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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全文阅读

作者:混乱不堪     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txt下载     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 016章 挨揍

    晚上,回到家看到自己屋子里头挂着的两个大圆簸箕,徐彬和徐文一头的雾水。

    俆章也没多做解释,只推说再过些时日他们就知道了。

    对于俆章想出豆腐的新做法,徐家众人虽然觉得惊讶,却也并没有多想,如今随着铁锅在普通百姓家中的普及,烹饪的法子也在逐渐演变,除了原本的煮和炸,炒这个词儿虽然还没传播开来,但那些常年在锅灶上侍弄的人,已经琢磨出点味了。

    夏收的时候徐家就已经吃上炒菜了,原因是某次俆章吃自家二婶炖的肉,味道倒是还成,就是太腻了点,偶尔吃一下倒也罢了,夏收那几日,大家都忙得不可开交,若不多吃点油水填肚子,谁有力气做活。

    后来俆章便让傅氏做肉之前,先把肥肉中的油煎炒一番,把油略略提炼出来一些,不用像熬油那般熬的干净,然后再放上佐料炖煮。

    差不离就是简易版的五花肉吧,虽然受限于调料的限制,不过味道却着实要比直接炖的要美味上不少,而且还没有直接炖的那么腻。

    别看傅氏性子柔弱,没什么主见,可烹饪却是一把好手,汤汤水水做的很是不错,在家里三个妯娌里头独占鳌头。

    尝到了滋味之后,傅氏便一发不可收拾,开始按照煎炒的方式做了好些菜,受到家里的一致好评,梁氏和洪氏也巴巴的凑上去和傅氏学了这一手。

    炒菜新颖,做出来的东西比起传统的烹煮蒸炸而言别有一番风味,只是傅氏刚刚尝试,尚且还在摸索之中,并不是很成熟,不过在俆章时不时不经意间的提点之下,进境倒是不错,只是碍于调料的限制,无法和俆章前世相比。

    只能说是吃个新鲜罢了。

    俆章又不是厨师出身,只是幼时出身农家,没少自己动手,大学毕业之后自己租房住的时候在网上又学着做了些家常菜式罢了,并没有什么技术问题,多是调料的运用,烹饪的方法大多也都很简单,而且俆章的手艺一般,根本算不上美味。

    相较于已然发展了数千年,早已成熟的烹煮蒸炸而言,俆章知道的炒菜做法也就占了个新鲜而已。

    不过日后若是攒下银钱了,倒是可以进城盘个食肆,趁着这股子新鲜劲儿没过,炒菜技术尚未成熟,应该可以给家里带来不小进项。

    不过现在吗,无权无势的,又没有什么靠山,还是低调些好。

    于是从次日开始,傅氏的菜谱里头便又多了一道叫烧豆腐的菜。

    时间一日日过去,俆章的日子又恢复到和往常一样的节奏,只是每日总免不了查看一眼挂在屋子里头的那两簸箕豆腐,并把每日的情况都记录了下来。

    第一日第二日都无甚变化,到第三日的时候豆腐已经开始出现长长白毛了,第四日白毛更甚,随着黄斑,第五日白毛黄斑更甚,豆腐开始发黏,第六日的时候,豆腐表面都很黄了,挂满一层黄黄的粘液和白毛。

    到这个时候豆腐已经发酵的差不多了。

    第六日下午,俆章开始做准备。

    家里头的盐虽然成色还行,可还是有些带黄,显然里头还有不少杂质,为了尽可能保证霉豆腐的成功,俆章决定把盐再多过滤几次。

    用竹筒,木炭和纱布做了个过滤装置,把家里头大半罐子的盐都溶入水中,反复过滤三遍,至盐水清澈后,在用大锅蒸煮熬盐。

    这是俆章能够想到最好的办法了,至少能够把那些不溶于水的杂质都剔除干净,至于盐里头那些可溶于水的其他杂志,俆章就没办法了。

    过滤装置刚刚做好,把盐罐子里头剩下的大半罐盐都倒到刚刚要出来的清水里头。

    洪氏刚好走进来,看到俆章把罐子里的盐都倒到装了大半水的瓦瓮里头,顿时便看呆了。

    “阿娘!”俆章看到洪氏,没有多想。

    可洪氏随即便有满腔的怒火自胸中燃起,被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窍,话也不多说半句,顺手抄起手边一根木棍,一个箭步冲上前。直接一棍子就抽在了俆章的屁股上。

    “阿娘你干嘛打我?”

    俆章揉着屁股跳开了,一脸的不解。

    洪氏气冲冲的吼道:“打你?打你都是轻的,老娘今儿揍不死你!臭小子!”

    洪氏提起棍子就要打,俆章赶忙跳上灶台,一跃跳到对面,洪氏见状立马又绕过来追,俆章立马故技重施,跳到另外一边。

    “臭小子,躲什么躲,有胆子祸祸家里的盐,没胆子挨打是吧!还不给老娘站住。”此时此刻,洪氏完全没了平日里的贤惠模样,脸上眼里满是怒意。

    俆章这才反应过来,赶忙解释道:“阿娘你听我解释!”

    “解释个屁解释,先让老娘揍一顿再说!”洪氏将彪悍两个字演绎的淋漓尽致,硬是追着俆章不放,俆章趁着洪氏一个不备,闪电般的冲出了灶房,跑到东间里头躲到祖母石氏身后,大呼祖母救命。

    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石氏对于俆章的宠爱简直没边了,自然不会袖手旁观,洪氏在石氏这个婆母面前哪里敢放肆,只能用眼刀子狠狠的刮着俆章。

    “行了,老三媳妇,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儿,把你气成这样。”石氏虽然宠爱俆章,但却并不一味偏疼。

    “阿娘,便是衙门里的知县老爷升堂问案,也得给人分辨的机会,阿娘却如此着急着揍我,难道是想屈打成招不成?”俆章躲在石氏身后,赶忙疾声说道。

    “我屈打成招?”洪氏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家儿子,随即闷哼疾声,把手里的棍子放下了,气呼呼的说:“好好好,我倒要看看,你能说出什么花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石氏还是没弄明白。

    洪氏气呼呼的指着俆章道:“这个不成器的败家子儿,把灶房里的大半罐子盐都给倒到水里了,阿娘,你说他该不该打!”

    石氏听了眉梢一抖,脸色顿时便冷了下来:“章哥儿,你阿娘说的可是真的?”便是连声音也冷了不少。

    俆章赶忙解释道:“祖母,孙儿是什么人您还不清楚吗?若非没有缘由,孙儿吃饱了撑的把盐给倒水里!阿娘性子急,根本不给我解释的机会,追着就打,孙儿只能来求祖母了。”

    石氏的脸色稍稍缓了几分,洪氏咬着牙说:“那你倒是好好给我解释解释!”

    “确实要好好解释解释,要是说不出的所以然来,老三媳妇,你使劲儿揍,我绝不拦着!”石氏厉声说道,完全没有半点先前相护时的宠溺和疼爱。

    俆章咽了咽口水,从石氏身后走了出来,这时,家里的徐锦徐绣,还有傅氏和徐晴都被吸引了过来,围在正屋东间门口瞧着呢。

    “咳咳!”俆章刻了两声,“光说肯定没用,大家一块儿跟我去看看吧!顺便给我帮帮忙。”

    众人便一道去了灶房,洪氏还有些生气。

    俆章不敢让洪氏帮忙,只叫了二姐和三姐,帮着把瓮里有些浑浊的盐水连着过滤了三遍,直到最后水变得清澈的时候才停手。

    然后便让二姐三姐帮忙烧火洗锅,把铁锅刷洗的干干净净的,这才把盐水倒入锅里。

    然后就是烧火熬盐了。

    “我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来!”洪氏恶狠狠的说,刚才放下的那根木棍不知何时又重新拿到了手里。

    “阿娘且等着瞧便是!”俆章并没有丝毫担忧。

    未正时分,锅里的水烧的差不多了,锅壁之上开始出现盐结晶,俆章让三姐退去木柴,只留下些许炭火在灶下,加了几根木炭,让剩下的水慢慢蒸发,将锅壁上的盐结晶取下放入盐罐中,用调羹轻轻捣碎。

    然后舀出一调羹的白色细盐递到洪氏面前:“阿娘尝尝!”

    洪氏早已被俆章一系列的骚操作给惊呆了,下意识的捻起一点放到舌尖尝了尝,顿时眼睛便亮了。

    石氏和傅氏还有徐锦徐绣也都尝了尝,尽皆震惊不已。

    不等众人提问,俆章便解释道:“大学里头说,致知在格物,我听人说这盐不是用海水晒出来的就是用大火煮出来的,家里的粗盐里头掺了不少的泥沙,便想着能不能把里头的泥沙给去掉,又想着盐既然是海水变得,那为什么不能重新变回海水,反正泥沙又不可能变成水,怎么样,祖母,阿娘,我聪明吧!”

    俆章一脸的笑意,眼中流连着几分得意。

    一大家子人被俆章震惊的说不出话来,石氏目光有些复杂的看着俆章,很是严厉的说:“这法子咱们自家知道便好,万万不可泄露出去,一旦泄露,便是泼天大祸。”

    石氏凌厉的目光扫过灶房里的每一个人,厉声说道:“你们都给我记住了,今天的事情都给我烂在肚子里头,就算是你们的爹娘兄弟姊妹,也不可提起一个字,若是谁说漏了嘴,那就不要怪老婆子心狠无情了!”

    灶房里头,不论是洪氏和傅氏还是徐锦和徐绣两姐妹,都被石氏凌厉的目光和话语震得身子一颤,连连赌咒发誓绝不泄露。

    至于洪氏手里的那根棍子,早就成了灶下燃烧的柴火里头的一根。

    ···········

第 017章 主张

    铁锅壁上还残留了不少细小的盐粒,俆章不想浪费,便又往里头重新倒入适量的盐,加入早已研磨好的茱萸粉和花椒粉,炒香之后便熄火,然后就是将已经发酵好的豆腐裹料入坛了。

    “章哥儿,你这法子当真能行?还是从货郎那儿听来的法子!”洪氏将信将疑的看着自家儿子。

    傅氏挺着大肚子说:“弟妹别看章哥儿年纪小,却是个极聪明的,我瞧着应该能行。”傅氏并未动手,而是坐在一旁看,洪氏裹料,石氏将裹好料的豆腐放入坛中。

    石氏也着说:“老二媳妇说的不错,咱们章哥儿聪慧,心里也有成算。”

    徐锦和徐绣没有发表任何观点,只静静的裹料装坛,姐妹俩的配合显然更加默契,速度比石氏和洪氏婆媳俩更快。

    “他才多大,能有什么成算,说不定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洪氏话虽说的不好听,可眼底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梁氏和傅氏相视一笑,却都没有选择揭破。

    “阿娘若是不信的话,咱们打个赌如何?”在一旁指挥坐镇的俆章抱着手,一脸的不服气。

    洪氏瞪了他一眼,“打赌?打什么赌?”

    洪氏、石氏还有徐锦徐绣姐妹俩的动作很是小心,生怕一个用力过猛,把脆弱的豆腐给夹碎了。

    俆章笑着说:“若是豆腐做成了,阿娘得说服阿爹一块学识字!”

    “识字?”不只是洪氏,就连石氏和傅氏还有徐锦徐绣也被俆章的话说的一愣,石氏刚从锅里夹起来一块裹好料的豆腐又掉进了锅里。

    “识字做什么,又用不上,没得浪费功夫,有那时间,我还不如多做几双鞋,多缝几件衣服呢。”

    洪氏嘴里抱怨着,心里疑惑着。

    俆章却说道:“阿娘你想,日后若是我得了功名,结识了一些秀才举人的朋友,阿娘做了秀才老娘,举人老娘,若是大字不识的话,就不怕被人看轻了?”

    “这····”洪氏皱着眉头,不知该怎么反驳。

    俆章却还没说完:“不止阿娘要学,就连祖母、大伯母、二伯母也要学,还有二姐三姐,咱们家小六,还有二伯母肚子里的弟弟妹妹,都要学着认字,不求学的怎样,只要能看会写,日后若是与人签订契约也不用担心受人蒙蔽了。”

    “况且若是二姐和三姐还有咱们家小六小七能够识字写字的话,日后说亲的时候定能被人高看一眼,说上好一些的人家,说不定还能嫁个秀才举人呢。”

    石氏和洪氏傅氏都被俆章的话给震惊到了,尤其是最后的那几句,句句都说到了她们的心坎儿里头去了。

    而徐锦和徐绣,则俏脸一红,低下了头,专心裹料装坛,不敢看人了。

    做父母的,无非就是盼着儿女们能够过得幸福快乐,儿子有个好前程,女儿有个好去处。

    见三妯娌显然意动了,俆章赶紧抛出后招儿:“我和四哥已经商量过了,从明儿开始,每日正午饭后抽出半个时辰教大家识字,我和四哥每人教一天,交替着来,这样既不会影响我们读书,也能帮到家里。”

    “你和文哥儿商量好了?”洪氏一脸的不敢置信。

    俆章点了点头,在三个长辈的殷切注视之下,直接盖棺定论:“那就这么说定了,行了,祖母,阿娘,你们别发呆了呀,赶紧把这些弄完,阿爹他们快回来了,是时候该做晚饭啦。”

    两簸箕的豆腐,没装满一坛,却也装了大半坛了,不过坛子并不大,装好之后倒上适量热过又冷却下来的油,油炸过姜蒜还有花椒,带着些许香味。

    然后便是密封静候大自然的孕育就行。

    第二日中午,从学塾回家,等梁氏洪氏她们给新宅那边送过饭菜收拾妥当之后,俆章便拉着她们到院子里头的枇杷树底下,开始教他们认字。

    教的是千字文,第一天教了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八个字,又教了她们该如何写,然后便是督促姐姐妹妹,还有三个婶婶伯母们拿着蘸水的木棍在石板上临摹记忆了。

    俆章素来坚信一点: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记忆再出众,可人的脑容量是有限的,想要用有限的东西去做无限的事情,就必须要掌握方法。

    出乎俆章意料的是,记得最快的竟然是徐晴这个才五岁的小豆丁,其次是三姐徐绣,然后是二姐徐锦,二伯母傅氏,洪氏,最后是年纪最大的大伯母梁氏。

    日子便这么一日日的过去了,二十多天之后,时间进入了十一月,距离过年只剩下最后的一个多月了。

    新宅那边进度也还不错,大伯徐青福担任总工程师兼总设计师,二伯徐青禄是工头,兼总工助理,至于徐青山就是个打工的,服从上级命令,听从指挥安排,指哪儿打哪儿。

    俆章亲自把密封的坛子打开,用长筷子夹出一块儿,当着众人的面尝了一点点儿,点了点头,味道果真不错,清香微辣,很是可口,茱萸虽然比辣椒的口感差了些,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怎么样?”整个家里头最激动人就是洪氏了,这可是她儿子亲手做的吃食,与有荣焉有没有。

    俆章点了点头,让大家都试了一下,一块两厘米左右的霉豆腐只被挖去一半,众人纷纷赞不绝口。

    俆章特意叮嘱了一下傅氏:“这吃食第一次做出来,也不知道对身体是否有影响,如今二婶怀了孩子,还是先不要随便吃这些东西的好。”

    梁氏也连连点头,握着傅氏的手叮嘱道:“我都差点儿忘了,二弟妹这肚子如今也有六个多月了,妇人怀胎,就是头三个月和后三个月最是讲究,二弟妹这回怕是没有口福了。”

    傅氏低着头轻轻抚摸着肚子,一脸幸福的说:“不过是一道吃食罢了,忍几个月也无妨。”

    洪氏也才恍然说道:“大嫂不说我都忘了,二嫂,这段时间灶房这你就不要过来了,免得被油烟给呛着了,二嫂现在肩膀的上的担子可比我们重的多呢!”

