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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混乱不堪     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txt下载     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 031章 卖解

    新年伊始,鹅毛般的大雪簌簌飘落,听说不知江宁地区,沿江两岸基本上都下了雪。

    溧水镇中小小的大湾村笼罩在一片银装素裹之中。

    数九寒天,霉豆腐的制作确实受到了不小的影响,豆腐的霉菌生长的更慢,制作的周期也变长了,可也因为如此,失败的可能也再度减小,得失之间,似有天理。

    但好在徐家早已有了经验,也不至于耽搁了和盛家的签订的契书。

    正月初三早晨,洪氏和徐青山驾着牛车匆匆从位于溧水另一头的洪家村回来,只歇息了半日,翌日便投入到霉豆腐的事业之中。。

    俆章不禁感慨,自家老爹老娘是真的勤奋,像是完全不知道累。

    看来自己以后可以好好的当一个古代版的‘富二代’了。

    大年初五,祖父让俆章和四哥一道带着年礼去县里盛家拜年。

    在徐家众人看来,豆腐乳的生意固然不错,可若是没有盛家特意照拂的话,绝做不到如今的规模,只怕现在徐家还在溧水镇上苦哈哈的摆摊散卖呢。

    不过在俆章的提议之下,老爷子改变了一开始准备些贵重礼物的打算,东西还和往常一样,不过是些农家常见的腊肉冬笋什么的,不过在数量上,却是去年的五六倍。

    而且里头还多出了不少野味,当然了,都不是什么珍贵罕见的东西,不过是山鸡野兔还有从河里头刚刚打捞上来的十二尾大鱼,每尾都有三四斤重,青鱼鲤鱼都有,装在一个个盖着盖子的木桶里头养着。

    到了盛家,门房老吴头和徐文早就已经混熟了,直接便把人迎了进去,带到前院的小花厅里,又让人去通知老爷。

    没一会儿大老爷盛维便亲自来见了。

    盛大老爷看上去约莫有三十多岁,下颌蓄着一簇短须,虽穿的富贵,可身形却不胖,皮肤也略略带着几分麦色,显然是没少在太阳底下晒。

    跟在盛大老爷身边的,还有个少年,十一二岁模样,年纪倒是和俆章相当,不过个头却比俆章略高几寸。

    “拜见大表舅!祝大表舅现年快乐,阖家欢乐!”兄弟两给盛维行礼拜年。

    “这是我那不成器的儿子长梧,论年纪的话倒是比五郎你要大上一岁。”两人一块儿习武,徐文自然是早就认识长梧的,是以盛维只给俆章介绍。

    “章表弟!”长梧看上去颇为阳光,也热情的和俆章打着招呼。

    “梧表兄!”俆章拱手回礼。

    去年过来拜见盛大老太太的时候,俆章就已经和盛家的大姑娘叫华兰的叫上了表姐表弟了。

    刚坐下没一会儿,忽有小厮匆忙进来,在盛大老爷耳畔耳语几句,盛大老爷摆手斥退小厮,便和徐文俆章说了声,又叮嘱长梧好好招待他们,便匆匆离去了。

    长梧一口应下,颇有兴致的和俆章聊天:“听文表兄说章表弟读书有成,今年打算下场了?”

    俆章笑着说:“先生说今年可下场一试,便是不中也无妨,权当积累经验了。”

    长梧点了点头,忽然叹息一声,有些惋惜的说:“可惜我天生不是读书的料子,一看到书就觉得头昏脑涨的想睡觉,父亲没法子,只能让人请了师傅回家教我学武。”

    俆章却笑着说:“长梧表兄的大名我可是早有耳闻了,我家四哥每次回家来,都说盛家有位长梧表兄,天资聪颖,武学天分极高,一套拳法,我四哥要两三日才能学会,可长梧表兄不到一日便能使得似模似样了,分明是学一样的东西,可长梧表兄学起来总是又好又快,让他好不羡慕。”

    少年人总是有些好面子的,听得俆章这么说,长梧的脸上也出现了笑容,忽的两只眼睛亮了起来,好奇的看着俆章:“听文表兄说章表弟也学了武?”

