保和单道真都是和他们一样的待遇,一脸诧异的问道:“柳校尉,他们几个,怎么上镣子啊??”

    平时他们遇到这类的事情,通常都是对方倒霉,挨了打不说,还要上镣铐和枷锁,特别是四十斤重的大枷往脖子上一套,光走一路就要脱层皮。

    柳文敬轻描淡写地说道:“我们武侯只管抓人,至于怎么判,如何判那是司法佐的事情,你们说是不是这样?”

    杜荣气呼呼的道:“看你还能得意多久!”

    ……

    田四喜爬在墙头上,看着苏建武与单道真被众武侯带走,他没敢出声,也没敢冲上去护主。

    当然,这并不能怪他,毕竟官府在百姓心中,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田四喜从墙头上下来,就正准备禀告苏凤。

    然而,却被告知苏凤正在疗伤。

    苏凤的旧伤由于拖了太久,根本就没有办法及时痊愈,她按照戚昕留给他的药方,除了内服,还要外敷。

    就是类似某种药浴,将各种草药放进浴桶里,由薛瑶和何刘氏在一旁服侍着。

    现在府里原来的主人戚昕和他的老仆已经离开了,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这可把田四喜气坏了。

    可是,他又不敢打扰苏凤疗伤,把田四喜气得哭泣起来。

    在武侯走后,原本一片死寂的通济坊瞬间活了过来。

    通济坊远离皇城,属于东南郊区,这里居住的人,大都是贫苦农民或者就是在东、西两市务工的农民工,要不就是铁匠、木匠和石匠等手艺人。

    众邻居现在一股脑的涌到坊街上,议论纷纷。

    “苏大郎倒霉了!惹了不该惹的人,就是不死也要脱层皮。”

    “老天眼不长眼啊,怎么不把这天杀的贼奴收了去!”虽然此人没有提名字,在场的众人谁都知道,他指的是杜荣。

    “多好的一个人家,就这么败了!”

    杨天保虽然刚刚搬来,邻居们还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只当他是带着母亲和妹妹买了这座宅子。

    “好人哪,就是没好报!”

    也有街坊看到杜荣等人在霍霍罗小五的媳妇,而单道真与苏建武则是见义有为。

    田四喜不听到这些话还好,听到这话,哭得更伤心了。

    ……

    长安县法佐陈世贵刚刚揍完儿子,区区《武德律》共五百余条,很难背诵吗?

    这个猪脑子背了一个月,都没有背会。

    陈世贵就亮起了家法,对儿子进行了狠狠的鞭策,然后他的儿子皮糙肉厚,被抽了足足半个时辰,屁事没有(不舍得打),反而把他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好不容易心平气和,渐渐进入梦乡,结果一阵敲门的声音响起。

    陈世贵刚刚想睡着,却被打扰,心情极度不爽,没好气的朝着门子吼道:“叫魂啊,再不住,关到你羊圈里去!”

    门子吓得战战兢兢,但是还是硬着头皮道:“阿郎,衙门里有了新案子……”

    不等门子说完,陈世贵隔着门破口大骂道:“滚一边去,罚你明天不准吃饭!”

    门子闭嘴不吭声了,柳文敬的声音在门口响起:“陈法佐,这可是弘农杨氏的案子!”

    听到弘农杨氏这四个字后,陈世贵最后一丝困意也消失不见了。

    弘农杨氏正是他的恩主,当年他的生母秦氏作为始安侯杨达长子杨则的乳母,依靠着喂养了杨则长大的功劳,他才获得被杨氏提携的机会。

    他不仅从一介奴籍,抬为庶民,后来让他在杨氏族学进学,转而任万年司法佐(相当于现在朝阳区公安局局长),由于万年县不同于其他县,他这个司法佐却也是正七品上阶,也算有了官身。

    弘农杨氏的事,在他眼中,比天还要大。

    陈世贵急忙穿上衣服,亲迎柳文敬来到内室相会。

    在听到柳文敬转述了经过之后,陈世贵已经差不多明白了大概,但是事情却不好办。如果是弘农杨氏偏远支子弟,或者是被赐姓的家仆,那么他肯定要作出一个严格执法的样子,如果阿谀奉承,说什么弘农杨氏谁人惹得起,那不是在帮弘农杨氏,而是把弘农杨氏给坑了。

    真这么做了,估计弘农杨氏的家主反而会不高兴的。

    陈世贵精通世故,他望着柳文敬道:“柳校尉,还请给一些提点!”

    如果这位杨天保跟柳文敬没有一点关系,打死陈世贵他都不相信,至少柳文敬却杨天保带到县廨,就算大功告成了。他没必要来到自己府上,提前跟自己通气。

    在这样的情况下,哪怕这名弘农杨氏的人,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角色,也必须慎重处理。

    柳文敬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道:“这位杨天保杨公子是假扮的。”

    陈世贵咳嗽一声:“某要秉公执法?”

第十七章坑的就是你

    “最好不要!”

    柳文敬接着伸出手指,蘸着茶杯里的茶水,在桌案上写下“观国公府”四个大字。

    陈世贵打了一个冷颤,直愣愣的望着观国公府四个字慢慢消失。

    观国公府也是弘农杨氏显赫的一支,甚至比他的恩主杨则一脉更加显赫。

    杨达一系最出名莫过于,嫁于武士彟的杨氏(血刃里,老程杜撰为杨蓉),生一个一代女皇的女儿。不过现在武媚才七岁,距离一代女皇还遥遥无期。

    在陈世贵眼中,观王房这一脉才是真正的弘农杨氏顶梁柱,杨恭仁从相国的位置上下来,而他的弟弟杨师道则任吏部侍郎,掌管四品以下官员的选拔。

    陈世贵这下激动起来,一旦此事他处理得好,获得观王房的认可,他岂不是可以更进一步?哪怕下放到一个边州担任县长,过过一把正县掌瘾,也比现在担任司法佐要痛快。

    在长安城,别的不多就是公卿多如狗,勋贵遍地走,他每天都感觉在鸡蛋上跳舞。万一一着不慎,得罪不该得罪的人,别说他这个官当不成,恐怕连命不知道能不能保住。

    陈世贵望着柳文敬道:“柳校尉,非常感谢你提供的证据,有了它,这个事件的定性就很清楚了,杜荣此獠,横行不凡,欺压良善,而至于那位……”

    “杨天保!”

    “对,你们那位杨天保,则完全属于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见义勇为。”陈世贵一本正经的说道:“杜荣此獠,罔顾王法,犯强盗罪,伤及事主,应处以斩刑!”

    唐朝的武德律,对于抢劫罪的定义是强盗罪,没有抢到财物,处于两年徒刑。对于抢到财物,如杜荣这种性质,则要按照他是不是伤人或杀人的情节,若是伤人,则处于绞刑,基是杀人,则处以死刑中更重一层的斩刑。

    以杜荣的情况,他有抢劫的行为,也有打人的行为,处以绞刑,其实并不过份。

    然而,柳文敬缓缓摇摇头道:“最好不要!”

    “不要?”陈世贵此时反而更中疑惑了:“敢问柳校尉,某该如何做?”

    “回避!”

    柳文敬说完,轻轻起身朝着陈世贵抱拳道:“告辞!”

    陈世贵这才恍然大悟。

    因为他的出身问题,他是弘农杨氏的门人,这是整个长安妇孺皆知的事,按说办理这类案件,必须要回避。

    如果不回避,哪怕他真秉公处理,恐怕无人信服。

    更何况,弘农杨氏虽然是关西显贵,但是并不能做到只手遮天。

    这里是长安城,天下脚下,无数双眼睛盯着,还有不少御史,以沽名卖直。专门挑选世勋子弟或公子王孙横行不法的事来弹劾,以彰显他不畏权贵,刚正不阿。

    杜荣虽然是通济坊的一霸,关键是他就是一只贱狗,最大的后台,不过是陶慧方,而陶慧方也不过是一名从六品下的小官。

    以陶慧方的地位,他在长安城连个屁都算不上,只能勉强在庶民面前耍耍威风。

    可是,此案一旦涉及弘农杨氏,性质就不一样了。

    哪怕杨天保占着理,可是架不住御史言官最擅长碰瓷,恐怕到时候连杨恭仁都要惊动,上朝自辩。

    真这样做了,他非但无功,反而有过。

    想通这一层,陈世贵立即知道怎么解决了。

    ……

    由于案件并没有开始审理,杜荣与众麾下都在县廨的前厢的空屋子里待着。

    这间屋子面积不小,足足一两百平,哪怕加上杨天保、单道真和罗小五媳妇,依旧显得空旷。

    杜荣是这里的常客,不仅与门外的衙役肆无忌惮的说笑,还用不怀好意的目光望着杨天保、单道真等人。

    罗小五媳妇吓得瑟瑟发抖,躲在杨天保身后。

    杨天保毕竟是两世为人,多少见过世面。如果在某个天高皇帝远的小城,遇到这种事情,他只能自求多福。

    然而,这在天子脚下,皇城边上。

    他反而不用担心官府的官吏里胡作非为。因为,现在的参预朝政(官名)是千古名相魏征,此时大唐的官场相对比较清明。

    就在这时,突然一名捕头来到这幢房子门口,冲着门外的衙役道:“开门!”

    杜荣看清来人,大喜过望,这位正是他的老熟人,酒肉朋友邢五。

    邢五望着杨天保、单道真和罗小五媳妇道:“事情查清了,你们走吧!”

    杨天保愕然。

    此事太过反常了,难道官府办案不应该当面对质吗?不过,他也不说什么,他还以为这是古代的办案正常程序。

    看着杨天保和单道真他们走了,杜荣反而急眼了,他望着邢五大声嚷嚷着:“邢五,你什么意思?给你我说清楚,为什么这几个人连毛都没动就把他们放了?

    杨天保和单道真都没有吃亏。虽然罗小五媳妇挨了一巴掌,可是杜荣更惨,不仅破相,而且脑袋被开了瓢,最关键是这次他丢大了。

    邢五冷笑道:“算了,对大家都好!”

    杜荣咆哮道:“算了,凭什么算了?我被人打了,这是假的吗?别说我是通济坊有头有脸的人物,就算是个普通老百姓,被人打了,你们也得处理吧?”

    邢五暗道,不知死活。

    作为陈世贵的头号心腹,邢五自然清楚杜荣惹了多大祸,弘农杨氏是你能惹的吗?狗一般的贼奴,就算是弘农杨氏的一条狗,咬死你也是白死。

    邢五压低声音凑到杜荣身边道:“你最好别闹,人家使了钱,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要是敢挡人财路,可别怪我翻脸!”

    杜荣瞬间怂了。

    他当时也听懂了邢五话里的意思,看来那两名练家子后面有人,这个哑巴亏他吃定了,不然能怎么样?

    杜荣有些慌乱:“五郎,五哥,五爷,你说现在怎么办?”

    “大事化小,小事化小!”邢五道:“你们也走吧,就当此事没有发生过!”

    淡化处理,其实对双方都有好处。

    尽管心有不甘,杜荣也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里咽。

    刀疤脸愤愤的道:“以后走着瞧!”

    杜荣示意刀疤脸闭嘴,十数名喽喽缓缓朝着门口走去。

    突然,邢五拿着一把短刀,朝着杜荣等人喊道:“谁的刀?”

    杜荣一摸腰间,发现已经空了,刚刚被押进来的时候,他们的兵刃,全部被收缴一空。杜荣说道:“五郎,我的!”

    说着,杜荣朝着邢五走去。

    邢五拿着杜荣的短刀,这柄短刀刃长莫约一尺三寸,宽约三寸,用犀牛角做的手柄,入手厚重,邢五连连赞叹道:“好刀,好刀!”

    杜荣刚刚伸手摸到刀柄,邢五突然伸出胳膊,往杜荣面前一探,杜荣根本来不及反应,锋利的短刀在邢五的胳膊上划出一道半尺长的大口子。

    邢五一边伸手捂着自己的胳膊,一边指着杜荣大叫道:“来人,有人逃狱!”

    杜荣急忙解释:“五郎,我不故意的!”

    可是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响起,县廨后衙里立刻涌出数十名手持棍棒的衙役,以及数十名步弓手。

    步弓手与衙役一样,都是普通百姓执役,主要是有在军府里执过役的老兵组成,战斗力是不错,专门用来对付穷凶极恶或者凶悍的强盗。几乎与后世的特警队职能相当。

    杜荣如果要是再不明白,邢五正在算计他,他这么多年就算活到狗身上去了。

    他手里拿着一把刀,邢五胳膊上有一道血口子,他就算浑身长满嘴也说不清,作为混迹多年的混混,他当然知道这一刀对于他来说,有多重。

    “犯上!”

    足够让他处斩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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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你们什么意思

    “跟他们拼了!”

    刀疤脸一看邢五对他使着眼色,他挣扎了片刻,振臂高呼道:“横竖一个死,跟他们拼了!”

    不明真相的小喽喽们看着大当家动手,他们虚张声势,振臂高呼:“跟他们拼了!”

    可惜,没有人上前动手。

    但是,无论手执水火棍的衙役,还是步弓手们却一点也不客气。弓箭手远程压制射击,衙役左右包抄,很快杜荣等人一个一个摁倒在地上。

    杨天保不知道怎么回事,却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他朝着单道真道:“快走!”

