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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晨思文     晚钟txt下载     晚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章惨烈的夜(2)

    二

    1月的冷风在夜色中的街头刮过,街头和楼房上面的大字报纸片簌簌作响。方南和建国、小庆沿着街道走过来。方南在前面走着,建国和小庆跟在后面,后者不时嘴里在嘟哝着什么。

    “不要跟着我!”方南回过头,严厉地说。

    可是没有效果,两个好朋友仍然跟在后面,建国在后面说:“南哥,还是让我们去吧!”

    “你们怎么就不听话!”方南转过身,生气地说:“都什么时候了,现在几千个民兵正拿着枪对着我们,你以为是闹着玩吗?你们跟着我,一旦有三长两短,怎么向你父母交待?建国、小庆,你们这次听我的,还是赶快回家吧!”

    “你一个人参加武卫队,一旦出了事怎办?”建国仍不肯走,“我们是好朋友,有难要同当!”

    “是呀,我们要有难同当!”小庆也跟着说。

    “现在不是同当时候,”方南语气仍然严厉,“我参加武卫队比你们有经验,危险少,你们跟着我,就使我增加负担,危险就大了,搞不好就搭上条性命,你们明白吗?”

    建国和小庆一时语塞,方南就发出一声吆喝,“走!再不走我就揍你们!”

    建国和小庆只好慢慢回转身子,建国依依不舍地说:“南哥,请小心,保重!”

    小庆也挥挥手:“保重啊,南哥!我们等着你平安回来!”

    “去吧,回家吧,放心,我会没事的。”方南向好朋友挥挥手,等他们走远了,然后大步地向武卫队的集中地-粮仓走去。

    方南走到粮仓时,已经是晚上7点多钟。他走进大门,看到里面黑压压的一大群人,人们都坐在木凳上,围成一圈,中间有一张桌子和空着的椅子,是准备会议主持人坐的。人们身边都放着枪支、木棒,有的人腰间系着皮带,有的在皮带上系着手枪、子弹袋或者手榴弹。这是总部召集武卫队开会的会场。这个空阔的粮食仓库早已经没有存放粮食,只是用作一派总部的开会地点。

    方南找到一处空凳子坐下,他看见很多熟悉的脸孔,这里有凤山中学的同学、县铁矿的工人、县城附近的农民,还有县城的机关干部、职工,大约有一百多人。

    “方南小弟,你也来了!”一个戴着眼镜,头颅大、方脸孔、五短身材的学生模样的人,向方南打招呼。方南一看,原来是凤中的高三班同学,学校团委书记廖成钢。他赶紧走过去和那人握手,这个高三同学“嘿嘿”地笑着,“哎呀,想不到小弟你也来了!”

    方南马上想起这个全校出名的三好学生的趣事。他原名叫廖成才,以勤奋好学、艰苦朴素,助人为乐出名,他穿着有补丁的衣服,用自己节省下来的生活费帮助有困难的同学,但他的对己过分节俭、对他人不近人情的节约劝谕,又被人视其为“呆子”。在这场运动来临时,学校的同学掀起改名热潮,全校出名的改名人,一个原名叫“谢天恩”,改名为“谢党恩”,意为“感谢党的恩情”的含义;另一个原名“廖成才”,改名为“廖成钢”,意取文学名著《钢铁是怎样炼成》中的含义,由于这名字给同学印象深刻,同学们马上就习惯称呼其为“廖成钢”。廖成钢以前到方南的班里找过方南谈心,鼓励方南申请入团,结果,方南和其他两个同学终于申请加入了共青团。

    “廖成钢,你成吗?”方南看着廖成钢手里的一杆步枪,笑着问他:“你眼睛不太好,恐怕拿枪不方便吧?”方南知道廖成钢有高度近视,他戴着的却是以前的低度近视眼镜,他为了节约而不舍得花钱在买新眼镜,结果就是虽戴着眼镜却长期视力不好。

    “当然没问题!”廖成钢拍拍胸口,又低声说:“方南小弟,你来得正好,我们可以两人合用一杆枪,反正现在是人多枪少。”

    “干脆你就让我去行了,你眼睛不好,就留下来吧!”方南劝廖成钢。

    “不,不,不成!”廖成钢连忙摆手,“我们总部500多人就要转移,对方现在已经来了5000名民兵,我们100多人的武卫队人数太少,我们应组织更多的人保卫总部安全,我不去人更少了。”

    “那好,我们就互相照应吧,”方南说,“打枪我有经验,我曾经练习过实弹射击,三点成一线,一扣扳机,就射中了。”

    “好,到时你教我,三点一线,轰!”他拿起枪比划着,两人笑起来。

    这时,会议开始了,主持人请武卫队的龚队长讲话。

    “最高指示: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龚队长的声音洪亮而坚毅:“同志们!凤山的革命已出现严峻的形势,我们同抗总经过几个月的较量,抗总已经理屈词穷,现在他老羞成怒,想通过搞武斗压垮造反派,现在,抗总已经第三次从各公社调集5000多名民兵,准备对我们进行镇压,他们都拿着枪,我们几乎是手无寸铁,我们500多名战友的生命安全正受到威胁。所以,总部决定,组织一支精悍的武装保卫队,简称武卫队,掩护总部500多人撤退到安全地方。同志们,武卫队只有100多人,而且只有0多杆枪,面对5000多民兵,我们现在是寡不敌众,你们身上承担着沉重的责任,要不怕艰难,不怕牺牲,努力完成总部交给的任务!同志们,有没有信心?”

    “有!”整齐响亮的声音震撼着粮仓的屋顶。

    “让我们唱支歌,唱语录歌!”

    于是,黑压压的人群中爆发出雄壮的歌声:

    在需要牺牲的时候,

    要敢于牺牲包括我们自己在内。

    完蛋就完蛋!

    完蛋就完蛋!

    上战场枪一响,老子就下定决心,

    今天就死在战场上了!

    今天就死在战场上了!

    方南和廖成钢大声地唱着,廖成钢一边唱,一边手在挥动,仿佛整个人群的合唱是由他指挥一样。歌声停止,方南看见廖成钢手里有些发颤,他的脸色通红。方南自己也觉得心脏在剧烈跳动,热血上涌。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明白,这是一场没有胜利的战斗,战斗的最后结局将是惨烈而悲壮的,这结局唯有显示每人的胆量、意志和气节。

    总部的部署是包括武卫队的全体人员600多人明天撤出县城,撤退到西面10公里处的上桥村,武卫队在后面掩护,到上桥村后,武卫队在村外组织抵抗,掩护总部全体人员转移。可是到半夜,由于形势紧急,总部又决定提前行动,马上撤离县城。方南叫醒廖成钢,他睡眼惺忪地问:“什么事?”在得知提前行动的消息后,他和方南跟着大队,在夜色中悄悄出发。

    队伍离开了县城,600多人的队伍沿着黑暗的公路步行往上桥村,队伍里有学生、工人、干部、农民,大家都神色严峻,默默地走着。方南与廖成钢并肩走着,他发现廖成钢走的撞撞跌跌,知道廖成钢的眼睛不好,无法看清夜间的东西,于是方南接过廖成钢的枪,扛在自己肩上,另一只手拉住廖成钢的衣服,一起行走。

    天快亮时,队伍到达上桥村,总部人员500多人进入村内后,武卫队迅速在村外设置阵地,一百多人沿着村外一条土堤组成散兵线,每两人一个组架起步枪或堆放好手榴弹或石头,准备还击前来进攻的民兵。方南和廖成钢刚好一个组,他们把步枪架好,把分配到的一颗手榴弹放在步枪旁边,两人又收集能够投掷的石头,放在步枪旁边。方南然后在数子弹,只有10发,他叹口气。(未完待续)

第四章养伤的日子(1)

    一

    方南在病房第一次醒来,是在做完手术后那一天。他躺在病床上,胸前包扎着绷带。他觉得全身无力,胸部隐隐作痛。但是,他的知觉却给他带来了欣喜,而且随着时间的延长,他的欣喜更为强烈,他恨不得大声地叫喊一声“我活着!”,可是喉咙却不能大声说话,因为一说话,他就引起伤口的疼痛。虽然如此,他内心感到甜蜜无比,他觉得自己已经从死神哪里逃出来了,生命已经回到他的身体。

    他慢慢睁开眼睛,眼前出现一张模糊的脸,这张脸渐渐清晰了,是一张美丽的少女的脸,两条小辫子在耳朵边垂下来,水灵灵的黑眼睛正盯着他。有一个女孩的声音轻轻地响起来:“醒了,醒了。”他感到惊喜,努力想辨认这女孩是谁。

    “南哥,是我,淑芬。”

    方南看清了,来床前俯视他的的确是淑芬。他就喃喃地说:“淑芬,是你呀。”

    “对,我是淑芬。南哥,你现在感觉怎样,疼吗?”在方南摇摇头后,淑芬的小手轻轻按在方南的额头上,“有发烧吗?”然后说:“唔,还好,没有发烧。”

    “喝点水,好吗?”淑芬凑近方南耳边,轻轻地问。方南微微地点点头,于是淑芬到病床旁边把杯子洗干净,又拿来干净的汤匙,从杯子里舀一汤匙水,轻轻地吹一吹,然后慢慢地送到方南有点干裂的嘴唇上。方南闻到一阵少女的身体气息,甚至听到淑芬微微的呼吸,他感到说不出的舒适快意。

    喝完水,淑芬说:“南哥,你的事我爸都告诉我了,爸叫我照顾你,你就放心好好养伤吧!”

    “你爸呢?”

    “哦,他带民兵回罗洞公社去了。”

    “谢谢你爸救了我,我给你添麻烦了,淑芬。”

    “谢什么,别那么客气,我们不是说过,我们都是好朋友吗?你、建国、我爸、我,都是好朋友,我爸是大朋友,我们是小朋友。”淑芬乐呵呵地笑起来,又补充说:“好朋友帮忙,是不用谢的。”

    淑芬这时看到方南皱起眉头,就关切地问:“是不是有点疼?”方南微笑一下,摇摇头。淑芬就说:“你不用说话我也知道,手术后伤口肯定会疼的。你就听我说话,好分散一下注意力,你就没有那么疼了,好吗,南哥?”

    淑芬看着方南点头,就接着说:“我叫你南哥你不介意吧,建国他们称呼你南哥,我是你的朋友,也这样称呼你,好吗?”见方南点点头,又笑起来说:“你比我大一点,我比你小一点,就该叫你南哥。”

    方南问她这几个月在干什么,淑芬就回答:“在家里呀,在家里做家务呀。我爸说,社会这么乱,女孩子不要到外边跑。所以去年学校停课搞运动,搞了一个月又去大串联,我也跟着同学们去了,串联回来后,县城就到处贴大字报,两派斗起来,我爸就叫我呆在家里不要出来。社会上真得很乱,你比我更清楚吧,又是打架,又是打枪,又是伤人死人,我爸说,他带民兵进城也是不得已的,他也不会支持哪一派。”

    “你们真危险呀,南哥,我真为你们捏一把汗,”淑芬继续说:“我听爸说你受伤,担心死了,唉,这样担心受怕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过去呀。”

    方南听了,觉得淑芬话中有话,话里含有劝谕方南的意思,但显得很委婉,于是方南转了一个话题,问她在家里干些什么。

    “嘿,我在家里做的事可多了,挑水啦,做饭啦,洗衣服啦,买菜啦,还有,两个弟弟也要管。我妈身体不好,经常要躺在床上休息,家里的事就有我一人包了。所以,我就是家里的女皇。”说到这里,她吃吃地笑起来,方南也笑了。

    这时候病房门口进来了两个人,方南抬眼看见了建国和小庆。建国和小庆一脸的担忧神色,匆匆走到方南病床前,叫声“南哥”。方南朝他们点点头。建国关切地问其伤情,淑芬就马上代替方南回答了。建国就说:“南哥,我们昨天听见西面响了一天的枪炮声,又听见军号声和呼喊声,真担心死了,我和小庆一个晚上都睡不着,今早淑芬来通知我,我才知道你遇难了,真是大难不死。”

    小庆说:“我爸告诉我有几千民兵进城,死了不少人呢,我就担心,眼睛老是在跳,今早就有人说,昨天城西的武斗中有学生死了。我一听就想到你会出事。”

    方南轻声说:“我没事,受了点小伤而已。”

    淑芬说:“南哥刚动了手术,不能多说话,等他身体好点,我们再听他讲事情经过吧。”建国、小庆连连点头,并叫方南好好养病休息。(未完待续)

第四章养伤的日子(2)

    二

    方南在医院里留医,淑芬天天去看他。

    方南刚动完手术不能进食的时候,淑芬就从家里拿来熬好的瘦肉粥,一匙一匙地喂方南吃;当方南可以进食了,淑芬就从家里拿来煮好的饭菜给方南吃。她认为医院提供的饭菜不好,不如自己煮的饭菜更精细和更适合方南。为了增加方南的食欲,淑芬还根据方南的喜好选择菜色,并亲自在家煮饭菜。她就这样天天来来回回地在家与菜市、家与医院之间奔忙,常常累得满头大汗。方南看见了,心里总觉得过意不去。

    1968年的元旦来了。那一天中午时分,淑芬又是满头大汗地走进病房。她一见方南,就先说一声:“南哥新年好!”然后走到病床前,和颜悦色地对方南说:“你猜我给你带来了什么新年礼物?”方南摇摇头。淑芬从手里的提篮里拿出一只白色瓦盅,放在病床旁边的小桌上,然后说:“这是鸡汤,为你补充营养的!”

    方南的心一下子紧缩起来,他知道淑芬家里人多,只靠父亲微薄的工资维持生活,淑芬天天给方南买菜,已经花费不少了。于是他问:“这鸡是哪来的?”