    俆章摇摇头说道:“不过是跟着四哥学了几招庄稼把式,练了点桩功,用来强身健体的罢了。”

    三人年龄相仿,说气话来,倒也算融洽,而且盛长梧和徐文的关系显然不错,三人在花厅里头正说着话,往后院老太太处报信的女使回来了,说老太太听说徐家哥儿来了,让长梧带着去见见。

    俆章和徐文本就要去老太太面前拜见的,正好跟着女使一道去了。

    给老太太拜了年之后,长梧便邀他们二人去县里一道逛逛,说俆章好不容易才来一趟县里,定要让他这个东道主好好的招待一番。

    话说的十分豪气!因天色尚早,俆章和徐文便没有拒绝。

    说话间,三人便出了盛家。

    今日不是集市,大街上来往的人虽然不少,却并不显得拥挤,摊贩们倒是都在,很是热情的招揽着生意,叫卖声此起彼伏。

    长梧带了个身材颇为魁梧的小厮,拉着徐文和俆章到了处叫做燕和楼的酒楼前,显然今年才十三岁的盛家公子是酒楼的常客,小儿笑脸盈盈的把主仆四人迎进了二楼靠窗的一个雅间。

    “燕和楼的鱼可是一绝,都是从宥阳江上打来的活鱼,早上方才送过来的,且新鲜着呢,而且他们的厨子手艺极好,烹的一手好鱼,便是知县老爷也常来光顾呢!今日章表弟可有口福了!”

    “拖了表兄的福,才有这样的口福,日后表兄若是有暇,随四哥一道去大湾村坐坐,到时候让我也招待招待表兄。”

    “其实我也早就有此打算,可惜父亲管的太严,一直没找着机会。”长梧有些遗憾的说,“不过听母亲说出了正月她和父亲便要去一趟扬州紘二叔家拜访,到时候我和祖母说一声,祖母疼我,定会准许。”

    “那我就在家恭候表兄大驾!”俆章拱手说着。

    “好说好说!”

    长梧忽然问俆章:“对了,县试是二月十六,不知章表弟预备何时去县衙报名?”

    俆章说:“已经和几位同窗说定正月十二了。”

    正说话间,忽然窗外传来一阵密集的铜锣声,紧接着便是一道颇为清丽的吆喝声远远传来。

    俆章不由得好奇的看了过去,只见十几米外一处空旷的所在,已有数十人被那秘籍的锣鼓声吸引,围成了一个七八米直径的圈,一个拿着通络的少女正卖力的敲着铜锣吆喝着什么初至贵宝地云云之类的话。

    圈子中间,一个身形消瘦的老汉正拎着一条两米左右长的棍子耍着,步伐稳健,身形灵活,重重棍影之中,那老汉也在全力腾挪来回,灵活似候,时不时竟还学着猴儿的模样抓耳挠腮,将手里的棍子抛上半空,自己原地翻两个跟头,然后再将木棍接到手里,继续耍着,倒是颇有几分看头,引来周围一片的叫好声。

    两世的人生加起来,这还是俆章第一回亲眼见到有人在街头卖艺的,不知不觉间便来了兴趣。

第 032章 师徒

    “这卖解的老汉倒是有几分本事!棍子耍的不错。”俆章笑着赞许道。

    听了俆章的话,长梧和徐文也不禁被窗外热闹的吆喝声吸引了过去,声音其实并不大,隔得也有十几二十米远,可燕和楼二楼临窗靠街的位置视野极好,又临着大街,便是几十米外的情形也能一览无余。

    “就是动作花哨了些!若是与人对敌,怕是走不过几招。”徐文瞧着摇了摇头,老头的棍法和刘教头教的出入极大,一个追求的是简单实用,一个则是好看花哨。

    长梧却摇了摇头:“不然,文表弟你瞧,那老汉步伐轻灵,动作矫健,身法灵活却又不失稳健,棍法灵巧之中却又隐隐待着几分刚猛,应当有几分本事在身。”