    单道真也是满头雾水,不过他最后一段习惯了接受苏建武的指挥,听到这话,不再迟疑,伸手架起罗小五媳妇的胳膊,朝大门口走去。

    杨天保也是非常紧张,他担心这些衙役和步弓手连他们一块也收拾了,然而那些衙役也好,步弓手也罢,全部把他们当作透明人一样,根本予理会。

    刚刚出了县廨,杨天保便迫不及待的架着早已双腿发软的罗小五媳妇,二人朝着通济坊方向急奔。

    好在一路上没有人阻挡,三人速度不慢。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这才跑进通济坊。

    杨天保感觉罗小五媳妇一个人回家不安全,提出要护送她回家。

    罗小五的媳妇也没有拒绝。

    罗小五居住在通济坊靠近南坊西头,富贵居城里,贫贱住城外,这似乎是此时农村社会的惯例。

    通济坊在长安城在城南,靠近启夏门,往东一墙之隔就是曲江坊,整个曲江坊几乎没有什么人居住。

    其实,长安城的每一个坊里,都是一个微型的社会。通济坊也是如此,往北联接着通善坊的坊道第一家,就是通善坊最显赫的万俟财主,万俟祖上是鲜卑族贵族,整个大宅占地二十余亩,十多进的院落,青砖灰瓦层层叠叠、鳞次栉比。

    虽说万俟家是通济坊有名的豪族,但是在长安,根本就不够看。

    而罗小五则居住在通济坊西南角的角落里,房屋的后墙借着坊墙搭建而成,距离城墙也不足百步,一旦打仗,城外的射过来的箭镞或擂石,就能直接砸到罗小五家里。

    三间小破土坯房,还三面透风,现在天气不冷不热,还能忍受,天知道他们夫妻是怎么熬过去岁一冬。

    在听到媳妇云娘讲述发生的变故,罗小五挣扎着就要给杨天保磕头。

    杨天保两人为人,最不喜的就是男人下跪,也幸亏杨天保来到的是大唐,而是不我大清,否则,他恐怕会为了自己的膝盖扯旗。

    杨天保上前搀扶着罗小五道:“男儿膝下有黄金,只跪爹娘与苍天,不要动不动就跪!”

    罗小五浊泪横流,泣不出声。

    杨天保看着罗小五道:“我想请你以后就专门给我跑腿办事;另外,我家宅子缺个厨房打杂,就是给何嫂当帮手,活也不重,你跟你家娘子若是不嫌委屈,明早上到我家来!”

    罗小五没有回答,只是嚎嚎大哭。

    “我们走吧。”杨天保看着单道真发愣,推了一把单道真。

    苏建武所做的一切,单道真都看在眼里,他心里微微一叹。

    他虽然不知道罗小五的细情,也不知道罗小五有何才干,想着罗小五的遭遇和苏建武帮助的情形,将心比心,心想这罗小五还不把命卖给苏建武才怪。

    他心里又想,笼络人心是大部分上位者都知道的道理,但是知易行难,他还真没有看到谁能如苏建武这般做得细致入微。

    如果当初苏建武在易寨的时候也这般,恐怕曹敬宗就算想逼走苏凤,也没有那个实力。

    他感觉苏建武的一双眼,可以看透人情世故,就连自己也感觉有些动容。

    当杨天保与单道真返回府上的时候,只见苏凤换了一身紧身劲装,似乎准备出门,而薛瑶也拿着她的刀。

    苏凤看着杨天保回来,上下打量了一番,看着他似乎并没有受伤,明显松了口气道:“回来就好!”

    尽管没有千言万语,苏凤对他的关心,杨天保还是可以感受得到。

    杨天保躬身道:“徒儿让师父担心了!”

    薛瑶扶着苏凤坐在软榻上。

    杨天保将发生的事情,向苏凤娓娓道来。

    良久,苏凤听完,淡淡的道:“做的不错!”

    杨天保愕然,这就完了?

    自己可是在鬼门关转了一圈。

    苏凤缓缓起身道:“时间不早了,歇着吧!”

    杨天保有点怀疑,苏凤的神经是铁条做的,一点都不担心?自己怎么也是看到了十几个人死?

    ……

    万年司法佐陈世贵,接到邢五的汇报:“事情成功了!”

    他起身来到书案前,拿起笔蘸着早已研磨好的墨水,挥笔立就。

    “谨遵上诏,有法必依,执法必严,违法必究。今,万年人杜荣,伙同其党,行强盗不法,劫民罗氏妇,钱百余,伤其身,按律罪当斩。然,荣自知难逃,公然抗法,被诛。朝请郎,万年司法佐陈!”

    随着这一纸公文,递到县令。县令郑悦将公文递到刑部,刑部直接备案。

    根本无人追究。

    从头到尾压根没有出现杨天保或弘农杨氏的字样。

    翌日清晨,杨天保起床后,洗漱完毕,还没有来得及用餐,却见单道真在院内练武。

    单道真也身大力沉,一只马槊被他舞得风雨不透。

    单道真看着杨天保过来,大叫道:“大郎,练练!”

    “练练就练练!”

    杨天保从武器架上拿一把横刀,双手紧握,朝着单道刀攻去。

    二人经常喂招,早已彼此熟练对方的功夫。然而杨天保双手握刀,虽说横刀使刺劈动看上去有些别扭,但是动作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三五刀便将单道真逼退,他瞪大眼睛道:“大郎,你这是什么刀术?”

    “破军刀啊!”杨天保信口胡说道。

    他总不能跟单道真解释这是后世的枪刺刀用法,他故意用横刀刺劈,只是想要让单道真觉得他是个用刀的外行。

    就在单道真与苏建武对练的时候,苏凤却看着苏建武的刀法,目瞪口呆。

    杨天保胡诌的破军刀,事实上还真有这套刀法,这是李靖在创造“六花阵”的时候,改良了刀兵的刀法,只有简单的八招,吸纳了刀法的精髓,称为破军刀或者破军八刀。

    苏凤记得苏建武并没有与李靖接触过,他什么时候学会了这套刀法?

    单道真吃不透杨天保的破军刀,被攻得狼狈不堪。

    当然,这主要是二人只是对练,并非以命相搏,否则单道真以槊之长,也可以击伤杨天保。

    就在这时,罗小五带着媳妇秀娘来到府里。

    杨天保望着何嫂道:“何嫂,后院还有很多空屋子,收拾一间给他们两个人住下!”

    何刘氏反而迟疑起来:“郎君,这个不好吧?”

    杨天保道:“没事!”

    看着杨天保坚持,何刘氏也不再说什么。

    真正的大户人家真正大户人家的后院只住丫鬟、婆子,是不会允许夫妇住进去的。

    关键是,杨天保还不是大户人家出身,根本就知道。

    杨天保又跟罗小五说道:“你跟秀娘先都在宅子里帮忙,什么跑腿的、要洗要涮的,就不要让她们两女的动手,你就辛苦些你们夫妇在这里帮忙,衣食住行不用你们担心,另外再给你们两夫妇每个月八百钱存着,你们看如何?”

    罗小五道:“日前公子让小五找商铺,其实已经有眉目了,只是……”

    他的钱被杜荣抢了,没有办法下定钱!

    杨天保问道:“那间铺子要多少钱?”

    罗小五道:“铺子不小,有五十步见方,每个月租金二十贯!”

    杨天保听闻,一脸苦笑。

    他现在连二十贯都拿不出来了。

    真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田四喜匆忙跑来:“公子出事了!”

    单道真拿着马槊道:“怎么回事,打上门了?”

    田四喜匆忙指着门口。

    杨天保望向门口,门外出现密密麻麻至上百名男子,虽然他们没有拿着兵刃,却让人不容小视。

    当缩头乌龟,这可不是杨天保的性格,他拿着横刀朝着门口走去。

    罗小五有些紧张,也紧跟着杨天保。

    田四喜看着罗小五跟了上去,他也跟着过去了。

    在门口,杨天保一刀在手,目光如电,缓缓扫视着众人:“你们要干什么?”

    众人不敢正视杨天保的目光,而是畏畏缩缩的不答话。

    单道真提着马槊,指着缓缓向前。

    众人吓得缓缓后退。

    杨天保皱起眉头,有点不对劲。

    如果说对方想要报复,无论人多人少,不应该这么怂,怎么也要带一些敢打敢拼的人,没有想到是一帮怂货!

    突然,一名年约半百的中年人怯怯上前道:“苏公子,我们……我们大家伙把例钱给你送来了!”

    说完,这话,两名后生抬着一个大竹筐,竹筐里装满了铜钱。

    二人小心翼翼的将钱抬进门。

    杨天保和单道真面面相觑,心中嘀咕着,这是怎么回事?

    杨天保下意识的问道:”你们什么意思?“

第十九章通济坊城管

    中年人在同伴的怂恿之下,怯怯上前,朝着杨天保躬身道:“倒没有别的事,我们大伙商量着,把例钱送到府上!”

    “例钱?”

    杨天保略以寻思,就想到了怎么回事,通济坊是长安城的贫民区,杜荣则是通济坊的一霸王,欺压良善只是顺手而为,他还向普通商户和百姓收取保护费,这一箩筐钱,少说也是十多贯。

    即使平摊下来到通济坊的三百多户身上,每家也需要缴纳三十钱。

    三四十钱,听上去不多,可是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以斗米五钱为例,差不多是七八斗米。一五口之家,一个月还吃不了那么多米。

    杨天保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寻仇就好。

    望着眼前的铜钱,杨天保反而迟疑起来:“这钱是收呢?还是不收?”

    单道真望着苏建武,一脸紧张。他还真怕苏建武脑袋犯混把这笔例钱给拒绝了。

    杜荣就再怎么混账,他也不会杀鸡取卵,竭泽而渔。把整个通济坊祸祸得过不下去。针对罗小五,也不过是因为私仇。

    罗小五排行老五,早在武德三年的时候,罗小五的日子过得不差,他四哥叫罗四方,号称是胳膊上能跑马的好汉,好勇斗狠,在通济坊也算一号人物,就相当于原来杜荣的地位。

    杜荣在罗四方手底下没少吃亏,后来罗四方犯了人命案子,被迫逃离长安城,所以杜荣这才起来,成为通济坊一霸。

    如果,苏建武不接受这些人例钱,等于说苏建武放弃成为通济坊的扛旗,可是蚊子再小是肉,在老狼王死去之后,狼崽们肯定为狼王之位,展开血腥撕杀,直到产生新的狼王。

    那个时候,对于通济坊商户或百姓而言,影响肯定不会小。

    更何况,杜荣作为通济坊的结社头头,可不是光作威作福,他还要承担相应的责任,比如配合官府缉拿盗贼,防火,甚至出劳役。

    杨天保仅仅迟疑了片刻,就望着中年笑道:“你是……”

    中年人紧张的道:“小老儿张景中,是东街棺材铺东主!被大伙推出来,与苏公子说话!”

    杨天保点点头伸手道:“里面请!”

    张景中怯怯随杨天保进入前厅,何嫂示意秀娘上茶。

    杨天保与张景中宾分主客落坐。

    杨天保笑眯眯问道:“这个杜荣原来怎么向你们收这个例钱?”

    “这……这个!”张景中迟疑片刻,目光闪烁的道:“各家各户,按人头收,每人五钱,商铺按利润,收一成!”

    当然,张景中这话说得半真半假,普通百姓在城中务工和帮闲的,大都是五钱,可是商铺收的可不是利润的一成,而是营业的额的一成。

    别看同样是一成,其实区别可就大了。

    张景中的谎言,杨天保并没有点破,他笑道:“一切照旧!”

    ……

    送走张景中等众人,单道真终于了松了口气。

    杨天保做梦都没有想到,他因为见义有为,反而见义成通济坊的新任扛旗。

    “公子,这钱?”

    单道真好奇的问道。

    杨天保道:“直接入账!”

    杨天保转而望着罗小五道:“把你之前所说的那个东主,约到家里来,我们谈谈商铺的事!”

    罗小五大喜道:“好叻!”

    罗小五匆匆出门,田四喜去收拾院里,帮着何嫂与秀娘,整理各个房子。

    单道真道:“这钱可不是那么容易拿的!”

    杨天保微微皱起眉头道:“从来没有想过当另外一个杜荣,我准备开饭店,先赚钱,然后自己招募人手,把周异同给宰了!”

    杨天保从来没有把期望放在戚昕身上,或者曾经,戚昕可以在长安叱诧风云,也可以呼风唤雨。但是,那都是过去。

    现在已经不是隋朝,更不是楚国公杨素可是一言九鼎,说一不二的时代。

    整个楚国公府早已散消云散,戚昕掌握的楚国公府死士,还有几人可堪使用?

    更何况,周异同所在的观国公府风头正盛。

    单道真苦着脸道:“这个,他可不好杀!”

    杨天保沉吟道:“这些钱咱们不能白拿!”

    “怎么能算白拿呢,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单道真道:“咱们可是要护着他们平安!”

    杨天保笑道:“你带着钱,去街面上招些人手,不需要太多,七八个就行。每天开给他们二三十钱,就当跑腿吧!”

    单道真闻言一喜道:“好,我专挑身强力壮的!”

    杨天保道:“可以,把他们招来,让他们把通济坊的大街打扫打扫,还有排水沟,也清一清,马上要到雨季了,若是堵塞了排水沟,会很麻烦!”

    单道真傻眼了。

    原来不是招护卫啊!

    其实,杨天保可以把这些保护费,理解为卫生管理费。作为一个后世之人,他实在闻不惯大街小巷的牛粪、羊屎味。

    杨天保又让田四喜找来几个木匠,在府里打造给李靖准备的礼物。同时,又让木匠们打造一些大木箱子,带着防雨水的斗檐,就是后世大街上常见的垃圾筒。

    垃圾筒,按照百步一个摆放。

    现在不像后世生活垃圾很多,基本上每天清理一次,就可以了。

    唐朝的生活节奏非常慢,直到午后,单道真所招收帮闲,全部来了。

    这些帮闲,不像杜荣的手下,个个好吃懒做。

    他们都是比较憨厚的老实人,也能吃苦。

    杨天保看过这些人以后,非常满意,他拿出钱,让单道真去裁缝铺给他们每个用三百钱的价格,订做两件玄色麻布劲装。

    统一着装,这是增加他们集体认同感的一种方式。尽管花掉六贯多钱,可是看着换装成黑衣劲装,仿佛像《唐伯虎点秋香》里的华府佣人。

    杨天保败家的行为,惹得何嫂一阵埋怨。

    用何嫂的话说,还没有哪家大户,为给短工发衣裳。

    “六贯钱很贵吗?”