    “这你别管,你只管吃就行了!”淑芬笑着回答。

    “你不说,我吃不下。”方南觉得再不能这样让淑芬破费了。

    “啊,你还挺顽固的,好,告诉你,不是买的,是我把家里养的母鸡杀了。”淑芬说。

    “你妈身体不好,我曾听你说这鸡是用来生蛋的,怎么你……”

    “嗨,这鸡已经下够蛋了,它已经完成任务啦!”

    “我已经够营养了,怎么不留给你妈补身子?”

    “别说了,”淑芬生气地撅起嘴,“人家一片好心,你还在啰啰嗦嗦!”她停一下,又说:“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元旦!我这新年礼物还有一层含义,祝你新年健康,哪,你吃不吃?如果你不吃,我就不理你了!”

    “好好,我吃,我吃。”方南只好从命。

    当他吃着鸡汤的时候,一种熟悉的味道使他想起一个人,这个人就是他的母亲,他想起母亲也曾经煮过鸡汤给他吃,这世界上只有他母亲才是最爱他的人,而现在淑芬送的鸡汤,使他重新感受着这一亲情,他的眼里不禁泪水盈眶。

    方南的感觉淑芬没有发现,他在方南吃鸡汤时发现水壶里没有开水,就匆匆拿起水壶到外面打开水。

    同病房的还有两个病人,他们远远地看到刚才的情景,但听不清他俩的对话。一个病人走过来,问:“兄弟,刚才那个天天看你的妹子是你的什么人?”

    “是我妹妹。”方南一遍吃着鸡汤一边说。

    “你的妹妹真好,我有一个这样的妹妹就好了。”病人说。

    这时候,建国进来了,他一进来就说声新年好,方南也高兴地说声新年好。建国看到这个死里逃生的好朋友身体恢复了,就滔滔不绝地说起近来发生的情况,他说县城的民兵已经全部回到各公社去了。最近上头有了新精神,说要搞“革命大联合”,两派群众组织要坐下来谈判讲联合了,然后,县革命委员会就要成立了。现在县城的社会秩序已恢复,已离开县城的支总的人有的已经回来了。

    正说着,淑芬打开水回来。她见到建国,就打招呼。建国说她辛苦这么多天,要注意身体,淑芬笑着回答她身体结实,是父亲遗传给她的,说得大家笑起来。

    建国问淑芬她爸什么时候回来,淑芬说可能要在春节前才能回家。这时,方南说:“我这几天真想见一见姚叔,见一见我的救命恩人。”

    淑芬说:“你又来了,我不是说过朋友不讲客气话吗?”

    建国说:“对对,淑芬说的对,我看岂止是朋友,简直就是一家人嘛,淑芬,你说是不是?”

    “那当然是一家人。”淑芬说完,觉得说漏嘴,脸上赫然出现两片红晕。

    建国呵呵笑起来,淑芬偷偷望了望方南,也和方南一同笑起来。

    果然在春节前两天,姚复回到县城。他一下车,就和淑芬一道到医院去看方南。

    方南一见到姚复,就连忙从病床上起来,淑芬制止他,让他坐在病床上。姚复笑着走上前,坐在病床边,问方南身体怎样。方南心头涌起一阵激动,他不记得向姚复问好,只是双手紧握着姚复结实的手,眼泪涌上眼睛:“姚叔……”他说不出话,只是望着姚复,仍握着姚复的手不放。

    “好好养伤,阿南,”姚复慈祥望着方南说。

    “姚叔,我的命是你给的,我今后会永远记住。”方南的眼泪流出来,淑芬看着,就掏出手帕替方南抹去眼泪。

    “别哭,阿南,”姚复说:“你要永远记住一句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任何时候,都要珍惜自己生命。”

    “是呀,南哥,爸说的对,以后无论遇到什么危险,都要记住这句话。”淑芬想起方南曾经历过生死时刻,她被方南的眼泪所感染,她的眼睛也涌出泪水。

    姚复和方南马上就谈到这件事件的起因和内情。姚复把上桥村武斗事件发生时他所知道的情况都一一说了,他谈到武斗结束当晚他参加指挥部总结会上发生的是否枪毙方南问题的讨论,谈到姚福金在会上的讲话,谈到会议结束后姚福金、伦德辉仍在会场里密谋,谈到他带两名民兵救方南的过程。方南听了,眉头紧皱,然后心中的怒气在升腾。

    “姚叔,多亏你,不然我早就命丧黄泉。可是姚福金、伦德辉那些人,还是不会放过我的。”方南气呼呼地说。

    “对于你,主要是姚福金,把你看作眼中钉,肉中刺。”姚复说。

    “那个伦德辉,本来是你的战友,现在他投靠了姚福金,我担心他又会害你。”

    “伦德辉这个人我已经清楚他底细,他为了自己的私利,不惜出卖战友,以求取政治资本。我被调到罗洞,就是他搞的鬼,他的回报就是通过姚福金把老婆调回县城工作,这次他们又勾结在一起害阿南,肯定又有交易。我看,这两个人都有自己的心计,既互相勾结,又互相利用。不过,到了利益冲突的时候,他们又会互相火拼。”

    “姚叔,这种情况,我该怎么办呢?”

    “阿南,你肯定还有危险,以后一有机会,姚福金就会耍阴谋加害于你,你要有所准备。所以,下一步你要隐蔽自己,不要在露面,你对父亲的冤案也暂时不要作出行动,以免招引他们迫害你。”

    “可是姚叔,你已经两次与他们作对了,他们会放过你吗?我担心他们又会耍阴谋害你!”

    “这是一定的,他们不会放过我。不过,我现在的业务直属于县武装部领导,他们暂时还不能搞我。最近听说县革委会就要成立,在县革委会成员的名单上,有姚福金和伦德辉的名字,姚福金可能任县革委会副主任,伦德辉可能任县革委会保卫组组长。”

    “保卫组是干什么的?”淑芬问。

    “保卫组就是抓判人的。”姚复回答。(未完待续)

第四章养伤的日子(3)

    三

    春节过后,方南就出院了。姚复返回罗洞公社工作。方南出院后就按照姚复的安排到淑芬家继续养伤。为了安顿好方南的住处,淑芬和她妈商量,把放杂物的小房间腾出来,放上一铺床,边再放一张很小的小桌板,就作为方南的卧室了。尽管方南看了很满意,但淑芬还是不断地说对不起的话。

    住在淑芬家的第一天,早上6点钟,方南就听到淑芬起床的声音。他从小房间的小窗口看,只见淑芬肩挑着两只水桶,手提着一篮子脏衣服到不远的水井边去。过了约半个钟头,就看见淑芬挑着两桶水,手上提着洗好的衣服回来,把水倒进水缸后,淑芬就出去到肉铺买猪肉。那时候买猪肉要凭居民肉票,还要排队,如果迟了,就可能买不到猪肉。淑芬买到猪肉和菜回来,已经是早上8点钟。淑芬妈在家里煮了早餐,那是米粥,淑芬就在饭桌摆上到饭店买回来的馒头,然后叫醒两个弟弟,还叫方南出来,一家人在小饭桌上吃早餐。

    淑芬的两个弟弟一个11岁,一个9岁,都在念小学,这时学校正在放寒假。两个弟弟吃完早餐,淑芬就叫两个弟弟每人拿一只竹筐,到附近山上捡树叶,捡回来的树叶当作燃料。两个弟弟很听话地出门,一出门,两个小家伙就高兴地追逐起来,淑芬在后面大喊:“阿勇、阿强,你们不要贪玩,吃饭前早点回来!”

    然后淑芬开始给她妈分配任务:“妈,你把菜洗一洗,然后放好等我中午煮饭。我等一下还要去食品厂。”她妈答应了,就去洗菜。淑芬就马上动手清洁屋子,他先把妈妈和弟弟的房间、睡床收拾整齐,然后就扫地、用毛巾抹家具,她匆忙做着家务,并一边叫方南到房间休息,别到处走动,别影响伤口愈合。等到清洁完成后,她拿起一只空篮子,就走出去了。

    到了11点钟,淑芬回来了,提着一大篮子龙眼干,这是作为家庭加工的干果,淑芬说,这种家庭加工很多人都在做,能挣钱补贴家庭的开销。接着,淑芬就开始煮饭,由于要煮的菜已经由她妈洗干净了,淑芬的饭菜就不用很长时间就做好了。

    淑芬一边等着弟弟回来,一边走进方南的小房间,看看方南,她见方南坐在床上,就连忙给他倒开水,问他吃药没有。方南说药已经吃了。

    这时外面传来两个弟弟的打闹声,淑芬说:“两个小家伙回来的。”

    她走出去,最小的弟弟阿强就告状:“姐姐,哥哥欺负我!”

    大弟弟马上辩驳:“是他先打我的,还抢我的树叶!”

    “好了,你们都别争吵,两兄弟要和气,不要打架,”淑芬走过去拍拍两个弟弟弄脏的衣服,说:“你们快洗手,今天有猪肉吃。”两兄弟一听有猪肉,马上高兴地一边叫一边跑到屋外去洗手。

    一家人坐下来吃饭的时候,淑芬对两个弟弟说:“从今天起,南哥哥到我们家住,你们两个都要有礼貌,不要吵吵闹闹了。”

    淑芬妈说:“你们两个不要老是淘气,不然,影响南哥哥养伤。”

    两个小家伙高兴地吃着猪肉,一边点头。

    方南端起碗,淑芬就用筷子给方南夹了菜。方南笑着说:“我来你们家,真给你们添麻烦了。”

    淑芬妈说:“阿南你不要这样说,你不嫌弃我家这个地方,我就高兴了,他爸老是交代我们好好照顾你,但这两个小家伙会吵吵嚷嚷,害得你休息不好。”

    方南笑着说:“不会的,有小孩子,家里会热闹些,不会冷冷清清,你看,吃饭都很有气氛。”

    “南哥哥,你会给我们讲故事吗?”阿勇一边吃一边问。

    “会的,虽然我讲得不好,但我会给你们讲故事,不过,你们要听你姐姐和你妈妈的话啊!”方南说。

    “好啊,好啊!”阿强拍起手来,沾着饭粒的嘴巴在说:“有故事听啦!”

    下午时候,两个弟弟在房间里看书画,淑芬给妈煮中药,然后在饭桌上摆上龙眼干果,开始做剥果肉的工作。方南无事,他也走到饭桌前,给淑芬帮忙。淑芬连忙叫他回房间休息,方南摇摇头,说在这里帮忙也是一种休息,还可以聊聊天。于是两人一起剥干果,一边谈话。

    淑芬说,这种剥龙眼干果肉的家庭加工方式是县食品厂推行的,很多家庭都喜欢做这种家庭加工的工作,因为这种工作不用到工厂上班,又可以利用休息时间,在家里就能够赚钱。这种加工的价格是一斤龙眼肉的加工费是5分钱,一个人一天一般可以剥到斤龙眼肉,一个月下来,一个人可以赚大约5块钱,如果家里有到人做这一工作,一个月就会有15块钱的收入,有的会更多。这样就可以补贴家用。

    方南就这样在淑芬家住下来。过了两个月,方南看到淑芬家经济陷入困境。因为姚复要到干校劳动,每月只发给0元的生活费,这样,他只能给家里每月10块钱。而方南这时也已经没有生活费了,原来香港姨妈在前几年,怕方南受到政治牵连,就已经停止汇款。医院原来每个月发给方南的生活补贴是8元,但现在却以方南已经年满18岁为由,停止了供给。这样,淑芬一家包括方南,只依靠姚复每月的10元和淑芬每月果干加工费的几块钱,无论如何都难以维持生活。

    淑芬没有把这种情形告诉方南,她和几名女友商量,决定到县城的建筑工地挑砖头,挑砖头的工作每天可以赚8角钱到1元,如果坚持下来,一个月可以收入0多块钱,有了这些钱,淑芬家的生活就可以维持了。于是,天一早,淑芬就起床,拿起一条扁担和两只竹筐,悄悄地出门和几名女友到建筑工地去挑砖头。中午回家吃完饭,又去工作,直到晚上才回家。

    方南开始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只看到淑芬起早摸黑地出外干活。他看到淑芬中午回家时满身汗水,衣服都湿透了,脸也晒黑了,吃完午饭又匆匆地走了,到晚上才见她拖着疲倦的步子回到家,心里就闷闷的。他问淑芬,淑芬说和几个女友一起到外面试找工作,想看看以后找什么职业好。

    由于长时间的劳累,淑芬终于病了。有一天,淑芬没有出去工作,在房间的床上躺着,发起烧来,于是两名女友就走进来要扶她到医院里看病,方南提出要送她到医院,但淑芬知道他伤未痊愈,坚持不肯。两名女友笑嘻嘻地扶着淑芬出门,方南听见两名女友对淑芬说的话:“你藏着一个这么俊俏的小伙子呀!”

    淑芬看完病回来,就休息。她告诉妈妈和方南,医生说只是感冒,没有大问题,休息几天就好了。

    夜里,方南惦记着淑芬的病,他起来,轻轻地推开淑芬的房间的门,见淑芬躺在床上,好像睡着了。方南轻手轻脚地走到床前,用手放在淑芬的额头上,看看有没有发烧,他觉得淑芬已经退烧了。这时,淑芬动了一下,睁开眼睛望着方南。方南轻声问:“好点了吗?”淑芬点点头。

    “你应该多喝点水,感冒才快好。”于是方南转身去倒一杯水,送到淑芬床前,扶着淑芬,把水送到淑芬嘴上,让她慢慢喝完。

    方南把水杯放在床边,淑芬仍然靠在他的肩膀上。方南看到淑芬脸上的安详、幸福的神情,听到淑芬的呼吸声,看到淑芬丰满的胸脯微微地起伏着,就低声问:“你好点了吧?”

