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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无处凭阑     篡臣txt下载     篡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章:立威

    在众人将要靠近云梦泽占据的巢穴之时,云梦泽里面的人已经提前得到了朱桐发来的消息,派人守候在渡口,看到林凡等人的船只靠岸,连忙迎了上来。

    在下船的时候,为了避免误会,朱桐低声对王虎介绍道:“雷头领,这位是我们的三首领!”

    随后又恭敬的对来人说道:“三首领,这几位是双龙岭的雷头领和他的几位兄弟!”

    见到面前来人,云梦泽的三首领、同时还是王云烨结拜兄弟的黄新峰在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满。

    他没想到双龙岭的游惊龙兄弟竟然一个都没到,只是派了手下的一个喽啰前来,他们这样做,完全是不把云梦泽放在眼里,游氏兄弟这是把云梦泽当做叫花子打发吗?

    不过此人城府还是有的,只是不多就是了。他并没有当场发作,压下内心的愤懑,反而笑着对王虎等人说道:“双龙岭的各位远道而来,在下有失远迎,还请各位海涵!”

    王虎也是回道:“三首领说的哪里话,是我等多有搅扰才是!”

    “说什么搅扰不搅扰的,远来是客,几位快里面请!”黄新峰身手作请进状。

    就在这时,黄新峰身后的一名随从面带不屑的讥讽出口:“知道搅扰就好,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到云梦泽来混吃混喝!”

    “住口,不得无礼,小心冲撞了贵客!”黄新峰回身呵斥道。

    那人辩解道:“三首领,我说的不对吗?咱们大首领亲自写的书信相邀,而那个什么游氏双龙,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敢如此不识抬举,就派了这些虾兵蟹将前来,分明是不把咱们云梦泽和各位首领放在眼里。”

    “放肆,不要再说了!还不快向几位赔罪,然后给我滚下去!”黄新峰严厉斥责。

    随后他又对王虎等人歉然笑道:“手下人不懂事,冒犯了几位,我在这里替他向各位个不是,还请各位勿要责怪!等回去以后,我一定好好的责罚他一顿,然后再向各位赔罪!”

    林凡等人都知道这件事情的背后一定有些黄新峰的授意,要不然区区一个随从再怎么不满,也绝不敢如此放肆。

    见到那人只是随意的对几人拱了拱手,就要转身离开,可见其丝毫没有道歉的诚意。林凡突然说道:“等一下!”

    那人转回身,对林凡冷笑:“怎么,你还有事?我可没时间搭理你们这些……”

    话音未落,就见他的身体飞了出去,“噗通!”一声落在码头一侧的水里。

    原来是林凡在叫住他之后,直接飞身上前,飞起一脚将其踹飞出去。

    “你!”黄新峰语气中隐隐有些怒气。

    由于事发突然,所有人都来不及阻止,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事情已经发生,全都大惊失色。

    尤其是云梦泽的人更是纷纷拔出兵刃,将几人给围了起来,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将这些人围杀在当场之势。

    林凡等人也不甘示弱,拔出随身兵刃与这些人形成对峙。

    那名谁从挣扎了半天才从水里爬了出来,带着满身的淤泥和水草,激动的对林凡喊道:“王八蛋,

    我杀了你!”

    随后便不顾众人的拦阻,拔刀冲了上来。然后就以更快的速度飞回,很显然他不是林凡的对手,又被一脚踹回到水里。

    云梦泽的其他人都有些面面相觑,不知应该如何是好,只好都转头看向了黄新峰,等待他的下一步命令。

    眼看事态就要发展到不可控制的地步,黄新峰只能强压怒火,退让一步。他面无表情的挥了挥手,让属下都收起了兵器。

    随后他又看向了林凡,冷笑道:“这位小兄弟好俊俏的身手!却不知为何突然向我云梦泽的人出手,若是不能给兄弟们一个交代,此事恐怕无法善了啊!”

    林凡同样冷冷回道:“出言不逊,难道这还不应该打吗?”

    黄新峰冷哼道:“哼,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我的这名下属刚才虽有言语冒犯,但我已经训斥过他了,他也已经向各位表达歉意。小兄弟你不依不饶,更是一言不发就动手,是否是太过了?你将我云梦泽的颜面置于何地?”

    “这已经是看在你们云梦泽的面子上了,如果是放在外面,就凭他刚才的那番话,他就已经死了!”林凡的话中杀机凛然。

    黄新峰面色更加难看了,“呵呵!这位兄弟不仅本事大,脾气也是不小!难道你还敢在这里杀人不成?”

    “有何不敢?”林凡盯着黄新峰的眼睛,言语中更是丝毫不留情面。

    “你!好大的胆子!”黄新峰着实是有些恼怒,没想到这个人年纪不大,竟然敢如此胆大妄为,如此的不给自己面子。

    刚才自己已经再三克制,话中已经留有余地,只要他道个歉就可以揭过,双方都有台阶下。

    可没想到此人竟然如此不识抬举,不仅一步不退,反而有些咄咄逼人。当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难道是真当自己不敢杀人吗?

    他正要发作,王虎却在这时笑呵呵的说道:“三首领不要动气,我这个兄弟就这样,脾气又臭又硬,稍后我定当严加管教,让他当面向三首领赔酒谢罪!三首领以为如何?”

    眼看事情越闹越大,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其中还有不少是这几日才到的其他势力的代表,黄新峰自然不想闹得太僵,让其他人看了笑话。而且如今奉天大会才是最主要的,为这点事影响了大局不值当。

    有了王虎给了他台阶下,他也就就坡下驴,压下怒火道:“这位小兄弟不要介意,我只是给你开个玩笑,赔罪什么的就免了!小兄弟胆色过人,实在是令人敬佩,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

    随后又对王虎说道:“雷头领,里面请!”

    不过发生了这档子事,他也没了带路的兴致,便让朱桐带他们到住的地方,自己随便找了个借口留在了原地。

    那名随从这次好不容易才从水里爬山来,在两名水匪的搀扶下走了过来。

    他怨恨的盯着林凡等人的背影,却也不敢对三首领的决定有所不满,只是小声的对黄新峰说道:“三首领,难道这件事就这样算了?”

    “你还嫌丢人丢的不够?这么多人看着,要是再闹下去,咱们要怎么收场?要是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又让大哥怎么看咱们?”黄新峰面色不渝的

    说道。

    因为官府有意对已经剿灭双龙岭的消息进行封锁,再加上云梦泽也不怎么与陆地上的同行们打交道。

    因此他们对于这件事还一无所知,只是从最近来到的势力中隐约打听到双龙岭如今的处境不怎么好,日子不怎么好过而已。但凭借着游氏兄弟还算有些名气,实力也不弱,他们倒也不会认为双龙岭已经被官府剿灭了。

    “听说这个双龙岭现在正在被官府围剿,想来游氏兄弟没有亲自来也应该是这个原因。但是没想到他们派来的人出手竟然如此凌厉,恐怕他们之所以如此做,也是不想被人看轻、趁乱打压吧!”

    “罢了罢了,你我先暂且忍耐,看他们能横行到几时!”黄新峰暗暗思衬,随后冷笑。

    毕竟是自己让手下人出手试探,他也不能寒了人心,于是便宽慰那人说道:“好了,你先下去换身干净衣服。暂且忍了这两日,等到奉天大会的时候,再看他们如何嚣张!”说完他便领着众人离开了码头。

    见到此事解决,众人没了热闹可看,不免觉得有些可惜。

    这些可都是一方豪强,都是一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主。

    这几日大家寄人篱下,行事举止难免要看人脸色,这让大家心里多少都有些不痛快,只是人在屋檐下,没人敢在云梦泽的地盘上撒野而已。

    云梦泽的势力在方圆几百里都是首屈一指的,都是其他势力不愿招惹也招惹不起的。

    不同于陆上各势力的穷困潦倒,云梦泽毗邻江州,这里的水匪称霸数百里水域,劫掠过往客商,比起那些躲在深山老林里食不果腹的山贼来说,他们可以说是富得流油。

    这些水匪来无影去无踪,朝廷水师战船太过庞大,进不了芦苇荡。而如果用小船又追之不上,就是追上了也不一定能打过,因此官军根本就拿他们没有办法,时间久了官府也就随他们去了,不愿意招惹这些悍匪。

    借助官府的松懈,近些年王云烨一直在招兵买马,暗自发展势力。

    如今的他麾下人马超过千人,分别由王云烨和他的两个结拜兄弟率领,算得上是兵强马壮,称雄一方。

    各方势力也都不是傻子,都知道这次他写信邀请各方势力齐聚云梦泽,定然是有所图谋,这不得不令各方势力忌惮,可碍于王云烨势大,他们又不得不来。

    他们这些人都是各大势力的代表,其中不乏一方势力之主,在以往在地方上也都是强势惯了的主。

    而云梦泽行事霸道,他们到了这里,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夹起尾巴做人,这几日可以说是是憋了一肚子的气。

    现在见到有人给了云梦泽一个不大不小的难堪,他们自然是乐见其成,恨不得拍手叫好。虽然最终没有打起来,但能看到有人敢直接落了云梦泽的面子,更是让这个眼高于顶的云梦泽三首领黄新峰吃了个不大不小的亏,大家心里也都算满足了。

    不过这里毕竟是云梦泽的地盘,他们还不敢这么明目张胆,但是明里暗里的冷嘲热讽,肯定是少不了的。

    且不说众人觉得无趣,各自散去。而林凡这边也在朱桐的领路之下,也来到了他们居住的地方。

第九十一章:接风

    将双龙岭的几人送到住处之后,朱桐不愿意在这里继续面对这几个得罪了三首领的人,免得被人记恨。因此没有过多客套,很快便提出告辞。

    林凡他们也知道朱桐的想法,也就没有挽留。等朱桐转身离开之后,林凡打量着他们接下来要住的地方。

    这是一个破破烂烂的院子,外面是用一些破旧的篱笆桩围起来的,到处都是因腐朽或者禽畜进出弄出来的破洞,这样的篱笆墙能起到的作用可想而知。

    院子里面,有着两间同样破破烂烂的茅草房,房子看起来歪歪斜斜的,看上去随时像要倒塌的样子。

    几人进了屋子,打量四周,这茅草屋里比起那些难民住的窝棚也强不了多少,屋内阴暗潮湿,空间狭窄逼仄。

    不过最起码看起来还算干净,桌椅板凳也是一应俱全,应是提前打扫过,如此的话那些水匪倒也没有太过分。

    这种条件,不要说林凡这样的富贵人家的少爷,就连何方张平都有些皱眉。不过好在大家都是军旅之人,没有那么娇气,对于这些都还可以忍受。

    只是虽然他们从不指望这些水匪能够在芦苇荡里建起来亭台楼阁,可这也实在是太差了。

    就连他们一路走来,见到的比这里好的地方就起码有不下数处,很明显这是因为他们得罪了云梦泽的三首领,人家针对他们刻意安排的。

    低头进了屋子,林凡也不讲究,随手拉了一把椅子坐下,然后招呼其他人落坐。

    在确定了周围没有人之后,张平有些忿忿不平道:“大人,他们这些人也太过分了!我看还是让他们再给咱们调换一间院子吧!”

    林凡笑了笑,“不要抱怨,我看这里挺好!虽然破是破了点,但也正因如此,这里比较偏僻,没什么人来,正好方便咱们议事和行动。”

    陈方舒也是点了点头,认同林凡的说法。

    王虎这时候说道:“大人,刚才您是不是太莽撞了些,如果刚才真的跟云梦泽撕破了脸皮,我怕您会有危险!”

    林凡摇了摇头,“听他们的意思,这次来的都是各方势力的当家人,最起码也是能说的上话的。就只有咱们,是几个不起眼的小人物。”

    “刚才那个人的那番话,就是为了试探,是为了看看咱们到底有几斤几两。如果我刚才不出手,咱们才会被人当成软柿子,谁想来捏就来捏一下!只有出手震慑,才能让人知道咱们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可也不是任人拿捏的。”

    陈方舒笑道:“而且不止是他们试探咱们,大人出手同样是为了试探!从结果来看,这次王云烨确实所谋甚大!”

    王虎疑惑问道:“这何以见得?”

    “云梦泽水匪向来不把其他势力放在眼里,如果放在以往,大人出手挑衅,以云梦泽的脾性恐怕早就把咱们拿下,然后派人向双龙岭要说法了。遇到脾气暴躁的,就是直接杀了咱们也有可能,哪里还会有这么好的脾气!”

    “而他们今天这般表现,肯定是有着什么图谋才会让他们暂且忍耐,正所谓小不忍则乱大谋嘛!”

    陈方舒最后的调笑逗得大家笑出声

    来,何方笑道:“要是那些水匪得知,就是他们为了顾全大局而做出的忍让反而让他们露出了马脚,恐怕是肺都要气炸了!”

    “我想大人此番出手,除了是试探云梦泽的目的之外,应该还有演戏给其他人看的意思吧?”陈方舒看向了林凡,问道。

    “方舒说的没错!咱们初来乍到,对这里还不熟悉。而那些来的早的的的势力,对这里的情况无疑是比咱们了解的更多一些。”

    “但是你要是上门去问,人家可不一定稀罕搭理你,与其低三下四的去求人,还不如等人家主动找上门来。现在咱们的在渡口的举动已经落到了有心人的眼里,恐怕就在这两天,那人就该找来了!”

    陈方舒叹道:“是啊!现在已经来到的所有势力,都在担心王云烨的这个奉天大会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如今云梦泽一家独大,其他势力只能抱团才有可能与之抗衡。不过就算抱团取暖,咱们也要拿出自己的实力来,否则就算加入也只能被人拿来当炮灰。”

    “大人刚才的表现无疑是在展现咱们的实力,有了实力就有了合作的基础。如果大家真的联合起来咱们也能争取到一定话语权,最起码也不至于被当成炮灰消耗掉。”

    “现在的各方势力中,明面上是咱们的地位最低,连一个能跟各大当家的说上话的都没有,就连王虎大哥假冒的这个雷耿的身份,别人也未必看在眼里。而大人的出手确实比较冒险,但也是无奈之举。”

    陈方舒和林凡把这些解释清楚,其余几人才明白过来原来林凡看似胡闹的举动中竟然还有这么多深意。

    看到何方张平一脸谄媚的表情,林凡就知道他们要放什么屁,他笑着阻止了何方和张平马上就要说出口的马屁。

    他接着说道:“仅仅是这些还不够,咱们也不能全都依靠外人。咱们初来乍到,出于待客之道,今天晚上云梦泽应该会来宴请王虎大哥,咱们也可以趁此机会收集一下消息。”

    王虎疑惑问道:“可咱们今天刚刚得罪了他们的三首领,他们还会这样做吗?”

    “会的,有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就算是装他们也要装出样子来!不过这种事情王云烨应该不会亲自出马,黄新峰也肯定不想见到咱们,也就是说这件事应该会落到那位二首领廖广璞的头上。”

    “到时候我和王虎大哥前去赴宴,而你们几个就以留下看家的名义留下来,然后可以找借口出去转转,不过也要低调行事,不能惹人注意。”

    林凡不放心王虎一个人前去,担心他会一不小心露出破绽,被云梦泽的水匪们察觉。

    于是他就也想跟着过去,一是为了方便照看,二是看看能不能趁机得到一些意外的收获,因此便做出了这样的安排。

    见到几人都明白了各自要做什么,林凡笑道:“好了,话说完了,大家都先休息一下吧!养足精神,才好方便晚上行事!”

    正如林凡所料,在入夜之后朱桐果然再次到来。

    “雷头领,我们首领已备好了几杯薄酒,特让在下前来邀请几位。既是为各位接风洗尘,也是为今天之事向各位赔罪,请雷头领和几位兄弟务

    必赏光!”

    王虎笑道:“朱头领说的哪里话,今日之事我等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怎敢让几位首领破费,是我们该向几位首领当面致歉才是。有劳朱兄在前带路,我们这就出发!”

    看到王虎这等壮汉勉力向自己做出文绉绉的样子,让朱桐暗自发笑。

    早就听说游氏兄弟没读过几天书,却喜欢附庸风雅,没想到他们的手下也是如此,果然是上行下效。

    “雷头领请跟我来!”朱桐向王虎说道。

    他见到只有王虎和林凡两人跟上来,陈方舒等人并没有出门,便有些疑惑问道:“剩下那几位兄弟不去?”

    王虎笑了一声:“他们几个都是旱鸭子,一路上有些晕船,没胃口,所以我就让他们歇着了!”

    朱桐笑笑,也不在意,并没有多问。反正首领看重的是这两人,其他人去不去的都无关紧要。

    就在林凡他们走远之后,为了不引起怀疑,陈方舒他们又等了半个时辰才开始行动。

    他们三个分头行事,何方张平他们两个一起,陈方舒自己一路,就在这岛上四处走动起来。

    路上,陈方舒突然停了一下。从出来之后,他便注意到身后不远处有两道身影一直跟着他,他这是故意试探那两人。

    那两人显然是没有预料到陈方舒会突然停下,这让他们有一些措手不及,也连忙停了下来。不过很快就调整了过来,装作若无其事的看向周围的风景。

    只是他们刚才那一瞬间的反应,已经让陈方舒确定了身后果然有人跟踪。

    陈方舒掸了掸衣服上的尘土,随手拔了跟苇草在手中把玩,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向前。身后那两人这才松了一口气,连忙跟上。

    慢慢的这两人逐渐发现,前面的这人只是漫无目的的围着岛转了一圈,然后不时的跟路人聊上两句。

    谈的问题也无非是各大势力已经来了几家了,那些先来的人都是什么时候到的这种大家都知道的问题。

    在跟梢的人看来,陈方舒问的这些问题并没有什么不对。

    几乎每家势力来到这里都会打听这些消息,毕竟对各家势力来说,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没有人愿意在这里当一个聋子瞎子,免得到时候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

    这是人之常情,何况这也问不出来什么,所以只要不涉及岛上的机密,云梦泽一般也不会过问,更不会阻止。

    见到陈方舒很老实,跟梢之人也就逐渐放下了防备,一直跟到陈方舒回到住处,这两人也没发现陈方舒有什么异常举动,便回去复命去了。

    其实被监视跟踪并不是陈方舒他们独有的待遇,其他势力也都一样,只要是出了屋子,后面都会跟上那么一两条尾巴。

    毕竟这么多势力来到这里,云梦泽不可能放心。

    而其他人也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但是他们现在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上,也就只能忍了。

    好在只要他们不闹事,云梦泽倒也没有限制他们的自由,双方虽然气氛紧张,但暂时还能相安无事。

第九十二章:酒宴

    对陈方舒他们来说,查探情况也不一定非要神神秘秘的,那样岂不是摆明了心里有鬼,让人心生怀疑。大家初来乍到,在别人的地盘这样做,其实和找死没什么区别。

    再说了,在云梦泽的水匪们看来,他们几个今天才刚到,就算随便他们打听,又能打听出什么秘密来?如果那么容易就能打探出来的,还能算是机密吗?因此水匪们也就懒得管他们。

    就在陈方舒他们四处溜达的同时,林凡和王虎在朱桐的带领下来到了一处建筑前。

    林凡他们抬头观察,这处院子占地不小,虽然还算不上富丽堂皇,但在这岛上,怎么也比他们住的那破草屋强的太多了。

    两人刚进了院子,就有一名体型瘦小的中年男子迎了上来。

    此人留着山羊胡,弯腰塌背,很是有些猥琐,从外边看上去与大街上那些摆摊来坑蒙拐骗的算命先生差不太多。

    只是从他眼神转动中偶尔流露出的一丝精光便可以看出,此人绝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一个普通的江湖骗子,也不可能在云梦泽做到如此高位。

    中年人对着两人笑道:“在下廖广璞,忝为云梦泽二首领,有失远迎!双龙岭的两位快请入座!”