    杨天保可没有感觉到贵,他反而很恶趣味的让何嫂与秀娘缝制八个红袖章,在红巾上写着隶书“城管”二字。

    新鲜出炉的城管,八名黑衣劲装的汉子,拿着扫帚,清扫通济坊的大街小巷,成为通济坊的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

    通济坊张记棺材铺,张景中站在门口望着扫着地的“城管”,眉头拧成一个川字。他也算是见惯世面的人,怎么也没有想到苏建武会搞出这么一出。

    别说张景中想不通,就连武侯校尉柳文敬同样也没有想通。

    看柳文敬一脸郁闷。

    副队正宋宝庆笑道:“柳校尉,你难道忘了他们杨家是怎么起家的吗?”

    柳文敬恍然大悟。

    弘农杨氏自杨炫开始,就从军职,担任北平太守。杨元寿则担任武川镇司马,其子杨惠嘏、其孙杨烈,曾孙杨忠都是历任军职。特别是杨忠,作为西魏八柱国之一。

    包括杨恭仁,其父杨绍,累世富贵,可不光靠出身,而是实打实的军功。

    柳文敬望着这八名身穿黑衣劲装的汉子:“练兵?”

    宋宝庆笑道:“我曾在薛万彻薛将军麾下效力,武德七年,我初入行伍,跟着薛将军,洗了整整三个月的马厩,薛将军管这个叫磨砺心性!”

    柳文敬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如果,杨天保知道柳文敬会如此认为,他会笑出眼泪。

第二十章敬酒不吃吃罚酒

    直到太阳落山,罗小五这才带着一辆马车来到门口。这辆马车还跟着两名精壮的扈从。

    马车在门口拴马石前停稳,从马车上下来一名穿着锦袍的胖子。

    罗小五急忙介绍道:“公子,这不是我给你介绍的刘家食铺的东主刘得财。”

    刘得财看着杨天保府上非常简单,无论门当,还是户对,全部都是平民制式,他朝着杨天保拱拱手,不等杨天保招见,径直朝里面走去。

    杨天保隐隐有些不爽,未免太没把自己放在眼里了。就算不想把铺子租给自己,没有必须在自己面前摆谱啊?要知道,做生意难道不讲究和气生财吗?

    来到前院,杨天保拦在刘得财面前道:“不知刘东主……”

    不等杨天保说完,刘得财肆无忌惮的拿着一根牙签剔牙,他一边剔牙,一边满不在乎的道:“苏建武,刘某人今天有一桩难处,希望你为我分忧!”

    话,虽然是客气话。

    可是刘得财的态度却没有一点客气。

    按照古代称谓礼仪,自称时称“名”,称别人时称“字”,是基本的礼貌。

    在人际交往中,对平辈或尊辈只能称字,不能称名,提到对方或别人时指名道姓、直呼其名,会被认为是一种不敬和冒犯的行为。

    下对上,卑对尊,尤其是君主或自己父母长辈的名更是连提都不能提,否则就是“大不敬”或叫“大逆不道”。

    因此,古人平辈互称,晚辈、后人对长辈、前人多以“字”相称,以示谦恭有礼。

    刘得财既不是苏建武的长辈,也非平辈,这样直呼其名是非常不礼貌的。

    罗小五此时非常尴尬,虽然他没有正式认苏建武为主,但是他自己已经把苏建武当成主人了。

    现在刘得财如此不敬苏建武,罗小五忍不住的道:“刘得财!”

    刘得财根本没有在乎,反而身后的两名扈从紧紧的跟在他身后,伸手握向腰间的挂刀。

    杨天保心中诧异,这个刘得财难道不知道昨天夜里与杜荣相争,杜荣已经身亡,其属下,不是死了,就是发配了。他想挑衅,难道不应该事先打听一下吗?

    杨天保耐着性子听下去,可是他完全错了。

    刘得财道:“何刘氏是你府上的人吧?”

    杨天保点点头道:“不错!”

    刘得财的眼睛往院里子瞧两眼,却看见何刘氏躲在拱门后,向外张望着。他的眼睛就直勾勾的落在何刘氏身上,好一会儿,这才缓缓道:“小儿日前,吃了何刘氏做的馎饦,死活都要再吃,我也答应他了!”

    何刘氏恍然想起之前在邸店,为了减少开销,她用邸店的灶台做饭。有一次吃饭的时候,有一名衣着光鲜,却满脸鼻涕的少年嚷着要吃,她也是好心,送了半碗饭。

    何刘氏没有想到,自己好心没有好报,反而给苏建武招来灾祸。

    刘得财接着道:“我那宝贝儿子,向来宝贝得紧,他但凡有所求,我都会尽量满足。现在,只能过来找苏建武你打个商量,我府里也有几个可以使唤的厨娘,都是手脚勤快,干活利索的,若是你还是觉得不满意,刘某再奉上一份谢礼。”

    杨天保微抿着嘴不说话,见这胖子意态犹足的眯眼看着自己,不知道他是吃定了自己,还是等着自己跟他讨价还价,心想也不该是坊头这么急切请过来他试探的,大概真是如他所说,为了儿子要一个厨娘。

    何刘氏在后面听了气鼓鼓的,心想:这个胖子色眯眯的,可坏得狠。那双眼睛,就在自己胸前晃悠。说得好听找个厨娘,保不齐要把自己吃了。

    杨天保一脸冷笑道:“虽说君子有成人之美,但实不相瞒,我初到长安,与何嫂一起生活,早已当成一家人。”

    他刚刚成了通济坊的头头,杜荣死了,他的后台应该还在,最重要的是,他并不知道这个刘得财什么底细,不想初到长安就竖敌太多,只是温言婉拒道:“这长安会做馎饦的大有人在,刘东主或许可以去其他人家门上问一问,愿不愿意转让厨娘。”

    刘得财的智商仿佛回到线上,他慢条丝理的说道,脸上的肥肉轻颤道:“苏建武若有别的不便,都有提出来商量嘛!”

    见眼前这胖子摆出一副让也是给、不让也得让的姿态,杨天保眉头微蹙起来,瞥见单道真在前门递了眼色过来就又离开了。

    他知道单道真有主意,他眉头舒展开来,笑着望着刘得财说道:“刘东主突然就上门来说这事,有些意外,能不能先坐一会儿,让我考虑一二?”

    罗小五有些奇怪的望着苏建武,苏建武的脾气不会如此之好,当初杜荣抢劫秀娘的钱,殴打秀娘,他本可以不出手。

    然而,苏建武偏偏出手了。

    现在人家都爬到你头上拉屎撒尿了就算是外乡人,就算是初来乍到,也不能让别人这么欺负!

    刘得财微微一笑,心想眼前这青年倒是识时务,他不过是个外乡人,在长安城一抓一大把,实在没有什么稀罕的,眯眼笑着说道:“那我就等一会儿……”

    杨天保看着单道真他打着眼色,他转而望着刘得财冷笑道:“你要买我府的厨娘?

    刘得财点头道:“正是,正是。双倍价钱。我已经打得过了,你买何刘氏的时候,用了六贯钱,我给你十二贯!”

    杨天保回转头望着刘得财道:“刘东主,何嫂在我府上,——我很满意。”

    何刘氏大喜。

    刘得财脸上一副不耐烦的神色道:“苏建武,刘某还没说明白吗?我看中了何刘氏,只无论如何也要买到,故此在下才出了大价钱,苏建武,双倍的价钱,已经很好了,做人,可不能太贪啊。”

    杨天保笑了笑道:“不是对价钱不满意。十二贯也好,一百二十贯也罢,其实都一样!”他把脸凑近刘得财的脸前,双方距离不足一尺。他一字一顿的道:“是我不想卖。”

    刘得财的声音陡然抬高八度:“苏建武,这可是长安城,龙盘虎踞之地,我念着你是外埠来的,这才和你好商好量,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扑通,扑通两声。

    刘得财吓了一跳,扭头看时,却是门口两个穿着较新的帮闲汉子,被单道真一手一个扔了进来,扔在了院子中央。

    两个汉子都满脸是血,样子十分凄惨。

    两个人刚刚摔在地上,便爬起来往外跑,被单道真一脚一个又踹了回来,重新摔在地上。一名汉子还要爬起来,却被单道真一脚踩在了地上,他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

    单道真一分一分加重脚上的力量,笑咪咪的问道:“再问你们一遍,谁派你们来的,做什么来了?”

    被踩着手的汉子惨叫着:“冤枉、冤枉……”

    杨天保皱了皱眉头,不耐烦地道:“二哥,要问话拎到后面去问,没的弄腌臜了院子。”

    单道真点点头道:“也对!”

    说着,他一手一个,拎着二人朝后院走去。

    杨天保转过头,笑眯眯望向脸上早已没了血色的刘得财道:“不好意思,刚才刘东家说什么来着?要请在下喝酒?”

    刘得财脸上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没……没什么,就不叨扰,小人铺子里还有事,告、告辞了……”

    看着刘得法逃命一样离去的背影。

    杨天保故意高声喊道:“二哥,好生问,他们跟通善坊的那些贼子有什么关系?问出来打断腿送到衙门去,流配三千里。”

    “扑通”——

    忙不跌朝外跑的刘得财,一跤跌倒在大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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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美食的力量

    杨天保走到书房,他拿起一壶水,倒进砚台里少许,笨拙的研磨。

    这时,薛瑶进来,将杨天保挤到一边,熟练的研磨。

    杨天保将一张长条形的宣纸,轻轻铺在书案上。他拿起笔蘸着墨水,正在准备写字,薛瑶却望着杨天保道:“怪不得妞妞说你是坏人!”

    杨天保愕然,随即笑道:“这话怎么说?”

    薛瑶嘟囔着小嘴道:“动不动就要打断人的腿,还吓唬人,不是坏人是什么?”

    薛瑶心想,大师兄苏建武可是一个好人,从来不与其他人红着脸吵架,遇到别人困难,需要帮忙,他从来不会推辞。

    当初在易寨,苏建武的人缘特别好。然而,自从苏建武和师父被周异同打伤之后,苏建武就大变模样。

    特别是在运河边上,他还亲手杀了一个人。

    虽然说曹长顺的嘴很贱,易寨很多人都讨厌他,但他也罪不至死,可是大师兄还是杀了他。

    当初,为了逃命,她可以理解大师兄杀掉曹长顺是迫不得已,为了让她和师父活下去。

    可是现在,并不一样了。

    他们已经来到了长安,偏偏大师兄更加的脾气更加暴躁刚烈,她听何嫂讲过杜荣很坏,没有想到大师兄居然会取杜荣而代之,成了通济坊的扛旗。将来,大师兄如果像杜荣一样欺压良善,这是她可不想看到的样子。

    杨天保望着薛瑶眼睛里的挣扎,知道她在担心自己,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瑶瑶,师妹,你不懂!”

    他不是变得暴躁刚烈,也不是残忍嗜血,而是现实逼得他不得不这么做。

    大唐不能和后世相比,这个时代有太多的不公平,不公正,而且是光明正大的不公平。

    就像唐朝,依旧沿袭八议制度。所谓的八议,就是八类权贵人物犯罪以后,“大罪必议,小罪必赦“,享受特殊优待,司法机关不得擅做处理的制度。

    “八议”为:一议亲,二议故,三议贤,四议能,五议功,六议贵,七议勤,八议宾。例如东晋成帝时庐陵太守羊聃,“刚克粗暴,恃国戚,纵恣犹甚,睚眦之嫌,辄加刑杀。疑郡人简良等为贼,杀二百余人,诛及婴孩,所髡锁复百余”(《晋书》卷四九《羊聃传》)。“有司奏聃罪当死”,但是他的祖姑是皇后,应“八议”。结果是免死罪。

    刘宋雍州刺史张邵,掠夺人民,贪赃白银达二百四十万两,依法当死,但谢述却上表说:“邵,先朝旧勋,宜蒙优待”《宋书》卷二五《谢述传》。

    我为鱼肉,人为刀俎。杨天保和苏凤,在这个时代都是庶民,如果冒犯贵族,被人杀了,了不起罚铜百斤,相当于十几贯钱。

    杨天保自然不想任人宰割,那么他只有变得更加残忍,从而才能保护自己的亲人和朋友。

    杨天保再次提起笔来,沾满了墨,在纸上写下“轩天下”三个字。

    薛瑶轻轻念了一下道:“轩天下??”

    她错愕地抬起头,她想起杨天保想要开一个饭店,疑惑的问道道:“为何起这样一个名字?”

    杨天保的目光变得有些迷离。

    在后世,他依靠白手起家,创建了“轩天下”这个特色的私房菜馆,作为外地人,他能在燕京立足,除了自己的努力之外,同时还拥有“轩天下”这个类似于会所的庞大人脉资源。

    良久,杨天保道:“轩,带着帷幕的车,也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薛瑶摇着头道:“不懂。”

    杨天保笑道:“不懂就对了。”

    他仿佛想起了什么,渐渐收敛脸上的笑容,轻轻道:“日后你会懂,所有的人都会懂。”

    杨天保将墨迹吹干,将这三个字折叠起来,冲着罗小五道:“小五,找人把匾额做出来!”

    罗小五有些愧疚的道:“公子,我再去其他坊里,看看有没有……”

    不等罗小五说完,杨天保道:“不用了,先把招牌做出来!”