    淑芬眼睛半闭着没有说话,忽然,她翻过身,伸出手紧紧抱住方南,方南的的心砰砰地跳着,他从来没有这么近地接触女性,没有这样近地倾听着少女的呼吸,从来没有这样感觉着少女温热的胸脯紧贴他的**,他的身体就像有一股电流,流遍全身。他听到淑芬在他的耳边说:“你真好。”

    方南的手也抱住淑芬,两人没有说话,这样足有5分钟,但渐渐地,方南感觉一种惭愧恐慌的感觉袭入心头,他不觉轻轻推开淑芬,淑芬也不声不响地躺回床上。方南匆匆说一声,“你好好休息吧。”然后就离开了淑芬的房间。

    方南回到自己的小房间,一个晚上都睡不着。他在考虑一个问题:“我有什么资格享受人家无微不至的照顾,我有什么德行值得人家真心真意的关怀?”他反复想,也找不到答案。

    第二天,天一亮,淑芬又像往常一样起床,照样拿起扁担和竹筐去工地挑砖头。方南起床后,就找淑芬妈,反复询问淑芬妈家里的经济状况,开始淑芬妈不愿意说,后来方南表示如果淑芬妈不说出真实情况,他就离开这里。听到这句话,淑芬妈慌了,只好把真实的情况告诉方南。

    当天晚上,当淑芬回来后大家一起吃饭时,方南就提出他也要去工地挑砖头的要求。淑芬惊讶地望着她妈妈,她妈不敢正视淑芬的目光,只低头吃饭。淑芬心里就明白了几分。她劝方南,如果他去做这种体力劳动,就有可能再回到医院治疗。可是方南坚决地说:“再这样下去,我就会疯了。”(未完待续)

第四章养伤的日子(4)

    四

    淑芬知道方南的心思,她理解一个男子汉面对困境自己却无所事事的心情,她最后同意了方南的请求。但是,她要求方南再等一到两个星期,他在这段时间先在家里做一些体力劳动,例如,挑水,挑木柴等轻活,看看对伤口是否有影响。方南答应了,在做了两个星期的家务活以后,淑芬看到方南的伤的确痊愈了,他确实可以做体力劳动。于是,安排方南第二天同她一起到工地挑砖头。

    第二天一早,淑芬的两个女友来了,淑芬就和准备停当的方南一起走出家门。方南高高的个子上戴着草帽,肩上一条扁担,扁担两头各用绳子系着竹筐,脚上穿着解放鞋。淑芬的女友一见这副打扮,都笑起来。其中一个女友还在淑芬耳边不知说些什么,淑芬就挥手追着她打,嘴里骂着:“我打死你这个烂舌头的!看你还敢乱讲!”两个女友就嘻嘻哈哈地避开。

    淑芬就介绍两个女友,一个叫阿娟,一个叫阿莲,阿娟长的较胖,阿莲长的较瘦,比起淑芬令人羡慕的身材,秀丽的脸,配上有着动人的曲线的身段,就差得远了。方南知道,淑芬的确是在凤城镇少有的美女,很多男人经过淑芬家门口,都要探头张望一下,因为这里住着一个美人。

    工地在镇外田野的一处,因为离公路远,而且不通车辆,所需的砖头要由人工挑运。将堆在镇的边沿的砖头挑到工地,大约有1公里的路程。淑芬他们就和其他工人一道动手挑运。开始,淑芬和方南一起挑运,淑芬怕方南不习惯,就往方南的竹筐上少放砖头,大约只是淑芬他们的一半。方南挑起来,刚走几步,就觉得颠颠巍巍的,步子走得快,但肩上的担子却不稳。淑芬跟在他后面,叫他走慢一点,走稳一点,并不时纠正他的动作,这样,方南走得慢,而阿娟、阿莲就很快地走在前面。走了两趟以后,方南就提出来让他一个人慢慢走,叫淑芬和阿娟、阿莲一起快走,不然效率就低了。淑芬想让方南自己锻炼,也就同意了。这样,方南就一个人挑着砖头走着。

    时值夏天,骄阳似火,田野周围热气腾腾,挑砖的人都汗流浃背。方南脸上全是汗,他的上衣早已经湿透了,汗水随着他的脚步一滴一滴地流下来。这时,他想起淑芬就这样天天干着这样的累活,而且还是一个女孩。他默默地想:“在生活的困苦中,为了家人的生存,一个正值花季年华的女孩就这样抛弃了自己的青春娇娆,干着非人的苦力活。这种献身精神,我方南难道就没有吗?”

    想到这里,他身上充满着气力,步子也走得快了。在继续挑运时,他就往自己的竹筐放上象淑芬他们一样多的砖,迈着坚实的步子向前走去。

    方南大汗淋漓地走着。他的肩膀开始隐隐作痛,这种疼痛慢慢地弥漫到腰部,腿部,他的头也好像被火烧着似的,热得难受。但是,他下决心坚持着,忍耐着,咬着牙一步一步地走向终点。到终点后,他放下砖头,长吁一口气。然后挑着空竹筐往回走,准备第二次再挑运。他蓦然看见淑芬,满脸通红,汗水湿透,气喘着气,正挑着沉沉的担子走过来。

    方南就这样每天和淑芬干着挑砖的活。方南第一天干得肩膀红肿,他继续干下去,就渐渐适应了,而且也慢慢掌握了挑担子的要领,就象淑芬那样随着脚步,挑着担子一步一起伏,一步一起伏地走,担子在身上就觉得轻松多了。

    在经过一个月的努力后,方南拿到了一个月的工钱,共18块,淑芬则拿到5块。方南拿着第一次用自己的体力赚到的钱,全都交到淑芬手里,但淑芬只愿拿10块,剩余的给回方南。方南坚决不要,他说吃住用都在淑芬家,自己拿着钱没有用,淑芬只好收下了,方南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未完待续)

第五章下乡知青(1)

    一

    1968年1月,全国掀起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热潮,,凤山县革命委员会紧跟全国形势,组织了全县第一批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到本县农村插队落户。就这样,方南、建国、淑芬等都加入了这股洪流,方南和建国被安排到县城东面的古寨公社插队,而淑芬和阿娟、阿莲则被安排到县城北面的另一个公社落户。

    方南和建国到了古寨公社后,被安排到靠近天龙山下一个小村庄。因为村子座落在天龙山绵延下来的山岭下,所以就叫龙脚围村。村子有百多户人家,属龙脚大队管理下的一个生产队。

    知青到村的那一天,龙脚围村派出几个青年人,蹬着自行车到公社。他们接到方南和建国后,就让他们坐上自行车的尾部,响着车铃,一直把两人送到村口。这时,村子里敲锣打鼓的,好不热闹。村民们聚集在村口,惊奇地望着这两名皮肤白净、穿着洁净的衣服,脚上穿着黑色的布绒鞋的城里人。满脸皱纹的老太太喃喃地说:“哎哟,这么白净的后生!”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小孩,在大冷天里光着脚,躲在大人裤子边看热闹。方南和建国背着行李,在锣鼓声中走进村子,他们在村里人的带领下,走过满是牲畜粪便的村路,经过散发着臭气的村巷,经过一片低矮的泥屋,走进了全村唯一一间青砖屋-祠堂。祠堂里有宽大的大厅,两边有厢房,厢房上有阁楼,两名知青就安排在阁楼上住。

    放下行李,两人在阁楼的地板上摊开带来的草席和被子,躺在被子上。他们从城里来到这个偏僻的山村,目睹这陌生的环境,谈着自己的感慨。

    “南哥,想不到这儿的环境这么可怕,”建国闷闷不乐地说:“你看那村周围的肮脏,那看那些穿这破烂衣服的人,同我们参加县青年学习班上提到的社会主义新农村相差得太远了。”

    “一个是想象中的天堂,一个是现实中的地狱。”方南躺着被子上一动也不动地说。

    “我们以后怎办?”建国有点恐惧地说:“我们被他们耍了,把我们骗到这里来,他们却向上头邀功。”

    “别怕,建国,”方南坐起来,“我们这些年,什么危险、困苦没有经过?这里无非就是环境差一点,怕什么,我们连死都不怕,还怕一条小小的村子?”

    “说的也是,你都死过一回了,还怕什么。我是担心今后怎么过,一辈子在这穷山沟吗?象那些农民那样过一生吗?我妈在我临走时哭了,他是怕我一辈子在山沟受苦。”

    “哎,建国,现在也不要想得太远,走一步算一步,你没有听说‘山重水覆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道理吗?说不定在某个时候,我们会走另一条路。”

    “真的?”建国也坐起来:“到那时候,我也要跟着你,你要带我走。”

    “只要你愿意,我们永远一起干。不过,”方南又躺下,“我同你不一样。你有父母亲,而且都是当教师的,你是独生子,家里的条件算不错;我呢,孤身一人,父母双亡,可以说无依无靠,如果不是姚叔一家,我已经不在这个人世了。我有仇人,他还在天天想着害我,你跟着我会有危险的,你要想好。”

    “这一点我早就想好了,我就是看准你的人品,你的魄力,将来一定有前途。而我呢,就缺这个,只有跟着你,才会有作为。这一点,我爸看得很清楚。这次下乡当知青,我妈就不想我去,可是我爸就想我去锻炼,他说要跟着你,锻炼自己的魄力和毅力,这样将来才有出息,不要当温室的花朵。”

    “你看看,当教师的文化人想法就不一样。你看那小庆,父母是镇里的小商人,就想把儿子留在身边,当温室花朵。这次他们的目的达到了,小庆留城了。我看,一个人不到社会上闯一下,不知道什么是苦,什么是险,这个人就会弱不禁风,一遇风浪,就会垮了。所以,建国,我们不要怕苦,不要怕难,遇到什么环境都不要畏缩。”方南这一番话,说得建国连连点头。

    这时,听见祠堂里有人在喊:“方同志!丁同志!”

    方南和建国连忙走下阁楼,便看见一个身材高大,脸色黧黑的农民,旁边站着一个矮墩墩的,圆头圆脑的少年。少年就指着农民说:“这是我们的生产队长牛叔,我叫阿球。”

    “我叫罗牛,人家叫我牛叔。”牛叔笑着,他走上去,与方南、建国握握手。“欢迎你们来龙脚围村,我生产队是个穷队,委屈你们了,可是大家都盼望知识青年来。村子里没有文化人,你们来了,这里就有了文化人了!”

    方南就说:“我们初来,人生不熟,请队长关照关照。”

    “嘿,你们来了,就是我们村里人了,有什么事,好说,好说,你找我也行,找这位,”他指指少年,“找阿球,我的传令兵也行。”

    “传令兵?”方南和建国望着少年说。

    “我是常常为牛叔做事的,所以叫做传令兵。”阿球摸着自己长着短头发的圆头,嘻嘻地笑了。

    “还有,你们叫我阿方,叫他阿丁就行了,不再用称同志。”方南说。

    牛叔就说:“你们的搭食户已经安排好了,阿方到罗四叔家,他老婆四娘是生产队的队委,阿丁安排到三嫂家,这是一位单身的婆子。”

    于是,阿球就带着方南和建国到搭食户家去,先带方南到罗四叔家,然后再带建国到三嫂家。两家人都很客气地请他们进屋里坐下,并问了他们姓名、年龄、家里人的情况,说了很多客气的话。到下午1点多钟,方南和建国就分别到罗四叔和三嫂家吃午饭。

    方南坐在罗四叔家的小饭桌前。旁边是一个灶头,上面放着锅,地下放着柴草,墙壁和屋顶都被火熏黑了。饭桌放着一碟咸菜,一碟咸鱼,苍蝇成群围着饭桌。饭桌一旁是坐着一个大约五、六岁弱智女孩,她正伸手抓着咸菜吃。罗四叔和四娘也坐着,不停地招呼方南吃饭。大女儿阿喜怕生,不愿进屋,端着饭碗坐在门外的石板凳上低头吃饭。方南端起饭碗,心里一阵难受的感觉,但好在米饭是由新鲜稻米做的,他还能勉强吃完饭。

    罗四叔家人吃完饭后,四娘就忙开了,她洗碗,洗锅,收拾柴火,收拾屋外晾着的衣服,她从屋里走到屋外,又从屋外走回屋里。而罗四叔则坐在门口的石板凳上,拿着烟筒在抽烟,方南坐在四叔旁边和他聊天。

    一只猪慢慢地扭着屁股走进屋,四娘一见就大声叫它出去,“还没有吃的,走!走!”,猪发出“噜噜”的声音,不满意地走出去了。四娘忽然对四叔喊起来:“猪菜!猪菜在哪?”罗四叔拿着烟筒愣了一下说:“忘了拿回来。”四娘就喊:“你这死人头,就知道抽你的死烟,天天都说忘了!”她大声喊女儿:“阿喜!阿喜!”屋外有人应声,接着,阿喜咚咚地跑回来,四娘骂道:“你这死人,又跑到哪儿去了?”阿喜说:“我到阿花家看她织毛衣。”四娘说:“织你个鬼呀,我们有没有钱买毛线。去,去地里收猪菜回来,猪没吃的了!都是你爸这死人头没记性。”

    罗四叔对方南笑笑,又低头默默地抽烟。方南问了村子的一些情况,四叔简单地回答着。他说村子里人都姓罗,大约有110户人家,水田大约100亩,但在大田野上的好田只有70%,剩下的就是靠近山沟的水田,有的是湴塱田,也就是淤泥很深的田,不能种稻。生产队的收入除了种稻子之外,就是靠烧砖、烧石灰、养鱼、养鸭等。每年的工分大约有毛钱到4毛钱,粮食还是基本够吃的。方南听完后,就离开罗四叔家,四娘热情地喊着:“阿方,记得今晚上来吃饭!”