    “二首领客气了!让二首领如此破费,在下受之有愧啊!”王虎粗生粗气的说道。

    “哪里哪里,似雷头领这般的英雄人物,就是再怎么招待都是应该的,哪里算得上破费!”廖广璞又道。

    “二首领谬赞了,在下只是一个粗人,可担待不起二首领所说的英雄二字,啊哈哈!”王虎放声笑道。

    在廖广璞看来,这个雷耿表面谦虚,实则对自己的夸赞还是极为得意的,这份得意他甚至都懒得遮掩。

    可见此人只是一个莽夫,不值得多加注意。不过廖广璞也并为就此放心,万一这人刚才表现全是故意做给自己看的,那此人就极为可怕了,他此番前来,也定然有着不同寻常的目的。

    几人又寒暄几句,说些不疼不痒的场面话,便分主次落座。

    廖广璞举起酒杯,玩味的盯着两人:“听说今天早些时候,我三弟与雷头领身边的这位小兄弟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这第一杯酒就当是我替三弟向两位赔罪了。希望两位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与他计较!”

    伸手不打笑脸人,廖广璞这般放低身段,林凡和王虎也只能端起酒杯。

    王虎说道:“二首领说的哪里话!今天也是因为小林子太过冒失,冲撞了三首领。是我们还该向各位赔罪才是,怎敢劳驾二首领前来说情!”

    “还请二首领向三首领转达我们的歉意,大人不计小人过,不与我们这些小地方来的人一般见识。”

    “哈哈,好!那就让我们喝了这杯酒,此事就算揭过去了!”廖广璞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可他瘦小的身躯与如今的豪迈姿态放在一起,总有一些说不出来的滑稽。

    见廖广璞如此痛快,王虎也不好示弱,也只能将杯中之酒喝了个干净,举起手中的空杯向廖广璞示意。

    不过林凡却没有将酒喝尽,只是轻啜了一口,然后对着手中的酒杯皱眉冷哼了一声,其中的意味不言自明。

    这杯酒林凡不能喝的那么痛快,甚至就连刚才举杯,也是假装在王虎的眼神威胁之下才做出来的。

    这是因为按照他今天表现出来的行为,他带给其他人的感觉就是他是一个心高气傲,很不容易相处的年轻人。本事虽高,脾气也大。

    如果他现在突然变得好说话了,这种前后反差,落到有心人眼里,就会成为怀疑的理由。

    他们几个毕竟不是真正的山贼,与那些终日里混迹于土匪窝的江湖草莽有着本质的区别。因此哪怕是他们掩饰的再好,也总有一些地方,是他们难以注意到的。

    这在平常还好,没什么人注意他们。可要是这些水匪真的把注意力都放在了他们身上,他们一举一动中的这些细微差别便会被放大,难保不会被识破身份,到时候这小小的差池就会成为他们的催命索,由不得他们不谨小慎微。

    王虎呵斥林凡道:“小林子,你在干什么?还有没有点规矩?”

    廖广璞笑着制止了他:“雷头领不必动怒,我看这位小林兄弟是性情中人,想来还是对今日之事心中有气才会这样。”

    “照我说,有本事的人脾气大一点是应该的。别的不说,就凭林小兄弟的这身本事,也绝非池中之物,一飞冲天是早晚的事!雷头领,你说我说的对吗?”

    林凡表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却有些吃惊。看来这个廖广璞的城府心机,比起那个黄新峰要深了不止一两层。

    刚才那两句话看似简单,其中的道道却一点不少。

    如果王虎是真的生气,他的这番大度表现自然会令王虎这样的粗犷汉子更加感到羞愧,也就会让他更加的对林凡看不过眼,导致两人不和。

    如果王虎是假装生气来维护林凡的话,他最后那句本事越大,脾气越大无疑是在暗示王虎这个年轻人不好掌控,让他小心反噬。

    这等于是在王虎心里种下了一根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扎他一下,时间久了,两人自然就会生出嫌隙。

    虚伪的话谁都会说,可能说的这般真诚自然,却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这等心思手段,不能说不高明,如果是用在别人身上,没准还真的会被他得逞。

    可是他并不知道林凡两人的身份是假扮的,更不知道两人真正的关系,也就不知道他这种挑拨离间的伎俩,不但起不了作用,反而还会让林凡他们提高对他的警惕。

    看着他的这番惺惺作态,王虎装出一副余怒未消的样子,气冲冲的说道:“二首领有所不知!这个小林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年轻气盛,做事喜欢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可两位当家的又极其喜欢他,对他极为放纵,所以有时要是他的性子上来了,就连我也管束不了他!”

    廖广璞让身后的侍女把王虎的酒杯再次斟满,劝解道:“年轻人年轻气盛是好事,有本事的人恃才傲物并没有什么不对,没本事的人才只能唯唯诺诺。”

    “哼!二首领不必管他。来咱们喝酒!”王虎冷哼一声,像是不想再说这个话题,于是向廖广璞敬酒道。

    “呵呵呵!那吃菜,吃菜!”廖广璞见他不愿多言,也就适可而止,不再多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场面上逐渐热络了起来。

    廖广璞和王虎喝的尽兴,就连冷着脸的林凡,也一直在他们合力之下,被他灌了几杯。

    “用这鸟杯子实在是太小了,喝酒不爽利!二首领,不知你们这里是否有大碗?有的话拿上来几个,那样才痛快。”王虎勾着

    廖广璞的肩膀,大着舌头向他问道。

    “有,有有!怎么?雷头领喝的不尽兴?”酒气熏蒸之下,廖广璞也有些脸色发红。

    不等王虎回答,他便对那些在一旁侍候的下人说道:“你们几个,没听见雷头领要大碗吗?去,赶快去拿几个大碗上来!”

    很快几个陶碗就被拿了上来,摆在了三人面前。王虎夺过酒坛,给他们每人倒了一碗。

    倒好之后,他也不等其他人,端起碗来一下子喝个精光。

    王虎抹了抹嘴角残留的酒渍,叹了一声说道:“痛快,这他娘的才叫喝酒啊!来来来,你们也一起喝!”

    在廖广璞等云梦泽的人看来,王虎的这番表现,说明他已经喝大了,开始表露出本性。

    果不其然,王虎借着酒劲抱怨道:“二首领,你们是不知道,最近的这段日子,简直难受死我了。不知道两位当家是哪根筋搭错了,非要找一个什么狗屁军师来,竟然骑到了老子的头上来。”

    “要只是这样也就算了,老子忍一忍,全当看不见。可这次大当家派我来参加这个奉天大会,又是这个军师使坏,说什么事关重大,不能失了礼数,非要我学什么文绉绉的礼节,学不好就不让下山,差点没把老子憋屈死。你说老子他娘的就是一个山贼,装什么狗屁文人雅士?”

    廖广璞应和道:“雷头领真性情,在下佩服!来,喝酒!”

    “喝!”王虎迷迷糊糊的,又喝了一大碗。

    见到王虎的神智越来越不清醒了,林凡虽然喝的不多,却也有些不胜酒力,随时有可能醉倒在桌子上。

    廖广璞在和王虎又喝了几碗酒之后,放下手中的酒碗。突然说道:“既然在双龙岭那里过得不舒坦,雷头领又何苦委屈了自己,不如下山来另投他处!”

    他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已经趴在桌子上的林凡闻言脸色微变,原本涣散的眼神闪过一丝精光。随即又被林凡掩饰过去,恢复了刚才的模样,知道这是廖广璞开始试探他们了。

    而王虎看上去更是大吃一惊,好像连酒都醒了几分。

    他的手已经摸到了刀柄,大有一言不合就砍人的架势。怒道:“放屁!老子虽然没读过什么书,却也知道什么叫忠义,两位当家的对老子不薄,想要让老子背叛两位当家,门都没有!”

    没想到这个雷耿居然对游氏兄弟如此忠心,廖广璞更有兴趣了。

    他继续说道:“雷头领的忠义之心实在是令在下佩服,但俗话说忠臣择主而事,良禽择木而栖!”

    “双龙岭对雷头领和林小兄弟来说还是小了些,恐怕容不下两位施展拳脚,要不然以两位的本事,绝不会只做一个小小的头领!难道两位就没有怨言?”

    “两位当家对我有知遇之恩,要不是他们,就没有我的今天!无论如何,我都是不会背叛他们的!如果二首领再胡言乱语,休怪在下不客气!”王虎起身就要离席而去。

    “且慢!”虽然王虎说的坚定,廖广璞还是从他的话中听出了一分犹豫。

    “雷头领莫急,刚才是我失言了,在这里向两位道歉,我先自罚一杯!”

    廖广璞端起酒碗,一口气将里面的酒喝完,他亮出碗底向王虎示意:“头领,我没有别的意思,而且句句都是真心话,还请头领见谅。”

第九十三章:商议

    廖广璞看似真诚的道歉,才让王虎的脸色好看了一些。

    但他还是说道:“话不投机半句多,今晚多谢二首领的款待了,在下就此告辞!”

    在王虎就要离席的时候,廖广璞终于开出了他的条件:“雷头领莫急!我们云梦泽现在空缺一个百人队的队长职位,不知雷头领是否感兴趣?”

    一个百人队长,在云梦泽也可以说的上是位高权重了。从地位来说,仅仅位于三位首领之下,整个云梦泽百人队长总共也不过才十数人而已。

    虽然廖广璞开出的筹码并不小,但王虎还是说道:“二首领不用再说了,我们二人不胜酒力,这就先走了!”

    说完,他扶起了已经醉倒在桌子上的林凡,深一脚浅一脚的向门外走去。

    见他真的要走,廖广璞也不急着阻拦,而是笑眯眯的说道:“雷头领先不要忙着拒绝,回去之后不妨好好想一想,如果改变主意了可以随时来找我!”

    “而且我刚才说的只是一个开始,只要雷头领能够在云梦泽立下功勋,以后统领数百人乃至上千人也不是不可能!”

    “那就多谢二首领的好意了,我会好好考虑一下的!”王虎的脚步顿了一下,头也不回的说道。

    “呵呵!大家以后都会是自家兄弟,说什么谢!”廖广璞很是自信的说道。

    他这句话说的无心,可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背对着他的林凡身形微震,猛然睁开眼睛,眼神中闪出一股精光来。

    王虎感觉到了林凡的异样,却没有表现出来,扶着林凡离开。

    就在王虎两人离开之后,黄新峰从屏风后面出来,看着两人已经走远的背影,冷哼道:“不过就是两个不起眼的小角色,值得二哥你这样兴师动众?不觉得有些太过小题大做了吗?”

    就在林凡两人出门之后,廖广璞脸上的笑意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出的阴冷,脸色虽然还有些酒后的红润,但刚才醉哄哄的酒意却已经全然散去。

    他盯着门口,对身后的黄新峰说道:“老三,你不要小瞧了他们,从刚才来看,这两个人并不像看上去那样简单!”

    黄新峰撇了撇嘴角,“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仗着会上一些拳脚,就敢在云梦泽撒野。恐怕他们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等奉天大会过了,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廖广璞对此有些无奈,老三一直以来就是这个臭脾气,不过他还是劝说道:“老三,你这目中无人的性子要好好改改了,再这样下去,迟早是要吃大亏的!”

    周新峰对于廖广璞的话并没有往心里去,不过也知道二哥是为了自己好,所以心不甘情不愿的说道:“是,二哥!我记下了。”

    廖广璞摇了摇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想要改变绝非一朝一夕的事。

    因此他也不指望老三能够马上改掉身上的这些习性,而且有自己和大哥压着,想来他也不会闹出什么事来。

    “二哥,既然他们已经拒绝了你的招揽,如此不识抬举,要不要我给他们一些颜色看看?”黄新峰心有不甘的问道。

    自己刚刚才说过的话,转眼间就被老三忘到了九霄云外,这着实是让廖广璞有些头疼。

    “谁说他们拒绝了我的招揽?刚才那个雷耿已经心动了,只是他现在还信不过咱们,心里还有防备。”

    “不过这并不重要,只要他们多一分犹豫,在奉天大会的时候,他们就会顾忌更多,也就少了一分出头的可能,而咱们也多了一分胜算。”

    “所以老三,最近两天你多少老实一点,不要去招惹他们,一切都要等到奉天大会之后再说。到时候局势尽在掌握,想要将他们揉扁搓圆都随你!”

    “我知道了,二哥。那我就再忍几天!”黄新峰忿忿说道。

    林凡二人晃悠悠的回到了草庐,陈方舒他们连忙扶上他们进了院子。

    陈方舒悄悄打量了一下四周,对着林凡点了点头,又让张平在外面看着,防备有人靠近,这才领着他们进了屋。

    避过了云梦泽的耳目之后,林凡和王虎自然也就不用再作醉态。

    林凡对陈方舒问道:“你们打探的怎么样?”

    “我们围着整个湖心洲转了一圈,这个湖心洲不大,却也不小。我大致估算了一下这里的人数,恐怕不下千人,其中又以精壮男子居多,大多都是悍匪,如果算上妇孺,那就就更多了。”

    “而且这还只是他们占据的小岛中最大的一个,他们在附近还有几个小岛,与此地形成掎角之势,可以在官军围剿时互相支援,也可以当做退路。不过,那些岛位置在哪我就不知道了!”陈方舒回道。

    林凡打趣笑道:“不知道才是正常的,要是第一天就让你给打听了出来,云梦泽哪里还能发展到今天?”

    大家都被林凡逗得笑了,心头的压力也无形中化解了许多。

    调笑了几句,林凡接着问道:“你们有没有打听出来王云烨的这个奉天大会到底是要做什么,有什么目的?”

    陈方舒摇了摇头,“我在路上与这里的人进行攀谈,他们也都对这次的奉天大会语焉不详,更是闪烁其词,只是说王云烨对此事极为看重,其他的就说不出什么来的。”

    林凡点点头:“王云烨既然搞得这么神秘,想来除了那些大小头领,下面的人也未必知道详情。而且这里就这么大,咱们几个一看就是生面孔,这里的人跟你们聊天的时候肯定会多留几个心眼,就算是知道也不会告诉咱们,问不出来也实属正常。”

    陈方舒嗯了一声,又说道:“我还打听到了,最近几日其他势力也经常有人向他们询问奉天大会的事情。可见不止是我们,其他势力也还都不知道王云烨这次把大家聚集起来,到底是有什么目的。”

    “对了,大人你们这次赴宴有什么收获?”

    林凡将他们在宴会上的事详细说了一遍之后,陈方舒调侃道:“王云烨的手笔不小啊,云梦泽所属悍匪总共也就千余人,一出手就是一个百人队,出手倒是大方。”

    “不过他们想要拉拢大人,难道就不担心双龙岭的怒火吗?”

    林凡说道:“从廖广璞的表现来看,他并不是很担心这些,而且他好像很有自信,认为一定能够收服我们。”

    随后他又说道:“雷耿不是什么成名已久的人物,他们便开出了如此丰厚的条件,那么对于那其他人呢?尤其是那些一方势力之主,他们又该开出什么条件,他们总不能只拉拢我们一家吧?”

    陈方舒脸色一变:“按大人所说,他们开出的条件累积起来,绝不是现在的云梦泽能够承受的。他们为什么这么做?又到底有什么凭仗?再说其他人也不是傻子,不会蠢到去相信这些吧?”

    “没

    错,没有实打实的好处摆到眼前,指望这些亡命之徒投靠是不现实的,而要想兑现这些承诺,只有一个办法。”

    “那就是吞并附近的所有势力,壮大云梦泽,同时招兵买马,拉拢起一支队伍,这些只要做到了,那些许诺便都不是问题。”

    “还有,到了那时候,这些承诺兑不兑现还不是全由他们说了算。木已成舟,那时他们就算不兑现,其他人又能拿他们怎么样!”

    林凡的话让所有人都出了一身冷汗。王虎惊道:“大人是说云梦泽想要吞并附近的所有势力,他们这是到底想干什么?”

    陈方舒则考虑的更深,他皱着眉头道:“云梦泽本就有上千人,要是吞并了各处势力,最少又是上千人。如果再要招兵买马扩大势力,就凭着这云梦泽水域,能够养活得了几千甚至上万人吗?”

    林凡点头道:“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所在了!但凭云梦泽无论如何是养活不了这么多人的。如果王云烨真的达成了他的目的,无论是为了养活这些人也好,为了扩张势力也好,他也就剩下了唯一的选择。”

    陈方舒接着说道:“那就是上岸!只要上了岸,他们可以劫掠州县,用来养活麾下兵马,甚至可以占据城池,攻城略地,就是以后称王称霸也并非不可能。”

    “没错,如果咱们估算的不错的话,这便是王云烨的打算了,看来此人其志不小啊!”林凡笑着说道。

    陈方舒又问道:“可既然王云烨如此狼子野心,咱们身在虎穴,又如何才能阻止他呢?要是咱们失败了,恐怕安州以及附近的州县都要遭受兵灾之祸啊!”

    林凡面色也沉重下来,他沉声道:“方舒说的没错,这次附近州县上百万百姓的安危全都在咱们身上,所以咱们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可咱们到底要如何应对呢?”王虎开口问道。

    林凡想了一下,才开口说道:“这次的奉天大会是一个鸿门宴,咱们能猜出来,其他人也能猜出来。这次被云梦泽邀请来的都是一方豪强,可不是所有人都甘心被人吞并,从此居于人下的。”

    “更何况王云烨成事以后,其他人能活下来甚至享受荣华富贵,而他们这些一方势力之主就成了威胁了,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被找个由头除掉了。所以不到万不得已,这些人是不愿意被云梦泽吞并的。”

    “大人说的是不错,可是云梦泽势大,谁都知道出头的椽子先烂,就怕到时候未必有人敢出头啊!”陈方舒疑惑道。

    “所以咱们接下来要做的是联络这些对云梦泽不满的势力,调动起来,只要人一多,好歹能给那些人壮三分胆气。”林凡说道。

    “不过咱们还是先等一晚上,尽量不要去做这个出头鸟,免得被人给惦记上。如果今天没动静的话,明天再调查一天,看看都有那些势力对云梦泽不满,咱们再出手联系。不过在我想来,应该不用咱们出手,那些早来的势力恐怕已经有人坐不住了。”

    “咳…咳咳!”大家刚刚商议完毕,就听到张平的咳嗽声突然从门外传来。

    情急之下,林凡直接吹灭了屋内的油灯,使得屋子里一下子变得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什么人?”林凡向屋外院中的张平问道。

    没了光源,大家并看不见林凡此时的表情,可还是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凝重。

    “雷头领,有人来了!”张平大声说道。

第九十四章:有客

    没从张平的声音里听出有什么不对,这让林凡稍稍放下心来。

    看来事情不像他想的那么糟糕,他们刚才商议的那些事情也没有泄露出去,要不然现在说话的就不是张平,而是外面人的喊打喊杀了。

    重新点上油灯,让屋子里亮堂起来。林凡向王虎使了一个眼色,让他进入角色。

    王虎于是沉声说道:“请他进来!”