    罗小五没有再问,拿着字帖,朝着门外走去。

    就在刚刚,杨天保突然想起轩的本意,就是带着帷幕的车,而李靖在夜袭阴山的时候,正是寒冬腊月,原本只是想送李靖一个雪橇,现在可以多送一辆餐车。

    杨天保来到书案,拿笔开始画图。

    雪橇其实结构并不复杂,餐车其实也不算复杂,无非是一个理念而已。

    杨天保暂时没有钱租店铺,却可以用餐车流动卖快餐,唐人的饮食习惯偏油腻,连喝茶都放羊油,对于油炸食物肯定也是喜欢的。只需要一辆马车,上面放一两个煤球炉子,架着锅做炸鸡、炸串、鸡米花、鸡肉卷,应该可以。哪怕是汉堡,绝对没有敢来收他的专利费,这个对于杨天保来说,根本就没有技术含量。

    杨天保画好简易的图纸,找来府里请来修房子的木匠,顺手就做出来了。制造一辆马车,最难的部分,其实就是制作车轮与车轴,杨天保就把原来两轮马车与牛车,能拆的折掉,能用的用上,用了短短两个时辰的时间,就拼成了四轮车。

    唐朝早已有人用石炭取暖,不过,由于所谓的炭毒是怎么回事,没有人弄明白,结果以讹传讹,搞得无人敢用。

    杨天保自然不怕一氧化碳,他再设计这个煤球炉的时候,预留出烟囱,就可以完美的解决这个问题。

    制作煤球炉最难的部分,恰恰是后世最廉价的薄铁皮,在这个时候,却是最不好弄的东西。可是,杨天保非常善于变通,煤炉外壳用不了铁皮,那就用铸铁,反而在这个时候,铸铁的技术早已成熟,不过铸铁易脆,容易摔碎的缺点,对于杨天保来说,也不算是问题。

    毕竟,谁家买的炉子也不会摔着玩。

    炉子铸铁铸造,烟囱也用铸铁部件,反而一个小烟囱,增加不过百八十斤的重量。

    用了足足五六天时间,杨天保的餐车终于打造完毕,外形非常高大,足足一丈高,外形和后世的电瓶餐车几乎一样,唯一的区别是,没有办法用玻璃,完全是敞开的。

    当然也非常笨重,一匹马根本拉不动,用了牛勉强可以拉得动。

    ……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把杨天保四人累得满头大汗,终于把他的餐车弄进东市,杨天保是第一次来东市,看着街道是一排青砖黑瓦的店铺,店铺背后是鳞次栉比的屋脊,不晓得藏了多少进院落。

    由于东市是午时才开张,饭店、酒楼、医馆、药铺子、金银铺子、典当行、茶肆、货栈、客栈,细细的数过去,竟然一条街上竟然有数百多家。

    除了眼前的店铺街外,还能看到有巷子往里深处延伸,街边摆满各式贩卖摊子,到处都是来买东西的人,也有做苦力的挑夫,也有穿红戴绿的妇女,吆喝声与驮马骡驴的叫唤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杨天保让罗小五交了二十文钱的邸钱,大体相当于后世的市场管理费,获得一个地段不错的摊位。

    杨天保登上餐车。

    他穿着洁白的厨师服,戴着让何嫂缝制的厨师帽,就连田四喜也是一样的打扮。

    田四喜跟着杨天保打下手,他先将闷着炉子的盖子去掉。

    单道真力气大,只有委屈他拉风箱。

    随着风箱里的风吹进炉膛,煤球炉升起猛烈的火焰,灶台上的锅里,倒进的是大豆油,绝对不是转基因,也不是地沟油。

    随着油温的升高,杨天保感觉温度差不多了,他就将早已在家中已经炸焦黄的鸡腿,放进油锅中。

    罗小五则在餐车下吆喝,其实不用吆喝,早在杨天保他们来到东市的时候,早已吸引了人们的注意。

    这辆高大而怪异的餐车,就吸引了人们的记忆,而且餐车还挂着一个“轩天下”的招牌,这个招牌与其他“戴记剪刀”,“黄记麻饼”之类的不同,显得有些高端。

    “黄金鸡腿,轩天下独门秘方特制炸鸡腿!”

    炸鸡腿的香味是诱人的,很快有吃货上门。

    有一名少年公子带着两个随从来到餐车前,其中一名随从上前问道:“什么价?”

    罗小五心虚的道:“十五文一只!”

    “怎么不抢,一只鸡才十大子!”

    罗小五没有说话,一副你爱买不买的样子。

    少年公子推开随从,伸手胖乎乎的肥手道:“给我一只!”

    随从无奈只得掏钱。

    少年公子仿佛饕餮转世,三四口一只鸡腿,吃的酣畅淋漓,意犹未尽。

    少年公子把鸡腿骨往地上一扔,伸手道:“再要一只!”

    这名少年公子又大嚼起来。

    有一名壮年汉子问道:“这么贵的鸡腿!”

    少年公子一脸鄙夷:“吃不起,别吃,隔壁的麻饼,一文钱两个扛饿!”

    壮汉被气到了:“谁吃不起,给我来一只鸡腿!”

    壮汉拿到鸡腿,也不顾得烫嘴,直接张嘴就咬。

    有人问道:“真这么好吃?”

    壮汉撇撇嘴道:“看到没,黄金鸡腿!”

    那人仿佛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你瞧不起谁,给我来两个!”

    “给我一只!”

    “给我两只!”

    “三只……”

    罗小五目瞪口呆。

    单道真膛目结舌。

    就连田四喜也感觉不可思议。

    唯有杨天保非常淡定,而那名吃得满嘴是油的少年公子,一个劲朝着杨天保使着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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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数钱也是一件麻烦事

    杨天保此时非常专注,一边观看着火候,一边向田四喜道:“这火候,最重要,不能太大,火太大,外焦里不熟,也不能太小,太小了不焦!”

    田四喜连连点头,如果小鸡叨米。

    杨天保从来没有把这个炸鸡腿当成真正的事业,只是过渡,为了赚取第一桶金。

    其实,做任何事情都是一样,只要挖掘第一桶金,以后的路就好走多了。

    教会田四喜,不仅可以让他自己抽身,同时也可以帮其他事情,特别是随着戚昕离开的时间越长,杨天保越是感觉不安。

    周异同的问题,必须马上解决。

    单道真发现苏建武学坏了,越来越会用坑人了。

    所谓的黄金鸡腿,就是外面裹上一层细面粉糊,用油炸熟。那些鸡腿明明都不大,莫约四五两重,裹上厚厚的二两面糊糊,显得不小而已。

    明明这是骗人的勾当,但是架不住购买的人多啊。短短一个多时辰过去了,一百多只鸡,两百多只鸡腿,被抢售一空。

    除了鸡腿,还有用鸡胸肉做成的鸡米花,鸡排、或者鸡胸腔骨炸成的炸鸡块,杨天保用这种方法,把一只整鸡分开来***如卤凤爪,五香鸡头,价格比买一只整鸡贵五倍不止。

    每天日落前七刻,市署(相当于市场管理委员会),开始敲锣,锣响三百下,店铺关门,顾客回家,不准连夜玩通宵。入夜之后,还有东市的市署衙役巡逻,防火防盗。

    至于影视剧动不动就是男女主在逛街,把妹。这是纯属扯淡,至少唐朝是绝对不可能的,除了每年的正月十五“上元夜”的三天假期,其他时间都是宵禁。

    不到酉时三刻,杨天保就开始收摊了,不收也没有办法,关键是一百多只鸡全部卖完了,想卖也没得卖。

    除去燃烧掉的煤球,销售一空的鸡肉和耗费的豆油,餐车轻了一些,不过却也有限,今天卖的钱不少,足足两大筐,绝对超过两百斤铜。所以,杨天保四人依旧费力的往通善坊挪动着。

    刚刚出了东市南门,一名少年公子带着两名随从出现在餐车前面。

    罗小五吃了一惊:“公子!”

    杨天保望着少年胖公子道:“裴旭,你还怕我跑了不成!”

    那名裴旭非常认真的点点头道:“怕!”

    罗小五望着这一幕,恍然大悟。

    裴旭正是杨天保找的托儿,要想炸鸡旗开得胜,杨天保不得不采取一些手段。

    正巧,就遇到了闻喜裴氏的裴旭。

    裴旭也算名门之后,他的祖父就是开唐二裴之一的闻喜县公裴矩,裴矩一生,可以用“传奇”二字来形容,他年少成名,平定岭南,讨伐突厥,经略西域,随征辽东,从隋朝建立到贞观年初,几乎所有的大事,都有他的身影。

    只不过,裴旭的身份有些尴尬,他的父亲裴矩三子裴裕。裴裕是裴矩娶的继室窦氏所生之子,作为继室之子,名义上属于嫡子,然而只是名义而已。裴矩的家产和爵位都传给了裴宣机,跟裴裕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裴裕的名运也非常坎坷,无法承袭爵位,他只能追随李世民,成为麾下众将之一,不过裴裕更加尴尬的是,他谋不及秦王府十八学士,武不及秦琼、程知节、牛俊达、罗士信、侯君集、段志玄等武将。

    跟随罗士信守明洺州,罗士信战死,而裴裕投降了,两相比较,自然坐了冷板凳,后来冒险参加玄武门,作为苑君璋的部曲,偏偏苑君璋阵亡,他又获得活蹦乱跳。

    裴裕仿佛自带bgm,谁当他老大谁死,哪怕贞观元年,秦王府勋臣大赏,裴裕也仅仅捞到一个从四品下的濠州总管。

    裴旭没有赶上好时候,裴矩没死的时候,对这个孙子还照顾有佳,他也不用担心生活问题,关键是裴矩死后,裴宣节可不待见这个除了吃,一无是处的大侄子。

    无奈之下,裴旭只能坑蒙拐骗,不巧他骗到了杨天保头上。

    别人还好说,杨天保两世为人,生活在后世信息爆炸的时代,什么样的骗术没有见过,裴旭打又打不过他,只能答应帮着杨天保当托儿骗人。

    单道真等赶着牛车,缓缓前进。

    裴旭指挥两名随从帮助单道真拉车,他和杨天保、罗小五则登上餐车。

    当裴旭看到餐车里那两筐金灿灿的铜钱,他的目光就变了,仿佛一个蹲了十年监狱的老光棍,看到极品美女一样,眼睛再也挪不开了。

    “好多钱!”

    “口水都出来了,恶不恶心!”

    薛旭艰难的收回目光问道:“多少钱?”

    “不知道!”杨天保摇摇头。

    罗小五自告奋勇的道:“我来数!”

    罗小五数了一柱香时间,才数了四百钱。

    杨天保哑然失笑道:“你这个方法太慢!看我的!”

    说着,杨天保拿起一根竹签子,这是给食客当筷子用的签子,长约一尺有余。

    杨天保拿起竹签子串上一串铜钱,递给罗小五:“数数多少?”

    罗小五数了数道:“五十七钱!”

    杨天保笑道:“你用这种签子,每一串三十七,看看有多少串!”

    罗小五兴奋的道:“好叻!”

    用了足足一刻钟的时间,罗小五总共把两筐铜钱全部数完了。

    裴旭迫不及待的问道:“多少!”

    “你猜猜!”

    “猜个屁!”

    裴旭没好气的道:“我算算,三百九十二串,每串三十七……”

    以裴旭的脑袋,算这么大的数目,有点难为他了。

    杨天保却不假思索的道:“十四贯五百四零四钱!”

    罗小五和裴旭目瞪口呆的望着杨天保:“这么快?”

    “快吗?”

    杨天保不初事业刚刚起步,他可是自己一个人进菜市场进货,各种计算张口就来,毕竟时间就是金钱。

    裴旭的大脑几乎一片空白,十四贯五百钱虽然说不是大数目,可是却不是小数目,以唐朝官员的俸禄来说,一名九品官一年的俸禄,大约就在十五贯六百钱左右。

    然而,这只是杨天保一天赚的钱。

第二十三章让他进宫

    杨天保看着薛旭道:“咱们这一次买鸡用了一贯七百钱,油八百钱,加上面粉、各种香料、料酒、盐、酱料、以及炭、差不多四贯钱!”

    当然,除了炸鸡全部卖光了,其他如油和面粉、香料、酱料,根本就没有用完,比如两百斤面粉,用掉的不过几十斤,五十斤用掉的也没有三分之一。

    裴旭一脸激动的道:“一天赚十贯多你还赚少?”

    “你懂个屁!”

    杨天保指着这辆餐车道:“餐车我用了十五贯,炉子三贯,还没有回本呢!”

    裴旭又被带沟里去了,餐车和炉子等投入是不能这么计算的。如果是买一座店铺,恐怕需要亏钱几年。

    裴旭的脸还是不够厚,他艰难地伸出胖手道:“多少你得给点吧?我告诉你,我可是掏了三十钱买你的鸡腿!”

    “别废话,给你五百钱!”

    杨天保将五百钱全部扔在裴旭的怀里:“滚吧!”

    “啊……”

    裴旭其实本想杨天保能给他百八十钱,他就知足了。

    百八十钱,就可以去平康坊(长安红灯区)耍耍。

    可是,杨天保却一次性给他五百钱。足够他在平康坊留宿三宿了。

    裴旭认真的道:“苏大郎,多谢了,本公子交你这个朋友,下次合作!”

    “合作个蛋!”

    杨天保却没好气的道:“滚蛋,下次再去通济坊招摇撞骗,狗腿给你打断!”

    可别说,裴旭还真吃这一套,他抱着钱千恩万谢的跑路了。

    ……

    长安城太极宫宫外偏西,有一座宫殿,名叫大安宫。

    这座宫殿始建开武德五年,当时皇帝还是李渊,当时突厥颉利可汗与河北刘黑闼结盟,突厥兵分两路进攻唐朝。

    李渊派出李建成主要抵抗突厥十五万精兵,而李世民奉命攻打刘黑闼,不过,战斗初期,战局呈现两极化,李世民兵败洺州,折了大将罗士信。而李建成则旗开得胜,分别在凉州、雁门击退突厥。

    李渊当时心灰意冷,认为李世民不堪大用,就在太极宫外建造一座新宫殿,准备用来安置秦王李世民。

    可是,李世民没有住地这座初名为宏义宫的宫殿,反而是李世民登上皇位,把李渊送到宏义宫,并正式更名为大安宫。

    大安宫规模远不如太极宫,仅仅相当于太极宫的十二分之一略大,不过风景不错,有山有水,环境宜人。

    历时三年,李世民已经完全掌握朝政,李渊纵然心有不甘,也无可奈何。作为中国历史上唯一一位,被迫成为太上皇的皇帝,李渊的心性非常强大。

    假山下的山坡上,李渊躺在软榻上,舒服地躺在一张斜榻上晒着太阳。

    皇宫内侍们在一旁轻手轻脚忙碌着,生怕惹怒李渊。李渊自从搬到大安宫,已经杖毙了十数名内侍,众内侍和宫娥生怕触犯了李渊的霉头,被拿来泄愤。

    一名茶艺宫娥优雅地摆放着调茶的器具,为李渊煮茶。

    尹德妃坐在一旁,伸手为他按摩。

    李渊望着窗外叹口气道:“当年朕,累转谯、陇、岐三州刺史后,回到长安,杨坚刚灭掉南陈。建成那时候出生了,但朕在长安,却过得不如意。”

    尹德妃好奇的问道:“那是为何?”