    下午,阿球就领着方南和建国到村子里溜达,以熟悉这里的情况。时值一月,天色阴沉,气温寒冷。阿球带着他们走过村道,又围绕着村子走一圈,一边走,一边介绍村子的晒场、牛棚、谷仓、辗米厂、砖窑等情况。他们走到村子尽头,就看到村后有一口很大的水塘,水塘后有一条山路一直延伸到山里,而远方是莽莽苍苍的,连绵起伏大山,阿球说,这就是方圆几十里的天龙山。(未完待续)

第五章下乡知青(2)

    二

    头两天过去了。到了第三天,方南在罗四叔家吃完晚饭时,就见队长牛叔走过来。牛叔和罗四叔、四娘打招呼后,又同方南打招呼,问方南来村后是否习惯,方南笑着回答无问题。牛叔就同罗四叔、四娘说:“大队的伙生书记昨日找我,又说今年大队要誓夺全社学大寨红旗,说我村的深坑田未种上稻子拖了全大队后腿,要我村今年一定要搞好深坑田的改土并插上稻秧。罗四,这事你看怎么办?”

    四娘马上说:“又来问怎么办,罗四去年搞了一年,深坑田改了不少,可队里就没有人愿意作帮手的,来了几个青年,后来又跑了,牛叔,我到反问你怎么办?”

    “这我知道,”牛叔尴尬地笑了笑说:“这些后生,没有一个愿意的,我叫志泉,志泉就说胃疼,叫阿光,阿光又说要去地方没空,你说,怎办?”

    方南听到这里,就说:“队长,是什么事,可以让我们去吗?”

    “啊哈,我都没有想起来,我村还有两名知青!”牛叔转身笑着对方南说:“是改造深坑田的事,罗四叔每年都做,可就没有人作帮手,如果你们愿意去,也可以跟着罗四叔去,可以学到很多东西。”

    “那我们就去吧。”方南说。

    “哎呀,真没想到知识青年积极性真高。罗四,这事就这样定吧。”牛叔说。

    罗四叔没有吭声,只是在抽烟。阿喜在背后听着,忽然喊一声:“不要去,很危险的!”

    “你这个死人乱说话,”四娘骂道:“快去挑水!”阿喜就走开了。

    罗四叔慢慢地说:“那好吧,就叫阿方和阿丁跟我去吧。”

    牛叔转身走了,他一边走,一边哈哈地笑着,又回头说一句:“干活要小心!”

    第四天一早,方南、建国就跟着罗四叔,带上铁锹、长刀、木槌出发了。他们沿着进山的路,一直走到山脚下一片叫做“深坑”地方,他们站在田埂上。

    这里有一片水田,除了几块田是干涸的以外,其他都是水汪汪的,水面上没有种上作物。

    罗四叔指着水汪汪的地方,说哪里就是湴塱田。湴塱田就是淤泥很深的田,人走下去,就会陷进淤泥里,淤泥会淹没到人的腰部,或胸口,有的还可以淹没人的头顶,所以很危险。他嘱咐方南和建国一定要小心。

    方南环顾四周,发现这里三面是山,山下是水田,水田分成一层一层的,形成梯田随着地势向下低下去,一直延伸到山外。他看看山上,大多地方都是光秃秃的没有树木,有好多地方的树刚被人砍了,留下一个一个的树头,山上稀稀落落地长着一些草,有几只小鸟,从草上飞起来,一边叫着,飞到远方去了。山上的黄泥土松脱地向下滑落,形成了水流的裂痕。

    他们刚才走得累了,就坐在田埂上休息。罗四叔掏出烟,抽起烟来。

    方南就问:“罗四叔,这些湴塱田的淤泥是怎么形成的?”

    罗四叔吸一口烟,慢慢地说:“这还用问么,都是山上的雨水冲下的泥土,时间久了,就形成了一层很深的淤泥。”

    “这不是水土流失吗?”方南问。

    “说得没错。”

    “为什么会水土流失?”

    “树被人砍了,村里人把树木砍了当柴烧了。”

    “那为什么不多种点树呢?”

    “谁种呢,现在是多种稻,没人种树。”

    “水土继续流失,我们改造深坑田有用吗?”

    罗四叔停下抽烟,望着方南说:“你说的一点没错,可是,湴塱田总要改造的,水稻总要种下去,你明白这一层意思吗?”

    “那就发动大家多种树,禁止人再砍树!”建国接口说。

    罗四叔叹了口气:“后生啊,你们知道这是当官的事,不是我们老百姓的事啊。”

    说到这里,大家沉默了。

    他们的工作开始了。罗四叔先向两个年轻人讲述改田的方法:先在湴塱田中间挖开淤泥,挖成一道排水的地沟,并让地沟通到田外,然后在排水地沟两旁打上木桩,放上树枝,再铺上松树的枝叶,最后覆盖上泥土,这样,由于有了树枝的阻隔,淤土的水就会渗过松树枝叶,流下地沟里然后流出水田外面。田里的土就会慢慢地变得干了,就可以种上水稻了。

    他们开始干了。三人先到田里开挖排水沟,三人的铁锹将一锹一锹的淤泥挖起并推在田埂边,慢慢地,一道排水沟形成了。这时,方南和建国就到山上砍松树的枝叶,将大的松枝砍断制作成木桩,然后就在罗四叔的指导下用木锤打桩。当桩头已经沿着排水地底沟打好后,就由罗四叔铺松树树枝,最后,三人就用铁锹覆土。做完这些工作以后,他们跑到地沟的出口处,惊喜地发现一道清清的水流从地沟里流出来,他们欢呼着他们的成果。

    他们被成功鼓舞着,又继续干下去,第二块湴塱田又完成改造,中午他们回村吃饭,吃完饭后,他们又来继续干,一直干到下午太阳快下山的时候,又完成了两块湴塱田的改造。这时,罗四叔催促方南他们收工回去,可方南他们看见周围的景色很美,两人就提出来多待上一会,让罗四叔先回去,他们等到天将黑了就回去。罗四叔见青年喜欢玩,就答应了,因为他要急着到自留地上采猪菜,不然,四娘又会骂他“死人头”了。

    罗四叔走后,方南和建国坐在田埂上,劳累了一天他们感到疲劳。两人就躺在田埂上,望着天空。他们看到在白云中透露的蓝天,夕阳的光映照着附近的山岭,原来阴暗的山沟里也显得明亮起来,周围一片安静,傍晚的山风轻轻吹佛着他们的脸孔,他们感到了说不出的舒适和惬意。

    他们默默地躺着。他们第一次躺在这陌生的山沟里,吹着山风,呼吸着山野的气息,他们“天作盖,地作床”,躺在大自然的怀抱里,感受到一种超脱人世的喜悦。于是,他们慢慢地谈起今天第一次下乡劳动的感受。

    说着话的时候,他们忽然看见天空中飞着一只鹰,这只鹰在天空慢慢地盘旋,而且盘旋得越来越低,慢慢地在他们头顶上方掠过,又看见鹰的翅膀在抖动着,拍打着,好像它的力气已经用尽了,就要降落在山里了。

    方南和建国连忙坐起来,目不转睛地看着鹰再次飞过他们的头顶,然后又飞起来,在山里无力地盘旋着。

    “这是只受伤的鹰!”方南叫起来。

    “是的,它受了伤,你看它的翅膀有血!”建国也兴奋地叫起来。

    他们站起来了,看着鹰又慢慢地飞下山坡,将要落在山坡又飞起来,然后朝着方南两人的方向飞过来。

    “可能是被猎人打中了。”方南说。

    “我们去抓住它!”建国兴奋地说。

    这时,鹰又一次飞过他们的头顶,然后落在对面的山坡上。它试图停下来时,却落地不稳,一下子翻侧倒在山坡上。

    “赶快!抓住它!”方南和建国急忙跑起来,冲向对面山坡,快速地爬上去。当他们走近跌倒的鹰时,看见鹰抬起头来,用锐利的眼睛望着他们,他们正想伸出手去抓住鹰时,鹰却忽然拍动翅膀,飞向山下,很快地停在他们刚才躺着的地方。

    “快!别让它跑了!”两人又从山坡上跑下来,向着鹰的方向跑过去。

    而鹰又扑打翅膀,竟然飞到田里,这正是今天他们改造的水田。

    他们马上从田埂上走下来,两人分头包抄过去。将要走近鹰时。鹰忽然又扑打着翅膀飞到另一块水田,并停在那里,张开嘴喘着气。

    “快!快!抓住它!”建国兴奋地大喊,两人分别从两方向包抄上去,一下子,他们走进了水田,而他们的身体忽然下沉起来。

    “糟了!湴塱田!”方南大声喊,而这时泥浆已经到了腰部。

    “哎呀!糟啦!”建国也大喊起来,泥浆也已经到了腰部。

    他们忘记了危险,忘记了罗四叔的吩咐,这时他们才惊醒过来,可是已经迟了,无情的泥浆吞噬着他们,他们拼命地挣扎着,想走回到安全的地方,但是他们的身体越是晃动,就越是下沉,而泥浆很快就淹没到了胸口。

    “别动!别动!”方南忽然大声地喊叫,他清醒过来,知道如果不冷静,就会产生悲惨的结局。

    建国也停止动作,他侧着头,望着方南,眼睛涌出悲伤的泪水。他哭起来,一边说:“南哥,怎么办?怎么办?我们要死了!”

    “先别动,把手摊开,让身体侧向背后的方向,试一下!”方南自己也试一试,他感觉到下沉速度慢些。慢慢地,好像下沉停止了。

    “是不是下沉停止了?”方南问。

    “好像是停止,不过,我不敢确定会不会继续下沉。”建国呜咽着说。

    “现在哭也没有用,喊也没有用,要冷静才有生还机会”方南冷静地说:“建国,你不要想着我们会死,我们不会死的,你要相信我。”

    “现在,周围没有一个人帮我们,怎么办呢?”建国停止哭泣,低声问。

    “现在,我们不要动,也少说话,我们静静地等候着,村里的人发现我们没有回来,一定会派人寻找,那时我们才能得救。”

    “是呀,罗四叔已经回家,他们不见我们回来时,一定会来寻找的。”

    两人的情绪稳定下来,他们一动不动地静静地等候着。

    天完全黑了,山沟变得寒冷起来,他们泡在冰冷的泥潭里,全身发冷、发抖。

    一阵山风吹过来,那只鹰不知去了什么地方,他们两人知道,这只鹰是个不祥物,也许是个阎王派来的索命鬼的化身。

    他们在死亡线上静静地等候,等候奇迹的出现。可是,周围仍然没有任何声音,仍然象死一般沉寂。而这时,方南的臂膀已经沉在泥面上,而建国的肩部已经沉到泥下去了,只剩下头部还在泥水上。

    建国心里的恐惧越来越强烈,他轻轻地说:“南哥,如果我们到了阴间,我们还是好朋友。到时,我们一同去投胎。如果真没有阴间,我要最后向你说一声:谢谢你南哥,谢谢你多年的情谊。”

    “别胡思乱想,建国,我们今天生死未卜,我们就在现在结成生死兄弟,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

    “好,好,南哥,就是今天我们死了,也是生死兄弟。”

    正在这时,他们听到了远处传来的人声,慢慢地,人声越来越大,还有脚步声,他们虽看不见人,但听到了人声,心里一阵狂喜,方南对建国说:“我们有救了!”

    脚步声、人声渐渐近了,有人拿着火把走过来,方南听到阿球的声音:“阿方!阿丁!”

    “我们在这里!”方南大声地喊。

    “快来救我们!”建国大声喊。

    “他们在这里!”阿球大声喊。

    人们走过来了,一片喧闹声,队长牛叔的洪亮声音响起来,罗四叔嘶哑的声音也响起来了……(未完待续)

第五章下乡知青(3)

    三

    深坑湴塱田几乎淹死知青的事在村里传开了,人们震惊之余,对两名知青能在危急关头冷静面对的勇气又表示欣佩,他们觉得这两个知青胆子大、不怕危险,又遇事冷静,是个难得的人才。要是别人,早就被湴塱淹死了。以前就是因为湴塱田淹死了一个放牛娃,使得村里的人一谈到深坑就人人谈虎色变,谁都不愿到深坑参加改造湴塱田的工作。

    方南和建国经历这次事件后,并没有害怕,反而显得轻松,休息了一天后又和罗四叔重新到深坑进行湴塱田的改造工作。当然,他们吸取教训,更为小心谨慎。他们的工作进度很快,一个多月的时间,深坑的湴塱田基本改造完毕。改造后的湴塱田在淤泥流去水份变得坚实后,今年春耕就可以插秧了。

    罗四为此感到很大压力。首先是回到家里被四娘臭骂,她声声骂“你这个死人头,竟然只顾自己一个人走了,留下两个不知底里的后生,如果人死了,你拿什么来赔人家的命!”说得罗四不敢吭声。村里的人也议论罗四不顾他人安危只顾自己的自私的行为。面对人们的指责,罗四沉默着,他只能以更辛勤的劳动完成湴塱田的改造,以息众人的憎恨。

    而队长牛叔开始很担惊受怕,担心如果两个知青一旦出事,他难以向上面交待。后来,湴塱田改造好了,他笑逐颜开,高兴地向大队书记伙生报告,又把改造湴塱田的过程说得眉飞色舞。伙生听了,就高兴地上报公社,公社的人一听,认为这是个大事件,就上报县,县里马上就派记者来采访。方南和建国两个知青在老农的帮助下战胜艰险改造湴塱田的事迹就登报了,而且报上的报道与部分事实不一样,把方南他们为捉鹰而而陷入泥潭说成是为改造湴塱田而陷身泥潭,题目就写成《知青大战湴塱田,何惧安危系一线》,这样写,两名知青的思想境界就高了。报纸一登,方南和建国竟出了名,县知青办还邀请他们到知青积极分子大会上作先进事迹讲用报告。

    春耕大忙季节来了,方南和建国投入了紧张的春耕农事中去。他们在水田里学习插秧,而插秧的大部分都是妇女,因为村里的男人大多数都做赶牛犁田、耙田的工作,方南和建国不会犁田、耙田,也没有那么多供使唤的牛。