    何方点头出门,不多时就带着身后一人进到屋里。

    这人一进来便对着王虎还有林凡等人拱手道:“在下见过雷头领,见过各位兄弟。”

    此人身材颇为高大,不过身穿蓑衣,头上带着斗笠,将身形牢牢遮住,让人不识庐山真面目。

    王虎上下打量着他,冷哼道:“阁下既然来此,又为何藏头露尾呢?难道是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吗?”

    那人朗声一笑,“哈哈!雷头领不要误会,我这样只是为了掩人耳目而已,并非是有意隐瞒。”

    说完,他摘下了斗笠和蓑衣,放在门口。

    隐藏在蓑衣之下的,是一张略显粗犷的脸庞,此人虬面圆脸,身形逐渐在幽暗的灯火中显现出来,看上去隐隐带着些煞气。

    这张脸让林凡有些意外,他还以为躲藏在阴影之下的组织者会是一个阴柔之人,没想到从面目上看上去竟是一个爽朗汉子。

    此人的相貌虽然看上去太有欺骗性,然而林凡也不会犯以貌识人的毛病,因此并没有放松警惕。

    很显然的道理摆在这里,既然这件事由这人来出面组织,此人定然不像看上去这么简单。无论幕后的主事人是不是他,如果这人真如表面这般爽朗粗犷,那可是会害死人的,其他势力之人又如何敢相信于他?

    王虎请此人落座,然后问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深夜来访可是有事?”

    汉子爽朗笑道:“实不相瞒,在下礼山关吴青,深夜来访,还望诸位莫怪!”

    吴青一报上名号,林凡众人对于此人的身份便心中了然。

    王虎笑道:“原来是礼山关吴首领,吴首领大名在下可是如雷贯耳啊,是在下失礼了!”

    吴青摆摆手,“雷头领客气了!在下这次冒昧前来确是有事相商。”

    “哦!到底是何事,竟能劳动吴首领亲身前来?”王虎又问道。

    “雷头领是今天才到的云梦泽,在下本不应打扰。奈何事情紧急,不得不来,还望雷头领以及各位兄弟见谅!”

    吴青还想接着往下说,却被王虎打断:“吴首领,您大晚上的过来应该不是就为了这些吧?所以客套话就先放在一边,还是有话直说吧!”

    吴青讪讪一笑,虽然他的身份远高于面前的雷耿,甚至就算是游氏兄弟见了他也要恭敬的喊一声吴首领,不过现在不是摆架子的时候,所以纵然他对这个雷耿打断他说话有些不满,却也没有表现出来。

    如今的吴青久居高位,原来直来直去的性子早已变得圆滑了许多。对于王虎的冒犯,他只是有些尴尬的说道:“看来雷头领也是性情中人,那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我知道雷头领和几位兄弟都是今日才到,几位可知王云烨为何要在这时候举办这个奉天大会?”

    王虎摇摇头,“虽然依稀猜到了几分,但却并无多少把握,更不知真假,因此不敢擅下结论!难道吴首领知道王云烨此举的目的?”

    吴青对于王虎的回答并不意外,他说道:“雷头领的猜测我大致知道,不满雷头领说,事实恰是如此。根据我的调查,云梦泽这次是真的想要吞并所有势力,才会举办这次的奉天大会。”

    王虎沉声道:“吴首领此话可有凭证?”

    吴青摇摇头,“在下并无证据!”

    “即无凭证,如何能使人信服?换而言之,就是我凭什么相信吴首领的话?”王虎问道。

    “雷头领所言差矣!王云烨狼子野心如今已是昭然若揭,我们又岂能纠结于小小的凭证。如果因为这些细枝末节误了大事,到时候恐悔之晚矣!”吴青急道。

    王虎也不是真的要把话说死,便摆摆手往下说道:“吴首领不要着急!先不说此事是真是假,就算是王云烨真的要吞并诸雄,吴首领来找我们又是为何?”

    吴青说道:“我之所以前来,就是想要雷头领答应和我们共同进退,我们绝不能屈服与王云烨的淫威之下,要让他的盘算落空。”

    王虎嗤笑道:“吴首领,不是我要给您泼凉水,如今的云梦泽一家独大,势力远远超过你我两家,更何况咱们又是人在屋檐下,就凭咱们两家,恐怕加起来也不会是人家的对手。就怕到时候咱们不仅翻不起什么浪花来,还反倒会成为了王云烨用来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雷头领放心,我来之前已经与各方势力代表都见过面了,他们中绝大部分都同意跟我们一起行动,绝不让王云烨的阴谋得逞。云梦泽势力再大,难道还真能大的过各方势力联合起来?”吴青自信满满的说道。

    王虎还是说道:“话不能这么说,各方势力加起来是不可小觑,但是可别忘了咱们现在可是在人家云梦泽的老巢,各方势力派来参会的代表加起来才有多少人?咱们拿什么去跟王云烨斗?”

    吴青理解王虎的担忧“雷头领说的是不错,咱们势单力薄,可也不能坐以待毙啊!而且雷头领放心,这次大家来的都是精锐,人数也并不少,加起来不下百人,虽不是人人都能以一敌十,但也不可小觑。只要大家能团结一心,一致对外,云梦泽想要吃掉咱们所有人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这个代价绝不是王云烨愿意付出的。”

    “况且咱们又不是想要灭了云梦泽,只要王云烨放弃吞并大家的这个想法,愿意放大家回去,咱们就算达成了目的,没必要一定要闹个你死我活!”

    王虎点点头,“既然如此,此事到有了几分成算。不过此事太过重大,非我仓促之间所能决定的,需要请示两位当家之后再做答复,还请吴首领见谅!”

    “雷头领,事急从权,奉天大会举办在即,哪里还有请示的时间?还请雷头领当机立断,早下决心,想来事后游当家是不会怪罪头领的。”吴青又劝说道。

    王虎起身四处踱步思考,见到林凡冲他暗中点头。

    他便假装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道“那好吧!如果王云烨真的是狼子野心的话,到时候我们就与吴首领同进退,但要是这个奉天大会并无异常的话我们绝不会出手。毕竟我们只想好好的参加这个大会,然后打道回府,并不想多生事端,因此还

    请吴首领不要见怪。”

    吴青笑道:“这是自然,无缘无故的我们也不想与云梦泽作对,双方能相安无事自然最好。”

    在又商议了一些双方合作的具体事宜之后,吴青歇了一口气,又说道:“好了,有了雷头领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如今时候也不早了,就不打扰各位休息了,在下告辞!”

    “嗯,吴首领慢走,何方,替我送客!”王虎起身相送。

    在何方将吴青送出门之后,林凡几人又聚在一起,商量起刚刚发生的这件事来。

    陈方舒最先开口说道:“没想到先出头的竟然是他!”

    林凡笑道:“这并不奇怪,礼山关位于安州之北,距离申州不过百里,远离云梦泽的势力范围。”

    “这个吴青又是个极能打的,野心勃勃,麾下也是兵强马壮,自然不愿意就这样被人吞并,由此人出头也算是情理之中。”

    陈方舒又说道:“这个吴青既然说了绝大部分人都愿意跟他一起做这件事,看来咱们破坏这个奉天大会的机会也是极大的。”

    林凡摇了摇头,“这个吴青的话不能全信,此人刚才是为了说服咱们才把话说的那样满,要知道可不是所有的人都敢跟云梦泽作对的。”

    “尤其是云梦泽周边的势力,万一到时候云梦泽报复起来,他们可是首当其冲的,他们不会不考虑这些。”

    “这些人就算是表面答应下来了也未必敢做,说不得为了讨好陈兴隆,还会到云梦泽那里告密,因此这次能有一半人敢在会上发难就不错了。”

    “要我看,他们中大部分人恐怕还是想静观其变,这些墙头草是什么时候都不会少的。”

    “吴青要是赢了他们就继续回去当他们的山大王,而要是王云烨赢了他们也就顺水推舟降了。虽说比不上一方势力之主逍遥自在,但也能保住身家性命,说不准还能在云梦泽弄个头领当当。至于会不会被过河拆桥,卸磨杀驴那就是以后的事了,他们那时候可管不了那么多。”

    “那吴青他们要是失败了咱们应该怎么办?”陈方舒问道。

    林凡看了看所有人,笑道:“你们啊,要跳出这些贼人的圈子来,他们谁胜谁负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咱们要做的就是煽风点火,火越大越好,局面越乱越好。只有乱起来,咱们才好火中取粟。”

    陈方舒恍然大悟,也笑了起来。“我懂了,咱们只要确保他们能打起来就行了,打的越热闹越好,至于谁生谁死,用不着咱们操心。”

    林凡点头道:“然也!”

    “其实我还是想不明白,既然这些人都知道王云烨的心思,为什么还要来,这不是明摆着送上门来吗?”张平突然疑问道。

    林凡笑了笑:“你想想,云梦泽的势力如此庞大,又是王云烨亲笔写信邀请各方势力之主亲自前来,你要是附近的小势力之主你敢不来?要是别人都去,偏偏你不来,那不是把王云烨给得罪死了吗?”

    “再说万一王云烨要是真的把事儿给干成了,到时候秋后算账,谁不来谁第一个跑不了。所以哪怕明知道王云烨这是不怀好意,你也不得不来,最起码也要派出有诚意的使者来。”

    张平点点头,喃喃道:“原来如此!”

第九十五章:大会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过得很快,林凡他们为马上就要举行的奉天大会做了不少准备,也曾再次与吴青商议计策。

    不过世间没有万全之事,他们能做到也就是尽人事听天命,而至于事情的成败,全都在此一搏。

    九月九日,重阳佳节,也是这次奉天大会举行的日子。

    云梦泽岛上张灯结彩,不时有人在周边的苇草和房屋上绑上红绸,也有人将早些时候就准备好的茱萸插在岛上高处,也算是有了几分重阳登高的氛围。总之是人来人往的,颇为热闹。

    为了不误事,林凡等人一大早就起来了,最后一次商定计划,查漏补缺。确定没有什么遗漏之后,他们吃过云梦泽准备好的早饭,便等着云梦泽那边的消息。

    这不,辰时刚过,廖广璞这边便派人前来邀请王虎等人前去参会。

    王虎这次依然是只带了林凡一人前去,而剩下的陈方舒他们几个,又被林凡安排了新的任务。

    在王虎与林凡跟着云梦泽来人走远之后,他们便也纷纷离开草庐,按照林凡的计策,各自分开,独立行动。

    在仆人的引路下,林凡他们来到了这次的会场。

    会场的位置在岛上的东南角,那里是岛上少有的一大块儿平整的土地,近日来又被云梦泽的人修整过,用来做会场再合适不过了。

    会场的修建并不是什么秘密,毕竟这个岛就那么大,而修建会场这么大的施工量想要保密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云梦泽也根本没有想要掩盖的意思,基本上所有人都知道这里便是这次奉天大会的举办地。而陈方舒他们就不止一次的在这里转悠,虽然不允许入内,却也没有遭到驱赶。

    时至今日,王云烨定好的奉天大会的时间已经到了,而这个会场也终于正式对外开放。

    进入会场之后,林凡先是观察会场的具体环境,目的主要是寻找退路和掩体,以最大可能的保证他和王虎两人的安全。

    在会场的最北面,是一座新修建的高台。经过连日的赶工,如今看来也是很像那么一回事,上面挂起红绸。高台背后是一幅气势威猛的猛虎下山图,比起巡检司的那个可要气派多了。

    台上摆着三把太师椅,中间的那把椅子更是要比其他两把高出一截来,不用说大家也都知道,那肯定就是王云烨给自己准备的了。

    高台中间还摆着一张香案,看来是祭天之用。

    再往下看,高台之下是一大片平地,没有什么可以供人躲藏的地方。

    只是在靠近高台的地方,左右分列着两排座椅,应是准备给各方势力代表的席位。这万一要是真打起来,对他们来说可是极为不利。

    等到巳时过半,司仪请各方势力的代表陆续入场,来自礼山关的吴青走在最前面,坐在了台下左侧第一把椅子上。

    而其他人则跟在吴青之后,见到他坐下之后,才纷纷落座。

    因为王虎并不是一方之主,而且双龙岭的势力虽然可以在永阳境内称王称霸,但跟在座的这些人比起来也算不上什么,只能说是中等,远谈不上强大。因此他的位置在比较靠后的地方,林凡则侍立在他的身后,

    充当侍卫。

    吴青对着这里的很多人点头示意,其中就包括了王虎。很显然,这些都是他联络过,达成共识的一批人。

    大家也纷纷对吴青进行回应,看似彼此都心照不宣,不过到时候到底有多少人会出手,就是一个未知之数了。

    林凡暗中观察着这些人的反应,以做到心中大致有数。

    在他看来,虽然不知道这些人是否可靠,可从如今的情况来看,这次还真让这个吴青联系了不少人。

    在台下所有人都到场之后,却发现高台之上却仍然是空空如也,连个人影都没有。

    这让台下的众人有些不满,觉得云梦泽的这些人太过目中无人,端的是狂妄自大,小觑各方英豪。

    不过碍于云梦泽势大,出于对云梦泽的忌惮,最开始的时候大家也只是敢怒不敢言,就算是心中有气也只能憋在心里,不敢表现出来,以免得罪了如日中天的云梦泽,因此场面一时间有些尴尬和冷清。

    可是左等右等,王云烨等人就是不出来,这就愈加让人不满了。

    下面的众人都是一方豪强,平常都是蛮横惯了的,何曾受过这样的气。

    就算是以云梦泽的强势,这时也难以压制住众人的怒气,大家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都在小声的议论着王云烨的葫芦里到底买的什么药。

    “啪!”的一声,一个青衣汉子将手中的茶杯狠狠的摔在地上。

    他起身对众人拱手道:“各位,这云梦泽的大首领让咱们来参加这个什么奉天大会,他云梦泽势力大,咱也就给他面子,所以大家都来了。可他们竟然如此对待大家,实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有人带头拍了桌子,其他人的胆子也就大了起来,纷纷跟着起哄,反正法不责众,出了事自然有青衣汉子顶着,找不到他们头上。

    “是啊!这云梦泽太过分了,完全是没有把大家放在眼里!”

    “就是,就是!既然看不起大家,又何必让咱们来参加这个狗屁奉天大会呢?”

    “没错,要我说啊,咱们还不如打道回府呢,何必在这受这份窝囊气!”

    青衣汉子大跨步的来到了吴青跟前,拱手说道:“吴首领,王云烨如此作态,实在是欺人太甚。他云梦泽实力虽强,可咱们也未必就真的怕了他!吴首领,这里数你威望最高,大家都听你的,你就说咱们应该怎么办吧?”

    其他人巴不得有人替他们冲锋在前呢,更何况吴青确实是联系过这里面的大部分人,于是也纷纷附和青衣汉子,想让吴青出来主持局面。

    吴青面上波澜不惊,他轻轻抿了一口茶,这才放下手中的茶杯。

    他对众人拱了一下手,开口笑道:“张首领,还有其他各位首领,还请各位少安毋躁,我相信云梦泽的几位首领是不会让大家等太久的。请大家看在在下的薄面上,还是再等等,看看情况再说!”

    “如果等一会王大首领要是他们还不出来,在下一定为大家要一个说法,大家以为如何?”

    张首领也就是青衣汉子犹豫了一下,压下怒气说道:“好吧!既然吴首领开口了,咱们就再等等。可要

    是云梦泽还是这样,张某说不得就要大闹一场了,到时候可就不要怪在下不给吴首领这个面子了!”

    吴青笑道:“这是自然,到时候如果王大首领怪罪下来,在下愿与张首领共同承担!”

    “好!有了吴首领这句话,张某就放心了!”青衣汉子说完,回到了座位坐下。

    见到青衣汉子和吴青眼下还没有带头闹事的意思,其他人也就知道了现在没有空子可钻,于是胆气也就泄了,他们可没有做那只出头鸟的气魄,也就纷纷讪笑了几句,回到了各自的位子。

    林凡将发生的这些都尽观眼底,对这个吴青又高看了几分。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些人身在局中,有些事情自然体会不到,而林凡这个局外人有时候却可以看的很清楚。

    不难看出,青衣汉子其实是吴青的人,最起码两人已经联合起来,有着默契,而两人刚才的那一番举动,完全是一场戏。

    而青衣汉子的这么一闹,加上前些天吴青的奔走联络在众人心里留下的印象,今天在这里的这些人,便会不自觉的以吴青为首,以他马首是瞻。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礼山关的实力放在那里,这个才是一切的保证。

    今天在这里的都是人精,如果吴青麾下不是有着数百精壮悍匪,才没有人愿意搭理他,估计他也没有那个底气胆敢挑衅云梦泽。

    目前看来,也许连王云烨也没有想到,他谋划许久,才在这里举办这个奉天大会,竟然会阴差阳错的便宜了吴青。

    如果这次奉天大会真的被破坏,王云烨吞并各势力的计划失败,让这里的这些人给逃了出去,吴青便极有可能会成为这些人的盟主,以联合起来对抗云梦泽。

    到那时候他不仅没能扩大实力,反倒是将附近所有的势力得罪了个干干净净,而且还亲手为自己培养了一个大敌,那可就真的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至于吴青为什么现在还不出手对云梦泽进行发难,无非就是为了一个理字。

    他刚才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他对云梦泽没有恶意,一会如果和云梦泽起了冲突,那也是云梦泽太过倨傲,瞧不起各方势力,他是为了替所有人出头,既占了道理,也把其他人跟他绑在了一起。

    眼见吴青隐隐有要掌控局势的迹象,林凡知道,云梦泽可不会任由他这样下去,王云烨恐怕马上就要出场了。

    果不其然,林凡这边念头刚落,便听到有人喊道:“大首领,二首领,三首领到!”

    瞬间,所有人的注意就被拉到了高台之上,只见三人在护卫的保护下缓缓登上了高台。

    三人形态各异,都是中年人模样,中间一人身着紫袍,左右两人则身穿青衣。

    紫袍中年人笑着对着台下众人挥了挥手,便自然的坐在了中间的那把椅子上。

    左右两人也在他身后分别落座,对台下众人点头示意。

    这两人自然是廖广璞和黄新峰,林凡前几日都已经见过了,因此对他们兴趣不大。

    他目光只是在他们身上稍一停留,便看向了中间的那个紫袍中年人。这个人,才是今天的主角。

第九十六章:谶语

    台上的紫袍中年人很明显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王云烨,云梦泽的大首领。

    对于一直在安州境内活动的林凡等人来说,王云烨的大名早已是如雷贯耳。可他们到岛上已将近三日,这还是头一次看到此人露面,此前一直都无缘得见其人的庐山真面目。

    好奇之下,林凡定睛观看,此人身材并不高大,甚至还显得有些矮胖。可能是以前长年打鱼的原因,饱经风吹日晒,皮肤有些黝黑,除了一身锦衣华服,其他地方与寻常渔夫并无太大区别。

    这一席华美紫袍穿在他的身上,着实有些滑稽可笑。不过这些年来身居高位,此人倒也养成了几分威势,再加上云梦泽势力庞大,下面的人都得罪不起。

    故此大家虽心里对王云烨的装模作样多少都有些嘲讽,却也无人敢笑出声。

    云梦泽威压甚重,哪怕是下面的这些人在心里再不满王云烨等人的姗姗来迟,可等见到王云烨的时候,礼数也还是要做足。

    于是等王云烨坐定之后,众人纷纷弯腰行礼道:“见过王大首领!