    “就是年纪大了些!”俗话说得好,拳怕少壮,棍怕老狼。

    长梧常年学武,而且天资不错,这眼光自然不是刚刚学武不到一年的徐文能比的。

    老汉似是年纪大了,体力有些不济,耍完一套棍法,便收了长棍,换了先前那敲锣的少女商场,周遭围着的人也越来越多,很是热闹。

    少女挑了杆花枪拿在手里,冲着周遭的人群抱拳行了个礼,一脚踢在抢柄处,身形一动,身随枪走,立时便耍了起来,枪影交错,犹如鲜花绽放。

    少女本就曼妙柔软的身姿,随着枪式的转换也在不断的变换,身法比之先前的老汉更加灵活,更具观赏的价值。

    引来周围一片拍手叫好声。

    俆章徐文和长梧也颇有兴致的瞧着,等待着上菜。

    似乎是见俆章甚感兴趣,长梧把贴身长随叫了进来,轻声嘱咐了几句,让他下去赏那对卖解的老少二钱银子,再把他们给请进来说几句话。叫做阿福的长随立马便领命出去了。

    长梧又叫来小二,让他准备一只烧鸡,切两斤羊肉,一斤酒,摆在大堂,待会儿招待那对卖解的老少。

    没一会儿,长梧先前点的饭菜倒是先上来了,一条清蒸鲈鱼,一份热气腾腾的连骨羊肉,另有羹菜点心拢共六七样,还有两盘糕点,摆了满满一大桌子,甚是丰盛。

    长梧亲自拎起了酒壶,给俆章和徐文都倒了一杯:“这是燕和楼特酿的果酒,甘香美味,又无甚酒劲,章表弟文表弟定要好好尝尝。”

    没有酒劲儿?那就是古代版的饮料了?

    俆章尝了下,有点甜,还夹杂着淡淡的果香味,与单纯的果汁却又有所不同,味道尚可。

    三人举杯对饮,觥筹交错,佐着鱼羹羊肉,尽情畅谈。

    吃了半晌,忽的雅间的门被敲响,小二哥说那对卖解的祖孙在外候着,问长梧要不要见。

    长梧立即便让小二带上来相见。

    进了门,俆章这才瞧清了这一老一少的模样。

    老者瞧着年岁和自家祖母相当,发丝已然出现银白,两鬓已是斑白,身形倒不似这个年纪的农人那般佝偻,反而如松柏般笔直挺拔,向来是常年练武的缘故,瞧着精神头也极好,步伐稳健有力,就是瘦小了些。

    少女瞧着只有十三四岁的模样,个头和俆章差不多,小麦色的皮肤,容貌也寻常,头发只用头绳简单束着,一身劲装,方便施展拳脚武艺。

    老汉和少女进门便对众人抱拳行礼,连声道谢。

    长梧可是让阿福赏了他们一块二钱的碎银,那可是相当于二百文钱,是他们好几日的收入。

    问了他们的姓名籍贯来历,这才知道,原来这对老少并非祖孙,而是师徒。

    老汉姓钱名贵,是泉州人士,自幼便随着师傅四处卖解,刀枪棍棒,拳脚武艺都略懂一些。

    少女本是福州人士,姓车,名三娘,数年前因家中遭了灾,日子越过越差,连饭都吃不上了,老父老母不忍将女儿卖给人伢子,正巧结识了在福州卖解的钱贵,便求了钱贵收车三娘做徒弟,也好有个营生,虽说是下九流,可也免了去别人家做女使婢女,任人差遣打骂。

    二人本想着一路往北去淮阴的,因钱老汉有个师兄,以前跟着一个师傅走江湖卖解的,如今年纪大了,在淮阴地界落了户,钱老汉此去,便是打算去看那个师兄的。

    只是从福州至淮阴,足有千里之遥,路上的一应花费不菲,钱老汉又不是什么富贵人家,是以便带着徒弟车三娘沿途一边卖解一边赶路,七八日前刚刚进入江宁地界,身上的盘缠也花用的差不多了。

    新年刚过,天气寒冷,钱老汉不慎染了风寒,是以师徒二人便就近在宥阳先卖解几日,挣几个小钱,准备等钱老汉的风寒好了之后再往金陵去。

    如今钱老汉的风寒倒是好了,只是师徒二人身上的银钱也因为买药治病和落脚花了个干净,只能先留在宥阳卖解挣些盘缠路费了。

    金陵乃是江宁治所,若只论繁华的话,全国怕也只有东京和长安洛阳等少数几个地方能够与之相比。

    “老伯是打算从宥阳先去金陵,然后转道扬州,沿着运河一路北上去往淮阴?”