    李渊苦笑道:“杨坚极为猜忌大臣,尤其是关陇世族,他登基几年时间里,就杀了一大批关陇出身的大臣,把宰辅的权力,剥夺一空。朕那时候,真可谓战战兢兢。”

    虽然在杨坚面前,他如履薄冰,随时都有性命之忧,可是现在,他虽然没有性命之忧,却如笼中鸟,失去了最为重要的自由。

    尹德妃不解的道:“隋文帝,不是创立了三省六部么?”

    李渊摇摇头道:“三省六部,那都是只向杨坚一人效忠而已。不过杨坚的功绩,可远不止此,他雄才大略,勤政不倦,每天都要治事,直至三更,只睡不到两个时辰,便起身,宫中用度节俭,自奉甚苛,因此,只用了不到二十年的时间,天下便由大乱,达到了大治,杨坚堪称为君者的楷模……”

    说到这里,李渊又长长叹了口气。

    如今,李世民也最基本的样子都懒得做了,别说日常问安,就连一两个月都看不到人影,而他只能跟一个妇人指点江山。

    尹德妃明显感觉到李渊的情绪低落,她朝着远处的宫娥摆摆手道:“陛下,臣妾着人在东市寻到一种新颖的膳食,你偿偿?”

    “新颖?”

    李渊很是不以为然,他这一辈子,经历了别人永远不可能经历的事情,从一介贵胄,成为大唐开国皇帝,再沦落到阶下囚。要说荣华富贵,他还真不稀罕这东西。

    山珍海味?生猛海鲜?他什么东西没有吃过?

    还有后世被吹上天去的荔枝,冯盎早在武德五年这座宫殿还没有建成的时候,就派人送来过,关键是李渊不好这一口,他吃了一次,感觉味道怪怪的,以为冯盎是岭南蛮子,没有见过市面,随手赏则冯盎,绝口不提进项荔枝的事情。

    尹德妃撒娇道:“陛下,你就偿偿嘛!”

    李渊被尹德妃晃得头晕,只得道:“好,好,偿偿!”

    不一会儿,一名丰润的宫娥,端着一个精致的漆盒,打开漆盒,将盘子一一摆在李渊的案几前。

    李渊的目光落在盘里子的焦黄鸡米花和炸鸡腿、炸鸡排上面。

    按说,唐朝的饮食,无非就是烤、炸、蒸、炖、煮几种烹饪方式,油炸鸡腿并不罕见,唯一罕见的就是面粉裹牵。

    这和唐代的饮食习惯面食已经丰盛了,点心就有几十种,各类麻饼、胡饼也有几十种,但是油炸面食却不多,但也不是没有,比如“巨胜奴”,就是油炸的黑芝麻馓子。

    用酥油、蜜水和面,拉成细面条状,面条外层沾上黑芝麻(胡麻黑者名“巨胜”),重叠扭成粗辫子下油锅炸熟,这种食物当时又叫“寒具”,后世被称为“馓子”,现在还是西北地区常见的小吃呢。

    不过,像炸鸡腿,李渊还是第一次见,惊讶的道:“这是……”

    尹德妃笑道:“陛下,这是黄金鸡腿,这是黄金鸡排,这是……

    李渊道:“这个我知道,这是黄金鸡块?”

    “这是鸡米花!”

    尹德妃拿起筷子,夹起个飞牛网鸡米花,轻轻放入李渊嘴中,他轻轻咀嚼后,眼中一亮,赞道:“香脆可口,味道甜美,不,不。”

    李渊示意尹德妃给他拿炸鸡排。

    轻轻咬了一口,李渊一副陶醉的表情,说道:“外焦内嫩,肥而不腻,烂而不散,爽滑可口,想不到如此不起眼的鸡肉竟然能够做出如此美味来,了不起,了不起啊!”

    尹德妃笑道:“陛下喜欢就好!”

    李渊道:“谁做的,朕要重赏!”

    反正国家现在不是他的,花出去多少钱,他也不心疼。人家是崽卖爷田不心疼,他现在是爷卖崽田不心疼。

    尹德妃解释道:“宫里的厨子,那儿这个本事,这是在东市采买的!”

    “东市?”李渊沉吟道:“招这个厨子进宫!朕要他天天给朕做……做这个……”

    尹德妃道:“黄金鸡排!”

    “对,对!”李渊毋庸置疑的语气道:“让他来做这个黄金鸡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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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匹夫之怒

    “咚咚……”

    杨天保回到通济坊的时候,净街鼓已经响起。

    经过小半个月的时候整理,原本脏乱差的通济坊平民区,已经大变模样。坊街街道,打扫得干干净净,原本臭气冲天的臭水沟,也被清理一空,小胡同、小巷子再也没有随地大小便的现象。

    杨天保治理通济坊,并没有采取罚款,毕竟通济坊住的都是苦哈哈,一文钱可以买两个麻饼,可以扛一天饿。

    他让八名城管,只要抓住随地大小便的人,对不起,打扫卫生,直到下一个随地大小便的人出现。

    刚刚开始,大家还不习惯,既使被抓到,他们也非常抗拒,甚至有人破口大骂道:“管天管地,管不了屙屎放屁,连撒尿都不让,还有王法吗?”

    事情捅到杨天保这里,杨天保就一个字:“打!”

    我不是你爹,没有必要理由惯你。

    当人们发现,城管就是杨天保这个通济坊扛旗的属下,反而瞬间没有了任何异样的声音,作为通济坊新任扛旗,他们干的就是欺负人的活。

    在不明真相的百姓和商户眼中,杜荣就是通济坊的活阎王,而杨天保是可以轻易收拾活阎王的人,连杜荣都死得连渣都不剩,他们更不敢触霉头。

    刚刚来到坊里十字街,看着大街上空无一人,杨天保皱起眉头。

    他的目光和单道真一碰,二人瞬间就了解的彼此的心意。

    这里太于诡异了,第一通净街鼓响起,城里各个区域的人都往家里赶,那家伙可以赶上后世上下班高峰期拥堵,毕竟,武侯到了晚点,看到街上的行人就要抽起棍子一顿狠揍。

    而现在仅仅是第一通鼓,整个坊里却静悄悄的,家家户户紧闭门窗,甚至他雇佣的八个城管,连人影都没有见着。

    单道真随手抄起一根扁担,他与杨天保二人早就防着周异同突然杀过来,哪怕去卖炸鸡,他们也带着兵刃。

    当然,唐朝不禁兵刃,却是随身携带兵刃却是世族勋贵子弟的特权,他和杨天保都不能光明正大的带着槊和刀。

    为此,他们将竹竿刨开,中间挖空,把两柄长刀,放进竹竿内。也幸亏横刀是直刀,而非苗刀一样带着弧度,否则还真不容易放进竹竿里,横刀放进竹竿里,再用鱼胶粘上,制成扁担形状,即使是市署里的差役,也仅仅扫了一眼就放他们过去了。

    杨天保与单道真微微手腕一用力,捏碎手中的扁担,露出里面的长刀,而是各自手持长刀,向着家门缓缓前进。

    苏府门口,有一辆陌生的马车,马车周围跟随着家丁仆从。

    杨天保望着家丁仆从的幞头,眉头轻轻皱起。

    单道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低声问道:“可有不妥?”

    杨天保轻轻摇头:“你看他们的幞头。”

    单道真目光落到马车周围家丁交脚幞头绣着的图案上,低声答道:“没什么啊!”

    杨天保解释道:“那叫獬豸(xièzhi)!”

    单道真道:“我认识啊!神兽,不就是辟邪的!”

    杨天保竟然无言以对,单道真所说的不错,獬豸是辟邪的,獬豸又称獬廌、解豸(xièzhi),是中国古代神话传说中的神兽,体形大者如牛,小者如羊,类似麒麟,全身长着浓密黝黑的毛,双目明亮有神,额上通常长一角。

    獬豸拥有很高的智慧,懂人言知人性。它怒目圆睁,能辨是非曲直,能识善恶忠奸,发现奸邪的官员,就用角把他触倒,然后吃下肚子。

    它能辨曲直,又有神羊之称,它是勇猛、公正的象征,是司法“正大光明”、“清平公正”、“光明天下”的象征。

    如果杨天保不是在后世去开封旅游,听到导游讲解,他还不知道,獬豸还是大理寺与御史台官员专用的图案。

    杨天保解释道:“那几人,要么出身大理或御史台高官门下!”

    单道真微微诧异,扭转头看了杨天保一眼:“你对朝中的事倒是熟悉!”

    杨天保尴尬的一笑,其实他也是碰巧,如果换成其他图案,他反而不清楚了。

    杨天保道:“走的路多,见识自然多些。”

    既然是官员家眷,那就解释得通了,马车里还是一个非常大的官,要不然不会让人提前净街,也就是通济坊这样的平民区,他们才会紧张,如果在亲仁坊、仁善坊等非富既贵之处,反而不用如此安全警戒。

    杨天保收起长刀,大大方方走上前去,望着众人问道:“你们找谁?”

    一名随从道:“我家主人在里面等着郎君!”

    杨天保正准备抬脚进入,单道真伸手拦住他道:“小心有诈!”

    “那又怎么样?”

    现如今,家都被人占了,薛瑶、苏凤、甚至何嫂、秀娘、妞妞,全部被别人控制,难道让杨三保独亲逃命?

    正所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还真不怕了。

    杨天保与单道真坦然走进去,进入前院,一张木桌案前,一名老者端坐在旁边的凳子上,这是杨天保当初打造餐车,用剩下的料子,打造的一张桌子。

    这张桌子,在后世非常平常,就是一张大圆木桌,凳子也是一样,可是在这个时代,恐怕属于独一份。

    老者仿佛没有看到杨天保一样,自顾的喝着茶水,而薛瑶在则旁边与其说着话,不知道聊些什么,薛瑶居然非常开心。

    而招募的八名城管,像霜打的茄子一样,人人低着头。看着杨天保进来,他们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可是面对两名持刀随从,朝着他们一瞪,这八人城管,立马怂了。

    杨天保没有怪他们,毕竟民不与官斗的习惯性思维,早已深入骨髓,面对官员,他们从心理上先弱三分。

    薛瑶无意间抬头,看到杨天保,顿时惊喜的叫道:“大师兄,你回来了,太好了,我给你……”

    不等薛瑶说完,杨天保与单道真非常默契,整齐朝着一步,将薛瑶护在左右。

    杨天保问道:“师父呢?”

    薛瑶道:“在屋里歇息!”

    杨天保道:“看看师父醒了没有!”

    薛瑶点点头道:“好!”

    杨天保将薛瑶支开,那名老者并没有阻止。

    就在薛瑶离开,走到拱门后,杨天保突然杀气腾腾的望着老者道:“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最好不好打她的主意!”

    老者轻松的笑道:“小娘子惹人怜惜,老朽也甚是喜爱!”

    杨天保望着老者的眼睛,慢慢的向前挪动着:“敢问阁下,何必与我等草民过不去呢?不然……”

    老者目光咄咄的望着杨天保道:“哦,不然什么?”

    “不然……”杨天保伸手握向刀柄,一脸凶狠的说道:“不然,就让你知道什么是匹夫之怒!”

    老者闻言哈哈大笑道:“狂妄!”

    杨天保原本只想平安过自己的小日子,然而,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不知道这名官员怎么就找上门来,居然还想对薛瑶产生非分之想。

    明明知道这是一个官员,明明知道这或许是一条大腿,但是杨天保却没有用薛瑶来获得晋升之资的想法。

    人人都有自己的禁忌和逆鳞,老者偏偏碰到了杨天保的逆鳞,那么唯有可以拼命,否则连拼命的机会都没有了。

    杨天保双手握紧长刀,凌空跳起,朝着老者的脑袋狠狠的劈下去。

第二十五章骑虎难下

    “当啷!”

    两柄长刀相互劈击交鸣响起,震得人头皮发麻,双柄长刀碰撞得火花四溅。

    巨震之下,杨天保的臂膀酸麻不已,他用力攥紧刀柄,不至于让横刀脱手。

    这个时候,一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矮壮汉子挡在那名老者前面。

    杨天保没有再抢攻,他深吸一口气,其实刚刚上来,他就吃了一个闷亏,他是倾尽全力,借助身体的惯性,全力一击,哪怕面前是一头犀牛,杨天保也有信心,一刀砍掉牛头。

    只是那名矮壮的汉子,仿佛信手一挥,就把杨天保击退了。

    单道真看出苏建武吃亏,急忙挥刀想上前帮忙,另外一名青衣汉子抱着横刀,挡在单道真面前。

    “你最好别动!”

    单道真偏偏不信邪恶,挥刀直取那名汉子的面门。

    青衣汉子不闪不避,直到单道真的刀距离他面门不足一尺,青衣汉子突然出手,后发先至,仿佛他手里拿的不是刀,而是一把苍蝇拍,直接一下子拍在单道真的刀刃之上,单道真臂膀酸麻,撒手扔刀,一脸沮丧地站定。

    仔细看,单道真的虎口崩裂,鲜血淋漓。

    单道真望着那名青衣汉子道:“我不善使刀,使槊的话,你不是我的对手!”