    在王云烨之后,大家又朝廖广璞和黄新峰行礼:“见过二首领,三首领!”

    “嗯!”王云烨轻轻点点头,朝众人嗯了一声:“各位不用多礼!王某事务繁忙,故此来迟了些,礼数不周,还请各位多多担待!”

    拳头大的说的算,对于王云烨的托辞,众人自然不会当真,只能连说不敢。

    王云烨对他们谦卑的态度还算满意,于是笑着让众人落座。

    主客双方彼此又寒暄了一会儿,说着些不痛不痒的客套话,座下之人有一些机灵的更是少不了对王云烨一番阿谀逢迎。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面对群雄奉承,王云烨自然是倍感畅怀,免不了对这些人好生安抚。就这样一直过了小半个时辰,事情才算进入了正题。

    这时,众人中一人起身谄媚说道:“大首领号令群雄、威震四方,今日请我们来参加这个奉天大会,在下自是感到万分荣幸,可不知王大首领到底是所为何事举办这个奉天大会呢?”

    王云烨看了看他,笑了笑道:“朱头领不必着急,先请坐下!”

    等那名朱姓头领落座之后,王云烨又看向众人,缓缓说道:“我想除了朱头领之外,在座的各位也都想知道我找大家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吧?”

    听到王云烨的话,众人表情各异,不过却也无人不识趣,纷纷附和出声。

    林凡则趁机看了一眼那个朱头领,从刚才开始,此人身边便聚拢数人,独立于人群之外,对吴青和青衣汉子的话并不上心,明显与其他人格格不入。

    如今看来,这人恐怕已经在暗中投靠了云梦泽。为了避嫌,这才不愿与众人搅混在一起,免得引起云梦泽的不满。

    王云烨对下面众人的反应并不在乎,他只是笑呵呵的说道:“下面的事我不方便说,还是让二首领来说吧!”

    廖广璞闻言,从座位上占了起来,先是对中间的王云烨拱手行礼。

    然后他才清了清嗓子,不紧不慢的开口道:“不瞒各位首领,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半个月以前,我们的一些兄弟在湖中打鱼,打到了一条数尺长的大鱼。不过此鱼虽然罕见,可也算不得什么,因此兄弟们虽高兴,却也没有当做什么大事!”

    “只是后来在杀鱼的时候,有兄弟突然从鱼腹里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值守的兄弟看到之后大惊失色,不敢怠慢,于是连忙将这鱼以及鱼腹之中发现的东西,一并都献给了我们的大首领。”

    讲完事情的经过,廖广璞知道仅凭口舌之利难以让众人信服,于是对着下面的手下说道:“口说无凭,你们去把那条鱼抬上来,让大家都看看!”

    手下领命而去,不多时便有数人抬着一尾数尺长的大鱼来到了会场。

    见廖广璞把话说的那么玄乎,林凡虽不信,可也把视线投向了那条需要数人之力才能抬过来的大鱼。

    这条鱼不是什么名贵品种,不过是普通的青鱼而已。这种鱼在江南之地并不罕见,河流湖泊中皆有分布,江北之地要略少一些,但也不是什么不可得之物,因此算不得珍稀。

    林凡意外的是此鱼竟然格外的大,让生长在江南鱼米之乡的他亦未曾见过如此之大的青鱼,这条鱼伸展起来足足八尺有余,比寻常壮年男子还要高出几分。

    如此大的鱼,在这数百里的云梦泽恐怕也并不多见。

    况且此物在水下气力非凡,就算是发现了以普通渔民的小船也未必能捕获,还有可能会使得船覆人亡。

    因此这样的大鱼往往被渔民当做水里的精怪,一般不会主动捕捞,甚至有渔民会在遇到这种大鱼之后焚香祭拜,乞求保佑。

    不过这条大鱼早已经死了很多天了,自然没有了水里的神威。

    虽然云梦泽的人为了防止腐烂,用大量的盐将它腌制了起来。可秋日高温,依然难以避免的从鱼身上散发出无比的腐臭味,熏的旁边的人纷纷用衣袖捂上口鼻,可味道还是一个劲的往鼻子里钻,让人几欲晕倒。

    众人看过了鱼,廖广璞又小心翼翼的从前面的祭坛上拿起一个托盘,上面是一块明黄色的绢布。

    他说道:“这就是我们从鱼腹里发现的东西,大家也可以传看一下,但一定要记得不能有丝毫损坏,否则便是我云梦泽的生死大敌。哪怕天高地远,我云梦泽也必诛之!”

    手下人接过托盘,从下面各位首领面前一一走过,让他们仔细观察,却不允许触碰。

    此地众人都知道这块绢布才是最主要的,而至于那条鱼,关心的人并不多。

    虽然很多人也都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湖鱼,不过它已经死了数日,实在是太臭了,而且无关紧要。因此也就没有人愿意上去查看,都纷纷舍弃了大鱼,观察起了这块黄绢来。

    这块儿绢布并不精美,上面也没有什么绚丽的纹络和图案,甚至还散发着轻微的死鱼特有的腥臭味。

    但是却没有人能无视这块黄绢,只因上面有着鲜红的六个大字:“水泽兴,承天命!”

    吴青悄悄看了青衣汉子一眼,对他使了个眼色,于是青衣汉子起身对王云烨躬身道:“不知王大首领让我们看此物是何意啊?”

    不等王云烨答话,早已暗中投靠云梦泽的朱头领便开口道:“张首领,这还不明显吗?明黄色历来只有帝王才能穿戴,也只有天子才能用朱砂作墨,谓之朱批。”

    “这两句谶语就更明白不过了,水泽显然指的就是云梦泽,而水泽兴,承天命则说的是王大首领上承天命,当为天下之主!”

    说完他跪在地上,对王云烨道:“大首领,如今世间贪官污吏横行,以致民不聊生,故此上天示警,降下天意。”

    “大首领既承天命,就当上顺天命,下应民心,推翻这个腐朽的朝廷,还世间一个朗朗乾坤,使天下百姓安居乐业,重现太平盛世。”

    “在下愿率麾下兄弟归附大首领,任凭驱驰,绝无二话。在下也相信在座的各位首领,也都是和我一样的想法。”

    也许是觉得这位朱首领表现的不错,王云烨赞许的看了他一眼,这让他更加的卖力了。

    他对着其余众人说道:“各位以为在下说的如何?可有异议?”

    吴青众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虽然大家都猜出来了这次王云烨是要吞并诸雄,可如今事情摆到面前了还是不免面色沉重。

    最后还是张姓首领最先开口道:“我们敬重王大首领的为人,可如今就凭眼前绢布上区区的几个字,就想让我们俯首称臣,大首领不觉得有些太过异想天开了吗?”

    王云烨并未起身,俯视着下面众人,平淡的说道:“那张首领的意思就是不愿意了?”

    朱首领再一次充当急先锋,怒斥张首领:“张首领,你可不要如此不识时务,眼下大家虽然自称称霸一方,可说到底也不过是山匪流寇,充其

    量不过是小打小闹。看似威风八面,可说不定哪天就被官军剿灭或者死于火并,有何前程可言?”

    他随后又说道:“可如今要是投靠到大首领麾下可就不一样了,大首领顺应天命,如今起兵是志在争霸天下,定然是无往而不利。”

    “等到以后天下大定,各位可都是大首领座下的元老重臣,封侯拜相何足道哉?到时候封妻荫子,世享荣华,说不得到那时我老朱的前程,还要仰仗在座的各位了!”

    朱首领的巧舌如簧显然是说到了不少人的心坎上,有些意动,很多人低下头去,暗暗盘算着此事的利弊。

    吴青见到很多人的态度转变,要是再让他说下去,只怕局势只会更加的不利。

    事情到了这一步,他自然不能坐视,指望张首领这样的粗人来反驳朱头领的话也不现实。要想稳住当下的场面,只能是由他自己站出来。

    坐不住的他笑道:“大首领天命所归,在下等自然是心悦诚服。可此事毕竟事关山寨里所有兄弟的生死前程,在下虽名为山寨之主,却也不敢擅定,还是容在下回山与众位兄弟商讨过后再给大首领答复如何?”

    吴青一语惊醒梦中人,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就算是答应了投靠云梦泽,等他们将各方势力的人全都打散重组,彻底吞并消化之后,到时候就算他们反悔了自己等人又能如何?还不是只能坐以待毙,难不成还有谁能为他们讨回公道。

    求人不如求己,与其指望王云烨发善心信守承诺,还不如回到寨子里,到时候无论是战是降,只要有了手里的人马在,总不至于被人连皮带骨一点不剩的都给吞掉。

    于是众人纷纷附和道:“吴首领说的有理,还是要回山商议之后再定!”

    王云烨轻轻皱着眉头,脸色阴沉的说道:“各位,大家都是一方豪强,什么事不能自己做主啊?”

    “既然大家都说自己一时间难以下决定!那好,我这里备好了午宴,大家好好思考一下,饭后再作决定如何?”

    这很显然就是王云烨给众人下的最后通牒了,若是饭后还有人推三阻四的,此事恐怕就难以善聊了,少不得要有人血洒当场。

    王云烨的话说得不客气,可吴青此人有枭雄之志,为了对抗云梦泽,四处拉拢诸方豪强,忙活了这么久,他又岂能甘心坐以待毙。

    于是他身后的一名护卫突然不屑的出声说道:“哼!说的好听,还不是怕我们回去了便再难以控制,想在这里把我们一网打尽!”

    **裸的被揭穿面皮,王云烨气的脸色发青。

    廖广璞见状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连忙斥责那人道:“胡说八道,你算个什么东西,这里在座的都是一方豪杰,这里那轮得到你来说话!”

    朱头领见到主子生气,连忙站了出来,对王云烨说道:“还请大首领不要生气,属下初入云梦泽,寸功未立,心中自是难安。若是大首领信得过属下,此事交给属下即可!”

    王云烨面色稍缓,对朱头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此事就麻烦朱头领了!”

    朱头领谦卑笑道:“属下万万担不起麻烦二字!还请大首领放心,属下既已投在大首领麾下,定然尽心尽力,不敢有丝毫懈怠!”

    朱头领刚刚归顺,便以属下自称,实在是毫无气节可言。

    因此众人表面上皆不耻朱头领的为人,不过是不是有人暗羡朱头领占得先机,甚至后悔没有提前站队,在王云烨面前留下好印象就不得而知了。

    朱头领对众人的鄙视毫不在意,只是对吴青嘲讽道:“难道吴首领连一个下属都管不好吗?这样下去,说不得我就要替吴首领出手教训一下了!”

    说话的同时,朱头领一步一步的靠近吴青。

    就在他话音未落之时,他突然掏出一把匕首,深深地刺入那名护卫胸口,之后更是连捅数刀。

    “啊…你!”猝不及防之下,那护卫只是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便命陨于此。

第九十七章:异变

    事发突然,在场众人谁都没想到,从头到尾看上去都笑嘻嘻的朱头领会暴起发难,一言不合出手就是杀人。

    在场之人真是被他吓到了,一时间皆是不敢置信的看向他,即惊又怕。

    朱头领的这种凶戾,让在场所有人都不寒而栗。

    等到吴青反应过来的时候,这名跟随他多年的贴身护卫已告毙命,浑身鲜血的倒在血泊之中。

    他又惊又怒,气到说不出话来。而在他不被人察觉的眼神深处,甚至闪过一丝畏惧。

    他知道云梦泽这是在立威,杀了自己的护卫只是一个警告,意思很明显,如果自己要是再不识抬举,下一个要杀的,恐怕就是自己了。

    吴青心中既恨且惧,然而心慌之下的他也没有其他的解决办法,只能借愤怒来掩盖自己的慌乱。

    他用手指着朱头领,身躯不停的颤抖,怒道:“你,你!”

    一旁的张首领早已与吴青结成同盟,正所谓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只能与他同进同退。见到吴青此时已经方寸大乱,若是再这样下去,局面可就真的难以挽回了。

    他意识到自己不能在这里干等着,必须要为吴青站台。若是连吴青和自己都退缩了,定然会让其他人对云梦泽更加恐惧,甚至萌生归顺之意,那自己这段时间的折腾可就白费了。

    自己今日的表现,已是得罪了王云烨等人,就算自己现在归顺,等以后云梦泽秋后算账,也一定会拿自己第一个开刀。

    于是他上前一步,与吴青并肩而立,对朱头领冷哼一声:“朱觉,你不觉得这样做太过分了吗?此人就算有错,也罪不至死,更何况吴首领还在这里,他礼山关的人,更轮不到朱觉你来发落!”

    朱觉正在用一块白绢随意的擦拭着匕首上的鲜血,他的这种表现,完全看不出他刚刚才杀了一个人,而是就像只是杀了只鸡那么简单。

    听到了张首领的话,他也只是若无其事的抬头朝其看了一眼,再无其他表示。

    他神情淡然的说道:“张首领,此人胆敢对王大首领出言不逊,实在是罪该万死,不知张首领何来的罪不至死之说?”

    他像是完全没有把张首领放在眼里,冷笑道:“况且就算我不杀他,想来以吴首领对王大首领的敬仰,也不会放过他。此人既然该死,我杀了他有何不可?不过在下出于一时义愤,越俎代庖,倒是要向吴首领陪个不是了!”

    说完,朱觉朝吴青随便拱了拱手。

    在场的都是明眼人,任谁都看得出来,此举毫无诚意可言,所谓道歉更多的还是敷衍。

    吴青心中恨极,愤恨的盯着朱觉,恨不得敲其骨髓,饮其血肉。

    朱觉则全无察觉一般,随手将手中沾染鲜血的白绢丢在地上,把刚刚擦拭干净的匕首递到吴青面前,轻笑着向他问道:“吴首领,你看我手中的这把刀,是否锋利啊?”

    语气虽淡,话中的杀机却十分浓烈。

    众人脸色大变,朱觉的狠厉众人刚才就已经见识过了,可谓是杀人不眨眼。

    虽然都不会相信他敢在此时此刻杀了吴青,可谁也不敢说此人会不会真的发了疯,不顾后果的乱来。

    尤其吴青,更是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不自觉的后退了半步。

    他才一退,便意识到了不对,这无异于示弱于人,连忙止住了脚步。

    他刚才那下意识的一退,也无疑是等于让在场众人看出了吴青的胆怯,不少原本站在他这边的人也对其能否对抗云梦泽产生了动摇,心底也都有了更多的盘算。

    吴青也发现了这一点,再这样下去,人心不稳。于是他迅速镇定下来,面色恢复了正常。

    他知道,若是面对朱觉这种小人都无法对付,其他人又如何能相信他有那个本事能去抗衡云梦泽这个庞然大物呢?

    吴青在那一刻本能产生的一丝怯意,离得最近的朱觉自然不会察觉不到。

    他仰天大笑,不紧不慢的收回匕首,说道:“哈哈哈,名震附近州县的礼山关吴大首领,今日看来,也不过如此!”

    面对如此挑衅与嘲讽,吴青面色如常,仿佛听不出此人话中的讥讽之意,所要表达的不外乎就是眼前的这个朱觉还不配让他大动肝火,只能被他无视。

    他只是轻声说道:“今日血债,他日必由命偿,朱头领好自为之!”

    吴青的语气很轻,但透露出来的态度则是十分坚决。

    朱觉仍是全无顾及的大笑道:“在下随时恭候吴大首领前来讨债,在下倒是真想看看,到底是谁的命长!”

    朱觉态度狂傲,说完便欲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却被张首领叫住:“且慢!”

    朱觉略感诧异,回头看向他:“不知张首领还有何指教?”

    身为众人之首的吴青被折了颜面,吴青要保持气度,不能也不愿与其争斗,否则无论输赢都算是跌份。

    而张首领就少了许多顾忌,为了挽回局面,他自然不能就此善罢甘休,让朱觉就这样大摇大摆的离去。

    他抽出腰刀,直直的指向朱觉,冷哼道:“朱头领,你的刀利,那你来看看某家的刀如何,可能入得了朱头领的眼?”

    “此刀随我数年,某家一直细心养护,片刻未曾离身。若有机会,定要找朱头领一试锋芒!就是不知朱头领的这颗项上头颅,能受的住几下?”

    “放肆,速速放下刀,否则休怪我们不客气!”张首领动了兵器,负责护卫在两侧的云梦泽精锐可都站不住了。

    原本只是在一旁看那些势力们狗咬狗的他们担心这个张首领万一头脑发热,会对自家的三位首领不利,于是便也纷纷抽出兵刃,将其团团围住。

    朱觉本就是一个小人,依靠着见风使舵和不择手段才有了今天的地位,哪有什么气节可言。现在见到张首领杀气腾腾,心中胆气便已是去了七分。

    他虽然投靠了云梦泽,可也是为了自己的小命和荣华富贵着想,才不愿意为他们把自己的命给丢在这里。

    在朱觉这里,所谓颜面一文不值,小命才最重要。因此在张首领抽到发泄怒气之时,他几乎忍不住落荒而逃。

    要不是王云烨他们都在上面看着,只怕朱觉为了小命,连求饶的话都说出来了。

    直到张首领被云梦泽的护卫围住,局面被重新控制,他这才恢复了几分胆气。

    小人得志便猖狂,朱觉挥手让这些护卫给他刚开了一条道路,大摇大摆的来到张首领面前,对张首领冷嘲热讽道:“此时此刻,不知张首领手中之刀锋芒如何啊?首领英雄一世,刚刚更是豪气冲天,可我就站在这里,你又能奈我何?啊哈哈哈!”

    “你…!”张首领怒目圆睁,恨不得一刀结果了眼前的这个卑鄙小人,可如今若是不咽了这口气,今日必定身首异处。

    形势比人强,事已至此,由不得人逞强,为了这个无耻小人,丢了自己性命不值得。只能等到回山之后,再做打算。

    他怒吼出声,却无可奈何,只能是忍下这口气。

    就在准备放几句狠话,给自己找个台阶下,然后就此收手的时候。还没等他开口,异变再起。

    突然之间,只听破空之声骤然响起,一支羽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疾速而来,就在众人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这支箭已然命中了目标。

    张首领看着胸前的箭尖,眼神中露出迷茫之色。

    这支箭力道之大,从他的后心而入,又从前胸探出,可以说切断了他的所有生机,他已是必死无疑。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高坐在台上的王云烨等人。

    他没想到云梦泽竟然真的敢杀他,他可不是刚才的那一个小小护卫,死了也就死了。自己可是堂堂一山之主,麾下有着两百来号兄弟,杀了自己,难道就不怕自己兄弟的报复吗?