    钱老汉点头道:“公子说的不错,老汉正是这般打算的。”

    徐章点了点头,说:“不瞒老伯,我家中有两个妹妹,大的七岁,小的才三岁,我本是想找个女师傅回家教她们些强身健体的拳脚武艺的,可却一直没有遇上合适的,今日见姑娘武艺高强,枪法凌厉,便动了心思,不过既然老伯要去淮阴探亲,那也便罢了。”

    俆章却是有些惋惜,主要是这个时代会武艺的女子南寻,好不容易碰到一个,俆章这才动了心思,其实若不是他自己每日时间都被安排的紧紧的,他自己就教了。

    钱老汉略感抱歉的说:“我们师徒都只会几招庄稼把式而已,当不得公子如此青睐!”

    俆章却道:“老伯不必过谦,在下可不是什么不通武艺的文弱书生,方才小娘子的一手花枪耍的可是极漂亮的。”

    一旁的长梧也忍不住点了点头:“尤其是小娘子的身法,甚是灵活。”

    徐文也忍不住连连点头,显然很是认同两人的说法。

    老汉诧异的打量着屋里的几个少年,拱手道:“倒是老汉眼拙了!”

    “我也不是想让妹妹们学成什么高强的武艺,只求能够强身健体,说句当哥哥的不该说的,若是日后当真遇上什么危险,她们也不至于完全没有抵抗之力。”俆章解释道。

    “公子一心为妹,老汉佩服!”就连车三娘看向俆章的目光也有几分变化。

    俆章说:“如今这世道,女子活在世上本就艰难,诸般礼法规矩,条条框框的限制太多,偏生人心难测,世事无常,若是能够有个傍身自护的本事,我这个做哥哥也能放心些。”

    俆章这话乃是有感而发,不论是徐晴还是徐明月,他都是打心底里喜爱的,是以说的是情真意切,甚是感人。

    就连盛长梧和徐文听了俆章这话,眼中也不禁连连流露出异彩来。

    尤其是盛长梧,他出身大族,对于女子们那些条条框框的规矩自然要比俆章和徐文的感受更深,虽说女子们大多都深处后宅内院之中,抛头露面的机会不多,可一辈子却并非一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而且时间女子视名节重过生死,俆章的担忧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第 033章 县试

    俆章起身解下腰间悬着的荷包,递给了钱老汉,“一点心意,还望老伯不要嫌弃。”

    “不不不!公子这是作甚!”钱老汉连连摆手:“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呀!”

    俆章笑着说:“先前不知也就罢了,如今既然知道了,那在下便断然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这是区区一点儿心意,还请老伯收下,以做路资。”

    “这怎么能行!”钱老汉还是不肯收。“这俗话说得好,无功不受禄!小老儿寸功未立,如何能收公子的东西。”

    俆章又说:“怎么会是无功不受禄呢?先前瞧了老伯和姑娘的武艺,这些便当做事赏钱了。”

    钱老汉却还是摇头:“赏钱方才公子已经给过了。”

    “那是梧表兄给的赏钱,又不是我给的,怎能一样。”

    “这·······”钱老汉面露犹豫之色。

    车三娘拽了拽老汉的衣摆,“师傅,既然是公子的一番心意,那咱们就收下便是,待咱们看过师伯之后,再回来报答公子的恩情。”

    方才俆章那一番话,着实让这个英姿飒爽的江湖女子心中生出不少好感来。

    “哎!”钱老汉叹息一声,还是伸手接下了俆章的荷包,分量虽然不重,可触感却让钱老汉心头一动。

    冲着俆章抱拳说道:“多谢公子,公子高义,不知能否留下姓名,待小老儿和劣徒从淮阴归来,定来寻公子,以报大恩!”

    俆章也学着钱老汉的样子,抱拳说:“在下俆章,溧水镇大湾村人士,报恩就不必了,区区几两银子罢了。”

    钱老汉却非要坚持:“公子高义,可小老二却不能平白受公子恩惠,若是公子不愿告知,那这银子,就请公子收回去吧!”