    青衣汉子不屑的道:“嘴硬!”

    单道真装作试探的样子道:“你给我等着,我去取槊!”

    “去吧!”

    那名青衣汉子果真是艺高人胆大,居然并不阻拦。

    杨天保心中暗暗叫苦,论身手,他还真打不过这名矮壮的汉子,可是看着单道真远去,他仿佛有了主意。

    “当啷!”

    杨天保随手将横刀丢在地上。

    矮壮汉子一脸得意:“怎么,不打了?”

    “比比拳脚!”

    杨天保的刀法,其实并不高明,哪怕所谓的破军刀,其实就是后世枪刺术的翻版,如果是三人合击,还有克敌的可能,然而,杨天保只是一个人。比起刀法,他更擅长拳术。

    毕竟,他跟着舅舅练习古昂拳足足十年,沙袋不知道打烂多少个,木桩也打碎无数根。

    看着杨天保丢刀用拳,矮壮汉子的目光落在老者身上,在得到老者许可之后,矮壮汉子收刀入鞘,将横刀放在木桌上。

    “看拳!”杨天保刻意卖一个破绽,两拳中宫直进,直捣那矮壮汉子的面门,照着他的鼻子砸了过去,两拳快如闪电,时机角度都恰到好处,力道凶猛,紧跟着作势抬腿起膝。

    然而,功夫有没有,只要一出手,矮壮汉子忙不跌的侧头避过这一记铁拳,心里冷笑,原来是个仗着练过几天拳脚的愣头青呀,可惜中看不中用。

    “哼!”

    矮壮汉子暗道:今天耶耶我让你知道知道高手与愣头青的差距在哪里!他不闪不避硬挨这一膝,双拳照着杨天保的后背砸去,一旦两拳砸实,杨天保就算是铁打的,也会趴下爬不起来。

    然而,杨天保用的却不是花架招套路,而是中国武术中最罕见的实战搏击术——古昂拳。就连在号称世界上,最为野蛮的泰拳,在古昂拳面前也是小子辈。

    在地下黑拳的赛场上,练习古昂拳的人很多,拳手被一肘砸得皮开肉绽血流满面,或者被一膝撞断肋骨,甚至被一脚踢爆肾脏脾脏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就在杨天保的膝盖快要撞向矮壮汉子时,他突然用腿重重的踩向矮壮汉子的脚趾。

    古昂拳,最大的优势就是无所不及其极,被武术界笔讨口伐,杨天保突然踩脚趾,这是矮壮汉子没有意识到的招术,他是练过很多抗击打训练,包括脚背也能踢断碗口粗的木桩,然而他的脚趾头却不行。

    “砰!”

    这一脚踩实,矮壮汉子痛得鼻子发酸,就连眼泪都快出来了,十指连心,这可不是吹出来的,而是真疼。

    他下意识的收拳,不等他做出应对之策,杨天保的肘重重的砸中他的胸口,这一肘砸得矮壮汉子差点闭过气去。一连向后倒退好几步才勉强站住脚。

    这下子,他万万不敢小看这个看起来虎头虎脑,乳臭未干的小子了,双手握拳护胸,盯着杨天保的胸腹要害道:“再来,我动真格的了!”

    杨天保用力抿住嘴,挥拳直上。

    “砰砰砰……”

    两名身手高强的高手,像两头暴怒的猛兽,愤怒地撕咬着,冲撞着,拼尽全力要置对方于死地!

    矮壮汉子的力气大得吓人,而且抗能力超强,杨天保准确击中他很数计肘、膝,把他震得摇摇晃晃,却紧此而已。

    杨天保甚至有些怀疑人生了,感觉对方就是一个怪物。

    这时,矮壮汉子拼尽全力一计摆拳砸杨天保的脑袋,杨天保在他的脑袋被砸中前一刻,左肘一记横肘击在矮壮汉子的眼角,这一肘只怕是连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矮壮汉子的眼角顿时血肉模糊,大叫一声,后退一步。

    这一步要了他的命,杨天保右腿发力,带起一道疾风,一记侧踢,正他暴露出来的左肋!矮壮汉子往右冲出两步,面色苍白得像一张纸,不敢置信的瞪着杨天保。

    杨天保正准备扑向那名矮壮汉子的时候,老者急叫道:“住手!”

    杨天保理也不理,现在叫停,早干嘛去了?

    得饶人处且饶人,那有一个前提条件,你必须拥有绝对可以辗压对方的实力,不怕对方报复,比如一个成年人,可以饶过一个孩子,因为成年人可以辗压这个孩子。

    可是,杨天保不成,他拼了老命,累得半死这才打趴下这个劲敌,住个屁的手。

    杨天保捡起地上的横刀,扬起刀准备斩下那名矮壮汉子的脑袋,就算要抓这名老者作为人质,这个矮壮汉子也留不得了。

    “住手!”

    青衣汉子持刀护在矮壮汉子面前,而门外的随从也一股脑的冲进来,杨天保丢下矮壮汉子,准备扑向老者。

    老者终于有些慌了,他急忙从腰间取下一个金色的锦袋。

    杨天保迟疑了一下。

    唐代,李渊为避其祖李虎的名讳,废止虎符,改用黄铜做鱼形兵符,称为“鱼符”。而装着鱼符的锦袋又称鱼袋。

    据《新唐书·车服志》载,唐初,内外官五品以上,皆佩鱼符、鱼袋,以“明贵贱,应召命“。鱼符以不同的材质制成,“亲王以金,庶官以铜,皆题其位、姓名。

    “装鱼符的鱼袋也是”三品以上饰以金,五品以上饰以银。

    老者的金色鱼袋,至少说明他是一名三品大官,朝廷三省六部,三品以上的官员也是屈指可数。

    果不其然,老者将鱼袋里的鱼符掏出来,递给杨天保。

    杨天保接过鱼符一看,上面镌刻着:“门下参预朝政、民部尚书、校检太子左庶子!”

    他的眉头皱起来了。

    “参预朝政”这四个字的份量极重,代表着宰相职衔,《隋书·苏威传》:拜纳言,炀帝嗣位,高颖等诛,坐免,“岁余,拜鲁郡太守。俄召还,参预朝政”,“后岁余,复为纳言”。《旧唐书·太宗纪上》:贞观元年(627)九月,“御史大夫、检校吏部尚书、参预朝政、安吉郡公杜淹署位”。

    杨天保愣在当场,他不是怕杀掉一个宰相事情闹大,对于他来说,敢动薛瑶,那就不死不休,可关键是贞观朝的宰相,都是名臣,像房玄龄、杜如晦、魏征、长孙无忌。不过长孙无忌,史载他是一个胖子,这个老者,瘦得如同麻杆,莫不是杜如晦和魏征?

    关于是这两位,恐怕不是急色之人,更何况,以他们的年龄,当薛瑶的爷爷都显大了。

    老者望着杨天保冷笑道:“现在知道怕了?”

    “怕个屁!脑袋掉了不过是碗大的疤!”杨天保上前抓住老者衣领,扣为人质,将横刀横在他的脖颈前道:“你给我老实点,我只要手腕一抖,你就要跟阎王爷去喝茶了!”

    老者气得吹胡子瞪着眼睛道:“混账!”

第二十六章奉命抢地盘

    杨天保指着老者吼道:“你才是老混账,瑶瑶还是一个孩子,你都想下手,衣冠禽兽,斯文败类……”

    老者额头青筋凸起,脖子上的血管喷张,如同一条条狰狞的蚯蚓,甚是吓人,他大叫道:“谁要下手!”

    “难道不是你?”

    老者道:“老朽最小的女儿十三了……”

    杨天保听懂了,老者十三年没有孩子出生,显然是已经不行了。

    杨天保的杀气慢慢消散一些道:“不许打他的主意!”

    “愣头青,混账玩意!”老者指着鱼符道:“我想要女人,什么样的没有?”

    杨天保彻底没了脾气,正如老者所言,以他堂堂门下省政事堂参预朝政这个宰相的身份,要想女人,整个长安城想送女儿的人肯定非常多,挤破脑袋,打得头破血流也属于正常。

    老者挥挥手道:“都滚出去!”

    众随从全部退下,就连那名被杨天保打得吐血的矮壮汉子也愤愤退下。

    杨天保这才知道闹了一个乌龙,他缓缓松手道:“你是谁?”

    “你说呢?”

    “不是杜克明,就是魏玄成!”杨天保猜测道。

    老者的眼睛瞪得如同牛眼一样,他指着自己的脸道:“我凭什么不能是戴玄胤?”

    戴玄胤?

    杨天保对他的印象还真不太清楚,不过姓戴的宰相好像就一个戴胄。

    杨天保猜测的不错,老者确实是戴胄,也是大唐开国十四年来第一个非世族门阀的宰相,他虽然出身官宦之家,不过,其父戴景珍,最高才做到北魏司州从事,这就是刺史的属吏,品阶极低。

    戴胄早年在隋朝为官,曾效力于王世充,归唐后为秦王府士曹参军。玄武门之变后,戴胄被擢升为大理少卿。他担任大理寺少卿,第一件事就是清算东宫太子李建成的余党,在审问魏征的时候,按照段志玄的指示,魏征被按上了私自调兵,妄图弑君的罪名。

    魏征辩才无双,不仅不认罪,还反问戴胄道:“你大理寺是煌煌法司,还是天策上将府的私刑之所?”

    戴胄认真的回答道:“大理寺乃朝廷法司。”

    当时魏征就向他神色从容镇定地道:“既然是朝廷的法司,那么,我要举告东宫太子李世民六大罪!”

    戴胄道:“说来!”

    魏征道:“杀兄——屠弟——凌父——欺君——逼宫——乱国!”

    负责记录庭审的笔椽属吏吓得双手颤抖。

    段志玄面部肌肉抽搐,咬牙切齿的道:“此人丧心病狂,颠倒黑白,何须再问?直接拉出去砍了便是。”

    戴胄强压怒火道:“段将军,审不审,怎么审,是大理寺的事情,你若是不服,可以去东宫,让太子先免了我这个法司之长。”

    初时,李世民非常愤怒,想换掉这个大理寺少卿,可是杜如晦向李世民劝谏:“杜某曾与戴胄共事过一段日子,此人当得起两字——纯臣!”

    正因为顶着纯臣的评价,戴胄的仕途一路扶摇直上,他如今成了参预朝政,民部尚书,校检太子左庶子,依旧对刑讯非常有兴趣。

    日前,万年县把杜荣的案子送到有司,戴胄多年办案,火眼如炬,顿时就发现了此案的猫腻。

    杜荣明明是县廨的常客,大罪不犯,小罪不断,哪怕犯了强盗罪,有的办法是可以脱身,他们寻常都是收买死囚,或者破落户抵罪,然后再威逼事主撤案,官府讲究民不告官不究,此事会慢慢淡化处理。

    而像杜荣这般,拿刀行刺班头,意图逃狱这事,看上去说得通,事实上却与理不合,诡异之处太多了。

    带着无数疑问,戴胄率领十数名亲随,来到了通济坊一查究竟。

    戴胄来到通济坊之后,发现通济坊大变模样,如果不是早已知道是在通济坊,他还以为来到了皇城里。

    这里实在是太干净了,那些中产人家为何宁愿在城中买一间陋室,也不愿意在平民区买一幢大房子,就是因为卫生和治案问题,脏乱差并,不是通济坊的特色,而是长安城超过三分之二的坊里的特色。

    脏乱差不仅仅影响市容,反而容易滋生瘟疫,虽然这个时代人们还没有应该不是平民不拘小节,而是他们太随便了。

    特别是那些街道上的垃圾桶,更让戴胄意外,在通过询问那些城管,戴胄得知,这些城管都是杨天保雇佣的。

    这八名城管不仅有苏府管饭,而且还发薪水,这个支出,已经赶上找看家护院了,做如此出力不讨好的事情,他对这个素未谋面的苏建武越来越好奇了。

    结果,没有想到杨天保更让他意外。误会自己看中了薛瑶,不惜与自己这个宰相拼命,这份纯真,已经难得可贵了。

    “以下临大,不惜身!”

    那名痛得呲牙咧嘴的矮壮汉子,诧异的望着杨天保,对杨天保原本他抱着深深的敌意,现在这一刻,敌意反而消散了。

    他原为东宫太子薛万彻麾下左翊卫中郎将(后来改称折冲都尉,正五品官职)周洪,玄武门之变,李建成被困玄武门内,他追随薛万彻奋力猛攻玄武门,后来薛万彻投降李世民,而他则继续为李建成守节,宁死不降。

    他虽然位卑,却信守承诺,哪怕不知不可为,却而为之。戴胄念其忠义,慷慨,特向李世民求情,获得特设,在贞观二年从赦免,他就自愿放弃官身,在戴胄身边为仆。

    误会解除,杨天保有些尴尬,毕竟戴胄并没有恶意,而且他发现苏建武,似乎与万年县并没有交集,难道说杜荣无意间得罪了某位勋贵,人家出手办了他?

    杜荣的死活,戴胄并不关心,毕竟大唐可没有人权这个矫情的说法,杜荣死有余辜,杨天保代替杜荣,只会把通济坊打理得更好。

    如果长安各个坊里都像通济坊一样,长安城至少可以称得上大治。

    闹了这么大的一个误会,戴胄的气还没有顺,他朝着杨天保道:“白龙鱼服,鱼虾可欺,古人诚不欺我!”

    杨天保硬着头皮道:“一人做事一人当……”

    戴胄好气的道:“你当得起吗?”

    周洪上前道:“苏建武乃义士!”

    此时,虽然在杨天保手底下吃亏,周洪却依旧为他仗义执言,毕竟杨天保的倔强,正对他的胃口。

    杨天保道:“你要是若不解气,打我一顿好了,我保证不还手!”

    戴胄听到这话,又气得怒发冲冠,他现在身体大不如从前,每夜都要起来五六次,那还有力气打人?