    无论真心或是假意,山上的那些兄弟都要打出为自己报仇的旗号,否则无法在道上立足。

    除非山上早已经有人被云梦泽收买,暗中投靠了云梦泽,里应外合之下一举吃掉自己的山头。

    可那样的情况下,他们直接找个机会私下除掉自己

    也就是了。自己一死,他们自然就可以吞并山寨,又何必在众目睽睽之下致自己于死地呢?

    如今各方势力齐聚,自己要是死了,兔死狐悲,难免会引起各路首领的反弹。

    难道云梦泽的势力真的已经大到了这种地步,达到了可以无视各方的程度?

    那自己和吴青这一段时间以来的的谋划还有何意义,落在他人眼里,自己等人岂不是如同上蹿下跳的跳梁小丑一般,徒惹人耻笑?

    张首领的目光死死的盯着王云烨等人,想要知道他们到底为什么敢如此做。

    但他却从王云烨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惊讶和诧异,这让他有些疑惑不解,难道这事真不是云梦泽做的?

    可除了他们,又有谁能在云梦泽老巢之内如此行事?

    但是如今的一切都已经与他无关,他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带着一丝疑惑,他的身躯轰然倒下,死不瞑目。

    朱觉原本觉得自己杀了吴青的贴身护卫作为投靠云梦泽的投名状,手段已经是足够果决狠辣,可万没想到云梦泽竟然直接杀了张首领。

    一山之主,竟然说杀就杀了,这份手段魄力远非自己可比,实在是令人胆战心惊。现在他有些怀疑自己投靠云梦泽的决定,到底是对是错。

    不过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如今也只能一条道走到黑,再无反悔的余地,否则第一个死的恐怕就是自己。

    将心中的惊疑都埋在心底,朱觉知道,眼前自己要做的就是做好自己狗腿子的本分,让云梦泽的人看到自己的决心和态度。

    于是他上前一步,一脚踩在了尚未完全断气的张首领的身体上。

    他趾高气扬的指着众人说道:“大家伙都看看,这就是胆敢与大首领作对的下场。你们中要是还有谁敢不识抬举,那他就是你们的榜样!”

    朱觉的嚣张气焰自然是让各路首领气愤不已,可张首领的尸体还在他的脚下,大家都怕自己要是出头,下场会不会变得和张首领一样。

    忧惧之下,在场众人一时间竟无人敢开口,只能面面相觑。

    好不容易制造出来的混乱,林凡自然不能就这么让云梦泽这么简简单单的就给平息下去,否则不就是搬起石头却砸自己的脚,白白便宜了云梦泽!

    于是他看了王虎一眼,王虎会意,直接掀了桌子,大声的朝朱觉怒吼道: “住口,你当谁都像你一样贪生怕死,心甘情愿与人做狗?在座各位,哪一位不是响当当的英雄好汉,岂容你在这里狗仗人势,大放厥词?”

    众人早就不满云梦泽的高高在上,更是难以忍受他们一言不合就杀人,短短时间内,竟然已有两人丢掉了性命,谁知道下一个会不会轮到自己?没人敢赌。

    如今既然有人出头,自然是群情激愤,而已经与吴青和张首领暗中联合的诸人更是如此,如果真的被云梦泽吞并了各方势力,他们这些曾经为云梦泽制造麻烦的人,下场可想而知。

    “就是,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一个小人,狗一样的东西,也敢对我们耀武扬威!”

    林凡见到时机已经成熟,不再犹豫,直接飞身上前。

    他抽出刀来,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一刀结果了朱觉。

    将他的人头举过头顶,最后更是将人头抛到了高台之上,人头一直骨碌碌的滚到了王云烨脚下。

    “你在干什么?”吴青惊慌的朝林凡喊道。

    事到如今,吴青也觉得事情有些不对,自己恐怕是被人给算计了。

    他是不想被云梦泽吞并,可是也从没想过在这里与他们火并,这里是人家老巢,真要是打起来,大家就这么几十号人,岂有活路。

    因此他并不想彻底与云梦泽撕破脸皮,最起码现在不想。

    可是还没等他想出如何平息这件事的对策的时候,张首领和朱觉就先后死了!

    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已经完全脱离了他之前的设想。

    他再也无法掌控局面,接下来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只怕是谁都难以预料的!

第九十八章:乱起

    王云烨看到脚下的人头,看着那朱觉到死都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不由得气的脸色发青。从他执掌云梦泽以来,这么多年还从没人敢向他如此挑衅。

    朱觉自作聪明,这般小人行径让他也有所不耻,死了也就死了,王云烨并不觉得如何。

    最让他觉得恼火的还是台下这些人的态度,不仅敢明着跟云梦泽作对,还竟然敢把人头丢到自己面前。

    其实以王云烨的精明,就在刚才张首领死的时候,他就已经隐隐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了。

    虽然他确实在周围埋下了精锐伏兵,可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想用武力解决这件事,要不留下的隐患太大。

    最好还是能够不战而屈人之兵,那才是他最想见到的结果。

    所以他对刚才张首领刚才的作为虽然不满,可也并没有发出动手的讯号。

    他只不过认为是手下兄弟担心自己的安危,害怕那个张首领会突然发疯,难以控制,伤害到自己等人,情急之下才选择了动手,因此并没有往深处去想。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他完全没想到能够有人能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做到这些。就在刚才之前,还一切都在掌控之中,怎么会突然之间变成了这样。

    甚至他刚才还在想,埋伏地点距离这里最近也有数十步,那支箭竟然还能穿胸而出,可见此人箭术之了得。

    最重要的是,自己手下有箭术如此了得之人,自己竟然从未见过,甚至没有听说过此人,实在是不应该。

    云梦泽马上就要招兵买马,正是用人之时。还想着一会儿一定要见见这个人,以后要对他多多提拔,不可能埋没了人才。

    可再往后的事情就让王云烨无法接受了,在有心人的煽动下,众人对自己、对云梦泽越来越不满。

    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要去弹压的时候,投靠自己的朱觉就已经被人杀了,人头还被丢到了面前,向自己示威。这么多年以来,自己何曾受到过如此屈辱?

    而屈辱就必须要用敌人的鲜血来洗刷,眼看这件事再难善了,他王云烨也不怕使出雷霆手段,将敢于反抗的人给干掉。

    既然你们不愿归顺,那就去死好了。于是他将桌子上的杯子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摔杯为号,一时间伏兵尽出。

    云梦泽埋伏在四周的不下二百人,将众人围在垓心,远处更是有匪众不断地赶过来,匪人越聚越多,看这架势是定要将要将众人剿杀当场。

    事情已经危急关头,王虎上前又踢翻了一张桌子,立在身前,为林凡和自己挡住飞来的箭矢。

    一面大声呼喊道:“各位现在都看到了,云梦泽的人早已在四周布下埋伏,如今要杀了我们。他们定然是早已经谋划好了,要趁今天这个奉天大会取我等性命,吞并咱们。什么狗屁的奉天承命,糊弄鬼去吧!”

    “束手就擒也是死,大干一场也是死,大家为何不轰轰烈烈的干一场大的呢?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总比窝窝囊囊的死在这里要好?”

    吴青从吃惊中回过神来,不自觉的看了王虎一眼,原本只是以为这些人有些本事,又敢于和云梦泽作对,这才想着拉拢他们。

    可现在的情况,让他有些拿不准了,他有些怀疑,这几个人到底是什么人?双龙岭什么时候出了这样的狠人,以他们的本领和手段,又怎会愿意屈居于游氏兄弟那两个莽夫之下?

    此时的吴青心里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这么莽撞了,在找他们合作之前,事先应该先调查一下他们的身份!

    不过他也知道,从这几人登岛到今天仅仅只有两三天的时间,就算他有这个想法,也没有机会让他慢慢去查。

    而且为了阻止云梦泽对礼山关的吞并,他只能联系一切可以成为助力的力量,就算当时就对这些人有所怀疑,自己多半还是会找上门,与他们进行联合。

    再说如今也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云梦泽已经动了手,如果他选择现在摊牌,必然会在本就

    各怀心思的众人之间引发内讧。

    这种危急时刻,在场之人要是因此失去了斗志,不能一致对外,他们这些人就只能在云梦泽的屠刀下引颈就戮、任人宰割了。

    当下就只有奋死一搏,才能有一线生机。

    于是他大声说道:“雷头领说的不错,王云烨处心积虑的开这个奉天大会,就是要置大家于死地。”

    “刚才那个朱觉是何其的嚣张,我的贴身护卫无辜惨死,张首领更是只不过说了几句公道话,便被当场杀害。这些行径,都是大家亲眼所见。”

    “现在,他们又要来杀我们了,我们绝不能坐以待毙。大家都是一方首领,手下都是精锐,定然可以以一当十,大家跟我杀出去,码头那边有船,只要到了码头,大家就能够活着出去。今日的账,来日再与他们算清楚!”

    各方势力各有各的想法,自然不可能万众一心,可如今他们到底是如何想的已经不重要了,除非现在就跪地求饶,向王云烨俯首称臣,否则要想活命,就只能跟随吴青林凡等人冲杀出去。

    可大家都是一方之主,不到最后一刻,又有谁甘心就此坐以待毙。于是纷纷出手,与云梦泽的水匪厮杀起来,向着码头方向冲杀过去。

    云梦泽的人也知道码头那边必然是他们突破的重心,这个方向的包围也就比其他地方要厚重许多。

    一方为了活命要走,一方想要一网打尽死死围住,厮杀一时间无比惨烈,片刻间便已倒下了数十人。

    各方首领带来的护卫都是自家精锐中的精锐,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一时间并不落下风,反倒是云梦泽,伤亡还要大于林凡他们这边。

    这些都是王云烨这么些年积攒下来的家底,看着手下兄弟们一个个的倒下,他的心里简直是像在滴血,只能让附近的兄弟尽快来援。

    均衡的局势很快被打破,面对云梦泽源源不断的后备兵源,众人虽精锐,可双方力量悬殊,大家难免久战不支,伤亡逐渐增加,局势开始向云梦泽一方倾斜。

    如果局面再继续下去,恐怕就会有人生出其他心思,为了活命向云梦泽投降甚至向其他人反戈一击也不是不可能。

    王云烨意气风发,正要一鼓作气,将他们通通拿下,以出自己心中的这口恶气。

    可就在这是,异变再起,又是一支箭矢飞来,正中王云烨的咽喉 。

    中箭的王云烨双手捂着喉咙干哼了几声,喘着粗气,却已经说不出话来,鲜血不停的从指缝里流出,染红了他的前襟。

    王云烨失血过多,眼皮一翻,就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事发突然,台上瞬时乱做一团,都围在了王云烨身边,查看他的伤势。

    还有许多护卫也冲了上来,他们手里拿着简易盾牌挡在外面,防备着射箭之人的再次出手。

    黄新峰虽是云梦泽的三首领,可他一直在两位结拜兄长的庇护下,从来都是顺风顺水,没有经历过太多风浪。

    岛上的事情向来都是大哥二哥做主,你让他平时作威作福可以,真要做事比起那两位首领还是要差了不少。

    要不然他也不会为了立威,在林凡登岛之初对他们一行人做出那般姿态。

    当时大家都还没撕破脸皮,林凡他们又远来是客,身为主人的黄新峰如此作为,落在他人眼里,这不是明摆着云梦泽这次邀请人过来不安好心吗!

    这种平白得罪人的事情,王云烨和廖广璞是不会做的,最起码不会做的这么明显,只会更加隐晦。

    只不过云梦泽势力庞大,这里又是云梦泽的老巢。在两人看来,这些人既然来到了这里,就已经翻不出什么浪花来了。老三虽是胡闹,可既然不会出太大问题,两人也就由着他的性子来,没有阻止。

    所以比起两位兄长来,黄新峰还是太过稚嫩,尤其是突然遇到这种变故,只能手忙脚乱的大呼小叫,不知应该如何做好。

    台上乱做一团,台下也没好到那里去,

    王云烨一直以来都是云梦泽的大首领,更是主心骨。

    如今他突然倒下了,对军心士气的打击不可谓不大,连包围都难以避免的出现了一丝松动。

    王云烨中箭倒下,云梦泽的人看得到,各方势力的自然也看的到,尤其是包围的松动,那可是实实在在的。

    众人一时间士气大振,对外围的冲击更猛烈了,大有冲破包围的态势。

    最初的混乱过去,比起黄新峰的六神无主,作为二首领的廖广璞就镇定的多了。

    此时他开始接管大局,一边让已经有些慌神的黄新峰带着王云烨去医师那里治伤,一边又指挥众人稳定局势。在他的安排下,云梦泽众人才算是稳住了脚跟。

    虽然一时间稳住了局面,但是王云烨的事对士气的打击却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恢复的,云梦泽已经难以恢复对场面的绝对压制。此消彼长之下,场面重新恢复僵持。

    而这,正是林凡他们想要看到的,要想火中取粟,不乱怎么能行。

    距离林凡等人数十步外的一处茅草房顶上,陈方舒正隐藏在这里。

    而在他的旁边,是两具云梦泽弓箭手的尸体。

    这两人原本奉命埋伏在这里,却只顾头不顾腚,对可能的危险一点防备都没有。于是还没等埋伏到别人,他们就反倒被陈方舒用匕首抹了脖子。

    云梦泽里应该是没人预料到埋伏圈外面会出事,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会场那边。

    加上陈方舒行事小心,直到现在都完全没有人发觉到这里的两个人已经死了,在陈方舒隐藏在这里的一段时间里,甚至都没人想着过来查看一下。

    射向张首领和王云烨的那两箭都是他干的,每当局势有所缓和或者趋于明朗之时,就到了他出手的时候了。

    这也是林凡他们提前商量好的计策,就是水越浑越好,场面越乱越好,这就是他们的机会。

    如今场面已成僵持之势,该到了收网的时候了。

    趁着场面混乱,陈方舒偷偷地从房顶下来,用早已准备好的火折子和一小罐火油,点燃了这座茅草房。

    云梦泽内水气重,茅草屋也颇为潮湿,等到火烧起来的时候,冒出来的是浓浓的黑烟,冲天而起。

    黑烟便是信号,何方张平一直在外围游弋,虽然知道里面已经乱了起来,却不知乱到了何种地步。如今黑烟升起,便说明时机已经成熟,到了他们行动的时候了。

    今天云梦泽的精力大多都放在了奉天大会上了,其他地方的防守并不如何严密,只要有心,就能发现许多漏洞。

    他们两人来到了岛上人口的居住区,趁其不备杀死了这里剩下的为数不多的护卫,开始大规模的放起火来。

    一时间浓烟滚滚,飞向天际,十数里外都清晰可见。

    火势越来越大,留守在这里的老幼妇孺呼天抢地,四散奔逃,整个岛上立时大乱。

    打到这个份上,双方都是伤亡惨重。尤其是没有补充的各方势力,更是伤亡大半,只剩下不足二十人还在苦苦支撑,包括林凡在内,人人带伤。

    眼看大家就要坚持不住,廖广璞也已经做好将他们一举拿下的准备。

    岛上突然的大乱无疑是打乱了廖广璞的所有计划,事关整个云梦泽的基业,他不可能坐视不理。

    只能匆匆带领大部人马去四处救火去了,只留下小部分兵力,继续围杀林凡等人。

    陈方舒汇合了何方张平之后,三人径直来救林凡。等到他们赶来的时候,众人中还能站起来的已不足十人。

    三个人都是生力军,又是突然杀出,对付早已疲惫不堪的水匪简直如同砍瓜切菜一般。

    更何况如今岛上乱成了这个样子,云梦泽的众匪担心在岛上的家眷,早已经无心恋战。

    如今见到众人有援军赶到,又如此生猛,便不愿死战,让出了一条道路,让他们冲了出去。

第九十九章:隐患

    永阳,云梦泽码头。

    出战之机已到,望着远处的滚滚黑烟,高文升却直立在船头,好像陷入了沉思。

    直到安州过来的那两名参将出声提醒,他才恍然回过神来。

    “高大人,如今您布下的暗探已经把讯号发出来了,您看咱们是现在就出发,还是再等等?”其中一名参将问道。

    高文升愣了一下,才说道:“既然如此,战事紧要,那就出发吧!”

    “是!”身后众人一起拱手道。

    主官一声令下,早已在岸边等候良久的船队便迅速开始行动了,朝着浓烟升起的地方进发。

    云梦泽水况复杂,为了防官军围剿,水匪们所在之处更是芦苇浅滩密布,根本行不得大船。

    所以这次除了高文升除了这艘用以调度指挥的船是州里从水师调来的楼船之外,其余船只多是一些从附近渔家征调来的渔船。

    依靠这些小船,要载两千人,可不是简单的事。这些船大的能载十数人,小的就只能载四五人就已经显得十分拥挤了,再加上需要运载的军械缁重,这些船大大小小加起来竟有两百余艘。

    而这么多人和船一起行军,看起来蔚为壮观,倒也有那么些意思。

    要是在以往,莫说手里只有区区两千人,就是再给他两千,高文升也是绝对不敢带着他们深入云梦泽水匪腹地的。

    这里是水匪的主场,这么多人进入到这密不透风的芦苇荡中,就跟进了**阵差不多。而且这里河网浅滩密布,王云烨在这里经营多年,到处都是他们布下的陷阱和哨探。

    这么人生地不熟的,就带着人愣头愣脑的闯进去,面对着早就严阵以待的匪军,恐怕逃不出来几个,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不过如今不一样了,远处的浓烟就是最好的路引,可以直抵水匪腹心。加上水匪内部已经出了大乱,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可以把他们一网打尽。

    尤其是匪首王云烨已经打算要扯旗造反的情况下,消灭他们,并将他们的计划呈报朝廷。等于说是防患于未然,真的可以说是大功一件,这等良机,高文升岂会放过!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大军已经到了水匪所在的这片芦苇荡外围。

    再往前,高文升的大船便进不去了,作为这次行动的主将,他只能在外围坐镇,不能以身犯险。否则万一遇事,导致全军失了指挥,那才叫弄巧成拙。

    高文升故作轻松的对身边两位参将说到:“接下来的事情,就要麻烦两位了。等到此间事了,我上报朝廷,为两位请功!”

    两位参将笑道:“高大人说的哪里话,守境剿匪乃末将等份内之责。况且这事从头到尾都是县令大人在谋划,要说功劳,也是县令大人的功劳。我等不过是负责最后的收尾而已,岂敢居功。”

    另一名参将也笑道:“最近高大人连立大功,就连我等身在安州都听说了永阳这边匪患已经基本平定。如今又加上今天这份大功,高大人说不得要连升数级啊!我等在这里先提前恭祝大人高升了,哈哈!”