    梁氏也笑着应是,三个妯娌说着说着,就把话题给聊跑偏了。

    俆章已经夹出来一小碟了,拢共二十块,整整齐齐的码在白色的圆碟里头,又那调羹从坛子里舀了点混着汤汁的油淋在霉豆腐上边,鲜亮的色彩瞧着甚是喜人,重新密封好盖上盖子,俆章端着霉豆腐便去了正堂。

    堂屋的桌子上,已经摆了好几个菜,傅氏也紧跟着被妯娌俩赶出了厨房。

    下午的时候,俆章拉着徐文进了山,砍了两根碗口粗细的大竹,据成一个个两三寸高的小碗,每个碗里装上两三块霉豆腐,给附近的几家邻居,还有村子里和徐家关系比较好的几家、村长家,傅氏一族的几个族老家都送了过去,让他们也尝尝鲜。

    这种事情自然忘不了俆章的四叔公家和梁氏三个妯娌的娘家还有徐文和俆章的先生傅秀才家。

    洪氏的娘家在溧水镇的另一头,和大湾村相隔较远,用过午饭,把家里头收拾停当之后,洪氏便提着一碗霉豆腐,用草纸盖着,带上些其他的礼物便独自回了娘家。

    大半坛子霉豆腐,送的家里倒只剩下最后二十多块了,不过俆章却没觉得舍不得,只要霉豆腐的名声打出去了,现在送出去的这些,日后都会数十倍乃至数百倍的赚回来。

    第二天上午,洪氏就兴冲冲的从娘家回来了,同行的还有洪氏的大哥,俆章的大舅,洪家大舅架着一辆驴车,车上装着七八个四四方方的木盒,盖着白布,用麻绳捆着,另外还有十来个四五十公分高的新坛子堆放在马车前边,也用麻绳捆着,洪氏扶着。

    也没喊旁人帮忙,就叫了梁氏和石氏,四个人没一会儿便将那些木盒和坛子都卸了下来,搬到了院子里头。

    洪家大舅还得回去忙活家里的豆腐作坊,只喝了碗茶,休息了片刻便匆匆架着驴车离开了。

    看着摆在树荫下的八箱豆腐和十五个坛子,梁氏和石氏一脸的懵逼。

    “弟妹买这么多豆腐和坛子难道是要做霉豆腐?”梁氏有些不确定的猜测。

    洪氏喜滋滋的点头道:“我仔细想过了,反正霉豆腐做起来不难,而且还好吃,肯定不愁卖。”

    梁氏咽了咽口水,看着水井边上树荫下放着的八箱豆腐,还没从震惊之中醒转:“可你这一下子也做的太多了些吧?”

    洪氏却摆了摆手:“不多不多,这才多少点,我问过章哥儿,霉豆腐不怕放,做好了便是放上一年也不会坏。”

    “可以放一年?”石氏将信将疑。

    洪氏很是笃定的点头,脸上挂着掩不住的笑容。

    石氏回忆起那日俆章做霉豆腐的细节,当时没怎么注意,印象不怎么深,便对洪氏说:“这么多豆腐要是浪费了未免可惜,还是等待会儿章哥儿从学塾回来之后,让他带着你们做,免得白白浪费了。”

    洪氏笑着挽着石氏的手说:“我都听您的。”石氏的脸色这才好看了点。

    梁氏看着那八大箱子豆腐,有些不确定的说:“要不要先把豆腐切了用井水镇着?”

    石氏摇了摇头:“先不用,这马上就到正午了,章哥儿也快回来了,待会儿还得给老头子他们去送饭,先不着急,等章哥儿回来再说。”

    不知不觉间,俆章在石氏心里的地位已然不再只是以前那个惹人疼爱,听话懂事儿的小孙子,而是变成了说话有一定分量,能够影响到她做决定的地步。

第 018章 惊醒

    俆章和徐文并排在走在路上,还没到家门口,就远远的瞧见了蹲在自家大门口外边台阶上的徐晴。

    可还没等俆章给徐晴打招呼,小丫头就蹦了起来,转身冲进了院子里,一边跑一变还大声喊着:“三婶,三婶,五哥回来了!五哥回来了!”

    还带着围裙的洪氏立马就出了门,站在门口的台阶上,冲着俆章招手。

    还没走到近前,洪氏就冲两人打起了招呼,“章哥儿和文哥儿回来了!”

    听着洪氏分外热情的话,俆章心里头一个咯噔,隐隐有些不妙的感觉。

    兄弟俩各自喊了声阿娘和三婶。

    俆章有些奇怪的问:“阿娘站在门口做什么?”

    洪氏笑盈盈的说:“当然是等你们下学回来呀。”说的义正言辞,理所应当,没有半点毛病,

    可越是这样,就越是有问题呀。

    “往日怎么不见阿娘这般热络?”俆章狐疑的看着自家母亲。

    洪氏却拉着他往里走,“哎呀,你们刚刚才回来,走走走,先吃饭,先吃饭,吃了午饭再说。”

    “阿娘,你还是先说什么事儿吧,不然我可吃不下饭。”俆章挣脱了洪氏的手。

    上次才拿着棍子撵着俆章跟撵兔子似的,这回忽然又变得这么热情,俆章心里头害怕。

    洪氏讪笑着说:“也没什么,就是我这次从你外祖家回来,顺便买了些豆腐和坛子,想多做些霉豆腐,好拿去镇上卖了换钱。”

    俆章顿时如释重负:“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原来是事儿,走吧四哥,咱们先去回去吃饭。”

    刚迈过大门,俆章再度顿住了脚步:“对了阿娘,你带回来多少豆腐和坛子?”

    洪氏笑着说:“不多不多,也才八箱豆腐而已。”说着又叹了口气:“若不是昨日有人也从你大舅那儿定了不少豆腐,我还准备多带些回来呢,不过我和你大舅说好了,让他明日再送十箱过来,钱我都结清了。”

    咕噜咕噜!

    一阵喉咙涌动,吞咽口水的声音。

    “阿娘,大舅家一箱豆腐有多少块?”俆章回头看着笑脸盈盈的洪氏,忽然觉得此刻的洪氏有些意气风发。

    “就上次你爹买的那种大小的话能切二十五块。”

    “那就是今儿有两百块,明儿有三百块咯?”

    “那我可没算过。”洪氏理所当然的说。

    俆章看着自家母亲,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心中暗道:“是我想多了。”

    迈步跨过大门,进了院子。

    用过午饭,洪氏和梁氏跑去四邻家中借来二十几个簸箕,一箱箱豆腐被分成同等大小的大块,放在簸箕里头等待表面的水分沥干,还有些不够用,老爷子又亲自出手,陆续片了好些竹篾,简单的编成竹篾板。

    家里储备的稻草也被拿了出来,梳理干净,放在簸箕和竹篾板上晾晒着。

    至于洪氏带回来的十五个新坛子,则暂时被放到了屋檐下积灰。

    下午未时末刻,眼看着簸箕的豆腐水分都沥的差不多了,洪氏便迫不及待的把俆章叫了过去,俆章一一检查之后,便点了头。

    然后便是切割分块,摆放在铺好稻草的簸箕上,放入阴凉干燥处等待其自我发酵。

    一个下午,家里的四个女人带着两个大姑娘一个小女孩儿忙得不亦乐乎。

    俆章却找到了祖母石氏,“祖母,您可知道咱们村里头可有闲置的屋舍?”

    “闲置的屋舍?”

    石氏看着俆章:“你问这个做什么?”

    俆章叹了口气,往洪氏的方向瞥了一眼:“还不是阿娘,一下子弄了这么多的豆腐,家里哪还有地方放,若是不找两间空闲的屋舍,如何放得下。”

    石氏疑惑着问:“放在屋檐下头不行吗?”

    俆章说:“祖母不知,要让豆腐发霉,就必须得要阴凉干燥的地方,这院子里头日晒雨淋的,只需两日,咱们这么多的豆腐只怕都得坏掉。”

    只要稍微有些风,屋檐底下便能飘雨进来,倒是可以挂高一些,可却不好观察了。

    “啊!”石氏顿时就急了:“不行不行,可不能坏掉。”

    八箱豆腐,那可是四百文钱呐。

    “所以祖母好好想想,咱们村里可还有什么空闲的屋舍,或者是哪家有空出来的老屋,不需要多好,只要能够遮风挡雨便可。”

    石氏想了一会儿说:“好像真的有那么一处屋子。”

    “真有?在哪里?是谁家的?”俆章迫不及待的问。

    “就在村西头,具体谁家的我倒是记不清了,毕竟时间太久了。”

    时间太久了?

    俆章没敢冲自己祖母翻白眼:“祖母再好好想想。”

    石氏却说:“家里真的放不下了?谷仓里头不还有那么大的地儿吗?若是不够,不还有正屋呢吗?这么大一间堂屋还不够你用的?若是实在不够,不还有你大伯他们屋,我和老头子屋。”

    原本夏收秋收之后谷仓该是满的,可除了留足一年的口粮和明年的稻种之外,剩下的都被拖去镇上卖了,是以谷仓也空出来大半。

    徐家的谷仓可是有十七八个平方的,谷仓内部还有将近三米五左右的净高,谷仓的容积就有五十多个立方,一个立方能放六百斤晒干了的稻谷,五十个立方就是五万斤,谷仓里还有五千斤多斤稻谷,只占了谷仓十之一二的地方,只要稍稍整理一番,便能腾出大半的空间。

    俆章有些犹豫:“谷仓里头怕是不能放,这豆腐里头怕是还有些水分,若是发酵的时候沥出来,把仓里头的谷子给弄潮了反而不美,至于正屋这边,倒是够宽敞,放倒应该是能放得下,只是太占地方,怕是住起来不方便,而且若是把堂屋给占了,咱们一大家子人上哪儿吃饭去?”

    石氏却道:“那就先讲究几日,再说了,村子里就算有空闲的屋舍,但哪一个不是闲置了多年的,里头的灰只怕得有半尺厚了,就算是现在去洒扫一遍,也得放上个两三日,好好通通风,扬扬尘才能住人,这豆腐既然还得收到里屋放着,想必也是怕尘土的吧?”

    俆章点了点头,“祖母说的对,若是尘土多了,影响口感不说,还很容易坏掉。”

    石氏又说:“而且这豆腐放个六七日便要装坛了吧?”

    俆章又点了点头。

    “咱们若是把豆腐放到别家,今日搬过去要费一番功夫不说,六七日后搬回来又是一番功夫,豆腐这东西又娇嫩,若是搬来搬去的,谁也不能保证没有损伤,倒不如放在咱们屋里,虽说咱们屋里都住了人,可每个屋都能腾出不少地方,这里放一些,那里放一些,总能放得下,而且还免了搬来搬去的麻烦。”

    俆章光想着如何不影响家人们的日常生活,却忽略了更多的细节,不得不说,石氏的考量极为有用。

    “祖母考虑的周全,倒是孙儿浅薄了,有些太想当然,那便听祖母的。”

    自家祖母大字不识一个,是个一辈子都在田地里刨食吃的庄稼人,一辈子勤勤恳恳,本本分分的,也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可看事情却颇为透彻,难怪能和祖父一块挣下这么一份家业,把父亲和叔伯姑姑们都教养的这般好。

    一个不识字,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祖母尚且如此,那些经过各种精英教育,自小便接受各种知识培训,拥有世上最好资源的人,又会厉害到什么程度?

    俆章也不禁庆幸,今儿个祖母石氏给他上了一课,他虽然有着超越这个时代的见识,但却并不见得就比这个时代的人聪明多少,这些思维和见识自然有着难以想象的好处,可也有着极大的弊端。

    《老子》里说:福兮祸所倚,祸兮福所伏。

    既然来了此间,日后就好好的学着做一个古人吧!

    日后当吾日三省吾身,戒骄戒躁,凡事三思而行,谋定而后动。

第 019章 继续

    第二日上午辰时刚过,俆章大舅再次驾车来到徐家,驴车上除了装着十箱豆腐之外,还堆着一堆如小山一样的簸箕,把板车塞得满满当当,差点儿连个坐人的地儿都没有。

    簸箕有崭新的,也半新半旧的,不过最低也是七八成新的,加起来得有四五十个,有从镇上买的,也有从洪家村收来的。

    好在簸箕并不重,一个簸箕的重量最多也就是一斤左右,这还是往重了说,四五十个簸箕加起来连一麻袋稻谷的重量都比不上。

    有了昨日的经验,一些提前的准备工作自然无需再要俆章继续指导,石氏带着洪氏三个儿媳和家里几个姑娘就可以做了。

    其实这活并不累人,不过是将豆腐切成小块儿,然后码放在簸箕上而已,用稻草铺垫覆盖,然后搬到屋内,防止风吹日晒,静候发酵便可。

    不过十箱豆腐,却也花了一大家子人数个时辰的功夫。

    若说当真要费些功夫的,还得数后头的裹料装坛。

    俆章虽然前世在农村老家的时候便跟着老妈做过霉豆腐,但毕竟已经时过境迁,时隔太久,而后读书步入社会之后,一直没机会自己做,倒是老妈经常寄一些自家做的的腊味和腌制酸菜什么的。

    上一次的制作虽然颇为成功,可味道着实差了些,这一次俆章便让洪氏和石氏增加了一些香辛佐料的,有八角,桂皮,还有香叶,至于其他的,俆章不敢随意尝试,这几样都是他和老妈学着做霉豆腐的时候见老妈加过的,可以磨成粉末与辣椒和盐拌匀,做成裹料,当然了,这个量的多少就看个人搭配了。

    不过去镇上买这些辅料的时候,洪氏和石氏着实肉痛的许多。

    花椒倒是可以在杂货铺子里头买到,可价格并不便宜,茱萸溧水本地便有,是以价格比较便宜,八角产自广南路,价格偏贵,桂皮和香叶的价格倒是还能接受,好在这几样的量都不算多。

    因为俆章并没有打算把这些佐料都碾磨成粉放入霉豆腐里头,而是打算在烧油的时候放到油里,这样的话,既能给油增香,又不至于使味道太过浓烈。

    可到了买油的时候,石氏和洪氏的眉头就没松开过。

    油价倒是不算贵,不过徐家虽然家境还算殷实,可到了晚上,还是能不点灯就不点灯,至于蜡烛,因价格较贵,制作工艺尚且不够成熟,且材料不容易寻,是以多数只在富贵人家之中使用,寻常百姓家皆是用的油灯。

    好在如今明间多有私营油坊兴起,植物油已经走入寻常百姓家中,成为了灶房里头不可或缺的必备品,而且这么些年发展下来,油的价格也已经慢慢落了下来,现如今只比大米略贵一些,各地油价也不统一,由当地的情况而定。

    溧水这边油价是八文,和上等精米价格相当,不同于盛行北方的胡麻油,南方的油多是以芸薹榨制,也就是后世的说的菜籽榨油。

    石氏咬着牙,买了一百斤,装了好几个坛子,婆媳几人一人背一个,外加大包小包的一大堆香料,尤其是茱萸的数量最多。

    最最让石氏心疼的还是买盐,若想霉豆腐做的好吃,盐才是最关键的东西。

    一斤粗盐不过九文,卖相好,杂质少的精盐卖的到二三十文一斤,听说还有四十文钱一斤的细盐,好在来之前俆章早有交代,只买最便宜的粗盐便可。

    上回俆章用粗盐制作出细盐的手段,洪氏和石氏至今仍然没法忘记。

    而且盐这东西只要保存妥当,十分耐放,石氏索性便也买了五十斤,不过盐乃是官府管控的,石氏不蠢,并没有自己一个人买,而是和几个儿媳妇分批次去买的盐,一人买上那么十几斤,而且总共才五十斤的粗盐,量也并不算大。