    在水田里,方南和建国跟着阿喜学习插秧。阿喜开始很害羞,后来看见方南和建国热情近人,就渐渐大胆地教他们插秧。方南和建国第一次学习插秧也并不笨,插秧很快就学会了;但要插得快,插得整齐却没有那么容易。他们认真观察阿喜插秧的要领,阿喜看见了,就停下来告诉他们怎样才能插得又快又整齐。两人按照阿喜的话反复地练习,也慢慢地掌握了快插秧的要领。这样,方南他们插的秧虽然没有阿喜的那么整齐,但看上去也象熟练手插的那样。

    因为阿喜耐心地教方南他们插秧,方南就在休息的时间里教阿喜识字。阿喜很高兴地学起来,每天学习一两个字,积累起来居然认识了几十个字。阿喜其实只读了小学二年级,因为家庭经济困难就停学了。村里的女孩子大都是像阿喜这样只读一点点书,因此,阿喜高兴地对女伴们说:“阿方、阿丁教我识字了。”女伴们听了都很羡慕,有的说:“阿喜有福了,有那么俊俏的城里后生伴着。”阿喜脸一红,反驳女伴道:“我教他们插秧,他们教我识字。”

    四娘在春耕大忙时成了指挥众人的领头人。她每天在水田中间大声吆喝着,指挥着妇女们干活。她指着那一块田先插秧,那一块田后插秧;又叫男人们先耙那一块田,后耙那一块田,又安排铲秧和送秧的人工作。这使队长牛叔大大减轻了工作量,牛叔就只负责喊开工和收工,他乐得抿着嘴笑。而妇女们都很顺从四娘,她叫怎么干就怎么干,因为她的泼辣劲和怒火使人害怕;而男人们更怕四娘,四娘一喊就乖乖地服从。因为男人们知道一旦惹火她,就连男人都说不出的粗话她都毫不留情地骂出来,在这种情况下,男人们只得绕路走。

    罗四呢,这时他还是因为发生深坑田的事抬不起头。他每天都默默地拉着牛去耙田,耙田的时候一句话都不说,休息时一个人独自蹲在地头默默地抽烟。方南和建国见到此情景,就走过去,跟他聊天,请他谈谈过去的往事。他一谈起往事时,脸上就出现一付得意的神情,谈解放前他拿着扁担到处替人家挑行李,挑货物,走南闯北的,见识广,熟人多。他洋洋得意地说:“那时候,提起龙脚围村的罗四,谁不认得。”但当他抬头看见四娘带着妇女们走过来时,他马上就不说话,站起来熄灭了烟,到田里工作去了。

    春耕大忙季节结束了。秧苗在水田里绿油油的。方南和建国就和农民们一起做水稻的中耕除草、施肥、喷农药等工作,有时候就给砖窑、灰窑供柴草,还有修整水渠、修整水塘等,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阿球忙着为生产队养鸭子。他挥动着一条长长的竹竿,赶着满水塘的鸭子。一群白色的鸭子在“鸭鸭”地叫着,有的拍着翅膀在水里飞扑着,有的在水里追逐着,伴着阿球的喝叫声。他一见方南和建国,就大声地打招呼,跟他们讲起养鸭子的趣事。他们离开后,阿球拿着两篮子鸭蛋,一篮送给罗四家,另一篮送给三嫂家。阿球说,这是他的提议,牛叔也同意,给知青的搭食户补充营养品。四娘就感叹地说:“阿球这孩子心地真好。”

    夏天来了,繁忙的双夏(夏收、夏种)来临。方南和建国经受更艰苦的体力劳动考验。他们和农民们一起在赤日炎炎的田里收割稻子,把稻子割下来后用脚踏的打禾机打禾,然后挑着沉沉的稻谷到村子的晒场上。方南因为在下乡前曾经挑过砖头,有挑担子的经验,因此他挑着沉沉的稻谷担子却健步如飞;而建国挑着胆子没走几步就叫疼,只是多走几回后才慢慢适应。

    割完稻子后又转入夏种。方南和建国又到田里和农民们一起插秧,这次插秧和春耕时不一样。他们在天亮时就和农民们下地插秧了,一直干到中午,就在田头吃饭。时值大暑天,烈日整日烤晒着,水田被太阳晒得发热,他们的脚被热的田水烫着,腰弯着,太阳晒着,好不容易才熬到太阳下山,天气才变得凉爽。可是在天黑时候,为了准备好明天插秧的秧苗,他们又和农民们一道到秧地里拔秧苗,人们叫“打夜秧”。打夜秧的工作一直干到夜间9点钟,人们才迈着疲乏的脚步回到村里吃饭。方南和建国算一下,他们一天工作了15个小时。

    他们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慢慢地回到村子,却发现天上繁星满天,一轮明亮的月亮洒下银辉,使村子里如同白昼。他们踏着月色,方南轻轻哼着自己喜欢的曲子,建国吹起了口哨,两人慢慢地走着,他们感到寂静的山村和夜空如此的美,满地的月光如此的迷人,身上的疲劳好像被凉爽的山风吹走了,心里就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畅快和慰籍。(未完待续)

第五章下乡知青(4)

    四

    雨水不停地下着,伴着隆隆的雷声。村子和田野笼罩在一片雨幕中,远处的山岭也沉入茫茫的雨雾。而山里的雨水沿着山渠哇啦啦地冲下来,一直涌进村后的大水塘里。虽然大水塘已经拉开放水的闸门,但水流的速度还是太慢了,水塘的水慢慢地涨满堤坝。

    堤坝下是村庄,如果一崩堤,村子和水田将会被冲毁,房屋会倒塌,水田会颗粒无收。

    方南和建国在祠堂,望着外面的大雨,感到很郁闷。

    忽然,他们听到有人在敲锣,有人在喊:“牛叔有令,全村青年上堤!”他们听出那是阿球的声音,这一声音又近了,方南走到祠堂门口向外看,就看见阿球走来,一手提着一面锣,一手拿着锣槌。就问:“什么事,阿球?”

    “水塘的堤坝危险,牛叔说全村青年出来护堤!”说完,又敲着锣,大声喊着走远了。

    “快,上堤!”方南对建国说。然后,两人迅速地穿上雨衣,冒着雨冲出去。

    他们经过村路,还未见有人出来,他们就直奔水塘的方向。到了村后的水塘,他们走上高高的堤坝,看见队长牛叔在雨中站立着,他穿着蓑衣,正察看着水塘的渐渐高起来的水位。他抬头见方南两人,就说:“阿方,阿丁,你们快来,这水位已超出警戒线了!”

    方南和建国跑过去,走到牛叔站着的地方向下瞧,只见水塘的水位已经漫过堤里边的一条红线。牛叔焦急地回头张望,只见三三两两的人青年正慢慢地走过来。口里就骂道:“这些野种,还不快来!”

    在雨中等候了一刻钟,全村的青年才来齐,大约有三、四十人。他们都穿着蓑衣,有的穿着雨衣,一部分在堤下站着,一部分在堤上站着。在这些青年中,有方南和建国平时熟悉的脸孔,如志泉、阿光、大头成等人,而他们也向方南和建国打招呼。这时,阿球匆匆走来了,他对牛叔说,人差不多到齐了,现在没来的,恐怕不会来了。

    牛叔就在堤上高声喊着,说堤坝很危险,决不能让堤坝崩了,全村青年要听令,马上抢修堤坝。说完,就把青年分为三部分:一部分青年把作桩头的树干抬过来,一部分青年去拿锯子,长刀、木槌,另一部分青年去抬已准备好的的沙包。

    于是,大家行动了。方南和建国参加抬树干那一组,大家在雨中抬着树干,有些人一边走,一边发牢骚。志泉说:“这牛叔也不说一说,这堤坝究竟能保住还是保不住,就叫我们干活了。”阿光说:“就是嘛,保不住的话,不是白做工?”大头成摇晃着大头,迈着八字脚说:“不单是白做工,一崩堤,我们就惨了!”大头成的话,在人群中引起骚动,有人说:“说的对!”有人说:“上堤看看情况,情况不妙就跑!”

    树干、沙包以及工具都送上堤来了。众人都走到堤坝上,有不少人低头在察看水势情况,然后交头接耳。牛叔不管他们,大声地喊道:“马上锯树干,做木桩!”于是,方南就同青年们一道锯树干做木桩。牛叔又指挥部分人放沙包。

    木桩做好了,牛叔喊道:“快打桩!大家轮流来打!”

    这时,雨更大了,雷声隆隆地在头顶上滚过。有些人吓得脸如土色。

    打桩开始,牛叔指着打桩的位置,叫人打桩。

    第一个是志泉,他拿起大木槌,走到一个青年扶着的桩头前,抡起木槌打下去。打了第一锤,他就显出很痛苦的样子,当他举起第二锤时,举到半空就放下来,摇摇头说:“哎呀,我胃病又犯了。”于是放下大木槌。

    “第二个!”牛叔喊道。

    阿光上来来,他慢慢地走进桩头前,拿起大木槌,举起来打一下,然后慢慢地打了几下,桩头有三分之一被打进土里,他再无力地举起锤子,又放下了,然后摇摇头:“没力气了。”

    “下一个!”牛叔又喊。

    上来的是大头成,他迈着八字脚正要拿起大木槌时,有人在喊:“水太大了,堤坝不行了!”

    大头成一听,就放下大木槌,惊慌地看着水塘。牛叔大声喊:“谁在胡说,我割掉它的舌头!”

    当大头成举起木桩打了好几下时,忽然刮来一阵狂风,狂风夹着雨抽打着人群,大家都抓紧蓑衣或雨衣,大头成停下来。正在这时,堤坝内有一块土崩塌了,并发出很大的响声。有人惊慌地喊起来:“崩堤啦!快跑!”于是人群中有人跑起来,并朝村里跑去,接着,又有人跟着跑起来,牛叔着急地大声喊:“回来!回来!不准跑!不准跑!”

    牛叔的喊声毫无作用。最后,堤坝上剩下方南、建国、阿球和牛叔。牛叔愤怒地向着逃跑的人的背影骂道:“你们这些野种!怕死鬼!野种!”

    逃跑的人是为了在洪水到来之前回家转移物件、人口和牲畜,他们回家赶紧把老婆孩子,猪和细软物品冒雨转移到村后的山坡上,他们男男女女的聚集在村后的高坡,在雨中,他们望见一幅使他们震惊的画面。

    在堤坝上,在大雨中,他们看到四个人在用力地打桩。阿球扶着桩,牛叔抡起大木槌在打着;建国扶着桩,方南抡起大木槌在打着。

    牛叔每打一下木桩,就发出“嘿”的一声有力的声音,声音在雨中响着。

    方南每打一下木桩,也发出一声“嘿”的强有力的声音,这声音盖过了雨声,在村子上空响着。

    山坡上的人们远远望着,他们面面相觑,沉默无语。

    “嘿哟!”牛叔用力打下一槌高声喊着。

    “嘿哟!”方南打下一槌,声音更高昂地喊着。

    雨声、风声、雷声仍然在响,但是,牛叔和方南的“嘿哟嘿哟”的有力声音,在雨中此起彼伏,声音穿透雨幕,在村子上空不停地回荡,甚至盖过了雨声、风声和雷声。

    山坡上沉默的人群中渐渐地有人走动了,有几个青年从人群中走出来,向山下走去,其中有志泉、阿光、大头成等人,他们默默地在雨中走向堤坝……

    雨停了,风停了,堤坝保住了。在堤坝上,牛叔望着满身泥巴、全身湿透的方南和建国,方南和建国也望着牛叔,他们相视而笑。而阿球高兴地咚咚地跑回村子,将堤坝保住的喜讯通知村里的所有人。

    方南和建国回到祠堂,还未换衣服,四娘和阿喜就笑盈盈地进来了,他们手上端着一盘刚煮好的姜糖水,每人舀一碗,送给方南和建国喝。(未完待续)

第六章爱情初开(1)

    一

    方南在祠堂里看书,阿球进来,交给他一封信。方南看到信封的寄信地址是“本县柳村公社中塘大队塘边队姚寄”,他知道这是淑芬的信,连忙拆开来看。

    南哥:

    近来好吗?很久没有给你写信,实在是工作太忙。我和阿娟、阿莲到柳村公社中塘大队塘边第生产队插队已经9个月了。从城镇到乡村,生活实在变化太大,看到农村的落后环境,我们都很悲观,阿娟和阿莲还哭过,我也很忧郁,不知这样的生活何时是尽头。但我想起你,就觉得做人一定要坚强,不要被困难吓倒,因此,我们都坚持参加艰苦的春耕和双夏劳动。我们这里人少田多,插秧要插两个月,日晒雨淋的,真是苦不堪言,但我相信你和建国那里也是一样,那就让我们共同迎接艰苦的考验吧。南哥,我在报上看到你和建国的事迹,我们都十分高兴,我感到很自豪有南哥你这样一个好朋友,我永远记得你在我家的时候,那是我一生都难忘的日子,南哥,你说是吗?好了,就写到这里,但愿我们能有机会相聚。

    祝你愉快!

    淑芬1969年9月8日

    看完信,方南心里涌上一阵愉快又温暖的感情。其实,下乡后他一直惦记着淑芬,担心她在农村的严酷环境里是否能挺得住;但方南深信,象淑芬这样一个意志坚强的女孩是不会被困难吓倒的,这封信已经得到证实。这封信虽然没有更多的温馨体贴话,但却使方南回想起在淑芬家里的日子,回想在艰难的日子里淑芬对自己的恩泽和温情,尤其是那一天晚上淑芬和自己的亲密拥抱,这种感人的体温和气息他永远铭记在心头。

    建国进来,他见方南手里拿着一封信,脸上一副沉思的神情,就问是谁的信,知道是淑芬的信后,他高兴地说:“啊,淑芬终于给你来信了,你也应该给他写封信呀!”

    “是的,我应当给她写封信,我想去看看她。”

    “好呀,应该去看看她。”

    “我想和你一块去。”

    “当然,只要你南哥开口,小弟就不会推托的!”