    战事为重,容不得许多客套,两人说完,便告辞离去。各自从战船下到了小船上,准备指挥自己的麾下向前开进。

    高文升目送他们离开,就再次陷入了沉思。

    在这次从云州回来之前,知州大人已经跟自己透露过风声了,自己的政绩和功劳,都已经上报朝廷,吏部已经有消息传出来,自己的官职将会往上调一调。

    知州大人甚至说如果这次事成了,自己立下大功,报到朝廷之后,加上以前的功劳,最少能够官升两级。

    而据自己所知,安州六品及以上官职并无缺额,也没有听闻州里哪位大人要有所调动的迹象。很明显,等着自己就只能是外调他地。

    升官发财当然是天大好事,高文升得闻消息之后要也是极为激动。只是如此一来,等此间事了,林凡等人对自己也就再没了用处,如何解决反倒是一个麻烦。

    林凡本事不小,有自己压制才会功劳不显,自己一走,无人再能钳制于他,相信他很快就能崭露头角。

    然而自己贪功在前,已是得罪了此人,此人虽不明说,但心中对自己的怨恨显然不会太小。

    若是让其得志,贪功之事有朝一日难免会东窗事发,因此只要他们活着,对自己便会是一个不小的隐患。可林凡毕竟是朝廷命官,自己寻常也奈何他不得。

    高文升心思百转,最后还是狠下心来,与其在走之前留下隐患,还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在这里彻底把麻烦都解决。

    左思右想,高文升终于下定决心,便也就不再犹豫。他传令道:“传令众军,此战事关重大,为防万一,绝不可放跑一个贼人。凡是作贼人装扮者,格杀勿论!”

    旗手领命,迅速将高文升的命令传达下去。

    两名参将见到旗令感到有些奇怪,要知道这里面可是有这高文升的线人在。格杀勿论,是否太过绝情了些。

    不过他们并不了解其中内情,也就没有多想,还以为高文升是为了这次行动万无一失,稳妥起见才做了这样的决定。

    他们只是觉得此人好狠辣的心思,竟然将自己的属下说卖就卖,实在是令人不寒而栗,更令人不耻。看来以后还是要离他远一些才好,免得被人卖了还不自知。

    可不管再怎么说,毕竟高文升才是此战的主官命令传达下来,他们就要执行,阵前抗命的罪责,他们可承担不起。

    就在大军向着芦苇荡开进的时候,林凡他们再次陷入了苦战。

    他们好不容易突出重围,来到了码头,却发现这里的船只早已经被云梦泽的人全都给弄走了。

    如今前方是茫茫大泽,后方是数不尽的追兵,前后皆是死地,众人已经陷入了进退两难的绝境。

    看着周围还在不断围上来的云梦泽匪军,吴青有些颓丧,他苦笑道:“想不到我吴青一世豪杰,竟然丧命于此!”

    其实他知道,在王云烨受伤之前,他们还有投降的可能。

    可事到如今,王云烨重伤,眼看就要活不成了,不管王云烨是死是活,云梦泽的人是无论如何都要为他报仇的,事情至此已再无转圜的余地。

    吴青知道的事,其他人心里也清楚,如今投降已是再无可能,唯有背水一战。说不定还能死个痛快,要是落到云梦泽匪军的手中,不知还要承受怎样的折磨。

    于是

    又是一场奋力拼杀,时至如今,林凡这边还活着的不过八人,更是个个带伤。

    要不是云梦泽大部都被派去各处灭火了,剩下的人也士气低落,面对已经抱有死志的众人在气势上不占优势,否则恐怕林凡这边人数只会更少。

    就在众匪想要最后一鼓作气,拿下这些人的时候,突然一阵喊杀声从四周传了过来。还不等众匪军明白过来,便是箭如雨下,无数的箭矢朝他们飞了过来。

    云梦泽众匪一时间伤亡惨重,连忙各自躲避。

    等到那些人临近,看到那些人身上装扮的时候,更是吓得魂飞魄散,一个个惊慌失措道:“官军,是官军!官军来了,官军杀进来了!”

    面对着官军的剿杀,众匪吓破了胆,犹如神兵天降的官军对本就士气低落的他们冲击太大了,水匪们顾不得继续围杀林凡等人,纷纷向着深处逃窜。

    由于林凡这边人少,官军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众匪那边,所以林凡他们这边倒是没受什么损失。

    吴青等人也是又惊又怪,官军怎么会突然到来。

    不过大家都不是什么好人,而是为祸一方的山贼首领,虽然才因为官军的到来逃脱大难,可也不会为此而高兴到哪里去。

    现在才真的是刚出狼窝就又入了虎口,云梦泽的水匪想要他们的性命报仇,官军又何尝不想拿他们的脑袋请功呢?众人有苦难言。

    趁着官军的注意力放在那些四散逃走的匪军身上。众人连忙找了一处还算隐蔽的藏身之所。

    等到稍微喘了口气,吴青把目光看向了林凡等人,面带审视的问道:“雷头领,敢问你可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剩下的两人闻言大惊,戒备的看向林凡他们,说道:“吴首领是什么意思,难道雷头领他们早就知道官军会来?”

    吴青并不傻,而且他很聪明,就在刚才他已经发觉到事情不对劲了,可是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他根本就没有机会去细想。

    直到刚才官军的到来,各种线索串联起来,他才恍然大悟。

    恐怕这一切都是官府布的局,为的就是借着这个奉天大会的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

    这样一想就说的通了,怪不得这个所谓的雷头领这么容易就同意了自己的拉拢,而且在会上总是在关键时候火上浇油,好像唯恐天下不乱似的。

    原本只是以为此人脾气暴躁,那名年轻人更是桀骜不驯,现在看来远远不是那么简单。

    在奉天大会的时候,他手下的这三个人并没有出现在会场,那他们是去了哪里?又做了什么?他们暗地里到底都做了哪些谋划,这些全都不得而知。

    还有射死张首领的那支箭是从哪来的,又是谁射伤了王云烨?以及那无缘无故为何会突然烧起来的大火,莫名其妙消失又出现的三人,这一切的一切,要说没有眼前的这些人得影子,他无论如何都是不相信的。

    他们这些人恐怕不是什么双龙岭的山贼,而是官府派来的暗探。这样一来,一切就都明了了!

    林凡知道身份已经暴露,不过事到如今也没有了再隐瞒下去的必要。

    他轻笑道:“吴首领果然聪明,可惜却还不够聪明!”

第一百章:张平

    吴青正要问他为何说自己还不够聪明时,却突然发现有人从背后捂住了自己的嘴,随后便感觉脖颈一凉,一股殷红的鲜血从颈下喷涌而出。

    他知道,他要死了,在他倒地的时候,他发现另外两名幸存下来的首领也如同他这般倒在地上,鲜血如注。

    在他失去意识之前,只听到那个年轻人淡淡说道:“真正的聪明人,是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摊牌的!”

    林凡轻轻出了口气,吴青死了,至此所有来参会的各方首领全军覆没,剩下的就只是清剿云梦泽的水匪了,而这也已经用不到他们几个了,他们可以功成身退了。

    几轮箭雨之后,官军开始登岸。

    官军上岸之后的表现,却让林凡发现了一点不对。这些占据了绝对优势官军竟然毫不留情,丝毫没有留下活口询问的意思,完全的不管不顾,见人就杀。

    这样的反常引起了林凡的一丝警觉,可还没等他出声提醒,神经已经紧绷了好几天的张平见到自己人过来,一下子放松了下来,突然从他们藏身之出冲了出去。

    事情发生的太快,林凡没有来得及拉住他,只能着急的低声喊到:“不要!”

    可惜张平并没有听到,他一边走一边向不远处的官军喊到:“兄弟们,我们是武关巡检司的人,我们大人在这里………!”

    不等他说完,一阵箭矢飞来,尽数射在他的身上。

    张平一下子倒在地上,不敢置信的看着身上的箭矢,仍在喃喃说道:“我们…我们是武关巡检…司…!”

    见到与自己一直要好的张平倒在血泊之中,何方就要冲出去。

    情急之下,陈方舒只能拉住他,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吼出声。

    林凡不知道官军是没有听见张平的呼喊还是有意为之,但是官军的态度让他知道他们现在绝对不能出去,否则必死无疑。如今只能先逃出去,才能再做他想。

    眼见官军马上就要到这边查看,他强忍住眼泪,压低声音怒吼道:“走!”

    他们不敢久留,拉扯着还在挣扎不已的何方向远处逃走。

    到了一处无人注意的水边,他们一人咬了一根苇管,强忍着身上的伤痛,潜伏到水下,互相搀扶着,慢慢的向着外围遁走。

    他们的运气不错,官军正忙着在岛上剿杀水匪,在外围的防护并不严密。

    在小心避开了官军眼线之后,到了一处浅滩的时候,他们甚至发现了水匪留下的一条小船,应该是临时从码头安置过来的,如今倒是便宜了林凡他们。

    船只并不大,但放下他们四人还是绰绰有余,他们就这样慢慢的向外划。

    虽然他们不辨方向,也不知路径,但是往着冒烟的地方相反的方向划,就肯定不会有错。

    他们路上还要随时注意着官军动向,以免碰上。

    因此等到他们划出这片芦苇荡的时候,天色已经大黑,一轮半月出现在高空,月色并不甚明亮,周天星光闪耀。

    远处依稀可见官军船上火把传来的光亮,而官军们的呼喊声已经微不可闻。

    林凡他们不敢久留,借助星光辨认了一下方位,绕开官军所在之处,匆匆朝着永阳方向划去。

    在岛上,经过半天的厮杀,战事也已经逐渐落下了帷幕。

    高文升此时正在船舱中听取两位参将的战报。

    在听到王云烨伤重而死,廖广璞顽抗到底,被乱箭射死,而黄新峰也在为了保护王云烨的尸体的时候被乱刀砍死。

    听完这些,纵然以他的心性,也忍不住长出了口气。

    云梦泽三贼伏诛,众匪几乎被全歼。无论如何,这次的功劳总算是到手了。

    不过他并没有放轻松,而是问道:“这次来赴会的各路势力首领的情况都怎么样?”

    一名参将回到:“当时的局面太乱,等我们赶到的时候,各路势力的人已经死的差不多了。经过指认,包括礼山关首领吴青在内的众匪的尸体几乎都已经找到。咱们这次可以说是大获全胜啊!”

    高文升的眉头皱了起来,“几乎?那就是说还有人没找到了?”

    那名参将不知道面对如此大胜,高文升为何却还显得有些不太高兴。不过他还是回到:“是,经辨认,目前其余势力的人都已找到,只有双龙岭的人,到目前为止还只找到了一具尸体,包括敌首在内的其他人暂时还未曾找到。”

    “不过末将等已经派人去找了,只是现在岛上堆尸如山,实在是太多,逐一筛查恐怕还需要点时间。”

    他还以为高文升是担心此战有人逃出,未能全功。

    于是接着说道:“大人放心,末将等这就传令下去,让兄弟们注意排查,绝对不让一只苍蝇从这里逃出去。”

    高文升没想到自己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如今还没有发现林凡他们的尸体,在他的心里有一种预感,林凡他们恐怕已经逃了出去,不在这里了。

    他的心里隐隐感觉到有些不安,但是又不能在其他人的面前表现出来,只好说到:“嗯,你们吩咐下去,让兄弟们仔细一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要在天亮之前把结果报给我。”

    见到高文升如此在意这件事,两名参将只能应是。

    高文升揉了揉眉心,说道:“你们先下去忙吧,我想一个人静一下。若是有了他们的消息第一时间报给我!”

    在两人走远之后,高文升握紧了拳头,狠狠的砸在身前的书案上。

    他没想到事情到了这一步,两千官军,下了格杀勿论的军令,竟然还是失去了林凡他们的消息,万一要是让他们逃了出去,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今天的事瞒是瞒不住的,以林凡的聪慧,就是猜也能猜到是自己做的手脚。

    况且这么多人都知道这条军令,就算自己特意没有让巡检司的人参与这次行动,林凡他们早晚也能查到。

    他们要是选择上告州府还不可怕,大不了就推说下面

    人误会了他的意思,解释一下也就过去了。相信看在以他一直以来在州府的经营以及这次的功劳上面,知州大人也不会太过跟他为难。

    对于熟稔官场规则的高文升来说,在这安州之内,只要是按规矩来,就没什么可怕的,这件事虽然不小,可他还是自认为能够压的下去。

    他就怕林凡他们不按规矩来,行匹夫之勇,匹夫一怒、血溅五步。要是时时刻刻都要担心路边会不会有人冲出来要自己的性命,那才叫可怕。

    所以他怕的不是林凡的官职和这件事泄露出去之后会造成的影响,那样做奈何不了他,对他造不成太大的威胁。

    他怕的是林凡这个人,万一此人为了报复不管不顾,安排人刺杀自己可就麻烦了,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高文升不安的在船舱里四处踱步,如今最紧要的是确认林凡他们到底死没死,如果他们真的逃走了,下一步又应该如何应对。

    就这样,一宿没睡的高文升终于在天亮时分等到了消息,可惜这个消息的结果却并不是他想要的。

    两名参将名人带着一些被俘获得水匪指认岛上那些尸体的身份,不过岛上的青壮几乎都已经死于官军之手,剩下的都是一些老幼妇孺,无疑又为辨认增加了几分难度。

    这些人折腾了一夜,才终于将那些青壮之人的尸首辨认的差不多了,而其中并没有高文升想要的人。

    至于剩下的一些都是一些老幼妇孺的尸骸,并没有多大的价值,林凡他们在其中的可能性并不大。

    高文升最后的一丝侥幸之心破灭了,林凡他们果然逃了出去。他只能开始思考如果林凡他们再次出现在面前的应对之法。

    半晌之后,高文升下令道:“将除了那个双龙岭使者之外的其他尸体全部枭首,用来给兄弟们报功。将所有的战利品和俘虏装船,另外将此处全部烧毁,片瓦不留,以绝匪患,然后启程返航。”

    高文升的命令被有条不紊的执行了下去,他最后甚至下令将整个芦苇荡焚毁,火光冲天。

    在忙活了大半个时辰之后,船队开始返回永阳。

    等到船队靠近永阳码头的时候,时辰已是临近午时,码头上满是已经得到消息过来等着迎接他们的官吏和百姓,好不热闹。

    远远的望见船队,百姓们欢呼雀跃。他们不知道这几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会在乎这里面的凶险。

    他们只知道这次胜仗,可以让他们暂时不用再受水匪之祸,可以好好的过几天安生日子,他们是真心实意的为这次胜仗欢呼。

    等到船队靠岸的时候,更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人声鼎沸。目睹此情此景,就连高文升这样的文士这时也顿生豪迈之感。

    可他的好心情也就到此为止了,因为他在迎接的永阳众官吏中,看到了除县丞和主簿杨远望之外,还有一个人,那就是他如今最不想看到的人,林凡。

    此时的林凡身着九品官衣,就站在县丞身侧,脸上带着微笑,看着船队由远及近。

第一百零一章:尸首

    事情还要回到半天以前,林凡他们四人划着船靠近岸边的时候,时辰已经约莫要到了亥时末。

    但几人虽然靠岸,但危险还未真正远离。他们顾不得休息,连夜赶回到巡检司。

    “站住,什么人?”林凡不在的这几天,安宁让巡检司加强了戒备,尤其是入夜之后,在现有的值夜人员之外,更是加派了人手巡视。

    因此在发现有人在接近巡检司之后,值夜士兵马上示警出声,并把弓箭瞄准了几人,而得到示警的巡视小队,也迅速的赶来支援。

    “是我,林凡,方舒和王虎他们也在!”对于士兵们的反应林凡还算满意,他大声回道。

    “是大人回来了,快去叫安教头!”听出了林凡的声音,巡检司的士兵们放松了许多,连忙让人去找安宁过来,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他们还是没有给林凡他们开门。

    安宁这几日的日子并不好过,云梦泽这么大的战事,自家大人又以身犯险打入了云梦泽内部。可到了大举进攻的时候,县令高文升却以林凡不在、无人主持的由头不让巡检司参战。

    由于不知道高文升暗地里到底有什么盘算,安宁这几天是寝食难安。

    从云梦泽那边传来的动静来看,现在明显是已经打起来了,可巡检司却不能参战。事关林凡他们的安危,安宁怎能不急!

    林凡他们回来的时候,安宁正急的在屋子里抓头发呢。得知林凡归来的消息,他喜出望外,急急忙忙的跑了出来。

    在林凡的房间包扎了伤口,换掉了身上湿漉漉的山贼衣服。

    安宁让人打开大门,带人出来迎接,可当他看到林凡他们的这一身装扮和凄惨的模样,又发现竟然只有他们几个人,没有其他人互送,张平也不在了,便觉得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他疑惑道:“大人,你们这是怎么了?”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回去再说!”林凡说道。

    “是!”以安宁对林凡的了解,他现在既然不说,那就有不说的道理,于是他也就不再问,而是把他们接了回去。

    等到穿上官衣的那一刻,林凡这才感到心中安稳,也是直到这时,他们才算是真正的安全了,可以放心的喘口气。

    已经压抑了一路的何方这时候最先忍不住,他哭道:“大人,张平他死的冤啊!我们拼出性命来为朝廷办事,没想到到头来没有死到贼人手里,反倒却死在了自己人手中。属下实在是为他感觉到不值啊,求大人为他做主啊!”

    陈方舒也对林凡说道:“大人,我也觉得这件事里面有蹊跷,不像是误伤。张平在冲出去的时候已经表明了身份,我那些官军应该不是完全没有听到,却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甚至连一句问话的举动都没有,明显是有意为之。”

    “因此我不认为如果他们找到了我们,就会耐心听我们的解释,恐怕最大的可能也会是直接下杀手。”

    陈方舒说的很有道理,所以林凡才不让他们急着冲出去,只可惜没有来得及拉住张平,让他白白丢了性命。

    林凡说道:“事情确实很不对劲,官军在登岛以后,明明已经掌控住了局势,岛上的山贼虽众,却也已经没有了反击之力。”

    “如果这些官军知道咱们在岛上,接到了接应咱们的命令,出手不会如此狠辣,一定会尽量留活口,询问咱们的下落。”

    “照我看,他们不但未必接到了这种命令,而且事实只怕还正好相反,说不得他们接到的命令就是格杀勿论。”

    安宁这时从他们的话中也听出了问题,又结合这几天高文升的反常动作,这让他对事情的真相也猜出了几分。

    虽然被林凡安排坐镇巡检司,并没有参与这次行动。不过他毕竟跟随林凡最久,对他的话也是最先反应了过来。

    “大人是说高文升是要过河拆桥,准备趁着铲除云梦泽的这个机会把大人也除掉。”

    其他人闻言也惊出了一身冷汗,这才明白

    高文升为何要这么做!

    陈方舒这还是第一次了解到官场争斗竟然如此残酷,昨日大家还在一起客客气气的有说有笑,怎么今天就在背后捅起了刀子!

    他有些不敢置信的吃惊道:“可大人毕竟是朝廷命官,在吏部登记造册的,不是无名小卒。他高文升虽说是县令,平时贪功也就算了,可他真的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杀朝廷命官?”

    林凡想了一下:“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我不过区区九品巡检使。这么大的战事,死上一两个九品官算不了什么,只要他在战报上写一句救援不及,力战殉国也就够了。”

    “只要我死了,这次的功劳就都是他的了。朝廷只会管事情有没有办成,至于这些细微的旁枝末节,上面没有人会下来查的。而且以我对高文升的了解,此人冷酷绝情,且贪得无厌,这种事他做的出来。”

    林凡苦涩一笑,“这半年多的时间,立下了这么多功劳,想必咱们的这位县令大人马上就要升官了。他一调任,我对他也就没了用处了,反倒成了威胁。要不他也不会如此的急着除掉我,以绝后患。”

    对于此事以及林凡他们的遭遇,安宁最为愤愤不平:“这些功劳都是大人和兄弟们用命换来的,被他平白占去不说,竟然还想着要杀大人,实在是可恨至极。”

    林凡摆摆手,“如今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最重要的是这件事要如何解决。”

    陈方舒虽然对此经历不多,却也知道此事极为棘手。

    他说道:“高文升若是调任别处,到时候他拍拍屁股走人了,如此一来,就算这件事是他做的,也不好办了啊!”