    戴胄指着杨天保身边招募的城管道:“通济坊你打理得还不错,随便把通善、曲江、青龙、昌乐、安义这五个坊也清理一下!”

    杨天保很快就反应过来,戴胄在利用他。

    杨天保并没有生气,一个人如果连利用的价值都没有,那才更加可悲。无论戴胄是出于何种目的,这就是让他去抢地盘。有了官面上的直接关照,别说五个坊,就连整个长安他也敢拿得下。

    杨天保道:“通善坊的小孟尝,曲江坊的沙里飞,还有……”

    戴胄道:“你还想让我把他们扫了?要是能动他们,还轮得到你?”

    任何时代,都不缺乏钻律法空子的人,谁都知道小孟尝不是好人,沙里飞也是坏透了,可关键是,他们没有留下任何马脚,用律法还真动不了他们。

    杨天保当然不傻,他知道帮助戴胄就意味着得罪其他勋贵,他苦着脸道:“不干行不行?”

第二十七章一不小心当官了

    “不行!”

    戴胄冷冷的道:“你持械挟持当朝参预朝政、民部尚书,太子左庶子,罪同谋逆,夷三族……”

    “官字两个口,我说不过你!”杨天保无奈的叹了口气道:“我干,我干行吗?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戴胄不悦道:“你还敢提条件?”

    杨天保道:“我们就两个人,打也打不过,你也不能看着我们送死吧!再说了,你说算不在乎我们的死活,完不成您老的计划,也不值对吧?”

    戴胄想了想,沉吟着,良久,他朝着周洪使了一个眼色。

    周洪会意,从怀中掏出一枚鱼符,扔给杨天保。

    杨天保接过鱼符,这是用黄铜制成鱼符,上面刻着门下掌固二字。

    周洪临还冲杨天保挤挤眼睛。

    杨天保攥着这个掌固的鱼符,鱼符说得身份证,其实不太对,应该说是权利凭证,而杨天保拿到了这个掌固,其实是一个流外官,按照唐代流外官的制度,应该是流外七等。

    在唐朝,官制发展已经逐渐过渡,特别是在贞观初年,朝廷改制,把原来的三千七百多名朝廷官员,裁撤三分之二,最终形成中央官员共计七百余人的主要格局。

    可是众多的流外官,维持着朝廷的正常运转(在这里不多做介绍,任士英撰写的《唐朝流外官员制度》写得非常详细,大家人兴趣可以去了解一下)。

    杨天保从现在起,从一个庶民,变成官员了。

    哪怕只是流外官,这样的官员虽然不被流内官看重,不过等闲百姓却不能轻视。

    杨天保望着戴胄道:“就这?”

    戴胄没好气的道:“你还想要啥?”

    杨天保道:“这五坊里,实力最强的是青龙坊的舵爷,无论是通善坊的小孟尝,还是曲江坊的沙里飞,也不是好相与的角色。”

    “这个,我不管!”戴胄转身朝门口走去:“一个月后,我要看到通善、曲江、青龙、昌乐、安义这五个坊,与通济坊一样!”

    杨天保望着戴胄的背影,除了苦笑还是苦笑。

    单道真提着马槊冲出来,望着空荡荡的院落,问道:“人哪?”

    杨天保撇撇嘴道:“走了!”

    单道真道:“怎么走了?”

    “你还想怎么样?”杨天保没好气的道:“杀一个宰相玩玩?”

    单道真终于反应过来:“什么,他是宰相?就这德行?”

    杨天保认真的点点头道:“还真是!如假包换的宰相!”

    戴胄是一个干才,但是他不通经史,他最自豪的就是可以维护律法的公正,为了律法的公平,他敢怼李世民,也敢怼段志玄,就连长孙皇后的面子他还不卖。

    最后长孙皇后,求到了李世民头上,要求赦免长孙安业,不过戴胄却要求,律法面前人人平等,不处理长孙安业,也不能处理李孝常、刘德裕以及元弘善等主犯。

    原本李世民已经被迫同意,只不过李孝常却畏罪自杀。

    现在虽然戴甲已经从大理寺少卿的位置上卸任,可是他维护法律的公平之心,却没有改变。

    马车行走在街道上,周济隔着车厢,望着戴胄道:“主公,就那一个愣头青,对付得了他们一群老狐狸吗?”

    “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戴胄笑眯眯的道:“等着看吧,他一定会为我一个惊喜!”

    ……

    长安太极宫御书房内,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李靖、李绩,等众臣全部在列。

    李世民从将御案上拿起一份奏章递给李绩道:“这是出使突厥的鸿胪寺少卿郑元寿,刚刚呈递的奏章,世绩,你念念。

    李绩接过奏章,道:“突厥之兴盛,以羊马牲畜为标志。今突厥民饥畜瘦,此将亡之兆也。其内外离怨,诸部多叛,兵渐弱,臣算其败亡,不出三载……”

    李世民目光如电,缓缓扫视着众臣道:“若是郑元寿的消息准确,突厥内乱,是不可避免了。”

    春日无论胡汉都需生息耕作,然而突厥却在春季爆发了与薛延陀部的冲突,虽然规模不是太大,而且打得并不够激烈,这让李唐朝廷上下深为遗憾。

    不过,造成的结果却是显而易见的,错过了春季最重要的一季,牛马来不及蓄膘,寒冬肯定难以熬夜。

    李靖的目光一亮道:“突厥内乱,必然无暇他顾,朝廷可以发兵,先解决朔方的梁师都。”

    李绩道:“上次收复河东,让梁师都跑了,这一次,老账也该清算清算了。

    房玄龄道:“若要歼灭梁师都,就必须截断突厥增援之路,统万城必须拿下。”

    李靖摇头道:“统万城城防坚固,比朔方城,难攻十倍。”

    李绩解释道:“兵贵神速,我们知道统万城难打,突厥人也知道,既然如此,突厥人对统万城的守备防御,必定松懈,若是王师长途奔袭,并非没有机会一战而下。”

    李世民道:“若是能攻下统万城,失去外援的朔方,就是瓮中之鳖。即便没能拿下统万城,咱们一样可以选择围点打援。”

    李靖道:“突厥人最担心的,是薛延陀和回纥人,这两个部落,早就对颉利可汗心存怨怼,如今势力日益庞大,叛乱几乎是不可避免的。”

    李绩道:“定襄是颉利的老巢,若要消灭突厥,必须采取剥笋子的办法,一层层,一片片,逐个瓦解,消灭颉利、突利麾下各个部落。”

    李世民皱起眉头问道:“哪边先动手?”

    李靖道:“西攻东守。”

    李世民突然道:“突厥若是反扑呢?他们骑兵多,可以甩开我们的野战之师,直接冲击西线边防。”

    李靖不以为然的笑道:“就怕他们不出来。拿下朔方和统万城,西路有了纵深,可以回旋,先在西路动手,可以诱使突厥人,进攻肃州、甘州,两千里长的粮道,会要了他们的命。”

    李世民一巴掌拍在案几上道:“之后,就是决战了?”

    李绩跃跃欲试的道:“那时候,臣也就准备好了,西线将突厥主力吸引住,东线大军,北渡滹沱河,经博陵、雁门、马邑三郡进击漠北,抄了颉利的后路。”

    李靖道:“东西两军会师的地点,应该是南马邑,会师后,懋功即刻扫荡桑干河沿岸,彻底端掉突厥的老营。”

    李世民兴奋不已的道:“越说越让人心痒痒了……”

    众人会意地哈哈大笑起来。

    众臣刚刚离开,雷永吉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朝着李世民躬身道:“陛下,大安宫太上皇那边要招一个厨子进宫!”

    “厨子?”李世民皱起眉头。早在贞观元年的时候,李渊曾突然间改信佛,并且要求一名德高望着的大师可以自由出入宫禁。

    李世民当时也没有反对,直接批给了这名“法雅”大师一枚鱼符,可是没曾想这居然引发了李孝常、长孙安业、刘德裕等人的叛乱。

    要说李渊没有一点关系,李世民肯定一点不信。

    眼下,正在反击突厥之战最关键的时候,李世民可不想李渊再弄出什么幺蛾子出来。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

    可李渊又不是普通人,那是他亲爹,骂又骂不得,打又打不得,说也说不得。

    李世民想了想道:“进宫就不必了,这名厨子擅长什么菜肴,让他在宫外制作,烹饪完毕,着快马送进大安宫!”

第二十八章广发英雄帖

    没有一个人的生活是容易的。虽然说杨天保卖炸鸡可以赚将近十贯钱,但是,这个钱赚的并不轻松。

    唐代还没有专门的屠宰场,也没有肉联厂,也没有养鸡厂,鸡都是散养的,需要从郊区农户手中收购,哪怕一百多只鸡,也需要跑上几十里地。

    收购回来,自己杀,自己处理。

    一百多只鸡放在前院子鸡圈里,叽叽喳喳吵得难受,最难受的中那鸡屎的味道,随着天气日渐炎热,可以堪称生化武器级别。

    也幸亏,杨天保家中已经不再用柴火做饭,全部换成石炭,把石炭烧过的炭渣,时常散在鸡粪上面,可以减少鼻子的危害。

    杨天保此时更加迫切希望买到一座店铺,把生活和生意分割开来。怪不得师父和薛瑶师妹,不愿意往前院里来,哪怕是自己,鼻子也受了老大的罪。

    对于杀鸡这种事情,对于杨天保和单道真来说,对于小事。他们一刀一只,非常快速的杀鸡,放血。

    等到放血完毕后,何嫂与秀娘二人则用开水,再把鸡毛烫掉。罗小五则跟着把拔掉毛的鸡切成鸡腿、鸡排、鸡柳、鸡块、鸡爪和鸡头。

    田四喜则负责洗净鸡块,放进大盆里准备用调料腌制入味。

    虽然并没有真正采取流水线,杨天保采取的依旧是流水线的方向,每个人负责一两个工序。

    既可以提高效率,也可以避免某人的原因,造成品质下降。

    也幸亏苏府的厨房砌起了煤炭炉子,不用一个人专门烧火,要不然,杨天保肯定再要招募人手。

    单道真一边杀鸡,一边望着杨天保问道:“大郎,你说咱们怎么办?”

    五个坊的五位坊头,每个坊头都有二三十到数百人不等的手下,特别是通善坊的小孟尝,他自己经营着三家妓院。

    虽然不如平康坊红灯区的高档,但是财力和势力破大,他手底下有上百名喽喽,其中敢玩命的硬茬子,足足四五十人。

    杨天保道:“活人还能让尿憋死,咱们走一步看一步!”

    现在杨天保还没有做好打算,到底是先从谁下手。毕竟,他的八个城管,只负责打扫卫生,也没有本钱招募敢玩命的死士。

    如果消息走漏出去,恐怕得不偿失。

    “咚咚!”

    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田四喜一边放下手口的鸡块,一边喊道:“来了!”

    然而,没有了声音。

    杨天保暗暗奇怪,朝着门口问道:“四喜,是谁来了?”

    结果,杨天保看着一名身穿青色长袍,面部白白净净的中年胖子缓缓进来。在田四喜错愕的目光中,十数名身披甲胄的军汉,排着整齐的队形,缓缓进入府邸。

    杨天保心中一惊,表现上却装作不动声色的上前问道:“不知阁下有何贵干?”

    白净的胖子伸出兰花指,朝着杨天保道:“你就是在东市售卖黄金鸡腿的苏建武?”

    那名胖子一开口,他的声音难吃极了,仿佛是有人捏着喉咙在说话。

    杨天保的目光落在白净胖子的脸上,他的脸上光溜溜的,一根胡子都没有。杨天保这才恍然大悟,心想这位肯定是宫里出来的。

    杨天保点点头道:“正是!”

    那名胖子接着道:“今天你们就在这里做那个……”

    一名小黄门急忙在胖子耳边轻声低语起来道:“黄金鸡腿、鸡米花……所有,我们全部都了!”

    杨天保不吭不卑的道:“这可不好吧,这一百多只鸡,份量可不少!”

    那名胖子还以为杨天保怕他们没钱,他大袖一挥。

    几名从门外走来,每名内侍双手都抱着三匹上好的蜀锦。

    唐初的时候皇帝舍不得铜钱流到关外去,所以总鼓励大家用布帛代替铜钱来用。一旦涉及大交易,而通常采取布帛,就连官员的俸禄,也通常都用布帛代替。

    布的价值,则各不相同。最廉价的,则是大麻布,每一匹五丈长,则相当于一百钱。通常所说布衣百姓,说的也是这种麻衣,便宜、耐用、透气性好,还吸汗。

    更好一点则是绢与绮罗,价值更高,与成色有直接关系,价值几百到两千钱不等。接着就是锦缎,这是这个时代最好的衣料,当然现在唐朝物价稳定,锦缎的价值两千多钱。

    然而,十数匹蜀锦,足足三四十贯的价值,可比这一百多只鸡贵多了。

    杨天保满脸堆笑道:“贵客误会了,这种油炸膳食,吃多了对肠胃不好,尤其是中老年人,适可而止!”

    杨天保猜测到胖子是一名宦官,炸鸡也是为宫里的贵人采购的,可是这种食物,对胃的刺激很大,吃多了容易消化不良。万一宫里的贵妃娘娘,特别是小皇子们吃多了,这个锅他可背不起。

    “哦,原来如此!”胖宦官也想想也是,就没有问道:“你的这个黄金鸡腿,吃多少合适?”

    杨天保非常耐心的向胖宦官介绍黄金鸡腿、黄金鸡翅、黄金鸡排以及鸡米花、炸鸡块的食用量。

    胖宦官还用笔细心的记录了下来。

    由于宦官等人的到来,杨天保的计划被全部打乱了,他一边胖宦官去前厅歇息,一边开始快速加工黄金套餐。

    整整忙碌了两个时辰,杨天保总算把所有的炸鸡做好,分别用漆盒给胖宦官制作完毕。

    胖宦官走后,并且承诺:“明天这个时候他们还来!”