    于是,方南就给淑芬写了一封长信,内容是他和建国到龙脚围村落户以后的种种生活和劳动情况,谈自己的感受和想法,末了,他写了感激的话,说永远不会忘记淑芬在艰难日子里给他的情谊,永远不会忘记淑芬爸爸的重生之恩。然后,信就寄出去了。

    晚上,方南睡不着,他睁开眼睛望着祠堂的屋顶,在黑色的瓦盖底下好象隐藏着一幅幅往日的生活图片。他闭上眼睛,这些图片变得清晰、真实,而图片的主角是一张微笑的,秀丽的淑芬的脸,她笑吟地望着方南。方南知道,淑芬为了方南,曾经付出多少心血,多少汗水,多少温情,而这一切,又是为什么呢?他,方南,只是个孤儿,双亲早亡,家中没有财产,社会没有靠山,而且还受到仇人不断追杀,而淑芬却对他一往情深,这就看到她纯洁的内心,看到她象水晶一样晶莹剔透的性格和像她爸爸一样义无反顾地乐于助人的正直无私的品格。

    他轻轻地起床,又翻开淑芬寄来的信,重读了一遍,心里琢磨着最后的几行字,又躺在床上想:她说的“好朋友”是什么意思?其实,淑芬给自己的关怀和照顾,那一晚上的拥抱,已经超出“好朋友”的范围,现在她还称自己是“好朋友”,是不是有某种暗示呢?他一想到淑芬对自己表露温情,而自己却从没有表露过对淑芬的感情,就一下子就明白了,这是试探性的话语。他,方南,就要做出回应,做出决断了。爱情,它来了!淑芬,就是值得他爱的人,是值得他不但爱上一辈子,而且爱上十辈子的人!

    过了几天,正值农闲季节。一天清早,方南和建国骑着向村里人借来的自行车,带上一篮子从阿球那里买来的鸭蛋,就向柳村公社的方向驰去。方南了解到从龙脚围村到柳村公社中塘大队,沿着公路骑自行车太约要到4个钟头。

    方南和建国沿着公路飞快地蹬着自行车,两旁的村庄、树木一晃而过,方南心里一阵激动,因为今天他就要见到淑芬。

    中午1点钟的时候,他们到了柳村公社中塘村。他们发现眼前是一个很大的村落,走进去,就有很多村巷,村巷里有很多店铺,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他们到中塘大队部打听淑芬他们的住处,经过几番周折,他们终于走进了一家院子,这院子里有一间大屋子,院子的井边正有一个人在洗衣服,她抬头一看,方南叫一声:“阿娟!”

    阿娟惊喜地叫起来:“方南!淑芬等你好久了!”然后放下手中的衣服,马上站身跑进屋里,大声喊道:“淑芬!淑芬!你看谁来了!”

    方南正在进门时,门口刚好撞上一个人,方南一看,淑芬红红的脸正出现眼前,他激动地叫一声:“淑芬!”淑芬一看正是方南,她惊喜地扑上前抓住方南的手,连声说:“南哥!想不到你来了!真想不到!”

    “你也想不到我来!”建国在后面笑着说。淑芬转头看到建国,就放下方南的手,高兴说:“建国,你也来了!”

    于是,淑芬请两人进屋来。两人一进屋子,淑芬就拿过凳子请他们坐下,阿娟、阿莲正笑吟地站在一边。于是,他们就互相问好。

    建国将手里提着的一篮鸭蛋放在地上,对淑芬人说:“这是南哥送给你们的,给你们补充补充营养。”

    “这么多蛋,是不是让我们各项工作的成绩都的零蛋!”阿娟说,大家哈哈笑起来。

    “不对!”方南笑着说:“你们每个人都是1,哪么加上鸭蛋就是100分了,我们就是要求你们做各项工作都得100分!”大家听了,又哈哈笑起来。

    “南哥说的有理,不过我看还有另一种含义,”建国也笑着说:“希望我们位女知青赚多点工分,就是1000分一年,不,10000分一年!”大家跟着又一阵哈哈大笑。

    淑芬也跟着大家笑,她望着方南,眼睛含着一种特别的柔情。

    阿娟说:“你们还没吃饭吧,我们一块吃饭好吗?”

    “我们就是来上门讨饭吃的。”建国幽默地说。

    “饭还没煮,就请人家吃饭?”阿莲叫起来。

    “那我给你们煮饭吧!”淑芬说笑着说:“这里是我当厨师。”

    接着,淑芬就到厨房去煮饭,方南也跟着进来,说:“我来给你当个厨师助手。”

    于是淑芬就动手煮饭,方南在灶口前烧火,淑芬忙着洗锅、洗米,然后煮水将米倒在锅里。他们一便干活,一边谈话。方南问淑芬是否收到他的信,淑芬点点头。

    “看了你的信,觉得你们那边比我们这里辛苦。”淑芬说。

    “准确地说,应该是我们那边比你们这边更穷,”方南说:“你们这里村子大,人口多,生产队收入好,农民们不少人住着象这里一样的青砖屋。我们那边是个小村子,人们住泥屋,小孩衣服破破烂烂。女孩子没钱上学。”

    淑芬没有说话,她的眼睛看着方南,爱怜地说:“南哥,你黑了,也瘦了。”

    方南也看着淑芬,看见她也变了样子,以前的两条小辫子现在变成了短发,椭圆的脸上两颊微红,手臂晒黑了,但腰身显得更健美,胸部挺起,浑身充满着活力。他端详着淑芬,淑芬看见她的眼光,就不好意思起来。

    两人都没有说话,方南心里涌动着很多话语,他想都痛快地说出来,可是喉咙里好像被堵住一样说不出来。接着阿莲走进来,说肚子饿了,问饭做好了没有。于是,淑芬就赶快做好饭菜,然后大家就吃饭了,而菜色就是方南他们拿来的鸭蛋,还有青菜、咸菜等。

    大家正在吃饭,忽然外头有人进来,叫声“姚淑芬!”

    淑芬应了一声,放下饭碗,走出门口,来人说:“公社的张副主任来找你。”

    淑芬问:“有什么事?”

    来人说:“我不知道,你见到他就知道了。”

    “他在哪里?”

    “就在门外,你见见他吧。”

    淑芬回来,向大家说:“有人找我,我出去一下。”说完,就出去了。

    方南他们吃着饭,没有注意这事,可是当他们饭也吃完了,还不见淑芬回来。于是,方南就走到门口,看见有一个带着眼镜像白面书生一样的男人,和淑芬面对面地谈着话,男人笑容满脸,说得很起劲,淑芬没有说话,只是站着听,远处由一辆吉普车停着,车上有一司机在等候。

    方南走进屋子里,问阿娟:“有一个戴眼镜的白面书生一样的人和淑芬谈话,你们知道是谁吗?”

    “啊,这个人就是公社的张副主任,他常常找淑芬,听说要抽调淑芬到公社做什么工作。”

    淑芬匆匆回来,但她只说一句:“我要到大队开个会,如果我回来得晚,你们就先走吧。说完,她又匆匆走了。”

    方南和建国坐在淑芬人的屋子里,等了很久,还是不见淑芬回来,而阿娟和阿莲就要开工了,没办法,方南就叫阿娟转告淑芬,说他们走了。于是,方南和建国推着自行车离开中塘村,然后骑车返回龙脚围村。(未完待续)

第六章爱情初开(2)

    二

    方南回到村子后,心情很不平静。他老是回想着和淑芬见面的情形,回想着和淑芬谈话的每一字,回想着淑芬的神态和身姿。但他感到这次见面并没达到目的,他和淑芬单独谈话,互表心迹的机会太少了,以致使很多心里话都没有和淑芬当面说。

    他决定再去一次中塘大队,找淑芬当面谈一谈。

    一个星期后的一天,方南骑着自行车,又向柳村公社的方向进发了。因为建国有事情要赶回县城,所以这次造访是由方南一人前往。

    经过个多钟头的奔驰,到中午时分,方南又来到中塘村的大村落,推着车来到淑芬住的院子。他心里一阵激动,想着见到淑芬时应当说些什么话。

    院子里没人,他推开门,只见阿娟和阿莲在里面吃饭。阿娟一见方南,就站起来打招呼。

    “淑芬呢?”方南奇怪地问。

    “她已经去了公社参加办公室工作。”阿娟回答。

    “去了多久?”

    “已经一个星期了。”

    方南愕然,呆呆地站着。

    “你可以到公社找他。”阿娟说。

    “公社离这儿有多远?”

    “骑自行车要一个多钟头。”

    “那我去公社找她。”方南推着自行车转身走去。

    “南哥!”阿娟在后面喊道。方南回过头,阿娟说:“我有些话想跟你说一说。”

    方南回过头,走到阿娟跟前,“你说吧。”

    “我真不知道该不该说,”阿娟迟疑着,她看着方南期盼的目光,就说:“我看那个什么张副主任,可能对淑芬有点意思,他经常来找淑芬,一见淑芬就嬉皮笑脸的,对我们却是挺凶的。他说要抽调淑芬参加公社的什么筹备办公室,但全社那么多知青,为什么只抽淑芬一个人,安的什么心,我看他就是居心不良。”

    方南一听,心里忽然明白了,淑芬可能遇到麻烦。他向阿娟匆匆说一声“再见”,就骑上车,朝公社飞驰而去。

    方南经过一番周折,一个多钟后才找到柳村公社,他进入柳村镇的街道,又沿着街道找到公社革委会的办公楼。

    公社办公楼门口有收发室,方南想进入,但因没有证明而遭到拒绝。

    他推着自行车,沿着公社的围墙慢慢走去。

    经过一道铁栏杆,他看到公社办公楼的楼下有一扇开启的窗户。他好奇地走近栏杆,看到窗户里面有一张办公桌,有一个年轻女子正低头写字。

    方南的心跳起来,他定睛地看着,忽然女子抬起头,她正是淑芬。淑芬后面,站着一个男人,他戴着眼镜,这正是他曾经见过的张副主任。只见张副主任笑眯眯地看着淑芬写字。方南正想大声喊,张副主任却俯下身,用一只手从后面握住淑芬抓笔的手,在纸上写着什么,然后站起来。淑芬看一下,就笑了。张副主任又俯身握住淑芬写字的手,又教淑芬写着什么,淑芬写完后,忽然大笑起来。

    方南的心,忽然象火一般燃烧起来,烧得他心里一阵阵难受。于是,他推着车子离开栏杆,慢慢向前走去。他的脑子一阵空白,他茫然地,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

    他不觉又走到柳村镇的街道,街上人来人往,他全然不觉得,只是当有一辆手扶拖拉机轰隆隆地开到他眼前时,他才突然惊醒。然后,他骑上自行车,用力朝着返回的方向驰去。

    他一边蹬着车子,一边张口高声喊着“啊啊”的声音,如果这时有人看见了,准以为是一个疯子,好在这时天已晚,路上没有人影。他尽情地发泄着自己,然后就静下来,用劲地蹬着车子,朝着龙脚围村的方向驰去。

    方南回到村,建国不在,他一人在祠堂里休息。

    夜里,他渐渐冷静下来,他觉得白天自己太过于冲动,而且事情还未搞清楚,淑芬是否已经另有所属,仍未得到证明,在这种情况下自己怨气大发,实在不应该。面对现在这种情况,可以先写信给淑芬,由淑芬明确表态作出抉择,如果淑芬不选择自己,这也是淑芬应有的权利,任何人都不得干涉。想到这里,他一骨碌起床,点亮煤油灯,给淑芬写信。

    淑芬:

    您好!在中塘村与你见面,我真高兴。看到你不怕困难,健康成长,给我很大的鼓舞。我相信无论什么艰难的环境,都不会把你摧垮,你是坚强的,可敬的,可亲的。现在,你在我心目中,已经不是过去小女孩了,你已经成了我的榜样,我的希望,可以说,你就是我的女神,谁要是欺负你,我决不会放过他。同时,你也要多多保重。淑芬,我们见面时间太短了,我真有很多话要跟你说,我想说说我们分手后的感受,你的生活和我的生活,我对你的感觉,我心里的话。如果有一个机会我们能单独相聚多好,那时候,我们就可以尽情地说出我们的心里一切想说的话,那个时候,世界就是我们两个人的了!淑芬,我现在真是很想念您,很爱您,如果没有您,我真会觉得天下都成了黑暗世界,我的生命就变得毫无意义。请不要笑我用词不当,我真是很想您的,请您给我回信吧。

    祝您快乐!