    何方急忙擦干眼泪,仍是微微哽咽的道:“那怎么办,难道就这样放过他,张平就这样白死了不成?”

    林凡安抚了一下何方,让他不要着急:“现在的这些还都只是我们的臆测,并没有真凭实据,也不一定就是他做的。现在咱们要做的就是等,你们几个回去后好好睡一觉,休息两天。”

    他又对安宁说道:“安宁,明天你跟我走一趟,去码头接高文升,我到要去看看,这件事到底是不是他做的。”

    安宁担心道:“可大人你的伤,不如你也休息一下吧,要不我怕大人的身体撑不住。”

    林凡摇摇头:“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这些小伤不妨事的。”

    说完这句,他的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浓浓的恨意。

    他双拳紧握,恨恨道:“这件事不是他做的还则罢了,如果真是他做的,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杀我兄弟者,便是我的生死仇敌,我纵然拼上性命前程不要,也必报此仇。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何方平日里就与张平关系最好,可以说是形影不离,闻言感动的跪倒在地上。

    哭泣道:“属下愿誓死追随大人,百死不悔!”

    其余众人也十分动容,纷纷跪倒:“属下等愿誓死追随大人,百死不悔!”

    林凡扶起了何方,也对其他人说道:“大家都起来吧,莫要如此。都快些回去休息吧,等明天我的消息。安宁你也去休息一下,等天亮咱们就出发。”

    众人依言散去,等到辰时初,林凡让人帮他和安宁备好马,两人又带着几名军士充当护卫,便向永阳码头赶过来。

    …………

    “林巡检、林巡检在哪里?”

    高文升的船已经停靠在码头上,刚一下船,他就直直的奔林凡过来,用力抓住林凡得手,眼神仔细上下打量着林凡。

    他关切的问道:“林巡检无事便好,你可不知,我在这云梦泽里遍寻林巡检不着,可是差点就把我急死了。”

    “没想到自己林巡检竟然已经自己回来了,如今看懂林巡检安然无恙,我这颗心才算是安稳了下来。不知林巡检在云梦泽中是否受伤?”

    林凡抽出了手,拱手笑道:“有劳大人关心,是受了点伤,不过都是一些皮外

    伤,不碍事的,休养几天就好。”

    被林凡抽回手的高文升有些尴尬,呵呵笑道:“无碍便好,无碍便好啊!”

    “林巡检既然有伤,当好好修养才是,又何必前来码头呢!”

    “大人今日得胜而还,身为下属,岂有不来迎接之理啊!”林凡回道。

    “唉,林巡检拘泥了,本官岂是那种不通情理之人!”高文升笑呵呵的说道。

    “哦,对了!不知林巡检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本官竟然丝毫不知?”

    林凡答到:“在官军登岛之后,我便知大局已定,我等留在上面也帮不上什么忙,又加上身着匪衣,怕引起官军的兄弟们误会,也就提前回来了,没有提前禀报大人,还望大人见谅。”

    高文升像是对林凡的话全不在意,笑道:“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说实话,在岛上没有发现林巡检的踪迹,我还以为林巡检遇险了呢!”

    “如今见到林巡检好好的站在这里,我才知道,是我杞人忧天了。以林巡检的本事,对付几个小毛贼,又怎么可能会出事。至于有没有禀报,不妨事、不妨事的,啊哈哈哈!”

    林凡谢道:“如此,下官便多谢大人宽宏大量了!”

    寒暄过后,高文升突然正色道:“有件事我正要告诉你,原本我是准备亲自送到巡检司去的。不过既然你来了,现在交给你也是一样的。来人,快抬上来!”

    高文升挥挥手,身后便有两人抬着一副担架走了上来。

    担架上蒙着一块白布,很显然,白布的下面是一具尸首。

    尸体从头到脚都被遮盖的很结实,高文升指着担架上的尸体,故作悲戚道:“林巡检,打开看看吧!”

    林凡当然知道这是什么,他双手颤抖着,缓缓的掀开了覆盖在尸首上的白布。

    担架上,张平就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不动不跳,不悲也不笑,就那么一动不动的躺着。

    张平生性活泼,跟巡检司里大部分人都合得来,要是按照他的性子,平日里断没有如此安静的道理。

    他的遗容已经被整理过了,脸色平和,看上去很安详。脸上和身上的血污都被擦拭过了,擦的很用心,没什么残留。身上的箭矢都被人拔出,又给他换上了一身干净衣衫,是朝廷的官衣。

    林凡双手扶着担架,看着眼前这个昨日还在一起欢笑的兄弟就那么躺在上面,像是睡着了一样。

    可是他永远都不可能再醒过来了,再也不能起来叫他一声大人,跟在他身后,对着他笑了。

    此时的林凡再难压抑心中的悲苦,黄豆大的眼泪从林凡的眼眶不停的落下,砸在他的手背上,又从手背滑落,溅湿了用来覆盖张平尸身的白布。

    林凡无声抽泣,他虽哭的无声,但观者无不感同身受,气氛也一时冷寂下来了。

    高文升轻轻拍了拍林凡的后背,轻声安慰他道:“林巡检不必过于悲伤,如今云梦泽三大贼首均已伏诛,各方势力首领的首领也全都伏法,这样算是给这位兄弟报了仇了!大仇得报,想必这位兄弟若是在天有灵,也一定会感到欣慰吧!”

    林凡擦干眼泪,低着头说道:“大人说的有理,我想张平的在天之灵,也一定想要报仇吧!”

    由于林凡掩饰的好,高文升并没有听出林凡话中的言外之意。

    他点点头:“原来这位小兄弟是叫张平吗,可惜了,年纪轻轻就已遭遇不测。不过他是为国捐躯,本官一定会上报朝廷,请朝廷厚厚抚恤他的家人,以慰英灵。”

    “如此就多谢大人了!”

    林凡又说道:“今日大人剿匪功成,是个喜庆日子,我和张平在这,各位大人和百姓们也不好庆祝,我这就带他回家,不在这耽搁大人了,不能在这向大人贺喜了,望大人莫怪。”

    高文升自然不会阻拦:“林巡检说的哪里话,俗话说死者为大,林巡检不必在意我,自去忙吧!”

第一百零二章:送行

    林凡整理着张平的衣服,对着他好像睡着的面容,轻声说道:“走,回家了!”

    眼下既然已经接到了张平的遗体,林凡和安宁就不愿意再在码头那里多做耽搁。他们向附近的百姓租了辆牛车,载着张平的尸首,赶回巡检司。

    张平的遗骸需要安葬,他是本地人,自然得葬在他们张家祖坟。

    在回到巡检司之后,林凡托人去挑了口上好的棺木,然后他亲自将张平的灵柩送回到家中。

    早在林凡他们从云梦泽回来之后,就已经派人向张平的父母通报了张平殉国的消息。因此林凡他们到这里的时候,张平的父母已经在这里等着了,就连张平的灵堂也已经在搭建了。

    重阳丧子,这对于已经年迈的张平父母来说,打击不可谓不大。虽说自他当兵吃粮之日起,心里早就有了准备,可真到了这一天,还是难以接受。

    但是他们并没有去责怪林凡,张平平日里回来探亲,也没少跟他们说林凡的事。他们知道林凡是一个好人,更是一个好官,他们更知道自己的儿子是心甘情愿的追随着这个人,他们也就并没有去为难他。

    但是二老在隐隐中表现出来的疏离感,林凡还是能感觉到的。他们对林凡很客气,却显得生分。

    见到二老如此,这让林凡更加感到愧疚,这还还不如狠狠的骂他一顿,甚至打他一顿,都可以让他更好受些。

    不过林凡理解二老,毕竟在他们看来,正是因为跟随眼前这个人去执行任务,自己的儿子才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而且为什么其他人都可以好好的回来,继续活蹦乱跳,而自家儿子就只能躺在棺材里,永远都回不来了。

    林凡并没有将张平死在自己人手里的事情告诉他的父母,只说他是在与匪寇作战的时候阵亡的。

    因为林凡知道,如果让他们知道了这件事,除了让二老更添悲戚之外,于事无补,甚至有可能会闹出大乱子来。

    他们不过是两位普通的老百姓,又上了年纪,若是不管不顾的去报仇,哪里会是高文升的对手。

    以高文升的狠毒手段,只能让他们枉自丢了性命,到时候他林凡可就罪孽深重了。

    所以林凡绝不能让这种事发生,否则他无法向九泉之下的张平交代,至于报仇的事,交给他就好。

    林凡无颜在张平家多留,在处理好张平的丧事之后,他让人留下来一些银两,酒匆匆告辞。

    而在从张平家离开的时候,他就已经暗自下定了决心。他一定会给这件事一个交代,张平也绝不能就这样无缘无故的白死。

    等林凡回到巡检司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独自待在房中,也没有让人点灯。

    经过这次的试探,林凡已经基本上确认这件事就是高文升刻意为之。否则以高文升的性格和对自身官威的看重,他在码头的时候绝对不会这么好说话。

    至于如何核实,他已经传令给白玉清,让她利用得月楼的情报网,去向当日参战的官军打探。

    他到要看看,在他们拼死拼活的跟水匪作战的时候,这个高文升到底下达了怎样的命令。如今得月楼的情报网已经初步搭建起来了,相信不出两三日,就会有结果传递到他手上。

    房中漆黑一片,林凡静静的坐在椅子上,思虑着下一步应该如何行动。

    做下了这样的事,让他放过高文升是不可能的,不过依照目前的情况来看,高文升恐怕在永阳待不了多长时间了。

    可若是在永阳境内动手,就难免会留下痕迹。高文升毕竟是朝廷命官,这次又立下了这么大的功劳,可以说他是现在安州官场上最为炙手可热的一个人物。他要是无缘无故的出了事情,朝廷必定会严查。

    朝廷毕竟是朝廷,到时候追查下来,想要完全不露马脚,很难;可万一要是有蛛丝马迹留下来,后果就不堪设想。

    谋害朝廷命官,到时候自己死了还不要紧,怕是就连父亲和林家都会受到牵连。

    如今最稳妥的办法,就是等。等高文升调令下达,在他动身之后,在半路上把他给解决掉。

    不过,这样做的难度也同样不小。现在还不知道高文升到底要调往何处,因此也就很难提前做好准备。

    不仅如此,还要把自己和巡检司从这件事的嫌疑中摆脱出去,而这首先要做的,就是不能明面上和高文升撕破脸皮,这一段时间还要与他虚与委蛇下去。

    一切都还急不得,要从长计议,所幸林凡他们现在还有时间。

    果然,在三天之后,白玉清派人把她们这一段时间打探出来的消息汇集整理之后,都送到了巡检司。

    而她送来的这些消息,也恰恰证实了林凡的猜想。

    又过了一个月,时间已经进入了初冬。

    就在这时,有关高文升调任的吏部文书也终于到了,根据吏部的调令,高文升将调到北边的申州担任通判一职。

    通判品级为正六品,分掌一州粮运、水利、屯田、牧马、防务等事,是知州的副手。也是这一州之内,是除了知州和同知之外的真正实权人物。

    对于高文升这个七品县令来说,这次升任正六品的申州通判,无疑是等于他在官场上往上跨越了一大步。

    在调令下达以后,永阳各级吏员和富绅不敢怠慢,连续数日为高文升举行了盛大的庆祝活动,就连林凡都偶有参加。

    虽然现在已是初冬时节,寒风已有冷冽之感,却依然还是挡不住高文升如今的春风得意。

    最近的他不仅在官场上官运亨通,财运也是不错。

    高文升平常就贪,如今要走了就更是变本加厉。

    在他的各种明示暗示之下,县衙下面的那些人都是人精,谁敢不识相,都早早的为他准备了一份厚礼。

    而那些富绅豪商亦是如此,知道高文升就要高升了,他们那里得罪的起,更是备下了厚礼,生怕送的晚了就会引起他的责怪。

    至于高文升,那可是毫不客气,对于富绅和下属送来的贺礼,他都照单全收,也算是临走之前发了一笔横财。

    崇平十年十月十八,宜出行、嫁娶;忌动工、开市。

    而这一日,正是是高文升动身前往申州赴任的日子。

    今日,整个永境内阳有头有脸的人物基本上都到了,都前来相送高文升赴任。

    这些人脸上无一不是带着真诚的笑,口口声声都是恭祝县令大人高升,其实在心里面都把高文升给骂了个狗血淋头,恨不得这个王八蛋早点滚蛋。

    一段时间以来,为了最后捞上这一把,高文升可

    是把大家给折腾的不轻。为了打发这条饿狼,在座的各位哪一个没有大出血,这才满足了他的胃口。

    不过好在今天他终于要走了,大家就都可以好好松口气了。

    此时的高文升志得意满,心情极为不错。看着今天来送行的人群,再看看那满满装了好几马车的财物,由不得他不高兴。

    直到他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人,他才从心底里升起一丝隐忧。

    那个人正是林凡,这时的他也混迹在前来送行的人群中,不过并没有太靠前。在这么多人里也就不太显眼,也正是因此,在一开始的时候,高文升并没有注意到他。

    见到高文升的视线在看自己,林凡朝他点点头,拱手示意。

    高文升也对他轻轻颔首,算作回礼。

    虽然他从没说过,也没有再做过其它对付林凡等人的行动,可这并不代表高文升忘了这件事。

    相反的是,自从上次剿灭云梦泽水匪之后,高文升害怕林凡等人报复,便一直派人暗中盯着巡检司,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要第一时间告诉他。

    他之所以不动,只是因为他没有机会,否则林凡绝对活不到今天。

    可令他奇怪的是,从那日回来时候,林凡他们竟然没有任何动作。

    既没有向朝廷揭发他贪功和意欲杀人灭口的事,也没有私底下找他摊牌,借此威胁他,以提出一些条件。就好像是从来都没发生过这些事一般,就那么一直的风平浪静。

    在自己要调往申州的调令到达永阳之后,虽然自己没说,可那个林凡竟然也为自己准备了一份厚礼,这就更让高文升感到意外了,也让他更加的不安。

    难道是因为这个林凡不愿意得罪自己,想把这些事都一举揭过?

    可按照他的了解,林凡可不像是这么好说话的人啊,恐怕是这个人心中有着更深的算计,这才如此沉得住气!

    总之,最近发生的这一切,都让高文升百思不得其解。

    想不通的事就不去想,今天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高文升喝了杯酒,摇摇头将这些赶出脑。

    不管这个林凡到底有是着怎样的打算,现在都不重要了。

    今日之后,他高文升就要离开永阳了,不论这个林凡想做什么,都没机会了。

    今日一别,纵然日后有再次相见的机会,也不知道是多久以后了。

    如果林凡真有和解之意,不抓住以前的事情不放,他也不介意释放一点善意,这件事就此揭过最好。

    因为他知道,以林凡的本事,只要不死,想要在官场上混出一些成绩来,并不会太难。

    官场如战场,多个朋友多条路,就算是做不了朋友,最好也别做仇人。官场凶险,没有谁想要给自己找个死敌出来。

    双方的仇恨虽然不大可能化解,但既然以前没有抓住机会除掉他,林凡现在又选择了隐忍,他也就不愿意太过咄咄逼人,双方就此别过,井水不犯河水最好。

    酒过三巡,日已升高。高文升见到时候不早了,就起身说道:“诸公,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时候已经不早了,本官就不在此耽搁大家时间了,这就告辞了!”

    众人连忙起身相送道:“大人路上多多保重,我等可还盼着大人早日故地重游呢!”

第一百零三章:下场

    高文升在向众人告别之后,就转身上了一辆马车。

    他一面让车夫赶路,一面向送行的众人说道:“诸位不必再送,山高水长,来日方长;今日虽一别,可只要有缘,我与诸公就总有再见之日!”

    “你这吃不饱的王八蛋,最好这一辈子都别再见了!”众人心中暗骂。

    “大人慢走!”可不管大家心里怎么想,在在表面上自然纷纷应是,行礼送他离开。

    在经过提前修整的官道之上,高文升的车队开始缓缓移动,前往申州方向。

    林凡站在人群中,盯着车队渐行渐远,直到淡出视野。

    良久之后,他才回过神来,仰头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他神色平静,自言自语的说道:“话虽是不错,只可惜你应该是等不到这一天了!”

    林凡到永阳赴任也已经近一年了,虽说他一直忙于公务,不怎么交际,也很少出来应酬。

    但是就他做过的那些事来说,可以说整个永阳就没有不知道的,所以此时在这里的人,基本上都认识他。

    不过在他刻意压低声音之后,他说话的声音并不大。

    这里又人多嘈杂,左右之人也就并没有听清林凡说了什么话,只是有一人觉得他好像开口说了句什么。

    于是那人有些好奇的向他问道:“林大人刚刚在说什么?”

    林凡对此人笑了一下,说道:“没什么,不过是一句感慨而已,没什么打紧的!”

    大家毕竟不熟,林凡又是官场上的人,自己得罪不起。所以此人见到林凡不愿意多说,那他也就识相的不再多问,转身与其他人攀谈起来。

    冬日初寒,如今高文升既然已经走了,天寒地冻的,也就没有人想要在此多做停留。在大家相互客套一番之后,人群逐渐三三两两的散去了。

    等到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林凡也收回视线,不打算再留在这里。

    他走出亭子,翻身上马,催马直奔武关而去。

    就在他回到巡检司驻地的当夜,安宁也悄悄的回来了。

    整个巡检司,除了林凡等少数几个人之外,其他人根本就不知道安宁曾经出去过。对于他消失的这几天,林凡他们只说对外说他染了风寒,一直呆在屋子里养病。

    安宁这次回来没有惊动其他人,而是直接来到了林凡这边。

    林凡先是在屋子里升起了炭火,让他烤了烤火暖暖身子;又递给了他一张刚烤好的饼子,让他先垫垫肚子。

    然后才问道:“怎么样,饿了吧,这次肯定是把你累坏了!不过这件事交给其他人我不放心,只能你去做,倒是辛苦你了!”

    林凡的关心让安宁很感动,他用力啃了一口饼,含糊不清的说道:“不碍事,不累。咳…咳…咳咳!”

    话还没说完,他就因为吃的太快,让饼屑给呛到了。

    见到他狼狈的样子,林凡连忙递给他一碗水,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帮他顺气。

    等安宁咳嗽轻了一些,他才笑着说:“别着急,慢点吃,这又没人跟你抢。先喝

    口水缓缓,别噎着了!”

    安宁咕咕的喝了一大口水,这才缓了过来。他不好意思的对林凡笑了一下,继续对付手中的大饼。

    林凡拨了一下炉中的炭火,让火烧的更旺些。直到见安宁恢复的差不多了,他才继续问道:“这次的信送到了吗?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安宁嗯了一声,说道:“事情很顺利,信送到了。而且因为他们拿不准我的身份,也就没有敢太过为难我!”