    光是买这些辅料就花了石氏两贯多钱,直把石氏心疼的不行,再加上这段时间家里正在给老三建新宅,到处都是花钱的地方,家里的男人又都在新宅那边忙活,没时间出去做活挣钱,家里头没了收入,石氏这个大总管难免有些忧心。

    好在石氏是自己尝过俆章做出来的豆腐乳味道的,也正是如此,尽管觉得肉疼,石氏还是咬着牙,狠下了一番本钱。

    因日头渐冷了下来,豆腐的发霉速度比上回慢了些,足过了八日第一批豆腐才到了可以裹料入坛密封的程度,好在先前的准备工作都做的差不多了,茱萸花椒这些作料也都磨成了粉末。

    买回来的粗盐也被俆章溶解过滤了之后,重新蒸发结晶做成了品质好上数倍的细盐,虽只是提出了粗盐里头那些不可溶于水的杂质,可这味道和卖相却要好上无数倍。

    不过这质量也缩水了将近十二斤,五十斤粗盐最后只得了三十八斤多的盐,没办法,买的是最便宜的粗盐,里头还掺杂着大量没有过滤的泥沙。

    而且提纯出来的盐,卖相便是比起市面上最好的青盐都要好上一些,想想青盐的价格,石氏的心也就不那么疼了。

    十二月悄然来临,十二月又称腊月,渐进年关,也是家家户户开始做腊肉的时候,傅秀才的学塾也在腊月十五那日便开始放假,一直要到来年一月二十日后才重新恢复上课。

    俆章没想到来到了古代,竟然还有寒假这种好事儿。

    新宅子那边也在加紧赶工,好在临近年关,天气虽然寒冷,但却还没下雪,家里的大人们恨不得住在新宅那边,紧赶慢赶,终于在二十四那日盖上了最后一片瓦。

    自秋收之后选买宅基地,到四处购买原材料,雇佣人手,开挖地基至今,共历时两月有余。

    坐北朝南的三间正屋,东厢一排三间厢房,西边的一排屋子却不是厢房,而是一排极空荡的屋子,分成两个大间,中间是连通的,靠南边是灶房,略小一些,靠着正屋的北边则是特意流出来存放制作霉豆腐的地方,八米多长,四米多近五米宽,很是宽敞。

    这也是自从俆章做出霉豆腐之后一大家子人商量再三之后的决定。

    整座新宅,占地两亩七分,光是买宅基地都花了八两一钱银子,砖木这些材料花了将近十贯钱。

    一开始的时候总共请了有十个帮工,都是平日里村里跟着徐青福兄弟几个在镇上给别人做活的熟人,原本大家伙都说每天管一顿饭就成,不用给工钱,毕竟他们这些人平日里都靠着徐青福揽活儿做。

    而且大家都是一个村的,以前穷的时候村里人建房子,哪有钱雇人,都是左邻右舍,一个村子的人互相帮忙,管一顿午饭就成,家里条件好些的就做些肉,菜里头多些油水,家里头条件差的,管饱就成,吃什么都无所谓。

    不过如今徐家还算殷实,虽然因着徐青禄的事情有些伤筋动骨,但还是有些底子的,徐青福自然也不好叫他们白干,便给了每个人一天十文的工钱,还管一顿午饭,不过帮工们基本上做了大半个月左右,参与了前期的工作,帮着开挖地基,搬搬抗抗,完成房子的主体,后期都是徐家父子几个和俆章的四叔公还有两个堂叔自己完成的,连带着帮徐青山一起打造家具,所以才花了两个多月的时间。

    若是一直雇人的话,一个月的功夫怎么也完工了。

    最后结账的时候,帮工们每个都拿到了将近两百文的工钱,而且这些日子徐家提供的伙食可是很不错的,不仅每顿有肉,而且做法还很新颖,味道极好,迎来了不少赞誉。

第 020章 新年

    俆章的叔公是徐老爷子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老爷子行二,叔公行四,老爷子那一辈共有四个兄弟,没有姐妹。

    可惜老大在十二岁的时候病逝了,老三是个跳脱的,不想在田地里头刨食儿,看老天爷的脸色挣饭吃,便走上了俆章祖父的老路,十三岁的时候就去了县里,拜了个师傅,跟着师傅四处跑船。

    可惜却在二十岁的时候死在水贼刀下,回来的时候就只剩下骨灰了,连个子嗣都没有留下。

    老爷子大名叫做徐光启,今年已经有五十三了,俆章的四叔公名字叫做徐光夏,今年刚五十,和祖母石氏的年龄相当,俆章的两个堂叔分别叫做徐青道和徐青路。

    还有个堂姑叫做徐嫁到了隔壁镇上,具体叫什么,俆章并不知道。

    腊月二十九这日,四叔公一家也来了徐章家,上午十分两家人提着香烛纸钱,还有鸡鸭鱼肉这些祭品去了俆章曾祖和曾祖母的坟前。

    快两岁的小明月也跟着哥哥姐姐们在曾祖父和曾祖母的坟前磕了好几个头。

    只有身子差不多快有九个月的傅氏因为肚子实在太大,行动多有不便,而且小路并不好走,安全起见,这才没有跟着一起来祭祖。

    焚香烧纸,送上各式祭品,清理坟冢四周的杂草,告慰祖宗,等到众人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到正午。

    妇人们稍歇片刻之后,便入了灶房,烧火洗菜做饭,中午只稍稍吃了些东西垫着,简单的做了几样,用过午饭后,妇人们在房间里头围在炭火旁剪纸,男人们劈柴的劈柴,打水的打水,进进出出很是热闹。

    到了下午申未之交的时候,灶房里头才真正的忙碌起来,妇人们开始进进出出,男人们则围坐在屋檐下,堂屋里,院子内,围在炭火边上说着闲话,聊着儿女事,来年的打算等等。

    到了这个时候,每家每户基本上都是这么个样子。

    一年到头难得有休息的时候,人们都很是享受这片刻的宁静和安逸。

    傍晚时分,天色稍稍昏暗了些的时候,村里头就陆陆续续响起了爆竹声。

    尤其是靠近村头那儿,基本上傅氏一族里头稍微富裕一些的都住在那里,原本住在城里的也陆陆续续回村中的老宅过起了年。

    俆章和徐文兄弟俩写了对联,院子大门,堂屋正门,厢房的门上都贴了。

    “小五,走,咱们也放爆竹去!”徐文的脸上挂着法子内心的笑容。

    俆章摇了摇头:“四哥去放吧,我在院里看着就行。”

    两个堂叔家各有一个孩子,一男一女,年纪倒是差不多,男孩要大一些,今年三岁,小的只比徐小七大几个月,刚满两岁,如今两个堂婶儿的肚子也都鼓了起来,虽然不如傅氏那般大,却也有三四个月的规模了,明年叔公家又得添丁了。

    二姐三姐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听说大伯母准备等大哥徐彬的大事儿定下来之后就给她们俩相看人家,

    爆竹声响,一大家子二十多口人聚在堂屋里头,三张方桌拼成一张长桌,老爷子兄弟两并排坐在上首,家里头的男人男孩们们围着桌子坐着,妇人们在旁边的西间开了两桌,六丫头徐晴带着三岁多的堂弟两头跑,一忽儿这个桌上夹块肉,一忽儿那个桌上喝口汤。

    农人家中不似那些大门大户里头那么多的规矩,不过男人们围在一桌势必是要喝酒的,如今家里头三个女眷都有了身子,饮食上也有颇多要注意的地方,再加上徐家人口多,若是围在一块儿确实拥挤了些。

    酒足饭饱之后,叔公一家回家去了,老爷子喝的有些醉了,一双老眼透着浑浊,瞧人都有些模糊。

    今夜的徐家,屋子里都点了灯,烧着碳火。

    老爷子红着脸,坐在炭火边上昏昏欲睡,被扶到屋里睡觉去了。

    俆章和徐文也没有回房读书,而是和家人们一块儿坐在堂屋里头守夜。

    夜半时分,俆章有些熬不住了,便提前回房睡觉去了。

    正月初二那日,老爹大清早便套上了板车,和老娘洪氏搬了大包小包的礼物放到板车上,有饴糖,腊肉,酒,糍粑等等好些样东西,都用草纸包裹着,还特意叫俆章写了个喜字。

    其实老爷子和徐青山三个兄弟也都识字,但也仅仅只限于识字罢了,认识的不多,写的也不好看,所以才会让俆章和徐文这两个专门跟着秀才老爷学过的孩子来写。

    洪氏抱着两岁的小七明月坐在马车上,俆章和老爹并排坐在车辕上,牛车顺着溧水走在道上,车轮滚滚,徐徐朝着洪氏娘家的方向驶去。

    洪氏的娘家在溧水镇的另外一头,当初徐青山之所以能够取上洪氏,还是因为洪家的豆腐生意做的不错,准备新建一个豆腐作坊,当时徐青福已经带着两个胞弟在镇上给人四处做活,声名鹊起,于是乎俆章的外祖便找上了徐青福他们。

    徐青福他们吃住都在洪家村,给他们做饭的正是洪氏和洪氏的嫂嫂和母亲,一来二去的,徐青山越瞧越觉得洪氏顺眼,而且洪氏帮着母亲嫂子忙里忙外的,很是能干,徐青山心底的爱慕之意便悄然而生。

    一发便如野火蔓延,不可收拾。

    起初在别人家里,徐青山怕冒犯了洪氏,冒犯了洪家,自然不敢提,后来回到家之后,立马就把自己看上人家姑娘的事情给父母兄长们都说了,央求着老爷子和老太太托人上门去提亲。

    老爷子和老太太仔细的打听了一个多月,把洪家里里外外的情况都摸清楚了,把洪氏的性子什么的也都了解了一边,这才放心的找了媒人上门去提亲。

    然后两家就顺理成章的结了亲,洪氏嫁了过来,徐青山如愿以偿,如今有了俆章和徐明月。

    俆章不得不承认自家老爹的眼光还是很毒辣的,洪氏不是那种一眼就让人觉得惊艳的女子,眉眼颇为清秀,小脸微圆,眼睛不是特别大,但眉毛却浓,属于越看越耐看的那种。

    而且洪氏是个惯能吃苦的,种地下田,砍柴打草,洗衣做饭,家里家外的,兼备了农村妇人所有的技能,而且性子和顺,与人为善,唯一有些不太好的,可能就是有些迷信。

    而且随着在面对自家儿子的时候,老是喜欢冲动,一言不合就提棍子。

    因着家里头还有个豆腐作坊,洪家的家境也颇为殷实,洪氏自小便吃的不错,营养充足,个头也不算矮,约莫有一米五五到五七左右的样子。

    洪家村在溧水镇东北十多里,离镇上比大湾村要近一些,要比溧水镇更加靠近县城。

    不过县里头做豆腐的却有好几家,是以洪家的豆腐生意便做到了溧水镇,虽然人数不如县城里头多,但胜在只有他们一家。

    路过溧水镇的时候,镇上不少店铺都关了门,想必是都回家过年,和家人团聚去了。

    洪氏这一辈,只有一个哥哥和两个姐姐,兄妹四人,都已经成了家,洪氏是最小的一个。

    如今洪氏的大外甥,俆章的大表哥,好像也已经开始说亲了。

第 021章 拜年

    约莫巳时末刻的时候,徐青山架着马车进了洪家村。

    知道家里头的三个小姑子今日要来走亲戚,洪家大舅母特意推迟了回娘家的时间,等着三个小姑子上门。

    刚一进门,正好看到一个妇人在井边洗菜。

    “小妹?”

    “大嫂!”

    妇人和洪氏几乎是同时出声,俆章和徐青山也分别叫了声大舅母和大嫂。

    随即便听得大舅母朝屋里大喊小妹回来了,顿时便见一大家子人都跑了出来。

    正堂里头当先走出来一对老夫妻,是俆章的外祖父和外祖母,外祖母的身边还有个妇人,盘着发髻,眉眼有洪氏有三分相似,只是年纪略大一些,皮肤更黑一些,那是洪氏的二姐。

    “爹,娘,二姐!”洪氏一一打着招呼,俆章和徐青山自然也不例外。

    “来了!”

    “哎哟哟,我家月姐儿都这么大了!”外祖母看到洪氏怀里的小明月,眼睛瞬间就亮了,伸手把月姐儿从洪氏怀里抱了过去。

    “这才多久没见,月姐儿就长这么大了?”洪氏的二姐也跟着外祖母一道逗弄月姐儿。

    “外祖母!”小丫头已经开始学说话了,只是平日里惜字如金,甚少开口,而且吐字不甚清晰,不想今日却如此狗腿。

    “哎哟,我家月姐儿可真乖巧,都会叫外祖母了!”外祖母很是开心。

    小丫头也很知趣的往外祖母怀里钻,甚是黏人。

    而且她是个胆子大的,也不怕生人,在外祖母孩子咯咯直笑,奶声奶气的又叫外祖母,二姨母,直把外祖母的心肝都给融化了。

    小机灵鬼不紧有眼力见儿,还挺会来事儿。

    看着徐青山和俆章手里头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外祖父笑着说:“来就来嘛!带这么多东西作甚,家里头又不缺。”

    到了镇上,徐青山还特意添置了些节礼,还有不少饴糖给家里的老人孩子吃。

    洪家有间豆作坊撑着,家境很是殷实,和二伯没出事儿之前的徐家差不了多少,可能还要好上不少。

    而且洪氏就一个大哥,没人分家产呀!

    “才这么些东西,一点儿都不多,况且这是回自己娘家,又不是去别人家串门。”洪氏笑着说道。

    “你呀你!”外祖父看着洪氏连连摇头:“仗着女婿疼你,就无法无天了,真真是该打!”

    徐青山只傻笑着。

    “孙儿见过外祖父!见过大舅。”俆章赶忙拱手作揖,冲着两个长辈行了礼,彬彬有礼,举止神态颇有几分韵味。

    因为得了自己母亲的眼刀,为了把外祖父的目光从她身上移开。

    “章哥儿也长高了,不错,不错!”外祖父越瞧俆章越觉得满意,脸上笑容也越来越盛。

    徐青山和大舅一道出门去把牛车牵道后院,卸了车,把牛安置在后院的草棚里。

    外祖父拉着俆章进了堂屋,笑脸盈盈的看着俆章问道:“章哥儿跟着先生读书读得怎么样了?”

    俆章是前年开春之后入的学,至今也有两年了。

    俆章也微笑着回道:“先生说若是不出意外地话,明年便可下场一试,权当是试手积累经验,便是不过也无妨。”

    外祖父先是一愣,随即便哈哈大笑,连连拍着俆章的小肩膀说好,“好好,我家章哥儿就是聪明。”

    可笑过之后,外祖父又语重心长的对俆章说:“章哥儿,你虽然有几分聪明,却不可仗着这几分聪明就怠慢了学业,定要好好跟着先生读书,勤奋刻苦,不可生出骄纵之心,如此方能有所成呀!”