    方南1969年10月11日

    方南写好信,看了一遍,又改了几个错别字,放在一个信封里,并在信封上写上淑芬现在工作的地址:柳村公社革委会办公室。然后吹熄灯,倒头睡了。第二天,他到村的小卖部买了邮票,贴在信封上,等邮递员来村时,把信交给邮递员。

    他在耐心等候淑芬的来信。可是,一个星期过去了,他没有收到回信。

    他又等了一个星期,还不见淑芬来信。他心里很郁闷,想着可能出现的情况,可能信在邮递员的投递过程中遗失了,或者淑芬离开公社,没有收到信。于是,他又写了一封信,内容类似前一封信,感情的词语更为强烈,信的末尾还写上等待她的回信的话。

    第二封信寄出去了,他等了一个星期,没有收到回信;再等一个星期,还没有收到回信。每次见阿球走过,方南就问阿球是否有他的信,阿球摇摇头说:“没有”。又补充说:“如果有你的信,我会马上给你送去的。”方南心里变得黑暗了,他闷闷不乐地陷入一片忧郁悲伤的海洋里。(未完待续)

第六章爱情初开(3)

    三

    柳村公社革委会为了派人参加全县将要召开“学习**著作讲用会”,决定在全社组织一次各大队、镇属单位的“全社学毛著讲用会”,并安排公社革委会副主任张成超负责组织这项工作。但是,举办这样一个讲用会要讲究质量,否则不能选拔高质量的代表去参加县的讲用会,为此,就需要做大约两个月的筹备工作,并成立办公室,配备资料员。而公社办公室人手本来就少,无法抽调人手到筹备办。于是,公社党委就决定由张成超副主任自己想办法。张成超提出,现在镇属单位抽不出人,学校教师又不能抽调,只能考虑在下乡知青中抽调一个或两个人,因为下乡知青不少人文化高,写作能力强,可以临时抽到公社做筹备工作。公社书记见到人手如此紧缺,也就同意了,并同意由张成超自己去各大队知青点物色、挑选知青。

    其实张成超有他个人的算盘。他看到下乡知青中有不少漂亮的女孩子,不由心一动。他想自己虽已结婚,但老婆是个丑八怪,而且终年生病,与自己一表人才的外貌实在不相称。他想掌握机会找一个漂亮的知青做老婆,这样便可风流一世。至于到时如何踢开旧老婆,他也想出办法。正在这时,公社委派他筹备讲用会,他觉得机会来了。他到各个知青点物色女知青,走了好几个地方都觉得对象不理想。但他到中塘村看到姚淑芬,眼睛顿时一亮,心想这个漂亮的女孩在全社绝无仅有,他一定要弄到手,能把她娶到,也不枉他一生。于是,他多次到中塘村活动,同淑芬接触,得知她有一定的文化功底,心中暗喜,于是就与中塘大队商量,经大队同意,最终把淑芬抽调到公社筹备办。

    看着淑芬秀美的脸孔和身段,张成超看得直流口水。他就暗暗策划他的俘美步骤。第一步,他不去惊动她,给她提供优厚的生活待遇,经常关心她的生活工作,以便取得她好感;第二步,在时机成熟时展开攻势,而且是单刀直入,挑明利害,晓之以理,使其就范;第三步,如果第一第二步的工作不奏效,就来硬的,等生米煮成熟饭,趁女知青有羞耻心不敢声张,就逼其就范。他认为他设计的三部曲必定成功,于是他就抓紧实施了。

    淑芬到了公社筹备办,直接的领导就是张成超副主任。她被安排到公社革委会办公楼上的干部单身宿舍住下,床铺、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她白天在办公室抄抄写写,吃饭便到公社饭堂,每顿饭的菜色都有鱼有肉。对于长期在乡村吃着咸菜、终日日晒雨淋的淑芬,无疑是进了天堂一般。在这段时间,张成超没有惊动淑芬,只是白天在办公室跟她交代工作要求,下达任务,并辅导她学会文件的起草、收发等知识;晚上他偶尔到她房间,问问有什么生活的需要,如有,他就认真地满足她的要求。这段时间,淑芬工作很开心,她觉得这份工作舒适愉快,同时也可以熟识办公室工作的程序要求,为今后工作打下基础。她热情地做好每天的收集资料,起草文件,电话联系各单位以及接待上级来人等工作。她做这些工作时,十分认真负责。她觉得张副主任对工作热情、又关心人,对其颇有好感。

    在淑芬到公社工作后,张成超密切注意她跟外界的联系,因为他隐约地感到淑芬有男朋友,她一定要切断她与男朋友的联系。于是就交代收发室的人,如收到寄给姚淑芬的信件,一定要先交给他本人;如果姚淑芬要寄信,收下后也要先交他。于是,收发室就照办。不久,收发室就先后收到方南寄给淑芬的两封信,这两封信自然落到张成超手里。他拆开信看,不由大吃一惊,得知淑芬已经有了一个热恋他的男朋友。而这时,淑芬思念着方南,也向方南写一封信,告诉他在公社的工作和生活情况,这封信自然又落在张成超手里。

    张成超看了这些信的内容后着实吃惊不少,他想到这是他实施计划的巨大障碍,一定要排除,于是他想了一个恶毒的主意。他拿出淑芬的信,仿照淑芬的笔迹,写了一封简短的信:

    南哥:

    看了你的来信,我很高兴,但也很忧虑。我觉得你太沉迷于我俩的关系之中了。我这些天反复考虑,觉得我们的关系不能再发展了,因我已经有了新的想法。这是人各有志,不可强求的。请你自己保重吧。

    淑芬1969年11月10日

    张成超在起草这封信时,对于每个字都斟酌很久,他力求在信里表现出淑芬的习惯语气,既要说明中断关系的意思,字眼又不要写得过于无情。起草完之后,他细心模仿着淑芬的笔迹,把信写好。他把信写了三次,第三次他才感到模仿成功。于是,他把信套入淑芬写好的信封里,糊好封口,就叫收发室的人寄出去了。

    信寄出后,张成超觉得机会来临了。当天晚上,他走到淑芬的房间。看见张副主任来到,淑芬连忙站起来,叫声“张副主任你好!”并让出她坐的椅子,张成超笑着,不客气地坐在椅子上。

    “怎样,淑芬同志,来这里习惯吗?”张成超笑吟吟地问。

    “当然习惯。”淑芬心里想,“这样的环境哪里会有人不习惯呢?”

    于是两人开始聊天,张成超表现得很风趣,也表现得知识渊博。他天南海北地讲一通,讲到很多笑话,听的淑芬大笑起来。

    慢慢地,张成超转入正题,他问淑芬:“淑芬同志,你觉得我这个人怎样?”

    “好,工作热情,又肯帮助人。”淑芬不暇思索地回答。

    “那我就说啰,你不要见怪,”张成超望着淑芬,慢慢地说:“我有一件事情想跟你商量,当然,你可以不急着回复我,我可以给你时间慢慢考虑。”

    “什么事,张副主任,你就直说吧。”淑芬爽快地说。

    “是这样,”张成超就开始单刀直入了,“我想我和你发展成为亲密朋友的关系,如果你愿意,这个关系就发展下去,看我们两人能否成为生活的伴侣。你明白吗?”

    淑芬一听愣住了,她想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她问:“张副主任,我没有听清,你再说一遍好吗?”

    于是张成超又将刚才的话说一遍,然后说:“听清了吧,你的意见怎么样?”

    淑芬心里忽然像有一把槌敲击一样,浑身一震,她这时才醒悟到这个平时彬彬有礼的,戴着眼镜的斯文人,原来是一位装得很巧妙的骗子。她心里升起一阵愤怒,但她努力抑制着,不让自己发火,因为她想到在这样的地方发火对自己是不利的,其实淑芬这样想却是个错误。

    “张副主任,我直接告诉你,这是不可能的,因为我已经有男朋友了。”淑芬沉着地对骗子说。

    张成超似乎早就料到淑芬会说这句话,他冷笑一声,开始了他的心理攻势:“淑芬同志,我们都应当正视现实。现在的情况怎样,你很清楚。上天把你这个天生丽质的人送到世间,是让你天天一身汗水,两脚泥巴,挑着大粪,腰背朝天地在田地上活受罪的吗?一个漂亮的城里的女孩子,就这样一辈子在农村,嫁给粗鄙的农民,或者嫁给男知青,他们能像我一样有地位,有权力,有财富和舒适的生活环境吗?他们能给你幸福吗?这么简单的事实,难道你没有看到?”他看见淑芬沉默不语,就进行更凌厉的攻击:“我找你,是给你的关照,你明白吗?现在来我这里的女知青,正排着队呢,如果你不愿意,就马上有人顶替你的位置,你可要想好啊。”

    淑芬决然地说:“我早就想好了,我决不能答应你,你要找别的人就赶快去找别人吧!”说完,就满脸鄙视和厌恶,并不说话,以示要他离开。

    张成超没料到淑芬这么强硬,使他碰了一鼻子灰。心里不由生出愤怒,他要走第三步祺了,他站起来,笑着说:“淑芬同志,我是开个玩笑的,你竟然当真了。”

    “这种玩笑开不得!”淑芬恼怒地说。

    张成超忽然变得神秘起来,他见淑芬一直坐在床沿,就走近去,一边说:“来,我告诉你一件神秘的事。”然后靠近淑芬身边,把头伏在淑芬耳边,淑芬以为她有什么机密的事,就侧耳在听。这时,张成超忽然伸出双手,抱住淑芬,并把淑芬推倒在床上,接着就要脱淑芬的衣服。

    淑芬顿时大惊失色,她马上拼命挣扎,把手护在胸前。淑芬力气大,她猛然用力用前臂一推,张成超就滚到一旁,淑芬马上一脚踢去,张成超一下子就仰面朝天跌倒在地上。

    “滚!离开!”淑芬愤怒地喝一声:“再不走,我就喊人!”

    张成超被吓得面如土色,他慌慌张张地爬起来,赶快走出房间。

    第二天,淑芬就收拾好行李,离开公社办公室,走出柳村镇,回到中塘村。(未完待续)

第六章爱情初开(3)

    三

    柳村公社革委会为了派人参加全县将要召开“学习**著作讲用会”,决定在全社组织一次各大队、镇属单位的“全社学毛著讲用会”,并安排公社革委会副主任张成超负责组织这项工作。但是,举办这样一个讲用会要讲究质量,否则不能选拔高质量的代表去参加县的讲用会,为此,就需要做大约两个月的筹备工作,并成立办公室,配备资料员。而公社办公室人手本来就少,无法抽调人手到筹备办。于是,公社党委就决定由张成超副主任自己想办法。张成超提出,现在镇属单位抽不出人,学校教师又不能抽调,只能考虑在下乡知青中抽调一个或两个人,因为下乡知青不少人文化高,写作能力强,可以临时抽到公社做筹备工作。公社书记见到人手如此紧缺,也就同意了,并同意由张成超自己去各大队知青点物色、挑选知青。

    其实张成超有他个人的算盘。他看到下乡知青中有不少漂亮的女孩子,不由心一动。他想自己虽已结婚,但老婆是个丑八怪,而且终年生病,与自己一表人才的外貌实在不相称。他想掌握机会找一个漂亮的知青做老婆,这样便可风流一世。至于到时如何踢开旧老婆,他也想出办法。正在这时,公社委派他筹备讲用会,他觉得机会来了。他到各个知青点物色女知青,走了好几个地方都觉得对象不理想。但他到中塘村看到姚淑芬,眼睛顿时一亮,心想这个漂亮的女孩在全社绝无仅有,他一定要弄到手,能把她娶到,也不枉他一生。于是,他多次到中塘村活动,同淑芬接触,得知她有一定的文化功底,心中暗喜,于是就与中塘大队商量,经大队同意,最终把淑芬抽调到公社筹备办。

    看着淑芬秀美的脸孔和身段,张成超看得直流口水。他就暗暗策划他的俘美步骤。第一步,他不去惊动她,给她提供优厚的生活待遇,经常关心她的生活工作,以便取得她好感;第二步,在时机成熟时展开攻势,而且是单刀直入,挑明利害,晓之以理,使其就范;第三步,如果第一第二步的工作不奏效,就来硬的,等生米煮成熟饭,趁女知青有羞耻心不敢声张,就逼其就范。他认为他设计的三部曲必定成功,于是他就抓紧实施了。

    淑芬到了公社筹备办,直接的领导就是张成超副主任。她被安排到公社革委会办公楼上的干部单身宿舍住下,床铺、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她白天在办公室抄抄写写,吃饭便到公社饭堂,每顿饭的菜色都有鱼有肉。对于长期在乡村吃着咸菜、终日日晒雨淋的淑芬,无疑是进了天堂一般。在这段时间,张成超没有惊动淑芬,只是白天在办公室跟她交代工作要求,下达任务,并辅导她学会文件的起草、收发等知识;晚上他偶尔到她房间,问问有什么生活的需要,如有,他就认真地满足她的要求。这段时间,淑芬工作很开心,她觉得这份工作舒适愉快,同时也可以熟识办公室工作的程序要求,为今后工作打下基础。她热情地做好每天的收集资料,起草文件,电话联系各单位以及接待上级来人等工作。她做这些工作时,十分认真负责。她觉得张副主任对工作热情、又关心人,对其颇有好感。

    在淑芬到公社工作后,张成超密切注意她跟外界的联系,因为他隐约地感到淑芬有男朋友,她一定要切断她与男朋友的联系。于是就交代收发室的人,如收到寄给姚淑芬的信件,一定要先交给他本人;如果姚淑芬要寄信,收下后也要先交他。于是,收发室就照办。不久,收发室就先后收到方南寄给淑芬的两封信,这两封信自然落到张成超手里。他拆开信看,不由大吃一惊,得知淑芬已经有了一个热恋他的男朋友。而这时,淑芬思念着方南,也向方南写一封信,告诉他在公社的工作和生活情况,这封信自然又落在张成超手里。

    张成超看了这些信的内容后着实吃惊不少,他想到这是他实施计划的巨大障碍,一定要排除,于是他想了一个恶毒的主意。他拿出淑芬的信,仿照淑芬的笔迹,写了一封简短的信:

    南哥:

    看了你的来信,我很高兴,但也很忧虑。我觉得你太沉迷于我俩的关系之中了。我这些天反复考虑,觉得我们的关系不能再发展了,因我已经有了新的想法。这是人各有志,不可强求的。请你自己保重吧。

    淑芬1969年11月10日

    张成超在起草这封信时,对于每个字都斟酌很久,他力求在信里表现出淑芬的习惯语气,既要说明中断关系的意思,字眼又不要写得过于无情。起草完之后,他细心模仿着淑芬的笔迹,把信写好。他把信写了三次,第三次他才感到模仿成功。于是,他把信套入淑芬写好的信封里,糊好封口,就叫收发室的人寄出去了。

    信寄出后,张成超觉得机会来临了。当天晚上,他走到淑芬的房间。看见张副主任来到,淑芬连忙站起来,叫声“张副主任你好!”并让出她坐的椅子,张成超笑着,不客气地坐在椅子上。

    “怎样,淑芬同志,来这里习惯吗?”张成超笑吟吟地问。

    “当然习惯。”淑芬心里想,“这样的环境哪里会有人不习惯呢?”