    “这······”看着钱老汉递回来的银子,俆章沉吟片刻,便无奈道:“好吧!在下姓徐名章,老伯若要寻我,可直接来溧水镇大湾村,也可先到盛家寻我长梧表兄”

    “这县里的挂着盛家牌子的粮铺,脂粉铺子还有杂货铺子,皆是我家的产业,到时老伯车娘子随便到一家铺子里头,只管说是我盛长梧的朋友,让伙计帮着通传一声便可!”长梧恰到好处的补充说道。

    “小老儿记下了!”

    长梧忽然又说:“老伯既然是要去淮阴,倒不如先在宥阳在等几日,听父亲说过几日我家便有商船北上,正好经过淮阴,届时老伯和车娘子可随船一道,也好有个照应。”

    “这·····”钱老汉却有些犹豫:“只怕是叨扰了!”

    长梧却摆摆手道:“不妨事儿,左右我家的船也是要去东京的,不过是顺路捎你们一程罢了。”

    老汉也不在扭捏,笑着抱拳谢道:“那就多谢几位公子了。”

    车三娘也抱拳道谢。

    长梧又让阿福带着她们先去用饭,用过饭后随他们去安置一下,等过几日也好通知他们。

    ······

    师徒二人走后,

    长梧很是好奇,“章表弟怎么会对这对师徒这般上心?当真只是为了替表妹们找个教武的师傅?”

    方才他就是见俆章似乎对这对卖解的师徒感兴趣,才让长随去把他们叫了过来,如今俆章的这番举动,更是让他觉得诧异和不解。

    俆章说道:“不瞒梧表兄,这只是原因之一。”

    “哦?”长梧兴致更浓。

    俆章解释说:“小弟自幼便听闻这些个跑江湖的人都重情重义,近日刚刚读到《史记·孟尝君列传》,闻鸡鸣狗盗之典故,颇有感触。

    而且这对师徒本事不错,如今他们糟了难,能帮一把便帮一把,不过是顺手为之的事情,结下一个善缘,说不定日后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再说了,就算是看错了人也无妨,不过是几两银子的事情。”

    俆章风轻云淡的笑道。

    “哈哈哈哈!”长梧不禁大笑道:“孟尝君养食客三千,上至名士雅客,下至贩夫走卒,连鸡鸣狗盗之徒也收入门下,为世人所笑,不曾想最后却是鸡鸣狗盗之徒救了孟尝君,章表弟效仿古之孟尝,实乃高义,当浮一大白。”

    “来来来,咱们干一杯!”