    “听说咱们隔壁镇的孙家村里头,就有个神童,前年的时候考上了秀才,那年他才十二岁,听说就连学政和知县大人都对他赞不绝口。”

    俆章知道,外祖父的意思是想告诉自己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可因为先生的几句夸赞便忘乎所以,认为老子天下第一,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起身冲着外祖父躬身一礼,正色说道:“多谢外祖教诲,孙儿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咱们江南文风昌盛,能人辈出,孙儿定然不会骄傲自满,怠慢学业,还请外祖放心。”

    外祖满意的点了点,轻轻拍着握在手中俆章的手,欣慰的说:“你素来便是个玲珑剔透的孩子。”

    刚到午时,俆章的三姨也带着丈夫孩子回来拜年,洪家一大家子人总算是聚齐了。

    俆章一家在洪家住了三日,初六早上才驾着车往家里头赶,车上还多了二十箱刚刚做好的老豆腐。

    洪氏却说趁着现在天气还算干燥,没什么雨水,赶紧先多做些备着,免得开了春之后雨水多了天气湿润起来,便不好做了。

    自家老娘肯做,俆章自然不会打击她的积极性,回到镇上的时候,又采购了一些坛子和佐料,堆了满满一车。

    俆章有些可怜自家这头老母牛了,大过年还没休息几日,便又被主人家无情的压迫和剥削。

    牛生凄凉。

    因着第一次徐家送出去让左邻右舍品尝的霉豆腐,是以当徐家第开始做一批霉豆腐的时候,村里人便陆续上门打听,知道了徐家打算做霉豆腐的营生,便都说做好了之后要买一些回去。

    年前腊月二十左右,徐家的第一批霉豆腐就做了出来,刚放出风声,村里便陆续有人登门购买。

    霉豆腐新颖,而且味道颇佳,用来下饭再好不过了,若是省着点儿吃,一块霉豆腐能就两碗饭呢。

    因着都是村里人,而且价格若是卖的高了,怕是没人肯买,是以一大家子人商议再三之后,决定将霉豆腐按块来卖,一文钱一块。

    霉豆腐经久耐放,便是在盛夏最炎热的时候,只要放在阴凉处,不备曝晒,便不用担心会变质。

    一开始只是每家都买上那么十几二十块的,说是过年的时候吃,没想到过了几天之后,村里的人又陆陆续续的登门,各自都买了不少,说是图个新鲜,买回去加到节礼里头送去拜年,让自家亲戚朋友们也都尝个新鲜。

    大湾村有百十户人家,而且因着四近土地肥沃,近些年来也都是风调雨顺的,是以家家都过得不错,没有那种贫困到连饭都吃不上的人家。

    光是年前卖给村里人的这些霉豆腐,就得了两贯多钱。

    一块豆腐能够切成十小块,一块豆腐两文钱,霉豆腐一文钱一块,一大块豆腐就能卖到十文,再刨去油盐调料这些作料的本钱,约莫能有五六文钱的赚头,甚至能到七文多,而且做霉豆腐并不怎么费工夫。

    总共十八箱豆腐,每箱能切二十五大块,每一大块能切成十到十二小块,十八箱豆腐做了切成了四千多小块,装了七个坛子,都是那种大肚窄口的坛子,五十多公分高,一个坛子里头装了六百块霉豆腐。

    而且随着霉豆腐在大湾村里头逐渐传开,俆章他们刚刚回到家,就从祖母处听到一个不错的消息。

    这几日陆陆续续又来了不少人登门买霉豆腐,都是些拖儿带女来大湾村拜年的外嫁女儿,从自家娘家那儿尝到了霉豆腐,便想着给家里头也带些回去,让他们都尝尝鲜。

    是以俆章他们离家的这三天,又陆陆续续的卖出去一千多块,得了一贯多钱。

    年前年后加起来共卖出去三千六百四十二块,得钱三贯又六百四十二文。

    起先因为买豆腐和买佐料还有坛子簸箕的钱便都回来了,还有赚了不少。而且家里头还剩下两坛多一点儿,约莫也能卖个将近一贯多的样子。

    这还是因为送出去一些的缘故,否则的话,最后应该能多赚四五百文呢。

第 022章 往事

    新年期间,家里的妇人们都在忙碌,下午徐青山驾车去洪家村退豆腐箱子的时候,洪氏让他给自家大哥带话,让他明日再送个二十箱豆腐过来。

    又让徐青山回来的时候路过镇上,多买些簸箕坛子还有佐料什么的回来,能带多少就带多少。

    洪氏已经有些飘了,现如今每天做的不是霉豆腐,而是一锭锭白花花的银子。

    晚上,徐青山回来的时候却只带回来十几个坛子和二十几个簸箕,至于佐料却并未买回来。

    一问之下才知道,因着新年刚过,铺子里头的货才还没有补充完全。

    “不着急,反正等豆腐发霉还得六七日,这样,明日你去县里,多买些回来,县里的铺子肯定不会缺货。”

    洪氏直接做了决定。

    宥阳虽然在江宁府里头只能算是中等,但却因为水路的缘故,有中小型的货船可中转,颇为富庶。

    隔壁的俆章却听得眼睛一亮,要去县里?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大半年了,可俆章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自家外祖家罢了,去过最繁华的地方就是个小小溧水镇罢了。

    古代的县城是什么模样的呢?和后世有什么区别?

    怀揣着满满的好奇心,俆章沉沉睡去。

    第二日卯初时分,也就是早上五点多的样子,俆章便起了,冬天昼短夜长,这个时候天还没亮呢,一番洗漱晨练之后,俆章便找到了徐青山。

    “你也要去县里?”徐青山有些意外。

    俆章点头道:“阿爹,我还没去过县里呢,听人说县里很是繁华,而且县里的书局要比镇上的书局大得多,里面的书也多了很多,我想去看一看。”

    果然,一听到和读书有关,徐青山就答应了。

    “既然章哥儿想去县里,你就带着他一块儿去便是,再把文哥儿和彬哥儿都带上,一起去县里转一转。”

    祖父听到父子俩的对话,直接就做了主,给徐青山下了命令。

    “听阿爹的!”又对俆章说:“你去叫大朗和四郎。”然后便准备出去套车。

    “等等!”不想老爷子却再次叫住了他。

    “阿爹还有事吗?”

    老爷子看了看俆章,才说:“你随我进来,我有事儿嘱咐你。”

    俆章没有细听,而是去屋里叫了徐文和徐彬。

    卯末时分,也就是早上六点多将近七点的样子,天色已经开始出现光亮,虽还有些暗,但已经能够视物了,徐青山带着俆章三人坐着牛车慢悠悠的往县城赶。

    当然了,还是那条去溧水镇的路,要到溧水转官道才能去县里,自然也能在码头坐船,可自家有牛车在,又不用自己走路,完全没必要浪费这笔船资。

    路上。

    “三叔,县城大吗?”徐彬长到十五岁,还是第一次去县城,更别说俆文和俆章了。

    “很大!”徐青山斩钉截铁的说。

    “有多大呀!?”

    “好像有咱们溧水镇五六个那般大吧。”

    “三叔肯定去过很多次县城吧?”声音透着几分羡慕。

    徐青山笑着回答:“想你这么大的时候,基本上每年都会进城一趟,具体多少次倒是记不清了。”

    “阿爹去县城做什么?阿爹做活不都是在镇上吗?”这是俆章问的。

    “当年我还没成亲的时候跟着师傅到县里帮人家打制家具,倒是经常往县里跑,师傅手艺好,便是县里的不少富贵人家,都经常找他。”

    说着徐青山似有些遗憾:“可惜我天资普通,没能学到师傅他老人家的本事,只勉强学了个两三分,只能在溧水镇上厮混。”

    徐青山的木匠师傅乃是俆章那位不幸客死异乡的三叔公好友,也因着这层关系,徐青山才有机会拜在他的门下。

    听徐青山说他师傅如今已经作古,他师兄也就是师傅的长子带着家人一道儿搬到县城去了,因隔得远,彼此之间的往来也就少了。

    俆章看着牛车上放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有一柚子般大小的坛子,里头装的是霉豆腐,没有些家里的腊肉腌鱼,刚挖下来的冬笋什么的。

    “阿爹带这么多东西是要去拜访那位师兄吗?”

    徐青山道:“不是,我和师兄已经有十几年没有见面了。”徐青山说着话的时候,神情语气隐隐有些不太对劲儿,似乎里头还有什么隐情。

    俆章没有细想,但想来极有可能是徐青山的师父去世之后,他和那位师兄之间生了龌龊,否则依着徐青山的性子,怎么也不会这么久都不打照面。

    就算是关系淡了,但有着师兄弟的情分在,徐青山至少逢年过节什么的也会送送礼。

    不过这是徐青山的事情,他不想细说,俆章也懒得寻根究源,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都有不想被别人知道的事情。

    顿了片刻徐青山又继续解释:“这些都是咱们盛家的年礼,盛家和咱们是亲戚,当年盛家的老太爷还救过你们曾祖的性命呢!”

    “救过曾祖的性命?”三兄弟全都好奇的看着徐青山。

    俆章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盛家老太爷昔日救下了曾祖,就等同于是救下了咱们全家,再加上咱们两家又是亲戚,确实该多走动走动。”

    徐青山笑着说:“章儿说的极是,你们都要记着,日后若是有机会,定要报答盛家对我们的恩情。”

    徐彬和徐文也连连应是。

    “阿爹可知盛老太爷是如何救下祖父的吗?”俆章好奇的问。

    徐青山徐徐回忆道:“祖父是个命苦的,你们高祖和高祖母走的走,祖父十五岁起便跟人跑船行商了,走南闯北,倒是攒下了一份不菲的家业,可后来有一次去往长沙府的途中,在湘江之上,却遇到了水贼,水贼凶悍狠辣,不仅祖父身上的钱财和和船上带的货物也被抢夺一空,还被打成重伤,落入江水之中,险些丧命。”

    “好在这时遇上了盛老太爷的船,盛老太爷命人将祖父自江中打捞起来,叫来郎中诊治,祖父受伤太重,需要静养,盛老太爷便将祖父安置在江边一户渔家之中,托那户人家悉心照料。”

    三兄弟听着连连点头,这确实是救命的大恩。

    可俆章却又轻飘飘的来了一句:“那户渔家便是你们曾祖母家,当初曾祖母家日子过得艰难,家里只剩下你们曾祖母和年迈的祖母,亏得盛老太爷让人留下的银钱才好过些。

    祖父和祖母也因此结缘,伤好之后,便想外烈祖母求娶了祖母,带着她们祖孙二人一道辗转来了宥阳。”

    “阿爹,为何曾祖父不带着曾祖母她们回咱们家祖地,反而来了大湾村买田建宅,定居于此。”俆章有些不解。

    徐青山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那阿爹可知咱们家祖籍何方?”

    徐青山使劲回忆了一下,“好像就是咱们江宁府的,但具体是哪里的我就不知道了。”

    ······

第 023章 考校

    巳时二刻左右,四人已经驾车进了宥阳县城。

    宥阳县隶属于江宁府,距离金陵城西南方向不到百里,宥阳在江宁府治下的州县之中排不上前列,却也能排在中游。

    宥阳县城远要比溧水镇繁华的多,大街之上,各式店铺比比皆是,种种商品琳琅满目,便是街上来往的行人数量也基本能和赶集那日的溧水镇相比。

    叫卖声和热闹的情形比起溧水镇有过之而无不及。

    入城之后,将牛车寄存在城门附近的官驿,俆青山便带着三兄弟提着带来的大包小包的节礼,熟门熟路的穿行在宥阳县城的街巷之中。

    周遭的行人越来越稀少,街道两边的高墙倒是显出档次来了,隔着院墙也能看到粗壮高大的树木伸到墙外。

    四人停在一处大宅子的角门之外,徐青山上前敲响了门。

    不多时,红漆的角门便被人从里打开。

    一个穿着藏青色外衣,头上戴着个毡帽的老者从门后探出头来,不过一个看门的老汉,身上穿的衣服竟也比俆章他们几人身上的料子要好上许多。

    宰相门前三品官,尽管这只是个当地大户家的仆役,可日子却也过得和普通的殷食人家差不多了,甚至还要更好。

    “你是?”老者眯着眼睛,似乎想要看清来人的面容。

    徐青山抱拳笑着说:“吴叔,我是大湾村徐家的三郎呀!”

    “徐三郎?大湾村?”吴老头浑浊的眼睛一亮,脸上露出笑意:“原来是三郎呀!怎么是你来了?你爹呢??”

    徐青山笑着说道:“吴叔,阿爹如今上了年纪,这一路过来得赶一个多时辰的路呢,且颠簸着呢,就他那身子骨,我们做儿子的不是不放心吗?这不,这次我顺便把家里的几个小的都带过来了,认认门,免得日后找不着路。”

    说着便招呼着身后的俆章他们:“快过来,见过你们吴爷爷。”尽管和盛家有亲,但却只是一房远亲,徐家人从未觉得自己的身份比起盛家的这些仆役下人人尊贵上多少。

    “吴爷爷新年好!”三兄弟齐声说道。

    “好好好!都好!都好!”吴老头高兴的咧开嘴笑着,目光从高到矮扫过三兄弟,左右落在了最小的俆章身上:“这是你儿子吧?我好像记得听你爹提过一嘴,说他家小孙子是至和元年生人,今年该十一了吧?”

    “吴爷爷的记性真好,我今年刚刚十一。”俆章笑着说。

    老吴头赶忙招呼徐青山他们进了门房,送上了几杯热茶。

    “老爷外出未归,二公子在书院读书,家里头只有老太太、夫人还有几位姑娘在家,三郎在这儿稍坐一会儿,我已经让人去禀老太太和夫人了。”

    “不妨事,不妨事。”

    没一会儿,便有个小厮过来将他们带到了一处花厅,安排他们坐下,送上茶水点心。

    没多久,一个带着抹额,穿着深色锦衣,瞧着年纪似乎与祖母石氏相当的老太太带着几个婆子丫鬟进了前厅。

    徐青山等人连忙起身,冲着老太太见礼。

    “大湾村徐青山,携子俆章,侄儿徐彬,徐文拜见老太太!”

    “好了好了,不用多礼了,快坐下吧!”老太太的精神不错,也不是很威严,很是慈祥和蔼,笑起来还挺好看。

    “三郎呀,快有一年没见着你爹娘了,他们近日如何?身子骨可好?”老太太脸上始终带着笑容,眼角的皱纹叫人看着更觉亲切。

    “阿爹阿娘都很硬朗,只是上了年纪,身子骨终究不比以前了,不好再终日奔波,我们做子女的也不放心。”徐青山笑着解释道。

    老太太点头说:“是这么个道理,你爹娘都是有福气的,有你们这么几个孝顺的儿女。”

    徐青山说:“这是家里的几个子侄,想着这回也带过来,给您老拜拜年,让他们也跟着认认人。”

    “这是大哥家的彬哥儿,二哥家的文哥儿,这个最小的是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章哥儿。”徐青山一一给老太太介绍着。

    三兄弟给老太太躬身拱手作揖,很是恭敬,依次说了几句拜年的吉祥话。

    “好孩子,都是好孩子!”

    老太太笑的更灿烂了,冲着身边的婆子摆了摆手,婆子便走到俆章三兄弟面前,一人手里塞了个荷包。

    “老太太,您这也太客气了!”徐青山有些不好意思。

    老太太却笑着道:“这有什么,今儿个我老婆子高兴,这是给几个哥儿的见面礼,又不是给你的。”

    俆章笑着说道:“长者赐,不敢辞,我们兄弟几个没什么好东西送给老太太,就在这儿祝老太太身体康健,无病无痛,长命百岁,尽享天伦。”

    “哈哈哈!章哥儿真会说话!”

    老太太听的很是开心,冲着俆章招手,“来来来,章哥儿,到我跟前来!”

    俆章屁颠屁颠的快步走到老太太身前,恭敬的拱手一礼。

    老太太仔细的打量着俆章,越看越满意,“章哥儿今年多大了?”