    他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就是不知道大人为何选中了他。经过我的观察,这个四首领在三人中实力最弱,与其他两个人比起来差了不少,大人为何不从另外两人中选一个呢?那样岂不是更稳妥吗?”

    林凡笑了笑,解释道:“自从吴青死了之后,礼山关便群龙无首。如今剩下的三位首领彼此之间相互的明争暗斗,为的都是坐上这第一把交椅的位子。”

    “礼山关实力强劲,总共有悍匪五百余人;而这其中大约有一半是吴青的嫡系,只听吴青调遣,不属于这三人中的任一派系,只有剩下的一半才分别听命于三人。”

    “二首领和三首领实力旗鼓相当,手下都有着近百人,只有这个四首领实力最弱,手底下不过四五十人,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坐上第一把交椅的可能性也就最小!”

    “不过这样最好,咱们这次给他送过去的这份大礼才最有用。原本他是最不可能坐到那个位子的,可是有了这封信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你想想,吴青死于云梦泽,而这次围剿云梦泽的罪魁祸首就是高文升。只要他能抓住或者杀了高文升,他就可以获得那些原本忠于吴青的人的支持,而他也就一跃成为了礼山关实力最强之人,手下超过三百人,你说那两人还如何跟他争?他坐上下一任大首领的位子岂不是成了板上钉钉的事?”

    “安宁,你说如果你是这个四首领,看到这封信,你会怎么办?”

    安宁点点头:“要是我肯定会死死抓住这个机会,绝不能让这个高文升跑掉,因为这几乎是我当上大首领唯一的机会了。”

    林凡敲了一下他的脑袋,调笑道:“孺子可教也!不管他心里是不是真的想要为吴青报仇,只要他还想坐上那个位子,他也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然后他又继续说道:“至于我为什么不直接把信交给二首领或者三首领,那是因为这样做虽然方便,可是却会让礼山关的实力分布变得失衡。”

    “如果是四首领坐上了大首领的位子,虽然那时候他的实力最强,可是剩下的两人联合起来,还是能与他抗衡一番的,只要他脑子不傻,就不会想着一下子吞掉剩下的两股势力。”

    “当然了,他脑子傻了最好,这样他们自己窝里斗,斗个两败俱伤,地方官府正好可以抓住机会剿了这股匪寇。”

    听到这里,安宁也终于明白过来了,他说道:“原来如此,咱们要是把信交给其他人,那人原来的实力再加上吴青手下的支持,就会对剩下的人形成绝对的优势,从而一家独大,就算另外两人联手也无法对抗他,肯定会被他给吃掉,从此礼山关就归了他一人。”

    林凡叹了口气。“你说的没错!而我这样做是因为无论是对当地百姓也好,还是对官府也罢

    ;一个派系林立、各自为战的礼山关,总好过一个铁板一块的礼山关。如今咱们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林凡话说完,看着风尘仆仆的安宁,笑了一下,说道:“好了,你这几日也辛苦了,回去吧!别想这么多,今晚好好休息一下,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是大人,那我就先下去了!”安宁吃完了饼,他拍掉落在手上和衣服上的饼屑,向林凡告退。

    安宁出去以后,林凡又叹了口气。

    若非必要,他也不愿借助山贼之手报仇,如果可以的话,他更愿意上报朝廷,让朝廷来公正处理此事。

    不过现在官场上的乌烟瘴气,身在其中的林凡最清楚不过。除非他表明身份,借助家世和父亲的身份来压制地方官员,让他们按照自己的意思来办理,这样才能拿下高文升。

    否则就算是他上报朝廷,也只能是石沉大海,地方上最多做做样子,并不能拿高文升怎样。而如果高文升打点、运作的好,地方官府可能连样子都懒得做。

    可如果这种事也要他搬出家世来以势压人,以后若是遇到其他事,他又该怎样办呢?难不成事事都要靠家里的势力来为他遮风挡雨?

    那他放着好日子不过,辛辛苦苦的从江州跑到这淮南道的穷乡僻壤来做这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是为了什么?他这近一年来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所以在他得知高文升的调令内容之后,他思来想去,也觉得只有这样做才最好。既然不能通过正常渠道来让高文升得到他应有的下场,那他也不介意用上一些其他手段。

    至于其中的隐患,他也想到了,无非就是这件事要是传了出去,他落下一个通匪、谋刺朝廷命官的罪。如果这罪名坐实了,他必死无疑,就连江州林氏也保不了他。

    只是在他们的有意隐瞒之下,这个四首领并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他也吩咐安宁来回的时候注意潜藏踪迹。相信以他的本事,不至于被人追踪而不自知。

    而他所写那封信上面也没有落款,就连笔迹也是仿照前人书法所写,查不出什么来,因此也不必过于担心。

    最重要的是,吴青是直接死在了他的手上,说起来林凡与礼山关的仇恨还要在高文升之上。所以就算有人发现可能是林凡做了这件事,然而只要是没有直接的证据来证明这件事,恐怕也不会有人去相信。

    而至于这个四首领会不会信他们在信上所说,按照商议去截杀高文升,林凡并不担心。

    因为这是那人唯一的机会,不管他信与不信,总是要去试一试的。

    …………

    半个月后,一则消息传回了永阳,在短短半天之内就轰动了整个永阳城。

    消息说高文升在前往申州赴任的路上,路过安州与申州交接之处时,遇到了礼山关的山贼。

    不止财物被山贼所截,而且在山贼得知高文升的身份之后,他本人也被带到山寨剖腹剜心,用以祭奠死在了云梦泽的大首领吴青,可以说死状极为凄惨。

    而在申州山贼中,此时也流传着一件极为奇怪的事,原本最不被看好的礼山关四首领突然异军突起,坐上了吴青死之后一直空悬的大首领之位。

第一百零四章:流民

    高文升身死的消息传回武关,要说最高兴的,一定是何方了。

    把巡检司里的事情都暂时交给安宁他们几个,林凡瞒着其他人,只带着何方一个人来到了张平的坟前。

    何方轻抚着张平的墓碑,双目垂泪,他喃喃道:“张平,好兄弟!哥哥知道你死得冤,现在高文升那个狗贼已经死了,你也可以瞑目了!”

    说到这里,他抱着张平的墓碑,泣不成声。

    来之前,林凡特地去得月楼置办了几盒点心和两坛好酒,用以祭奠张平。

    林凡用力拍开坛口的泥封,他把一坛酒缓缓倾洒在张平的墓碑前,另一坛酒则被他拿在手里,自己一小口、一小口的饮着。

    “咳咳!”斜倚在墓碑上的林凡不小心被酒水呛了一口,连连咳嗽。

    “大人!”停住哭泣的何方关心的看了过来。

    林凡向何方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不用担心。

    他苦笑着看了看手中拎着的酒坛,看来出来这么久了,自己还是不习惯喝酒,以后还是要多练练才好,要不然以自己现在的酒量,实在是太不像话了些。

    林凡不自觉间又喝了一大口,辛辣的烈酒烧灼着他的肠胃,背后冰凉的墓碑则在侵袭着他的心肺。

    知道张平的父母不愿意看到自己,所以张平下葬那天,林凡并没有过来,只是托人送来了这块石碑。

    张平的墓碑是用一整块青石板打磨而成的,上面的碑文是林凡亲手所书,而后找石匠依样雕刻上去的。

    其实以张平的家境,是舍不得给他立这么好的碑的。

    张平的家里不算富裕,要不然张平也不会去当兵。

    他家里除了已年迈的父母,还有一个哥哥,那是个老实巴交、不善言辞的庄稼人,一辈子就只会伺候家里的那几亩薄田,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前几年张平的大哥娶了亲,现在也有了两个孩子,从那以后,家里的日子就更加的苦了。

    张平的嫂子是一个颇为凶悍的泼辣女子,以前张平在家时,没少被他嫂子挤兑和奚落,说他整天在家不干正事,就知道混吃等死。张平会从家里出来,除了是为了份粮饷,其中也未必没有他在家待不下去的原因,谁曾想这一走还不曾建功立业,便落得个这般结局。

    张家人是觉得对不起张平,尤其是他那个老实到过分的大哥和他以彪悍闻名的嫂子,一个是觉得自己当初多拦一下就好了,就不会出现这种事;一个更是内疚不已,觉得是自己逼走了张平,才害死了他。

    可人死不能复生,活人的日子还是得接着过,就靠自家几亩地产的那点东西,如果都用在张平的后事上,那只怕接下来的一大家子人都要喝西北风了。

    林凡不会为此去苛责张家人,他甚至知道,他留给张平父母的那些银钱,在他离开之后也都被张平的嫂子讨了去。

    但二老都没有说什么,他这一个外人也就不愿多管,再说那妇人虽泼辣,可也不到对二老不孝的地步。那些钱,大多还是会花在二老和两个孩子身上,林凡就更没必要去管了。

    林凡将剩下的大半壶酒水倾倒在墓碑的基座上:“前几日没有来送你,希望你不要怪我,这酒就当是给你赔罪了!”

    “大人,有人过来了!”见林凡想一个人喝闷酒,便自觉去不远处查看动静的何方这时说道。

    “嗯!”林凡应道。

    他扶着墓碑站起身来,拍了拍沾染在身上的尘土,又擦拭了一下墓碑上的碑文:“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走了,等下次有时间再来看你!”

    接过何方递来的缰绳,林凡翻身上马,他最后看了一眼张平的坟莹,向何方道:“走吧!咱们私自拜谒,让张家人知道了不好。”

    祭奠已毕,两人不再停留,直接赶回了巡检司。

    前来与儿子叙旧的张平父母赶到这里的时候,两人已经走远。

    虽未得见,然而二老看着留在地上的两个空酒坛和酒水印记,还有摆在那里明显是价值不菲的供品,不难猜出来者究竟是谁。

    林凡和安宁对于高文升的下场早有预料,这件事也是林凡亲手谋划,高文升之死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大事。可对安州等地的官场而言,此事带来的震撼极大。

    礼山关的胆大妄为,竟然敢截杀朝廷命官,这无疑是极大的刺激到了安州和申州两地官府。

    这些山匪贼寇平时劫掠一些百姓也就算了,只要不是太过分,又时常懂得孝敬,这些官老爷们也就懒得跟他们计较,平常剿匪也都是做做样子,应付了事。

    可他们如今竟然连朝廷命官都敢杀了,那这还了得。

    官员也是人,也都有妻儿老小,好不容易考取功名出来做官,那是为了功名利禄、光宗耀祖的,可不是为了过来担惊受怕的。

    再说了,如果官府连官员的性命都不能保全,还会有谁在乎官府的威权,朝廷的脸面又要往哪里搁。

    总而言之,礼山关这次可是捅了马蜂窝了,安、申二州的各级官员,无不想要踏平礼山关。

    这既是为了给世人一个交代,更是为了让那些存了轻视朝廷威严心思的人看看,朝廷的威严不容侵犯,否则就会落得个什么下场。

    因此两州官场摩拳擦掌,只待等到来年开春,冰雪消融之后,就一举荡平礼山关。

    不过人算不如天算,一场突如其来的天灾,一下子打乱了所有的计划。

    崇平十一年春,中原大旱。

    这一场大旱几乎使得中原道各州县的夏粮全部绝收,这对原本就艰难度日的百姓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

    与此同时,北境战事吃紧,可国库里没钱,朝廷又只能下令在今年的赋税之外再增收辽饷,以充做边关战事之用。

    连年天灾,老百姓本就活不下去。官府税吏又咄咄逼人,对于交不出税银的百姓轻则打骂,重则关入大牢,逼迫家人典当房屋田产来救人,无数百姓被逼的家破人亡。

    各级官吏更是借着这个机会上下其手,个个捞的盆满钵满,哪里会去管百姓死活。

    中原大地,饿殍遍野,百姓易子而食,死难者伏尸于路,任由野狗争食。

    官迫民反,民不得不反。百姓没有活路,只能从贼,一时间无数人奔赴陈州,投奔所谓的兴王陈兴隆。

    这使得原本已经在朝廷围剿下显得颓势的陈兴隆死灰复燃。

    这时的他已经拥兵数十万,不仅击退了官军围剿,反而还攻下了亳州、宋州、颖州等地。而陈兴隆还不满足,兵锋甚至直指洛、梁两州,天下哗然。

    而洛、梁两州若有失,则中原道全境危矣。自古得中原者得天下,逆贼若得中原,其势将再难阻挡,北上可危及京师,南下则可直取江南,又或者西进关陇,无人可制!

    中原道的重要性朝廷不会不知道,但如今陈兴隆声势浩大,战事陷入不利,朝廷只能严令中原道总督周畅全力围剿。

    所幸周畅用兵有方,调集中原道之军,先后在梁州等地击败陈兴隆麾下大将刘清源所率领的十万大军,再次将兴王军压制回宋州等地,夺回了主动权。

    只是如今陈兴隆手中的兵力,已远超周畅所率领的官军。因此官军虽数战皆胜,可也无力再进行大规模的攻城作战,只能采取围困之策,不断的消耗兴王军。

    至此,战事恢复胶着,朝廷与流寇在宋州等地展开拉锯战,均伤亡惨重。

    战事旷日持久,最终吃苦的还是百姓。

    数年来战事不断,中原道几乎已成焦土,对于没有活路又不愿从贼的百姓来说,只能是选择背井离乡,流离失所。

    而如今天下纷乱,北方已无净土。大多数的百姓只能选择南下,去觅那一线生机。

    虽然这次大旱以中原道受灾最为严重,可淮南道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地处较北的申州、光州、寿州等地也都发生了情况不等的旱灾,甚至屡屡有饿死人的情况发生。

    其中又以申州受灾最为严重,州内各县粮田大多都减产甚至绝收,各地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饥荒。

    不仅本州灾民需要赈济,从中原道逃难过来的流民也需要安抚。

    各州衙门此时都忙的焦头烂额,哪里还会有时间去管礼山关的那点破事,只能先放置在一边。

    ………

    申州,罗山县石方镇,一处官府设下的粥棚。

    粥棚才刚刚设好,等待施粥的百姓已经围了过来,在粥棚外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如果不是有差役维护着秩序,恐怕粥棚都会被这些饥民给踩破了。

    “怎么才这么点啊?”一名面容枯瘦、身材瘦小的老妪端着手中那碗清的能够看清人影的粥,弱弱的向正在施粥的差役问道。

    差役没好气的说道:“去去去,一边去,就这么多,爱喝就喝,不爱喝就滚。不想要,连这点都没有!”

    “可是这拢共也没几粒米啊,这么点东西怎么能吃得饱啊,请您行行好,无论如何再多给点;我孙子都好几天没吃东西了,现在又发了热症,还等着这粥救命呢!”老太太向他乞求着。

    差役更不耐烦了,指着老太

    太身后的那些人说道:“哎哎!我说你这个老太太,你怎么回事啊,没看我这正忙着的吗?你孙子没吃东西?那你问问在这等着的这些人,哪个不是好几天水米没打牙了?你在这里搅闹,其他人怎么办?”

    差役的话引起了在这里排队的人对老太太的不满。纷纷朝老太太说道:“就是啊!你快点吧,大家都等着呢,我们也都好几天没吃东西了。您老就行行好,打完了粥就快点走吧!”

    虽然大家都知道老太太很可怜,但是那又怎么样呢?如今这世道,自己都还顾不过来呢,再去管别人的闲事就太奢侈了。

    群情激愤之下,老太太无奈,只能端着碗,颤颤巍巍的离开粥棚,想着赶紧回去把粥给正在发病的孙子喂下。

    老太太满头银发,年纪已经很大了,加上这一段时间的饥饿劳累,身体吃不消,所以走的很慢。等到她好不容易回到住的地方,粥已经有些凉了。

    说是住的地方,其实这里只是流民聚集起来临时歇脚的地方而已。

    大家都是逃难而来,条件好的,头顶还能有块遮挡的东西;而像老太太和孙子这种,现在垫在孙子身下的那张破草席子,就已经算是他们身上最值钱的物件了。

    容不得她歇半口气,因为孙子还在等着她的这碗粥呢!

    老太太小心翼翼的分开人群,生怕碗中本就不多的稀粥洒了半点。

    她走到孙子旁边,蹲在地上,一只手轻轻的推着孙子的身体,柔声呼唤道:“宝儿乖,醒醒,起来喝粥了,先把粥喝了,喝完再睡!”

    她接连喊了两声,可地上的幼儿却毫无反应。

    老太太的手忽然就僵在了那里,她这时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了。

    半晌之后,老太太才回过神来。

    她把粥碗放在一边,用双手抱起把孙子,想把他有些冰凉的身体给搂到怀里。

    她的动作很慢,也很小心,生怕稍一用力,就弄疼了怀中的孙子。

    将他抱起来之后,她一手轻轻拍着孩子的后背,打着节拍,口中还哼着那首她哄孙子入睡的时候经常唱的儿歌。

    “杨柳儿活,抽陀螺;

    杨柳儿青,放空钟;

    杨柳儿死,踢毽子;

    杨柳发芽,打拔儿。”

    老太太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妇,会唱的歌不多,这支歌儿是她最擅长的。从儿子小时候再到孙子,她都是唱着这支歌子哄他们入睡的。

    唱着唱着,老太太突然抱着孩子的尸体放声大哭起来,痛苦而无力。

    她不知道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老天要这样惩罚她。

    她这一辈子老实本分,从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可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原本其乐融融的一大家子,变成现在这样。

    连年的灾荒和战乱,让老伴、儿子、儿媳,都一个一个的离开自己。逃到这里的时候,就剩下了自己和小孙子两个人孤苦伶仃,相依为命。

    可现在,老天竟然连她唯一剩下的的孙子都不留给他,要把他夺走 。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老太太死了,直到死的时候他还在紧紧的抱着她的孙子,就那么坐在那里。

    等到附近的人发觉她死了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了 。

    没有人感到奇怪,因为他们这一路上已经见惯了死人,随时随地都可能有人倒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就算是还活着的,也早已沦为行尸走肉,只知道麻木的向前走,

    无论是死的他人还是自己,他们都已不在乎。或许,他们也在等待着死亡。

    一些从家乡一同逃难过来的人不忍她们暴尸于野,便合力埋葬了祖孙二人。

    下葬的时候没有棺木,就只是用她们的那张草席简单了包裹一下两人的尸身,便草草下葬。不过想来她们这时候应该也不会在乎这一点了吧。

    而埋尸之处也没有留下墓碑,只有一个不起眼的小土堆。

    土堆之小,也许只需要轻轻踏上几脚,便会彻底消失不见,正如死在路上的这些人一样,除了一副枯骨,什么都留不下。

    而这样的土堆,这一路上留下了不知多少,每个下面,都有着一条或者数条人命。

    而至于立碑,对于流亡百姓来说那太奢侈了。先不说这里有没有人认识字,就拿这个老太太和他孙子,她们家里人都死绝了,不会有人再过来来认领。

    也许用不了几年,这世上就连一个认识她们、知道她们的人都没了,要一个朽烂的墓碑还有何用!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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篡臣介绍:
云朝末年,吏治**、天灾连年,百姓民不聊生。外部有异族屡屡进犯,内则有群雄并起,内忧外患之下,终致天下大乱、烽烟四起。就在此时,一名世族少年跌跌撞撞卷入这乱世之中,滚滚大势向前,少年又该何去何从?篡臣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篡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篡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