    于是两人开始聊天,张成超表现得很风趣,也表现得知识渊博。他天南海北地讲一通,讲到很多笑话,听的淑芬大笑起来。

    慢慢地,张成超转入正题,他问淑芬:“淑芬同志,你觉得我这个人怎样?”

    “好,工作热情,又肯帮助人。”淑芬不暇思索地回答。

    “那我就说啰,你不要见怪,”张成超望着淑芬,慢慢地说:“我有一件事情想跟你商量,当然,你可以不急着回复我,我可以给你时间慢慢考虑。”

    “什么事,张副主任,你就直说吧。”淑芬爽快地说。

    “是这样,”张成超就开始单刀直入了,“我想我和你发展成为亲密朋友的关系,如果你愿意,这个关系就发展下去,看我们两人能否成为生活的伴侣。你明白吗?”

    淑芬一听愣住了,她想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她问:“张副主任,我没有听清,你再说一遍好吗?”

    于是张成超又将刚才的话说一遍,然后说:“听清了吧,你的意见怎么样?”

    淑芬心里忽然像有一把槌敲击一样,浑身一震,她这时才醒悟到这个平时彬彬有礼的,戴着眼镜的斯文人,原来是一位装得很巧妙的骗子。她心里升起一阵愤怒,但她努力抑制着,不让自己发火,因为她想到在这样的地方发火对自己是不利的,其实淑芬这样想却是个错误。

    “张副主任,我直接告诉你,这是不可能的,因为我已经有男朋友了。”淑芬沉着地对骗子说。

    张成超似乎早就料到淑芬会说这句话,他冷笑一声,开始了他的心理攻势:“淑芬同志,我们都应当正视现实。现在的情况怎样,你很清楚。上天把你这个天生丽质的人送到世间,是让你天天一身汗水,两脚泥巴,挑着大粪,腰背朝天地在田地上活受罪的吗?一个漂亮的城里的女孩子,就这样一辈子在农村,嫁给粗鄙的农民,或者嫁给男知青,他们能像我一样有地位,有权力,有财富和舒适的生活环境吗?他们能给你幸福吗?这么简单的事实,难道你没有看到?”他看见淑芬沉默不语,就进行更凌厉的攻击:“我找你,是给你的关照,你明白吗?现在来我这里的女知青,正排着队呢,如果你不愿意,就马上有人顶替你的位置,你可要想好啊。”

    淑芬决然地说:“我早就想好了,我决不能答应你,你要找别的人就赶快去找别人吧!”说完,就满脸鄙视和厌恶,并不说话,以示要他离开。

    张成超没料到淑芬这么强硬,使他碰了一鼻子灰。心里不由生出愤怒,他要走第三步祺了,他站起来,笑着说:“淑芬同志,我是开个玩笑的,你竟然当真了。”

    “这种玩笑开不得!”淑芬恼怒地说。

    张成超忽然变得神秘起来,他见淑芬一直坐在床沿,就走近去,一边说:“来,我告诉你一件神秘的事。”然后靠近淑芬身边,把头伏在淑芬耳边,淑芬以为她有什么机密的事,就侧耳在听。这时,张成超忽然伸出双手,抱住淑芬,并把淑芬推倒在床上,接着就要脱淑芬的衣服。

    淑芬顿时大惊失色,她马上拼命挣扎,把手护在胸前。淑芬力气大,她猛然用力用前臂一推,张成超就滚到一旁,淑芬马上一脚踢去,张成超一下子就仰面朝天跌倒在地上。

    “滚!离开!”淑芬愤怒地喝一声:“再不走,我就喊人!”

    张成超被吓得面如土色,他慌慌张张地爬起来,赶快走出房间。

    第二天,淑芬就收拾好行李,离开公社办公室,走出柳村镇,回到中塘村。(未完待续)

第六章爱情初开(4)

    四

    阿球拿着一封信,匆匆走向祠堂,因为方南近来老是问有没有他的信,他觉得这封信可能很重要。他一见方南就把信交给他说:“阿方,你的信!”

    方南接过信,眼睛一亮,他看到正是淑芬的信。于是他爬上阁楼,拿出信来,看一看信封,然后打开,拿出一张纸,摊开来看。这几行字一下就看完了,可是方南看了又看,看了又看,他的手颤抖起来,他头上的血管膨涨起来,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喊着:“淑芬!别离开!”

    但眼前的信却清晰地、无情地在他的手上,他终于无力地垂下手,信从他手上脱落,飘在楼梯口,他感到淑芬离开他已经是不能再挽回的事实了。他呆呆地坐着,一动也不动。

    楼梯咚咚地响着,建国走上来,他看见方南的样子,吓了一跳。“南哥,你怎么啦?”建国关切地问。

    方南没有说话,他指一指那封信。建国低头捡起飘在楼梯口的信,他拿起来,一看,就明白了。他慢慢地放下信,然后望着方南,不解地问:“怎么会这样呢?”

    其实方南从柳村公社回来后,就已经有了思想准备。收到这封信,他马上想起到中塘村与淑芬见面时淑芬最后的态度,想起他第二次到中塘村时阿娟讲的话,想起他到柳村公社时看到的一切,想起他两次写信没有回音,而这封信的内容与这些事实联系起来,好像是必然发生的结果。

    “算了吧,”方南叹了口气,“说得对呀,人各有志,人各有志……”他的声音慢慢低下去。

    “可是这不像淑芬说的话,”建国不相信地拿过信封看了一下,又拿过信看了一下,“咦,这的确是淑芬写得呀,好像不是在开玩笑。”然后,建国摇摇头,“我真搞不明白。”

    “不用搞明白,”方南好像恢复了常态,他把信封和信纸收好。脸上的神色也恢复了平静。“其实这是很自然的事。”

    “这是为什么?”建国问。

    “这是人家正当的选择,一点也不过分。”方南好像解释一件事似地对建国说:“反过来,如果我强迫人家一定要选择我,我不是很自私的吗?俗语说,强扭的瓜不甜,你听说过吧?”

    “所以你就这么冷静,如果是别人,早已经要死要活。我在县城有一个邻居,女朋友不要他了,他就拿出一把刀,跑到女方的家里喊打喊杀,差一点弄出人命来。”

    “在这件事上,我更不能对淑芬有什么怨言,你明白吗?”建国听着,没有回答,方南就接着说:“一个人不能不知足。例如,有人救了一个青年的命,但他不但不报恩,还看见恩人的女儿长的漂亮,就连人家女儿也抢走了,你看这青年人有良心吗?”

    “我明白你说什么了,南哥,”建国说:“就象农夫和蛇这则寓言中的蛇,我们现实中也有不少这种蛇。或者,他虽然不咬死农夫,但却咬死农夫家里的鸡呀什么的。”

    “你明白就好。”方南说。

    晚上睡觉时,方南睡不着。他还是想起淑芬,而且在这种时候想起淑芬,想起和淑芬在一起的日子,想起那天和淑芬亲近的难忘时刻,他就觉得心里甜蜜。(未完待续)

第六章爱情初开(5)

    五

    淑芬回到中塘村,见到阿娟和阿连,她就将张成超欺骗她的事说了。他们听了很气愤,还提出要告发这个姓张的;但又怕打蛇不死反被蛇咬,怕告发不成反被他暗害。于是才停止对这个问题的讨论。

    阿娟就向淑芬说她去柳村公社后方南曾找过她,后来听到张成超可能对她不利的消息后,又到柳村公社找她,问淑芬有没有见到方南,淑芬说没有。于是,淑芬就急起来,担心方南误解她,她要亲自找方南说清楚。于是阿娟自告奋勇地提出陪淑芬去找方南。

    第二天,她们就坐车到古寨公社,在古寨公社车站下车后,又坐车到龙脚围村。当她们进入村子的时候,村里人都惊讶,不知什么原因有两名漂亮的姑娘来访,阿球就上前问话,当他得知这两名美女是来找方南和建国的时候,就对她们说方南和建国已经有事去了县城。淑芬他们无奈,只好离去。

    她们返回古寨公社车站时,认为既然出来,不找到方南决不罢休,于是她们就决定坐古寨到县城的班车到县城找方南。于是,她们坐上了到县城的班车。经过两个多钟头,她们随车到达县城。

    下车时,天下起雨来,秋雨飘飘洒洒的,整个车站都沾满了避雨的人。她们没有雨伞,只好坐在候车室等着雨停。

    淑芬心中很焦急,她总想尽快见到方南。她想方南不会误解她,只要找到方南,一切问题都解决了。

    雨还是不停地下,淑芬不觉意地望着候车室外面排队上车的人,她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连忙走到候车室的窗口向外看,那个熟悉的身影好像是方南,她喊一声:“南哥!”

    那人回过头,淑芬清楚地看见了,那人正是方南,方南也看见了淑芬。淑芬又高声叫一声“南哥!过来!”阿娟惊奇地走过来,也看见了方南。

    可是,方南却没有移动脚步。他望一望淑芬,迟疑地站着,好像在考虑什么,然后,他朝淑芬笑一笑,就转身走入客车里,淹没在人群中。

    淑芬急了,她马上回头走出候车室,然后走到检票口,因为她没有车票,服务员不让她过去。她急了,说是送人上车的,说了半天,服务员才让她通过检票口。她马上跑过去,刚才方南上的车已经开动了,她跑到客车前,高声喊着:“南哥!南哥!”她看见方南正坐在座位上,朝她望了一眼,车就开走了。她仍然在车后跑着喊:“南哥!南哥!”客车这时已经驶出车站,随即,车驶上了公路远去了。

    淑芬站着,雨仍然下着,淑芬的衣服已经湿了,她仍然呆呆地站着一动不动。

    阿娟跑出来,拉着淑芬回到候车室。两人坐在椅子上,淑芬的神情默然,没有说话。阿娟骂起来:“这个方南,不知道吃了什么药,傲气的很。有什么了不起的!”她看到淑芬忽然双手掩着脸,接着就哭起来。

    阿娟把手搭在淑芬的肩膀上,劝她不要哭,又安慰她事情会搞清楚的,叫她不要那么伤心,淑芬渐渐停止了哭泣。这时,雨停了,她们就站起来,走出车站,朝家里走去。淑芬和阿娟就分别回到自己的家。

    淑芬回到家,一进门,就看见她爸姚复从干校回来,妈妈也坐在凳子上,两个弟弟玩得正欢,看见姐姐回来,就大声喊起来,并跑过来围着姐姐转圈。

    一家人想不到能团聚。当晚,一家人吃了团圆饭,姚复、淑芬妈都很高兴,淑芬也很高兴。姚复看到女儿晒黑了,身体结实了,都称赞下乡的好处,而淑芬妈却担心女儿今后的前途。大家说了很多话。

    夜晚,在淑芬的房间,父女坐着谈话。父女长期分多聚少,这一次姚复从干校回来,难得有时间同女儿谈心。他们谈着下乡的生活,谈着农村的情况,谈着谈着,就自然把话题转到方南身上,但一谈到方南,淑芬就禁不住涌出眼泪。姚复问究竟有什么事,淑芬就把方南误解她的情况说了。这时,姚复就对女儿说出一番话。

    “阿芬,爸常在下面工作,你的事很少过问和为你出主意,爸真是对不起你,但就方南这件事,爸想说说想法。”

    “爸,你就说吧,我究竟该怎么做?”淑芬说。

    “对于方南,我了解他并不比你少。他这个人的确是一块好钢,他意志坚毅,为人正直、善良,他经历生死,在极端危险的情况下非常勇敢、顽强,他真是一个做大事业的人。所以,爸非常赞成你同方南之间的爱恋。但是,阿芬你有没有想过,凡是能做大事业的人,他的道路必定崎岖曲折,遇到的风浪必定很多,甚至会遇到不少生死考验。所以,爸认为如果你已爱上方南,就必定要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要走一条艰难曲折,甚至无比痛苦的路,如果你准备好了,你就去爱他,支持他,如果你没有这个思想准备,一遇到风浪你就会变心,退缩,那你从现在开始就不要同方南保持恋爱关系,只保留一般朋友关系就行了。现在,方南对你的态度,实际上是让你处在一个十字路口上,你要充分考虑,只要考虑成熟了,才能走下一步的路。”

    淑芬静静地听着,父亲的每一句话,她都听得清清楚楚,而每一句话都说到她的心坎里,铭刻在她的脑海中。这些话使她激动,使她欢欣鼓舞,使她明白人间的坎坷痛苦对她的意义,她仿佛看到她今后的生活道路的风浪和光明。她已经下定了决心,义无反顾地走这一条路,而且不怕任何的艰辛和曲折,她都要永远和方南在一起,走完这漫漫的人生之旅。

    “爸,你那些话都说到我心里了,我已经想好了,我就要永远和方南在一起,跟着他去奋斗,去拼搏,无论什么艰难险阻,我都不怕,只要能和方南在一起,我愿意献出自己。”

    “那好,只要你想好了,就去干吧,爸支持你。”

    “爸,你真是我的好爸爸!”淑芬激动着靠在父亲的胸膛上。(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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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钟介绍:
五十年代初,从香港到粤西山区参加革命的方俊杰被人诬陷为叛徒,并被暗杀。其儿子-少年方南欲找仇人报仇,却找错一个叫姚复的人。后来却被仇人两次追杀并负重伤,均被姚复所救。方南在姚复家养伤时爱上了姚复的女儿淑芬,后被仇人追杀得走投无路,只得偷渡香港。而姚复因救方南被仇人诬陷入狱。方南到香港后努力拼搏,后改名为陈豪夫,成了大企业家和富豪。在内地改革开放时,陈豪夫回到粤西的江洲市投资,却在外商见面会上见到原来的仇人已经成为当地权贵。这个权贵利用职权大肆贪污受贿,欺压百姓,如何将仇人绳之以法,如何救出救命恩人和找回自己心爱的女人,陈豪夫依靠上级组织,开始了反腐抗争……晚钟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晚钟,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晚钟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