    “十一了!”

    “读书吗?”

    “在村里的学塾跟着先生读了两年。”

    “哦?”老太太眼睛一亮,却并不如何惊讶:“都读了哪些书?”

    俆章恭敬的说:“千字文,百家姓,还有四书五经都读过,如今跟着先生学着作经帖。”

    老太太有些意外:“老婆子考考你如何?”

    俆章也有些意外,这位老太太对他们家未免过于热情了些,不是说早已是出了五服的远方亲戚吗?

    “我书读的一般,答不上来老太太可不能生气!”

    老太太被俆章给逗笑了:“好好好,不生气,不生气!”

    随即话音一转:“若是章哥儿都答对了,老婆子还有别的礼物送你!”老太太神秘一笑。

    俆章顿时便来了兴趣:“请老太太赐教!”

    “既然章哥儿读过四书五经,那咱们就考四书五经里头的,老婆子挑几句,章哥儿接着往下背。”

    “都听您的!”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人之视己,如见其肝肺然,则何益矣!此谓诚于中,形于外,故君子必慎其独也。曾子曰:·········”

    “不错,不错!”俆章还要继续往下背,老太太便出手打断了,“章哥儿可会背孟子见梁惠王!”

    俆章晃着脑袋,朗声背诵道:“孟子见梁惠王,王曰:‘叟不远千里而来,亦将有以利吾国乎?’···········”

    正背着,忽然门外又走进来一个妇人,左手牵着个五六岁上下的小女童,右手拉着个十二三岁的俏丽少女。

    是老太太的大儿媳妇,也是如今盛家的当家主母李氏,两个女孩都是李氏的女儿,大的叫淑兰,小的叫品兰,众人一一见过介绍之后,互相叫了表哥表姐表弟表妹。

    老太太又继续考校俆章,陆续挑了几篇,都是四书里头的内容,俆章都一一背了,一字不漏,而且分外流畅,没有丝毫停顿,显然早已将这些内容都烂熟于心。

    老太太越听越满意,直夸俆章天资聪颖,是个读书的种子。

    也是因着盛家的两个女儿年龄还小,若是待字闺中的话,俆章他们断然是见不到的。

    又过一会儿,盛大老爷还没回来,眼看着天色将近正午,徐青山便向老太太和李氏告辞。

    老太太留他们用过了午饭再走,徐青山推说还有事情办,不可再耽搁,谢绝了老太太的邀请,带着俆章他们离开了盛家,临走的时候,老太太让人送上一个小书箱说是给俆章的。

    往常老太太给徐家回礼,因着贵重,是以徐家都不肯收,可现如今是老太太给孩子礼物,而且还是方才考校俆章学识之前便说好了的,他们若是再不接,那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第 024章 发作

    “哎!可惜了,若是章哥儿在大上个两三岁就好了!”老太太颇觉得有些惋惜。

    旁边的李氏笑着问:“母亲这话是什么意思?”目光微闪。

    老太太侧头瞧着扶着自己的大孙女儿,却并未直接回答李氏的话,而是拍了拍淑兰的手:“也该是时候给咱们家舒儿相看人家了。”

    淑兰俏脸一红,测过脸不敢去接老太太的目光:“祖母!”

    老太太眼中笑意更浓,对着身边的儿媳李氏说道:“找个时间把这事儿和老爷说一声,是时候开始相看了。”

    李氏点头应是,目光微闪,问道:“今日瞧着母亲似乎对徐家那位章哥儿很是满意?”

    老太太说:“整个儿今年才十一岁,入学不过才三年,便能熟读四书五经,仪态颇丰,说话得体,瞧着性子也颇为稳重,分寸也把握的不错,小小年纪便能做到这般,将来定然是个有出息的。”

    “舒儿觉得你章表弟如何?”老太太眼眶中盈满了笑意。

    淑兰脸上的红云仍未散去,认真的回忆了一下方才情形,说:“我瞧着章表弟一点儿都不像才十一岁的样子,感觉·····感觉很是沉稳,和父亲有些像!”

    老太太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若是咱们家梧哥儿能有章哥儿三分沉稳懂事儿,我老婆子也就放心了。”

    李氏说:“梧哥儿的性子随了老爷,读书是没什么天资了,倒是对舞枪弄棒颇有兴趣,老爷近些时日正打算和母亲说,再给梧哥儿寻摸一个骑射师傅,日后让二弟帮着想想办法,给梧哥儿谋个差事。”

    老太太无奈道:“这事儿你们夫妇俩做主就行了,若是咱们家梧哥儿日后能谋个一官半职的,也比经商来得强。”

    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最低,虽然本朝开明,鼓励通商,颁布了种种条例发令,可在那些世家大族,或是文官清流们的眼中,商人们的社会地位却并未提高多少。

    “梧哥儿在练武上面确实有几分天赋,老爷请来的那几位武师对他都夸赞不已呢!”说起这个,李氏的脸上便露出几分自豪。

    ······

    县里确实要比镇上繁华数倍,许多镇上没有的铺子,在县里也能找到,当然了,若是只论繁华自然无法和后世的那些大都市相比。

    徐青山显然经常来县里,熟门熟路的找到了一个杂货铺,没什么特殊的名字,就一个盛家杂货铺的招牌。

    一路走来,除了杂货铺之外,还路过不少布行,粮铺,首饰铺子等店铺,它们都带着一个共同的前缀——盛家!

    越看俆章越觉得震惊。

    且先不说整个宥阳县城,就光是他们一路过来看到的这些铺子店面,有近乎三分之一都带着盛家两个前缀。

    整个宥阳,或许还有旁的姓盛的,可能有如此实力的,却独独只有这么一个盛家。

    在杂货铺里定了四百只坛子,五百个簸箕,另三百斤的粗盐,还有大量的花椒茱萸等调味料,下了订金,留下地址,盛家的杂货铺子虽然货源充足,但有些东西却还是没有的,徐青山又带着俆章他们去了镇上的药铺,将东西都买足了之后,徐青山身上的钱袋子也差不多空了。

    “章哥儿,要不咱们下去再来买书吧?”徐青山有些尴尬,刚才花钱的时候一个没控制住,被大手一挥的豪气冲昏了头脑,忘了还有留下钱给几个侄子买书啥的。

    俆章笑着道:“没事儿阿爹,下回再买也一样。”反正买书也不过是是托词,俆章半点都不在意。

    父子叔侄几人坐着牛车慢慢悠悠的往大湾村去。

    好在宥阳并非是什么商路要道,哪里哪里的咽喉之地,必经之途,太平的很,没有盗匪出没。

    叔侄几个顺顺当当便回到了家,然后没过多久,盛家杂货铺便驱车送货上门来了。拢共得有二十几辆车。

    老爷子给那些个车夫伙计们每人都谢了十文钱。

    老太太送给俆章的那个书箱,里头放着一整套的文房四宝,上等的兼毫三支,装在笔盒里头,光看材质都十分上乘,三块上等的松烟墨锭,还没磨开,便有淡淡的伴着松香的墨香扑鼻而来,还有一方砚台和厚厚的一摞雪白宣纸,五本蓝皮书籍。

    五本书分别是《战国策》《左传》《汉书》《后汉书》还有《史记》。

    分作上下两层的书箱被塞得满满当当。

    俆章被老太太的大手笔给惊呆了。

    尤其是书箱里的那五本史书,当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如今四书五经都俆章都背的差不多了,正打算找些史书来看,增强自己的底蕴呢。

    以史为镜,可以明得失,古人行文说话,多喜欢引经据典,这些典故自然都是从史书中来的。

    前世的俆章虽然也学过历史,但对很多典故都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还有很多连听都没听说的,正打算找些史书回来好好恶补一番呢。

    俆章不禁由衷感慨:盛家这位大老太太当真是好人呐!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每天都有豆腐从洪家村送来,而刚刚落成的徐家新宅,则在洪氏和徐青山的建议之下,暂时充当豆腐作坊。

    反正新宅里头当家做主的是他们夫妻俩,爱咋折腾就咋折腾。

    徐家一家子大大小小,除了在家待产的傅氏和照料她的祖母石氏以及两岁多的小七徐明月之外,就连今年才刚刚六岁的徐晴也加入了忙碌的大军之中。

    正月十三,深夜二更十分,傅氏发作了。

    徐青禄急的早就没了分寸,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只知道在院里走来走去,完全没了主意。

    徐青福和徐青山则赶忙去请稳婆和郎中。

    二更已过人定,正在熟睡之中的郎中和稳婆忽然被人拍门叫醒,自然有些不快,可当听到有妇人发作生产,再加上落到手里沉甸甸的银钱之后,所有的不快立时便烟消云散。

    稳婆和郎中都到了,众人也似有了主心骨一般,妇人们在产房里头帮忙,男人们则一股脑的都站在院子里,来回踱步,时不时便往产房看过去。

    整个晚上,徐家灯火通明,炊烟不断,灶上的热水烧了一锅有疑惑,灶下的柴火就没有断过。

    可傅氏肚子里的小家伙却好似和众人捉迷藏一样,死活都要赖在傅氏的肚皮里头不肯出来,直把一大家子人急的不行。

    最后一直拖到第二日上午,也就是正月十四日辰正时分,一声嘹亮的啼哭伴随着初升的朝阳,打破了徐家院里的忙碌,紧张,担忧和寂静,带来了无穷的喜悦,充斥在屋里屋外每一个人的身心之中。

    傅氏生了个男孩儿,七斤三两重,个头足得很,难怪在他老娘的肚子里头待了那么久也不肯出来,怕是极享受在里头的滋润日子。

    也幸好是叫了郎中,最后临盆的时候,若是没有郎中给傅氏扎的那几针,生生把傅氏的潜力给激了出来,只怕挣扎了一夜的傅氏还未必能这么顺顺当当的生出来呢。

    送郎中走的时候,老爷子直接拿了半贯钱送到郎中手里,口中连连道谢,稳婆得了半贯,喜滋滋的走了。

    家里添了人口,而且还是个男娃,整个徐家都高兴的不行,可高兴之余手里的活还不能放下。

    嘉佑五年正月十五的元宵节,便在无尽的喜悦和紧张的忙碌之中悄然过去。

第 025章 家传

    家里头添了个小八,傅氏还得坐月子,可霉豆腐的进度却不能耽搁,洪氏老早就下定决心了,定要在开春以前把准备好了的五百个坛子都给装满。

    如今新宅那边屋里屋外都放满了簸箕,好在簸箕不似坛子,便是到村子里买也能买到了,农村里头,基本上家家户户都有编簸箕竹筐背篓的手艺,只是精巧程度就没法统一了,不过都有一个共同点——耐用。

    一直快到二月下旬,洪家大舅才没有继续送豆腐过来,每日二十箱的豆腐可把洪家累得够呛,可看着拿到手里的四十两银子,紧张忙碌的洪家却也异常高兴,对女儿,对徐家的感激都写在了脸上,记在了心里。

    最后一批的豆腐刚刚切好,第一批的豆腐就已经可以裹料装坛了。

    忙碌还在继续。

    俆章回归了学塾,可徐文却向家里人提出想要出去学武,日后参加武举的打算,不准备回学塾了。

    本朝是有武举的,尤其是今上掌权之后,针对武举颁布了多项条例政策,武举甚至也能够进行殿试,过了之后也是天子门生,能入军中任职,若是战时,文官的升迁自然不如武官们,可若是和平时期,那又得颠倒着来了。

    如今燕云十六州还在契丹手中,北方,西北,西境,西南,群狼环伺,暂时看着虽然安稳,可日后谁又说的好呢。

    否则官家又何必费尽心思的把已经搁置的了武举又重新鼓捣出来,还不是为了网络英才,物尽其用,为日后做准备。

    只是当今之世,科举才是主流,武举刚刚拿起来没多少年,不过将将恢复几丝生机罢了。

    但武举相较于科举而言,却容易了许多。

    二叔徐青禄知道徐文的打算之后,直接抄起了笤帚就要揍人,却被老爷子给喝止了。

    老爷子把徐文并着一家子男人都叫到了正堂,很是严肃的问:“文哥儿,你可想好了?”

    便是大伯也忍不住惋惜:“是啊文哥儿,学武可不是说说的,还是好好读书吧。”

    徐青山也不住劝道:“文哥儿,学武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一年到头不能有一日懈怠,可比读书累多了,而且若是没有名师教导,是练不出什么名堂的。”

    徐青山这话说得实在,不论习武还是读书,可不是自己一个人埋头苦练就行了的,而且武举又不只是考校武艺,还有兵法韬略等等,若是没有名师教导,徐文参加个屁的武举,怕是连第一阶段的选拔考试都过不了。

    徐文却神情极为坚定的说:“祖父,父亲,大伯,三叔,我想好了,我在读书上面确实没什么天赋。

    再说了,我今年都十四了,读书也读了四年多,却连四书五经都还没有背全,小五读书才两年多,四书都已经能够倒背如流,五经也背的差不多的,先生说明年小五便能够下场了。

    而我·····”徐文摇了摇头,自嘲一笑。

    诱导:“倒不如趁着现在还年轻,找些门路到外头拜个师傅,学些武艺,若是将来能够参加武举,那也是极好的,就算是不成,多一门本事傍身也好。”

    老爷子幽幽一叹,沉声说:“看来你是仔细想过了的。”

    徐文看着老爷子的眼睛,说道:“其实去年我就想告诉祖父了,只是心里还存着一丝侥幸,看看自己再努力一年,能不能有所成就。”

    说着面色一黯:“可惜孙儿在读书上真的没什么天赋!就连先生也说,照孙儿这个进度的话,想要考中秀才,只怕再过十几二十年也未必能成。”

    其实这还是傅秀才委婉的说法,那些个考了一辈子还是童生的人数不胜数,徐文的记性尚可,可读书靠的却不仅仅只是记性,而且少年孩提十分本就是人一生当中记忆里最佳的时候。

    江南之地本就文风昌盛,英才辈出,前两年宥阳不才刚刚出了个十二岁的秀才,徐文的天资若是放在某些文风不盛之地,说不定还有机会,可在江南······

    老爷子语重心长的说:“文哥儿莫要气馁,读书不行,学武也是可行的,说起来咱们家祖上也是武将出身,当初可是跟着太祖爷一道打天下的,南征北战,战功赫赫呢!”

    徐文被老爷子说的一愣:“咱们老祖宗还跟着太祖爷一块儿打过天下?”神情满是错愕和震惊,以及不敢相信。

    “我也是听你曾祖说的。”老爷子有些唏嘘,忽然说道:“对了,我记得你曾祖还留下几件东西,你若是学武的话,说不定能用的上。”

    老爷子赶紧进了东间,翻箱倒柜了半天,终于从一个大木箱子的最底部,取出一个油布包裹着的物件儿。

    “祖父,这是什么?”

    这不止是徐文的问题,也是俆章和徐彬乃至于徐青禄等三兄弟的问题。

    老爷子把东西放到桌上,小心翼翼的解开捆绑的绳子,解开油布,露出了里头的东西。

    一根黝黑的短棍加上一本包裹在短棍上头的薄薄的书籍。

    老爷子先是拿起那本薄薄的书,眼中带着回忆,幽幽说道:“当初我们兄弟四个,大哥身子骨弱,也就老三跟着你们曾祖学过这书上的东西,至于我和老四都是读书不成,学武也没天赋的,只能在田地里头刨食儿吃。”

    徐章看得眼睛一热:难道是什么家传的武功秘籍,修成之后就能够天下无敌的那种?