    望着胖宦官走后的背影,一个大胆的计划在杨天保的脑袋中慢慢形成。

    ……

    通善坊的陈园,其实前朝长城县公陈叔宝的府邸,陈叔宝原为陈朝皇帝,祯明三年(589年),隋军大举南下,攻破广陵、京口和都城建康,灭亡陈朝。陈叔宝被掳至长安,受封长城县公。隋文帝杨坚赐予宅邸,礼遇甚厚,他仍旧沉湎酒色,醉生梦死。

    后来,陈叔宝死后,这座府邸就空废了下来,加上杨广迁都洛阳,长安成了陪都,这座宅子几经转手,成了小孟尝的私产。

    小孟尝接手陈园不久,去违制建筑,如门当、户对、门戟以及抱鼓石等,改成了妓院。

    长安城寸土寸金,但是通善坊偏远,价格相对便宜得多,而且陈园规模很大,占地二十余亩,成了远近闻名的**窟。

    华灯初上,净街鼓刚刚响起。陈园的屋檐上每个瓦栊中都点了一盏灯,烛火辉耀,远远望来,宛如金色飞龙在邈邈夜空中腾翔。

    走进陈园,从正门进去,有条长长的主廊,约有百步,两旁是三层高的厢楼,主廊檐下,尽是花枝招展的歌妓舞姬,差不多有好几百个,都在等候酒客点其花牌。

    围绕南北天井,都有饮酒的小阁子,每处过道、每处阁子,都挂着晶莹剔透的珠帘绣额,满目琳琅。

    这里是小孟尝陈伯玉的老巢之一,他平时并不在陈园,只是有个别需要他做陪的贵客,他才会来到陈园。

    人们都说大唐民风开发,特别是女人非常彪悍。其实这也是无奈的特定因素形成的,唐以武立国,几乎无年不战,男人都出去打仗了,女人在家里耕地、操作家业,遇到地痞流氓、破落户,唐朝女人是敢拿着刀子砍人的。

    当然,遇到丈夫花天酒地的鬼混,她们也同样赶打上门来。

    陈园设有几条暗道,方便一些不方便抛头露面的客人进出。反而成了陈园的特色之一,除非堵在房里实在没有办法之外,抓奸在陈园是行不通的。

    此时,小孟尝陈伯玉在陈园设宴款待比部郎中韩惟素。

    韩惟素不仅仅是时任刑部尚书李道宗面前的红人,关键是这个比部郎中掌句会内外赋敛、经费、俸禄、公廨、勋赐、赃赎、徒役课程、逋欠之物,及军资、械器、和籴、屯收所入。

    如果硬要把这个比部郎中换成后世的官职,那差不多相当于后世的中央审计司司长,典型的位低权重。

    韩惟素与陈伯玉并没有什么交情,韩惟素也不是他的后台,然而他与度支主事张烨却是姑表兄弟,他则是过来探探韩惟素的底。

    只是没有想到这个韩惟素比泥鳅还滑,三番两次试探,他非常有价值的信息也没有试探出来,就在陈伯玉垂头丧气出来的时候,有人向他送来一份请柬。

    “略备薄酒,乞劳动玉趾,就寒舍小酌,万勿推却!苏建武!”

    当看到落款的时候,陈伯玉的眼睛瞪得比牛眼都大。

    苏建武是谁?对于长安普通百姓而言,有可能就是路人甲,无足轻重。对于长安的贵人而言,他也是芸芸众生的一员,不足挂齿。

    然而,这个名字对于长安一百零八坊的坊头扛旗而言,却如雷贯耳。

    苏建武,初入长安,作为外埠人,在短短时间内,干翻杜荣,取而代之。

    真是杜荣的实力不足吗?

    他是凭什么做稳通济坊坊头的?

    难道光凭一个陶慧方吗?

    其实,陶慧方在长安城又能算得了什么吗?论官,他排不进前一千,论爵,他连男爵都不是。

    杜荣依靠的还是自己的努力。

    陈伯玉看着冲身边的一名青年挥挥手道:“去找一个沙里飞,还有舵爷!”

第二十九章店我要钱不会出

    通济坊的苏府,原来名不见传。苏府门前的巷子,原名叫前门四巷,不过,慢慢的居然被当地百姓亲切的称为杀鸡巷。

    每天养着二百多只鸡,也真够扰民的。毕竟,如果有人在杨天隔壁养鸡,他肯定会骂娘的。当然,朴实的通济坊百姓,倒没有哪个不开眼的敢来找新任坊头的晦气。

    杨天保感觉过意不去,就把鸡头、鸡血、鸡脖子、鸡杂以及不好卖的鸡架,放在一起炖,炖好以后,每家每户送上一大碗。

    如果在后世给人家送这么一碗肉汤,估计人家转手给你倒进垃圾桶,可是在这个时代,这碗鸡头汤却是很是宝贵,通济坊百姓对苏建武的感观一下子好起来。苏建武这个坊头的口碑,居然出奇的好。

    毕竟,吃人家的人嘴软。

    拿了杨天保好处的人,其实不仅仅是通济坊百姓,还有坊正(相当亭长)以及武候校尉柳文敬等。杨天保卖炸鸡,生意极好。

    宫里的胖宦官每天准时来苏府,看着杨天保他们杀鸡、清洗、腌制鸡肉,最后用油炸好,在午时前一刻,准时带走。每次份量不一,少则三五十份炸鸡,多则上百份。

    杨天保每次都会多给胖宦官两三分炸鸡腿,吃得这几名宦官满嘴流油。

    距离杨天保约见小孟尝的时间越来越近,单道真反而越来越担心。

    毕竟,杨天保除了平时练练武,压根就没有想过招募死士和帮手,除了负责通济坊的城管,从八名变成了二十名之外,杨天保根本就没有动作。

    单道真着急上火,明明已经下了英雄贴,约对方上门,却不做准备,这是何道理?

    这天裴胖裴旭又来到府上蹭吃蹭喝,直到裴胖子吃得直翻白眼。

    当然,杨天保从来不会给裴胖子好脸色。

    可奈何裴胖子脸皮比城墙还厚,对于杨天保如同杀人的目光,根本无视。

    裴旭打着饱嗝道:“苏大郎,你要的店铺,我给你找到了!”

    “什么?”单道真不解的道:“大郎,你还想着买店铺?你还有钱吗?”

    “原来是没有啊!”

    单道真道:“你的意思是,现在有了?”

    杨天保点点头。

    大唐的物价便宜,餐饮行业的利润本来就高。如果是后世,正餐差不多在百分之六十至百分之四十五左右。而杨天保制作的炸鸡,属于快餐,利润更高,但是却没有杨天保这么高,他的利润在百分之三百左右。

    单道真吓了一跳,短短半个月时间赚了一座店铺?

    这怎么可能?

    他也不是刚刚来到长安乡巴佬了,对于长安的物价有了最直观的了解。长安最贵的东西,不是粮食,也不是金银首饰,而是房价。

    早在武德年间,大唐当时还风雨飘摇,随便一套两进的院落,作价百贯左右。然而,自从贞观元年以后,长安的房价开始疯涨,到了现在,同样两进的院落,三五百贯都打不住。

    如果苏府不是在通济坊,就这么一套三进的院子,估计要上千贯。

    可是,现在店铺,怎么也要三百贯起。

    单道真好奇的问道:“你赚了多少钱?”

    杨天保一边计算,一边说道:“没多少!”

    “到底是多少?”薛瑶一边啃着鸡腿,一边问道:“大师兄,你就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们赚了多少钱吧!”

    杨天保的目光落在薛瑶身上,此时薛瑶开始了青春期发育,身体变得圆润起来,圆润不可怕,可怕的是将来嫁不出去。

    杨天保伸手敲了薛瑶的脑袋:“少吃点!”

    薛瑶道:“大师兄,你别打岔,快告诉我赚了多少钱?”

    杨天保神秘兮兮的伸出了五根手指。

    “五万?”

    杨天保摇摇头道:“不对,再猜!”

    “五十万?”

    单道真彻底呆住了,咽了口口水道:“大郎,真赚了五十万?”

    “五十万钱,也就是五百贯!”杨天保满面红光,一脸自豪道:“说起来,还多亏了黄常侍,他们大大地提高了营业额,不然哪能赚这么多?”

    说起来,也黄常侍购买的价格,高出市价三倍不止。不是因为他不知道贪婪,而是因为大内里采买的鸡是一百六十钱一只,杨天保经过秘法烹制之后,平均每只鸡的价格堪堪五六十钱,事实上杨天保已经赚了四倍。

    他买的鸡才十五钱一只,他要是真买便宜了,就会砸了其他宦官的饭碗,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黄内侍硬逼着杨天保提高价格,每只炸鸡二百钱。

    “太赚钱了!”

    裴旭的眼睛珠子都瞪圆了:“一个月不到就是五百贯,一年下来岂不是要五千贯?”

    如果有五千贯,他就可以睡遍平康坊里的所有姑娘。

    话说,影视剧里那种为了美女一掷千金的情况,其实并不存在的,富二代、官二代们也不真是傻子。小说可以yy,谁见过富二代当散财童子,至于给女主播礼物,一投百万的,不是托,就是装逼。

    裴旭用沾满油的手,攥住杨天保的手道:“苏大郎,咱们合伙做生意吧?”

    “起开,满手油,恶心不?”

    杨天保没好气的道:“你拿什么跟我做生意?”

    裴旭不说话了。

    他的小眼睛一转,计上心道:“你跟我走!”

    “去哪?”

    “看店铺!”

    裴旭不由分说,就拉着杨天保的手,朝着门外走去。

    来到门前,杨天保和单道真登上裴旭的马车。

    裴旭的马车原本非常宽大,坐在里面三个人,依旧不嫌拥挤。

    裴旭的车夫赶着马车,沿着一条坊道径直前去。杨天保掀起车帘,感觉着马车向北行。

    因为通济坊在城南,往北,肯定是往城里走,越往城里走,房价越贵,要是真在东市或西市,那里的一间店铺,要数以千贯。

    别看杨天保赚了五百贯,面对置业来说,其实远远不够看。

    终于,马车缓缓停下。

    裴旭指着一家店铺道:“看看,这家店怎么样?”

    杨天保下来,这是最寻常见的酒饭铺子,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来,门前也不是后世那种临街门店,反而像一个平常的宅院,门前又一排栓马柱,大约可以同时拴二三十匹骏马,或者同等数量的马车。

    这应该是长安城规模相当的店铺了。

    杨天保没好气的道:“外面看个屁,里面去看!”

    裴旭迈着小肥腿,朝着门里进去。

    店铺里面,同样普通。

    唯一的区别,就是这里摆放的都是矮小的案几,莫约一尺多高,旁边放着蒲团。每一张案几上,都上着漆,还带着镂空雕刻的花纹,而且用料厚实,做工讲究。

    没着中间的过道,两侧各摆着数十张案几。进入第二进院落,是一个面积百余平方的天井,四周的厢房,全部都是包间样式。

    这时,东主闻讯而来,带着两名随从。

    东主是一名年约半百的老者,瘦得颧骨极高,发际线也高。老者看到裴旭眼睛一亮,正准备行礼。

    裴旭急忙向那名东主眨眼,好半天东主总算明白过来。

    裴旭道:“这位苏郎君,想在长安置买一个铺子,我带他来这里看看!”

    杨天保自然将裴旭的小伎俩尽收眼底,这间铺子如果不是裴旭的,或者闻喜裴氏的产业,他敢将眼珠子扣出来当泡踩。

    单道真会意,朝着后面打量而去。

    好一会儿,单道真从里面出来,他对这个店非常满意,横梁、柱子都是三年以内的新料,而且全部做过防虫处理,瓦也都是新换的,墙壁非常结实,至少单道真用拳砸,也仅仅砸了一个小坑,墙体纹丝不动。

    看着单道真朝着杨天保示意,非常满意。

    杨天保笑道:“尊驾这间店铺准备出手?”

    老者装作为难的道:“这间铺子是小老儿的祖产,要不是不孝子不争气,断然不会转手的!”

    老者的目光不时的落在裴旭身上。

    裴旭仿佛被踩到尾巴一般,尖声叫道:“你看我做甚?”

    杨天保暗笑,裴旭此时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等于不打自招。简直就是图样图森破。

    老者愤愤的低头,深吸一口气道:“便宜点给你,三百万钱!”

    八百万钱,也就是八千贯。

    在长安城,升平坊,距离东市也仅仅两坊之隔,总共七十三间房子,占地十数亩,还真不算贵。

    绝对的良心价了。

    哪怕再良心的价,绝对不是杨天保可以拿下来的,他脑筋一转,道:“这样说吧,这店我想要,但钱一分钱不会出!”

    他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愣住了,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

    特别是裴旭,眼珠子快了瞪出来了。

    杨天保没给大家说话的机会,继续道:“我也不白要你的店,只要你免费给我这家店,我把黄金套餐的秘方给你,怎么样?”

    黄金炸鸡很赚钱,至少裴旭知道杨天保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赚了足足五百贯,然而,这其中有皇宫里贡献的份额超过三分之二。

    如果没有皇宫的份额,一个月充其量也就一百来贯,按照一年一千贯计算,差不多要八年才能回本,裴旭有些犹豫不决。

    ps:两更六千+。非常感谢炸锅皮皮虾的打赏,老陈也是老朋友,从铁血《原始血刃》跟到现在,九年不离不弃,万分感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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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太师介绍:
李世民文治天下,虚心纳谏,厉行节约,劝课农桑,国泰民安。渭水之耻如鲠在喉,励精图治,卧薪尝胆,威加四边。仗义每多屠狗辈,位卑也能擎天!太师,辅弼国君,掌佐天子,理阴阳,经邦弘化,治国兴邦。这是一个草根到太子太师的传奇故事,小人物的逆袭。书群:617604339盛唐太师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盛唐太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盛唐太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