    长梧虽然读书没什么天赋,可这些个典故却知道不少,其父也没少借这些典故来教育他。

    一顿饭吃到午时末刻,才堪堪作罢。

    长梧和徐文喝的面颊微红,俆章稍好一些,因着年纪最小,长梧也不好灌他,果酒虽什么酒劲儿,喝起来和饮料差不多,但若是喝多了也是会上头的。

    而且俆章心知自己还未成年呢,身体正在发育,不论是大脑和器官的机能都还在发育成长,喝多了酒难免会有影响,后世某些国家禁止未成年人买酒喝酒的法律就是出于这样的考量。

    俆章脑子一热为了学武,特意去医学院旁听,除了拐了个医学院的女朋友之外,还学到了不少医学方面的知识,虽然浅显,而且大多都是理论,但却并非一无是处。

    三人回到盛家,俆章和徐文坚持回家,因喝了酒,长梧便叫了小厮架着牛车送他们二人回了大湾村。

    正月十二,俆章和约好的四个同窗拿着傅秀才出具的保书,一道去了县里,到县署礼房之中报名,填了籍贯履历,签署了互结作保的文书。

    顺带着又去了一趟盛家去找长梧,得知了钱老汉和车三娘已在三日前随着盛家的货船动身离开的消息。

    长梧知道俆章二月要参加县试,便让俆章到时候住到盛家来,不要再到外头住客栈或者找房子之类的,少出些银钱也能免去许多麻烦。

    两家本就是亲戚关系,虽然出了五服,但往来却从来没断过,况且县试顶天也不过十余日,俆章也就没有拒绝,直接应下了,纯当是到盛家做客了。

    二人又去大老太太跟前拜见了一番,正巧李氏也在,到免了俆章多跑一趟,不过盛大老爷去了金陵,没有在家,倒是没能见上,给大老太太请过安后俆章便回了家。

    从宥阳回来之后,俆章便一直在家潜心读书,依旧是每三日去拜访一次傅秀才,以备县试。

    而原本说出了正月便打算来徐家拜访的盛长梧却一直没有过来,原因是盛家的大老太太以俆章县试在即为由,让长梧不要去打扰俆章读书,便是要登门拜访,也要放在试后。

    再说了,县试期间俆章还是要去盛家暂住的。

    长梧想想也是,便暂时歇了去大湾村的心思,命小厮带了话过来,说是在家里等俆章登门。

    一直到二月十四那日,俆章才从家里出发,徐青山亲自架着牛车相送,看着俆章在盛家安置了下来,这才回了大湾村。

    二月十六,县试正式开始。

    第一场为正场,试四书文二篇、五言六韵试帖诗一首,题目、诗、文写法皆有一定格式,全卷不得多于七百字,不能有错字涂改。

    四书俆章早已烂熟于胸,根本不在话下,半个时辰不到,便已完成了作答。

    第二场为招覆,亦名初覆。试四书文一篇,性理论或孝经论一篇,默写《圣谕广训》约百字,不得误写添改,第三场称再覆,试四书文或经文一篇,律赋一篇,五言八韵试帖诗一首,默写前场《圣谕广训》首二句。第四五场连覆,分别考的是经文和姘文。

    县试成绩出炉的极快,第五场考完,第一场的成绩便出来了,俆章得了个第四名,内容倒是没什么,主要是字没有前三名写的好看。

    俆章特意问了,第一名是个三十多岁的壮年,第二名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第三名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读书习字的时间都比俆章长,俆章并不觉得意外。

    相反俆章对于重新提起毛笔不过短短一年多的功夫,能混个第四,已经很满意了。

    某些字写的丑的,早在第一场交卷的时候就被淘汰了。

    县试过得很是顺利,不过接下来的府试却要等到四月份,具体的时间还要等江宁府衙那边通知。

第 034章 离家

    俆章回到大湾村的时候,已经是二月底了,豆腐乳作坊那边也老早就停了工,如今各家各户都正忙着清理稻田,引水翻犁呢,二月底三月初左右培育秧苗,三月底四月初便可插秧了。

    徐家田地多,自然要早做准备。

    俆章这才进门,洪氏便很是激动的一个箭步上前拉着俆章问考的怎么样。

    得知俆章过了县试,更是连连高呼祖宗保佑,神明庇佑,高兴的不行,嚷嚷着要去道观里头给三清真人上香还愿呢!

    俆章却笑着说,三清真人又不管读书科考,洪氏该去拜孔圣仙师才是,惹得洪氏一阵数落,说什么神仙真人神通广大,不敢嚼舌。

    徐青山也笑呵呵的,眼睛里头放着光。

    洪氏立马打发徐青山去买两斤五花肉和一条鱼回来,又跑到后院捉了只还在下蛋的老母鸡,咬着牙把鸡杀了,又叫俆章去才院子里头拔几颗莴笋回来,应是做了一顿极丰盛的晚餐。

    红烧肉,清蒸鱼,炖老母鸡,清炒莴笋,去年腌制的酸菜,冬笋炒腊肉,摆了满满一大桌子,还去老宅把祖父祖母和大伯二伯两家都叫了过来,一大家子人凑在一块好好的庆祝了一番。

    徐老爷子很是高兴,拉着三个儿子喝酒,最后是被大伯给背回去的,祖母也很高兴,罕见的没有指着醉倒的老爷子鼻子骂,自己也喝了几碗,喜滋滋的由梁氏和傅氏扶着回了家。

    ······

    如今家里头有了豆腐乳作坊这边的进项,徐青山也不必跑去镇上帮人做活了,得闲了便在家里头陪着洪氏,从村里接些零散的活计,打制或是修补一些床呀,柜子,桌子凳子之类家具。

    某日晚饭的时候,俆章从母亲洪氏口中得到了一个极让人开心的小心,洪氏又怀孕了,他又要多一个弟弟或者妹妹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俆章很是高兴的问。

    洪氏脸颊微红,徐青山说:“郎中来看过了,说是快三个月了,该是去年腊月的时候怀上的。”

    “什么三个月?”坐在徐青山特意打制的高凳上的拿着木质的调羹扒拉着碗里伴着肉汤的米饭的小明月也抬起了头,一脸好奇的问。

    俆章揉了揉小明月的脑袋,高兴的说:“咱们家小七马上就要有弟弟妹妹了!”