    仔细打量着着那根黝黑的铁棍,俆章不由得一惊,那可不是一根普通的短棍,正确的名字应该叫做锏,长而无刃,有四棱,长为四尺(一米二三左右)。

    至于通体黝黑,应当是一支铁锏,如果不是一开始就如此,那就是多年深藏没有好好保养,表面的铁氧化而成,锏身之上还有些纹路,应该是被铁锈给覆盖了,看不太真切。

    可锏不都通常是一对一对的吗?

    俆章不由得有些疑惑,当初怎么说也是追过隋唐英雄传的人,对于那个锏打三州六府,马踏黄河两岸的赛孟尝秦琼秦叔宝,可是喜欢的不得了,小时候可没少拿着两根木棍祸祸路边的野花野草啥的。

    老爷子说道:“这两样东西都是咱们家老祖宗留下来的,至于这本书,是咱们家老祖宗们总结出来的一些技法心得。”

    老爷子又看着三个儿子,说:“你们也不要怪我当初不肯拿给你们,实在是自从听到你们三叔去了的消息之后,我心里头害怕,害怕你们若是学了武,有朝一日也步上你们三叔的后尘。”

    “那祖父今日怎么又拿出来了?”俆章是真的好奇,这一下子没忍住就问了出来。

    然后就是啪的一声,徐青山直接一巴掌呼在俆章后脑勺上:“臭小子,说什么呢,你祖父自有考量,还用你来教不成?”

    “好了!”老爷子抬手制止的徐青山训儿子:“其实这些年下来我也相通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不论你们日后如何,只要不误入歧途,就算是学武也没什么,我想这也是你曾祖留下这支铁锏和这本书的初衷吧!”

    老爷子把书递给徐文,可那只铁锏却并未给他:“文哥儿且先拿去看看,研究研究,待过些时日,等家里的霉豆腐卖了钱,再让你大伯和你爹他们想想办法,给你找个师傅学武。”

    “至于这支铁锏,足有二十四斤重,以你现在力气现在是使不了的,你先拿着先祖的技法心得看着,待会儿叫你三叔给你削一只木锏先练练,待日后学好了武艺,再来我这儿取这支铁锏吧。”

    徐文自老爷子手里头接过薄书,恭敬应是,没有丝毫不快,二十四斤的铁锏,确实不是他能用的,至少现在不是。

    一旁的俆章却看着那支黝黑的铁锏有些愣神,一支就是二十四斤,若是两支的话,岂非就是四十八斤?

    俆章的脑海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一副画面,一个英姿飒爽的黄面白袍小将,手持长枪,腰悬铁锏,纵马如飞,冲锋陷阵,手中长枪如龙,遇上身着重甲的敌将,便取出腰间铁锏,运驶如飞,擦着就伤,中了就死,端端是凶神恶煞,纵横无敌·······

    裤腰带真结实,四十二斤重的东西悬在上面都不带掉的,绑的是有多紧?

    老爷子把铁锏包了起来,两只手抱着回了东间屋里,收了起来。

    徐文看着手里的有些年份的薄薄古籍,有些发呆。

    俆章却有些眼热。

    俆章可不是那些传统意义上的读书人,认为习武无用,怎么说俆章也是来自后世,从小就是德智体全面发展的三好学生,深知一副强健的体魄,和几分能够护身的武艺,在这种人命如草芥的古代社会里头有多重要。

    就说你走在路上,遇到劫道的吧,若是那些个稍微好一些,讲规矩的,只让你留下足量的买路钱,便会放你过去。

    可若是遇到个那些个心狠手辣,血腥残忍的,把你剁了不说,还有可能把脑袋带回去当酒壶喝酒,当蹴鞠来踢。

    若是在遇上个像母夜叉孙二娘那样的,不知不觉间一碗蒙汗药给你药倒了,拿起屠刀就把你给剁碎了做成馅料,塞到包子里头,不知会进多少人的肚子。

    徐家又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出行还带着十几个甚至几十个护卫随身保护着自己,日后俆章若是想要参加科举考试,那是免不了要出门的,到时候若是当真遇上了这类事情,又无还手之力,便是把肠子给悔青了也没用。

    而且徐家可是有过先例的,俆章的曾祖,还有那位只剩下一坛子骨灰被送回来的三叔公。

    光是想想就觉得不寒而栗。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可不是说着好听的。

    再有就是前世受那些武侠玄幻小说的熏陶,小时候是金古黄粱,稍微大了一些就是玄幻仙侠了,后来一种叫做国术流的小说兴起,俆章更是沉寂其中,不能自已。

    高考结束之后的那个暑假,俆章找上了自家在武警大队就职的表哥,死缠烂打非要表哥教他国术。

    可表哥哪会什么国术,后来被俆章缠的实在不行了,就教了他一些简单实用的擒拿技法,效果自然没有小说电视上那么夸张,可只要勤加练习,再加强锻炼,提高自己的身体素质,对付一两个没有兵器在手的小毛贼还是绰绰有余的。

    俆章跟着自家表哥学了一整个暑假,按照表哥的指导,每天进行高强度的体能锻炼,不过一个暑假,身上的肌肉就迎风鼓了起来。

    回到学校之后,俆章也没有放弃,每日勤加锻炼,练习擒拿手法,日日不缀,为此还特意自修了人体学,跑去隔壁的医学院蹭课,甚至还因为这个交了个学医的女朋友。

    后来有一次打篮球和体院的发生冲突,盛怒之下,双方动起手来,俆章一个人就制服了一个人高马大的大块头,那个大块头足有一米八三八四的样子,身材魁梧,浑身肌肉臌胀,看着很有威慑力。

    不曾想被俆章捏住了手腕处的脉门,拿住了手肘处的关节,捏住了他的麻筋,然后贴了上去,反手就把大块头给制住了,不住喊疼。

    一场即将拉开的大战,因着体院一方的‘扛把子’受制而消弭于无形之中,大家都瞪大了眼睛,震惊的看着只有一米七七的俆章,站在大个子身后,把大个子弄得龇牙咧嘴直喊疼的模样。

    事后,双方一块去喝了酒,不打不相识,还成为了挺好的朋友,一直到毕业之后都还有保持着联系,经常约着一块儿出去喝啤酒吃烧烤。

    其实俆章心里也清楚,别看那些体院的一个个都人高马大的,可他们是打篮球的,又不是学散打搏击的,空有强壮的体魄和一把子力气,却不怎么会使用,而且俆章个子不高,体型也不算很强壮,是以那个大个子根本就没把他放在心上,轻敌了。

    若是换个学散打的过来,那结果可就难说了。

    瞧着徐文手里头的那本“秘籍”,俆章心里的小算盘已经悄悄打了起来。

第 026章 登门

    “二哥喝水。”

    “二哥你累不累,我给你按按吧!”

    俆章很狗腿的给徐文端茶递水,还要按摩,强行的那种,话还没说完人就到了徐文背后,手搭在了徐文的肩上按了起来。

    徐文抖掉俆章的手,转身狐疑的看着他:“别别别,有什么事儿直说就是,别来这些虚的。”

    俆章笑盈盈的说:“祖父给你的那本秘籍给我也看看呗!”

    徐文有些惊讶:“不过是一些技法和先祖留下的心得而已,又没什么旁的东西,你要看这个做什么?”

    俆章说:“这俗话说得好,一副强健的身体是读书的本钱呀,若是整日病病殃殃的,便是书读的再好,又有什么用?”

    “就像盛家二房的那个探花老爷,咱们那位姑祖父,那可是探花郎呀,却因身子骨不好,早早就病逝了,多可惜呀,我想着天天在屋子里坐着读书,这身子骨都快生锈了,若是能够练些武艺的话,也能够强身健体不是。”

    徐文听得连连点头,然后便把那本发黄的心得笔记拿给了俆章。

    俆章顿时便如获至宝,略略翻了一遍,书不厚,拢共只有四十多张纸,图文并茂,文字占据的篇幅多谢,图画略显粗糙,并不如何生动。

    俆章顿时便有了主意,“四哥,借我几日,等我抄录下来就还你。”

    “成,没问题!”俆章上午要去学塾读书,能够用的自然只有下午。

    再说了,徐文如今还没开始学武呢,便是给他看也看不太懂里头的东西。

    为此俆章特意跑到后院,从家里的大白鹅身上拔了好几只鹅毛下来,代价就是被大白鹅从后院追到了前院,追着连咬了好几口,还死活不肯放过俆章。

    最后俆章还是躲到屋里,关上了门,这才躲开了,大白鹅在门外扑腾了半晌,不停扑腾着翅膀,嘎嘎噶的大声叫着,家里人一个个都掩着嘴直笑,却没人敢上去招惹还在盛怒中的白鹅。

    记仇的大白鹅在房门外守了俆章好几个时辰,可惜俆章却沉寂于抄录秘籍的世界里,几个时辰里连茅房都没上过一次。

    俆章试了五六次,才勉强能够用鹅毛做笔,不过两天的功夫,就把那本发黄的秘籍从文字到图画都给临摹了下来。

    之后俆章还特意找到徐青山,让他也照着给徐文的样子给自己也做一根木锏,为了增加重量,徐青山特意稍稍增大了一些木锏的尺寸,还去山上砍了几根分量沉的好木头,使得一根四尺长的木锏重量约到了四五斤的样子。

    不过再等个把月,木头里的水分散发掉了之后,这重量就会降下不少。

    锏在技法上,与刀法剑法接近,其主要击法有击、枭、刺、点、拦、格、劈、架、截、吹、扫、撩、盖、滚、压等。

    这些在秘籍上都有记载,还有先祖留下的心得和一套锏法,招式简单,画的也不精致,不过是一些技法的简单组合,好在都是用近乎白话文的词句论述,并不难看懂。

    可看懂归看懂,理解归理解。

    好在俆章算是有些功夫底子在身上,学起锏法来,倒是比徐文这个门外汉要似模似样的多。

    前世的时候,俆章看过的一本武侠小说里头,有个主角,身负血海深仇,自幼练刀,却只专注于一项拔刀术,每日拔刀一万次,十余年后,一刀出,天涯咫尺,近乎天下无敌。

    俆章没有第一时间就练那套锏法,而是先将锏的基本用法都给弄清楚,然后每日勤练不缀,主要的体能训练一样都没落下,还随着身体素质的增强不断的做出调整,毕竟再厉害的武功也需要一副强健的体魄才能支撑。

    十余日后,二月中旬,家里的霉豆腐又卖出去不少,家里头又多了一两贯的进账。

    不过对外徐家管霉豆腐叫做豆腐乳,还在前头加上两个字,徐家,全名徐家豆腐乳。

    徐家并未自己出面盘铺子贩卖豆腐乳,而是雇了村里的几个口齿伶俐的后生,学着货郎在附近的村寨贩卖。

    其实主要是盘铺子的价格太贵了,而且若是光卖豆腐乳的话不怎么划算。

    随着徐家豆腐乳在周边村子逐渐传开来,慢慢的也就传到了镇上,这几日镇上陆陆续续来了好几次登门拜访的,都是些嗅觉灵敏的商贩,想将近来声名鹊起的徐家豆腐乳贩到镇上去。

    时间进入三月,温度逐渐高了起来,徐家豆腐乳的生意倒是越来越好了,眼瞅着徐家豆腐乳的名声在镇上逐渐流传开,徐青山便跑了一趟镇上,在丽水大街码头附近,洪家豆腐摊儿的边上租下个摊位,第二日老爷子和石氏便带着放弃了读书的徐文,带着三个坛子的徐家豆腐乳,在码头附近租的摊位上贩卖。

    虽然徐家豆腐乳的名声已经传了开,可毕竟是新鲜东西,头前几日买的人并不多,每日都有剩余。

    直到第三日才渐渐好了起来,到了下午未正时分,倒是卖的差不多了,不过还没有到人人争相吹捧的地步。

    俆章还在学塾里头读书,如今已经开始试着作经帖文章了。

    徐青福三兄弟则带着妇人们和徐彬在家耕田引水,将粮种洒下,培育秧苗。

    时间来到四月份,家里的四百多坛霉豆腐卖了五分之一多一点,多的时候每日都能卖出去两三子,少的时候也有一坛左右。

    一切都在有条不絮的进行的。

    直到四月二十三这日,家里的秧苗都已经移栽完成,一个陌生人却来到了大湾村,找到了徐家。

    这人四十多岁,身上穿着绸缎做的衣服,中等身材,脸有些圆,一双小眼睛里头透着精明。

    “某姓许,来自盛家,替大老爷管着盛家名下所有杂货铺的事儿,近日听镇上的管事儿说了徐家豆腐乳之名,匆匆赶来,多有叨扰,还望老爷子莫要见怪才是。”

    姓许的掌柜直接开门见山,点名了自己的来意,没有丝毫遮掩。

    老爷子赶忙将人迎进了正堂,送上茶水,奉若上宾。

    “徐掌柜此来可是为了我家豆腐乳的生意?”

    听闻是盛家的人,老爷子天然带着信任。

    徐掌柜笑着说道:“正是,我想从老爷子这儿进些豆腐乳去县里贩卖,至于这价钱吗?便和老爷子在镇上贩卖的一样,溧水镇上也有咱们盛家的杂货铺,都归许某掌管,若是老爷子不介意的话,可将家中的豆腐乳都卖予许某,咱们双方签订契书,日后你们徐家负责制作,我们盛家负责贩卖,不知老爷子意下如何?”

    徐老爷子说:“如此自然是最好的,可是现如今家中只剩下三百多坛的豆腐乳了,若是想要做出好的豆腐乳的话,非得等到秋后入冬不可,家里剩下的这些,倒是都能够卖给许掌柜的。”

    许掌柜倒是并不怎么诧异:“这俗话说得好,物以稀为贵,这豆腐乳若是这般容易做出来,也卖不到如今这般价格了。”

    “老爷子,敢问您家一坛子豆腐乳共有多少块?”徐家卖豆腐乳是按一文钱一块卖的,许掌柜是来做生意的,又不是做慈善,自然要问清楚。

    这俗话说得好,亲兄弟还明算账,何况徐家和盛家是早就出了五服的亲戚,血脉什么的老早就淡薄了,如今盛家的掌柜找上门来,显然是盛家在关照自家,老爷子可不是那种不知事儿的人。

    老爷子说:“如今这些都是大坛子,一坛大概有六百块左右,或许会有些出入,但也顶天了也就是几块而已。”这些坛子都是后来从县里买回来的那种大一些的坛子。

    “不瞒许掌柜的,我家打算下次便推出三种坛子,一种是这种能装六百块的大坛子,还有能装三百块,和一百二十块的小坛子,有些客人一次买的多,便一次买一坛,如此也能方便些,而且我家豆腐乳耐放,只要放在阴凉处,便是存一整年也不会坏。”

    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

    许掌柜听到老爷子说准备推出三种坛子的时候眼睛里头就有精光一闪而逝。

    坛子太小了,能装的豆腐乳少,再搭上坛子自然不划算,可若是稍微大上一些那便无妨了。

    若是小门小户的寻常百姓来买,自然是按块儿卖,大坛子也可回收,可若是大户人家来买,自然是一坛子一坛子的买,那些个大户人家里头哪一个不是人口众多,仆役如云的,区区一大坛子,也不过十天半个月的量罢了。

    可若是那些个中产之家,大坛子确实有些多了,若是用些小一点的坛子就划算多了,便是价钱贵上那么几文,他们也不会介意。

    能想出这般法子,看来徐家人还是有几分聪明,而且并没有借着和盛家有亲就摆高姿态,顺杆往上爬,瞧着态度颇为诚恳,难怪老爷让特意关照一下徐家。

    许掌柜的如是想到。

第 027章 分配

    许掌柜的和老爷子商量着说定了诸多细节,便叫人送上笔墨纸砚,让账房写了契书,双方签上大名,摁了手印。

    许掌柜的以每坛六百文的价格,收购徐家的豆腐乳,徐家如今共有豆腐乳三百三十二坛,除了两坛留着自家吃以外,剩下的三百坛三十坛,悉数都卖给了许掌柜,共计得钱一十九万八千文,也就是一百九十八贯,若是铜钱的话,只怕是都能堆成一座小山了。

    是以许掌柜的拿出了几张银票结的账,一张一百两,一张五十两,还有两张二十两,一张十两的。

    老爷子取出一锭二两的银子,找给了许掌柜的。

    一个多时辰之后,便看到十好几辆驴车进了大湾村,在徐家的新宅里头进进出出的,把三百三十坛豆腐乳都搬上了车,随行的除了伙计小厮之外,还有十个穿着劲装,悬着长刀,孔武有力的汉子,尽皆颇具气势。

    想来应该都是盛家的护卫。

    ··········

    是夜,全家人都激动的睡不着觉,那可是将近两百两银子,如今上等的水田也才六七两银子一亩,中田四五两,下田才三四两,二百两银子,便是光买上等的水田,也能买上三十亩了。

    徐家从俆章的曾祖开始好几代人攒下来的家业也比这也没多多少。

    堂屋里头,一大家子人齐聚一堂,老爷子和石老太太坐在首位上,吸引着众人的目光。

    “咳咳!”老爷子干咳两声,显然对于这样子的家庭聚会早已轻车熟路,没有半点不适。

    “还是你先讲讲吧!”老爷子直接把目光看向石氏。

    石氏差点没翻白眼,死老头子每回都是这样。

    “那就我先来说说咱们的成本也利润吧。”好在石氏素来是个心里头有成算,且行事果断的人,断不会像他家老头子那般‘畏畏缩缩’。

    石氏理了理思路,目光扫过众人,停留在洪氏的身上,沉声问道:“老三媳妇,这回咱们买豆腐花了多少钱来着?”

    要分钱,自然要先算清楚成本,将其剔除,理清利润。

    洪氏心里小本本上都记着清清楚楚,“年后我从娘家回来之后,除了我和官人带回来的十箱豆腐之外,之后每天大哥都会往家里送二十箱,一箱豆腐有二十五块,一块两文钱,一箱就是五十文。

    从正月初七一直到二月十九,总共是四十二天,合计从我大哥那里买了八百四十箱,再加上我和官人那日带回来的十箱,总共就是八百五十箱,合计四十二两又五百文。

    因着咱们家买的多,所以大哥就给打了折扣,免了那二两又五百文,只收了咱们四十两。”

    那可是二两半银子,两千五百文呢,若换了旁人,谁肯打打这么大的折扣。

    当然了,这些小本本上的数据自然不是洪氏自己算出来的,而是他的宝贝儿子老早就替她算好了的,洪氏不过是照本宣科,转述了一遍而已。

    众人听得纷纷点头。

    石氏又说道:“除了豆腐之外,盐,花椒,桂皮、八角、香叶这些辅料,还有买罐子簸箕的钱,每一项支出,我都让文哥儿和章哥儿仔细的记了下来。”

    “文哥儿,你来说说吧。”石氏又开始点名。

    “是!祖母!”徐文这回是真的拿出一个小本本,翻开来一条一条的看。

    “我和小五仔细核对过了,这些时日,咱们家总共买了二百六十五斤粗盐,每斤粗盐九文钱,一百六十五斤就是两千三百八十五文。

    花椒八角桂皮还有香叶这些香料加起来一共花了五千三百又五十文。

    油的话买的最多,足有八百五十斤,每斤八文,那便是六千八百文。

    加起来一共是一万四千五百三十五文,合银十四贯又五百三十五文。”

    “还有咱们家拢共买了三百多个簸箕,两文钱一个,共计六百文,还有五百二十个坛子,十文一个,就是五千二百文,合计五千八百文。”

    “咱们统共做成了有四百二十五坛豆腐乳,从正月开始到现在,陆陆续续卖了将近九十三坛,一共得了差不多五十四贯六百七十八文。

    今儿个把剩下的都卖给了盛家杂货铺的许掌柜,又得了一百九十八贯,共计就是二百五十二贯六百七十八文。”

    “再除去四十贯的豆腐钱,十四贯又五百三十五文的原料钱,还有五千八百文的坛子簸箕钱的话,这回咱们家一共得了一百九十二贯又三百四十文的纯利。”

    咕噜噜!

    咕噜噜!

    正堂里头一片死寂,全是吞咽口水的声音。

    从刚才老太太让徐文开始报账的时候,堂屋里头就变得静悄悄的了,每个人都抿着唇,生怕自己发出了声音,就连才六岁的小丫头徐晴,也瞪大了眼睛,紧紧抿着小嘴,两只小耳朵高高竖着,生怕错过了什么。

    “一百九十二贯又三百四十文?”

    “一百九十二两!”

    “还是纯利?”

    “我的个天爷呀!”

    声音之中,带着强烈的颤抖。

    徐家三十亩亩水田,不算旱地,若是收成好的话,每年两季能产两万斤的稻谷,今年和去年的新稻都是三文钱一斤,两万斤便是六万文,也就是六十两银子,那还得一大家子人忙里往外,一年到头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田里。

    而且还有赋税在里头,交了赋税之后,六十两银子能剩下四十两就不错了,然后一家人十几口子一年的吃用怎么也得个七八两银子。

    若是遇上了连年丰收,粮价变贱,那就未必能有这么多了,若是再遇上个灾年,田里收不上粮食,粮价拔高,那就得啃老本了。

    可现在呢?

    做霉豆腐虽然忙碌,可不累人呀!

    也就是来回进出搬送豆腐坛子的时候稍稍累一些而已。

    一百九十二两,家里整整三年的产出还多一点,关键这些还是刨去成本之后的纯利。

    堂屋里头一片死寂,十多口子人,除了在屋里睡觉的小明月之外,尽皆十分期待的看着老爷子和石氏。

    老爷子和石氏对视一眼,微微颔首。

    “我和老头子商量过了。”石氏直接开启当家主母模式,霸气侧漏:“咱们家这豆腐乳的生意,是章哥儿想出来的法子,也是章哥儿做出来的,是老三媳妇儿想着把生意做起来的。”

    “如今咱们家官面上虽然没有分家,但确实是分了产的,这俗话说得好,亲兄弟也该明算账,所以这收入也该仔细的分一分,拿出个条例来,免得日后因着银钱生了龌龊,平白伤了你们兄弟间的情分。”

    “都听阿爹阿娘(公公婆婆)的!”儿子媳妇们齐声说道。

    石氏朗声说道:“所以这次豆腐乳的收入,老三家占六成,剩下的四成,老大家一成,老二家一成,剩下的两成归公中,先由我和老头子拿着,支撑家里的一应开销,剩下的就留作明年做豆腐乳的本钱。”

    徐青山刚想说什么,却被石氏一个凌厉的眼神瞪了回去:“老三,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觉得自己拿的太多了,对不住你两个兄弟。”老太太又看着另外两个儿子:“你们觉得自己只是帮帮手,没做什么事情,拿的太多占了老三的便宜。”

    “阿娘说的是!”

    知子莫若母,三兄弟稍微挪挪屁股,石氏就知道他们心底打的什么主意。

    “你们也不用争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我和你爹也都是这个意思。”

    一旁的徐老爷子也跟着点头斩钉截铁的说:“都听你们阿娘的。”

    石氏接着说道:“我知道你们兄弟三个感情好,可是你们要知道,你们都成了家,有媳妇有子嗣,你们自己吃亏了可以不在乎,可你们总得为你们的妻儿子嗣考虑。

    日后彬哥儿文哥儿章哥儿他们也都是要成家,要繁衍子嗣的,所以这凡事都得有个章程,要依着规矩来。”

    “老三,你也不要觉得你大哥二哥吃了亏,他们什么都不出,就只是跟着帮忙,却也得了一成,这已经够多的了。”

    “还有老大老二,你们也不要觉得占了老三的便宜,若是没有你们和媳妇一块儿帮衬的话,光凭老三和老三媳妇也做不了这么多的事情。”

    “咱们是一家人,只要咱们齐心协力,一块儿努力,这往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不会变差的。”

    ······

    瞧着老太太意气风发的模样,俆章的眼里泛起了小星星,不愧是自家祖母,这威势气场,这知事明理的模样,真真是叫人佩服。

    难怪这么多年下来,徐家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好,家里的田地越来越多,自家这位明理通透,做事情颇有手腕的祖母起的作用绝对不下于自家祖父,甚至犹有过之。

    娶妻若贤,福泽子孙。

    老太太虽然没读过书,大字不识几个,可做人的道理却并不比那些饱读诗书的夫人太太们差。

    俆章忽然觉得很庆幸,重生后的自己能来到这么一个家庭里面,少了争斗和龌龊,却多了幸福和关爱。

    正如老太太说的,日后大家齐心协力,日子只会越过越好,不会差的。

第 028章 习武

    俆章一家早在二月中旬刚出正月的时候就住进了新宅,只是一直忙于做豆腐乳的事情,这才没有做席面。

    一直到三月中旬,选了个黄道吉日,为了庆祝徐家小三房正式搬迁,在新宅那边摆了二十几桌席面,宴请左邻右舍和亲朋好友们,扎了爆竹好好的热闹了一回。

    俆章也终于从三人的‘大通铺’搬到了只属于自己一个人的房间,不仅如此,还有了自己专属的书房。

    徐青山专程挑了些上好的料子,帮俆章打了个书架,做了张全新的书桌和靠背大椅,虽然这个上好只是相对于如今的徐家而言,但一番拳拳爱子之心却丝毫不比世间任何一个父亲差。

    如今田里也插好了秧,家里头也有了银钱,按着之前大家商量好的,分到了各家手里头。

    小三房得了六成,也就是一百一十五两银子,洪氏拿着银票抱着装着银钱的匣子,铜钱银子的撞击声甚是悦耳,听得洪氏整个人都晕乎乎的,总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却又舍不得放开,很是享受。

    瞧的俆章直翻白眼。

    因着盛家那边给了准信,许掌柜已然和老头子说好了,待今年入冬之后,继续收购徐家的豆腐乳,有多少收多少。

    一大家子人商量之后便决定开一间豆腐乳作坊,不过这地方却不能再放在徐青山他们的新宅了。

    最后在小三房的一力坚持和两个老祖宗的主持之下,最终商议决定由徐家三兄弟共同出资,建一个豆腐乳作坊,三房人平分股息,每家拿三成,还有一成归老爷子和老太太。

    日后不论老爷子和老太太想传给谁,旁人都不能有意见,然后由徐文执笔,写了契书,三兄弟作为各‘小家之主’,便分别在契书上头落了名字,按了手印。

    趁着如今插秧已经弄好了,徐青福三兄弟便想着趁着如今农闲先把作坊给建起来。

    想做便做,从不拖泥带水,选址,买地,买材料,雇人这些活三兄弟都做惯了,才一个月的功夫就把作坊给建好了。

    至于洪家那边,也老早就打过了招呼,让他们提前有个准备,待过了秋收之后,徐家这边立马就要大量的豆腐。

    洪家大舅笑盈盈的拍着胸脯说保证没有问题,要多少有多少,保管不会坏了徐家的事儿。

    光是年初这会儿洪家大舅就从徐家这儿挣了四十两银子,便是除去材料的本钱和人工,也有将近二十两的利润,这差不多快赶上洪家一年的收入了。

    至于人手方面,老爷子他们也早就考量好了,二房这边一大家子十几口人,再加上俆章的四叔公一家,也就是徐家的四房六七个人,总共便是二十口子左右,怎么也够了。

    况且四叔公和叔祖母也都是极能干的,还有俆章的两个堂叔,徐青道和徐青路,还有他们的媳妇小傅氏和张氏,都是做惯了农活的,性子淳朴。

    若是人手是在不够,家里头不还有几个外嫁的女儿,和儿媳妇们的娘家。

    对此俆章并未说什么,家族氏的企业并没有什么不好,起码相较于不熟悉的外人而言,一家子更加的团结,彼此之间也拥有更多的信任。

    一切都在有条不絮的进行着。

    五月份的时候,徐文离开了大湾村,去了县里跟着盛家的武师教头学习武艺,原本徐家并不打算麻烦盛家的,但许掌柜的听说了徐青福在县里打听镖局武师的事情,便多关注了一下,得知徐家的四郎想要学武,便把这事儿告诉了盛家大房的当家人盛维。

    然后许掌柜再度登门,把徐文带去了盛家,跟着盛家大房的二公子盛长梧一道在武师手底下学武。

    徐家对于许掌柜很是感激,送去了不少谢礼,给盛家的礼物自然也不会落下。

    到了十月的时候,秋收结束,作坊正式开张,一切的准备工作早都做好了,仓库里头也囤积了大量可能用到的作料,都是从盛家那里买来的。

    双方也正式签订了契书,两家进行合作,除了豆腐之外的一切原材料徐家都从盛家购买,徐家的豆腐乳也优先卖给盛家。

    一整年的时间,除了八月稍微清闲一点之外,其他的时间里头,徐家都在紧张的忙碌之中。

    伺候田地庄稼,建作坊,制作豆腐乳,全年基本上没多少闲着的时候。

    徐文在县里学武,每月有两日可以回家看望父母家人,俆章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每回都抓着徐文问他跟着教头师傅学了些什么,非得把徐文榨干掏空了不可。

    徐文的教头姓刘,是两浙人士,擅使长刀,徐文如今刚刚入门,不过是跟着学了一套入门的拳脚和扎马步站桩这些基本的功夫而已。

    徐文早就料到俆章会缠着自己学武艺的,是以老早便提前问过刘教头了,刘教头也算开明,说这武艺既然传了他们,便由他们自行处置,无需顾忌。

    是以徐文每月从县里回来,每日有近半的时间都要被俆章这个弟弟占去。

    徐文目前暂时把家传的那套锏法和先祖的技法心得放在了一旁,而是专心的跟着刘教头学习他的武艺,俆章则在徐文这个半桶水的教导之下,开始了解这个世界有关武学方面的知识。

    这个世界的面纱也逐渐被解开,确实有武艺,但却没有什么高来高去的剑仙侠客,也没有那种登萍度水,草上疾飞的武功。

    只有拳脚刀枪,弓马骑射,练武便是不断打熬身体,配合药材和特殊的方法磨炼增强自己的速度,力量,反应等等,再学习一些各门各派,各家无数代人研究出来的特殊技法,从而达到十人敌乃至于百人敌的地步。

    所谓的特殊技法,便是经过无数前人呕心沥血总结出来的经验和技巧,如何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最有效的制服敌人,或者杀死敌人,或是一些特殊的训练方法,呼吸方法,全方位的提升身体素质,增强体魄,达到目的。

    总而言之,武力值不高,没有轻功内力,危险系数大大降低。

    俆章的日子还是很悠闲的,每日早上的晨练,先是体能训练,然后是依着徐文教的东西和自家老祖宗留下的技法心得笔记,用着徐青山制作的木锏,日复一日的练习着。

    别看锏法有那么多花样,可是很多东西都是差不多的,俆章简单的归类了一下,大概就是一个砸一个格挡,横着砸,竖着砸,斜着砸,挡也差不多,不过是叫法不同,细微处的用力有所区别而已。

    总之就是借用兵器本身的优势,将以力破巧这四个字发挥到极致,管你玩什么花俏的剑法刀法,我几十斤重的铁锏砸过去,你要么就硬挡,要么就躲。

    可砸也是有技巧的,不是抡起来就直接往下砸,那是只是蛮力罢了,而书上记载的一些技巧心得,便是徐家的先祖们一辈子用锏总结出来的技法,至于那套锏法,不过是为了磨炼身体的反应,日复一日的勤加练习,让某些能够更加省力,却发挥出同样乃至更大力量的动作招式成为本能。

    力量,速度,反应,耐力,再加上击打的位置准确,这便是俆章根据秘籍总结出来的一点东西。

    况且俆章练这些又不是为了上阵杀敌,不过是为了强身健体,以及在某些遇到危险的时候,不至于只能任人宰割,没有半点反抗的能力。

第 029章 亲事

    “哎!”

    昏黄的油灯之下,一个佝偻的身影倒映在墙上,徐老爷子手里头拿着一张发黄的纸,纸上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

    “老婆子,你说爹留下的这封信,该留着吗?”

    老爷子的话语里头满是纠结。

    “你心里不是早就有了决断吗?干嘛还装模作样的来问我!”石氏白了老爷子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要不然当初你把那册子和铁锏的事儿告诉文哥儿章哥儿作甚?送文哥儿去县里跟着盛家的护卫教头学武作甚?”

    “哎!”老爷子幽幽一叹:“我这不是心里头没底吗!你快给我出出主意呀!”

    “要我说,那就留着。”石氏以前不识字,但也从徐老爷子口中知道了信里的内容,如今每日中午都被俆章拉着书写认字,虽然连一片千字文都没背下来,但也识得不少字了。

    老夫老妻几十年了,石氏深知徐老爷子的性子。

    当即便换了态度,抬手轻轻拍着徐老爷子的背,柔声说道:“公公既然留下这封信,必有其深意!”

    “深意?”老爷子看着老妻:“你觉得阿爹有什么深意?”

    石氏说:“还能是什么,公公特意留下这封信,定然是想让咱们徐家的后辈子孙们都知道咱们家的来历,知道咱们家的根在何处,让咱们莫要忘了祖宗。”

    石氏话音一顿,目光一黯:“难道你忘了公公去世前的遗愿了吗?!”

    “我怎么可能会忘!哎!”老爷子叹息一声,有些惆怅:“都是我这个做儿子的没用,没什么本事,连替爹去祖父祖母还有列祖列宗面前上香祭奠的本事都没有。”

    石氏见老头子神情低落,忙抚慰道:“你也不要太自责了,咱们俩虽然没本事,可咱们的孙儿却是有本事的,尤其是章哥儿,沉稳聪慧,年纪虽小,却比他两个哥哥都要有主意。”

    老爷子也不自觉点了点头:“章哥儿确实是个有本事的,不过是听了货郎随口说了几句,便琢磨出了豆腐乳的做法,如今咱们家能有如今这般光景,章哥儿居功至伟。”

    石氏又问:“我问你,咱们章哥儿可有因为这事儿居功自傲,怠慢学业吗?”

    老爷子摇了摇头:“章哥儿素来是个上进的,前些时日我刚刚去拜访了傅秀才,他还一直夸咱们章哥儿聪慧努力,进境极快呢!”

    石氏笑着说:“将来咱们章哥儿考了功名回来,中了进士,做了官老爷,定能完成公公的遗愿,光明正大的回金陵祖地祭祀宗祠,告慰祖宗,替公公尽孝,也能给公公出一口恶气,让咱们这一支在列祖列宗面前扬眉吐气。”

    “也让老徐家的那些人看看,公公不是什么刑克六亲,命犯天煞的孤星之人,他老人家有福气着呢!”说起这个,石氏就一脸的不忿。

    “阿爹本就是个有福气,若当真是什么天煞孤星,又怎么会有咱们这些儿女子孙,就是要让老徐家的那些人看看,狠狠地打一打他们的脸。”

    狠话放完,徐老爷子却又忽然担心了起来:“你说咱们章哥儿真能考中进士吗?”

    石氏被徐老爷子问的话音一滞:“就算考不上进士,考个举人回来也是能做官的!”

    “而且咱们章哥儿如此聪慧,又勤奋刻苦,日后定然能够高中!”

    石氏斩钉截铁的说,似乎是怕自己也不信。

    老爷子也跟着点了点头,只是心里的底气却不怎么足,望着手里头那张泛黄的纸,目光有些呆滞。

    石氏又安抚道:“还有咱们文哥儿,虽然读书不成,可也是个上进的,这才大半年的功夫,这精气神瞧着就比以前强多了,将来定也是个有出息的。”

    “你不是老说咱们徐家是武将出身,当初跟着太祖爷东征西讨南征北战,立下了赫赫的战功吗?如今咱们文哥儿这也算是继承了老祖宗的本领,日后咱们俩到了九泉之下,也能对公公婆婆有个交代。”

    “你说的有道理!”

    ·········

    俆章每天的生活变得很是规律,早起西屋晨练,强健体魄,上午去村里的学塾跟读书,每日下学之后,都会找傅秀才讨一个题目,或是经帖,或是文章,写完之后先自己润色修改,次日再拿去给傅秀才过目,剩下的时间便是读史,练字。

    每日入了夜之后,俆章一般都不再读书写字,而是会到院里钻研拳脚锏法,尤其是跟着前世表哥学的那些擒拿手法,老早便被俆章重新捡了起来,日日勤练不缀,严寒酷暑,****,从不间断。

    便是天上飘着鹅毛大雪,俆章都没有丝毫懈怠。

    大哥徐彬的亲事早在刚翻年的时候就已经说定了,双方过了定,换了庚帖八字,四月下旬的时候,徐家请了媒人还有徐青福夫妇一块儿正式上门提亲。

    女方是上游玉河村的,也姓梁,是梁氏的同族侄女,不过早已出了五服,今年十五岁,比徐彬小一岁,家境和去年的徐家差不多,家里头有三十多亩田地,不过人口却比徐家多上一些。

    不过也是一户殷实人家,关键是这姑娘是梁氏亲自相看过的,是个颇有主意的姑娘且人品性子都不错的姑娘,风评颇佳,关键是做的一手好女红。

    日后徐彬是要继承徐家家业,当家做主的,徐彬本身的性子有些过于沉稳了些,说的好听是老实善良淳朴,说的不好听便是木讷了,若是娶个性子一样的,怕是撑不起徐家来。

    是以在和祖母经过数次商议之后,梁氏最终决定挑一个性子好,有主意,又勤劳能干的姑娘过来,等日后她们百年之后,也好替徐彬撑起徐家大房来。

    而且这样的女子求娶的人可多了去了,好在有梁氏这个先例在,徐家的日子好过,又有梁氏照应,这才定下了这门亲。

    时间就定在今年的十月初八,秋收之后,做霉豆腐之前。

    两人成亲之前,俆章自然是没机会见到未来的大嫂,虽说是农家,可一旦定了亲,便也是要被自家父母拘在家里给自己绣嫁妆的。

    夏去秋来,冬日渐至,天色渐冷,马上就要到可以做豆腐乳的时节。

    俆章却没了继续参与的打算,人都是要成长的,日后俆章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在父母身边,有些东西,有些事情,他们必须的自己学着去面对。

    徐家的豆腐乳作坊早在初夏插秧之后就已经建好了,如今入了冬,终于可以正式投入使用。

    至于豆腐还是从洪家大舅那边购买,两家早已说定,今年需要的豆腐数量需要大大增加。

    洪家也为此将豆腐作坊扩建了一番,全家人一起上阵,若是还不够的话,洪家就准备雇人了。

    不过在这儿之前,徐家还有一桩大喜事儿要办。

    徐家长房长孙徐彬好事将至,刚过秋收,老宅那边就做起了准备,梁氏老早就跑遍了左邻右舍家,提前和帮忙的人打好招呼,让他们腾出时间来。

    一场亲事办的极是热闹,光是宴席就摆了三十多桌,除了同村的人之外,还有外嫁的几个女儿和她们带来的客人,以及徐青福在十里八乡结交的朋友们,都过来参加喜宴,给新人送上祝福。

    俆章真正见到新大嫂是在第二日新人给父母敬茶的时候。

    新嫂子个头不高,约莫只有一米五左右,脸圆圆的,却不大,和三姐徐绣的脸型相似,小麦色的皮肤透着健康,说话倒是很好听,像是带着阳光。

    梁氏和徐青福显然对于这个儿媳妇都很满意,脸上的笑容从昨日起就没有断过。

    见过父母之后,便是和家里其他的长辈一一见礼打招呼,俆章他们这些弟弟妹妹自然只能排在最后。

    不过最后俆章还是很爽利的喊了嫂子,也打心底里替徐彬高兴。

第 030章 火爆

    三朝回门之后,新嫂子小梁氏也逐渐和徐家人熟悉了起来,公婆和善,丈夫疼惜,兄弟和睦,小姑子懂事儿,暂时没有妯娌。

    小梁氏顿时觉得新婚的日子也不似旁人口中的那般难熬,婆婆梁氏是她同族的姑姑,不仅没有刁难她,反而处处关心,时时呵护,简直把她当做了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疼爱。

    而且俆章他们三房已经分出去了,两家都没住在一块儿,二房本也打算搬出去的,可因着新建的作坊着实费了不少银钱,还有今年的豆腐乳需要前期投入大量的本钱。

    如今豆腐乳作坊是徐家三方合资的,自然每家都要往里头投些本钱,原材料又不会凭空变出来,是以买地建房的事情就暂时拖了下来。

    而且拖一拖也好,徐家这一年来迈的步子确实是大了些,又是建新房,又是起作坊的,虽然徐家的家境本就殷实,可豆腐乳生意的火爆,难免还是会惹来旁人的红眼,虽说这些都是无法避免的,可低调做人总没什么错。

    毕竟徐家现在还只是个普通的农家,和盛家之间虽然有些来往,可这事儿旁人却并不知晓,只道是徐家因着粮食和豆腐乳才和盛家有了往来,并不知道两家其实还是远亲。

    十月十六日,许掌柜再次来了大湾村,和如今作坊的主事儿徐老爷子签订了契书,约定了五百大坛,二百中坛,五百小坛的数量,分三次交货,时间分别是十一月二十,十二月初五,还有十二月二十。

    俆章则专心致志的在新宅里头读书,如今豆腐乳的事情都班去了新作坊里头,原本预计充当作坊的西厢彻底空了下来,没办法,计划赶不上变化。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俆章丝毫没有感觉到时间的流逝。

    知道年底在学塾的最后几日,傅秀和他说起了年后下场的事情,俆章这才猛然醒转,不知不觉之间,又是一年过去了。

    “来年二月便是县试,需提前一月至县署礼房报名!”傅秀才给俆章悉心提点着几个准备赴考的学生们:“报名之时,需亲供,互结,具结,履历,体态形貌·······”

    县署礼房就是县里头的礼部下属单位,科举隶属于礼部。

    所谓亲供,便是往上三代人的存殁履历,从父母到曾祖父母。

    互结便是五个同时参加县试的考生互相签署担保的单子,一人作弊,五人连坐。

    至于具结,就是由本县的廪生出具的一份保单,也称为‘认保’,确认考生非冒籍、匿丧、替身、假名,身家清白等等。

    傅秀才说的很是详细,主要还是为了让俆章清楚里头的门路。

    具结傅秀才就可以出具,因为傅秀才本身便是县里的廪生,俆章要负责的就是自己去县署礼房报名,填好履历再和几个同学约定互结。

    见俆章有些心绪不宁,傅秀才以为他担心县试的事情,便安慰道:“你也不用紧张,县试其实并不难,乃是所有的考试里头最简单的一项,要求也不高,只要你文章的语句通顺,字迹端正即可,以你如今的才学,根本不用担心!”

    俆章赶忙拱手礼道:“学生受教!”

    “关键是在后面的院试!”傅秀才说道:“你的县试府试我都不担心,不过这院试却不同于前二者,乃是由府城的学政大人亲自出题并监考,而且每年取中的数量不一,变数颇多,这段时间,你需得勤加用功,不可有丝毫懈怠才是。”

    说完还不忘提上一句:“放假期间,学业上若有什么不懂的,尽可来家中寻我。”

    俆章自是喜出望外。

    赶忙拱手应是,连连道谢。

    傅秀才确实是个很好的先生,传道受业解惑都很是用心,无有藏私,俆章对这位同村的秀才兼老师很是尊重。

    豆腐乳作坊那边的事情,俆章没有过多的关注,只是见洪氏和徐青山两个整日整日的不着家,每日都泡在作坊里头,这才过问了几句。

    洪氏便如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的便把今年豆腐乳作坊的事情都讲给了俆章听。

    因着和盛家签订了协议,徐家不用再自己去镇上摆摊找销路,只要把做好的豆腐乳一块儿都卖给盛家就行,同时也免除了很多潜在的危机。

    盛家的生意做得极大,不单是溧水县,就连整个江宁府,还有江宁四周的几个州府,都有盛家的生意。

    豆腐乳这东西又新鲜,在整个江宁地区附近,基本上是处于垄断的地位,根本没有别家会做这东西,是以豆腐乳的销量都还不错。

    而且这东西味道着实不错,比起只是蒸煮煎炸的饭菜而言,那种别样的味蕾上的刺激,着实受到了不少人的喜爱。

    年关将近,盛家已经从徐家进了三次的货,钱货两清,又是四百多两银子的入账,相当于百亩良田一年的产出了。

    不过因着目前霉豆腐的制作着实不需要太多的人手,虽然销量尚可,但毕竟不是什么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珍馐美味,富贵人家也就图吃个新鲜,至于贫苦人家又舍不得多买,也就是寻常家境稍稍殷实一些的人家买的多。

    不过豆腐乳着东西若是顿顿吃的话,其实也就那样。

    能有如今的收入,对盛家而言可能无足轻重,可对于徐家而言,却好似天上当真掉了馅饼下来。

    而且这只是年前的,若是反响不错的话,年后可能还会再要一批。

    年前许掌柜就让人送来消息,说豆腐乳的销量不错,年后再定一批等量的。

    是以过年的时候,徐家众人只在年初的几日得了休息,随即便又全家都投入到豆腐乳作坊的工作里头去了。

    因着小八还没断奶,又粘人的紧,傅氏便只能呆在家里头带孩子,洪氏和徐青山把重心都放在了豆腐乳作坊上头,俆章马上又要报名参加县试了,三岁的小明月便也被洪氏送到老宅给傅氏带着。

    这就导致了过年好不容易被教头放了假的徐文,被傅氏打发到豆腐乳作坊里头帮忙,每日里里外外忙来忙去累得不行,搞得俆章都没时间找他学些新的东西。

    许是因着后世经历过的考试次数太多太多了,就连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高考俆章也安然度过了,心态上面,自然不是那些个初次下场的小雏鸟能够相提并论的。

    倒是傅秀才处,俆章去的很勤,虽然傅秀才人好,但俆章也不是那种蹬鼻子上脸,顺着杆就网上爬的人,每隔三日俆章才会去傅秀才家一趟,把三日里积攒下来的一些问题一一问询。

    如今随着俆章学问见长,有些问题竟是连傅秀才也答不上来,原本的问询变成了两人之间的探讨,傅秀才心里欣慰的同时,也难免生出些许期待和羡慕。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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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介绍:
打南边有个江宁府,治下有个宥阳县,县里头出了个徐秀才。
一路科举考上举人、进士、做了官!
盛家有个庶出的六姑娘叫做明兰,聪慧机警,蕙质兰心,心有成算。
可爱懂事的盛小六才十岁上就被徐秀才给盯上了,借着科举中式的东风登门求娶。
稳了后宅,徐秀才就放飞了自我······
这是一个轻松和谐愉快的故事······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