    小明月登时眼睛就亮了,抓着调羹也不往碗里伸了,而是有些激动的问俆章:“是和小八一样的小弟弟吗?”

    小八是二婶傅氏的儿子,刚满一岁,洪氏平日忙着豆腐乳作坊那边的事儿,明月便都是傅氏在带着,和小八一块儿做伴儿,小明月很是喜欢尚在襁褓里头的小八。

    如今小八已经在学着说话走路了,不过站起来的时候两条腿直打哆嗦,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像是凤里头摇摆的鲜嫩小葱,有趣极了,很是惹人疼爱。

    小明月每日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跑到老宅那边,手把手的教小八走路说话。

    “小七想要个小弟弟还是小妹妹呀?”俆章笑着问。

    小丫头想都不想直接说:“要个小妹妹!”

    洪氏也很是好奇:“小七为什么想要个妹妹?”

    小丫头一本正经的说:“我已经有小八这个小弟弟了呀,要是再来个小妹妹,这样弟弟妹妹不就都有了!”

    两口子听得会心一笑,可俆章心里头却清楚,父母心中更加倾向于再要个儿子,虽然父母也很喜欢女儿,可女儿将来势必是要家人的,将来便是夫家的人,儿子则能够繁衍子嗣,替徐家开枝散叶,将来还能帮衬着俆章。

    重男轻女,时代的普遍现象,徐家也不能免俗。

    俆章岔开话题,问洪氏:“阿娘,今年豆腐乳作坊那边的利润有多少?”

    洪氏管着家里的财政大权,这事儿自然要问她。

    “今年咱们许掌柜的拢共派人来提了五次货,年前三次,年后两次,而且年后着两次提的货量大,结算了的时候咱们家拢共得了五百七十八两的纯利,婆婆预计着明年许掌柜那边拿的货量可能更多,便把七十八两存到了作坊的账上,拿出五百两来咱们几家分了,我们家得了一百五十两呢!”

    洪氏很是高兴,今年的一百五十两,再加上去年的一百一十五两,还有田地里头的产出,徐青山偶尔接活挣得的银钱,加起来距离三百两已经不远了。

    而且明年的量增多,利润肯定也会增加,洪氏的娘家那边也因为给徐家的豆腐乳作坊供货挣了不少钱,娘家夫家都有了盼头,洪氏是打心底里头高兴,脸上的笑容别提有多灿烂了。

    在家呆了半个多月不到,俆章便又要动身了,这次是去府城金陵,府试虽在四月,可报名却得提前去,同行的还有傅秀才和一个隔壁村的同窗,同样过了县试,不过排名稍稍靠后。

    临行前,洪氏千叮咛万嘱咐俆章路上要小心,去了金陵要一切都听傅秀才的,不要自己乱走之类的,给了俆章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外加七八两的碎银,几十文铜钱,叮嘱俆章分开放着,不要都放在一块儿,也不要在外边随意漏财之类的话。

    俆章只能像个刻录机似的不断点头答应,说:“一路有先生在照应着,还有四哥陪着,四哥可是跟着盛家的武师教头学了大半年的武艺了,功夫厉害着呢,阿娘就放心吧!”

    “成成成,才说你几句就嫌阿娘啰嗦了!”洪氏替俆章把包袱绑好,又叮嘱道:“如今虽然已经入了春,可难免还会有倒春寒,包袱里头我放了两件护膝,若是冷了,要记得拿出来用。”

    “知道了!”俆章接过包袱,冲着洪氏拱手一拜:“阿娘,儿子走了!”

    院子里头,徐文也背了个包袱,背后还绑着两根长条状的物什,用粗布包裹着。

    徐青山送着兄弟俩到了傅秀才家,和傅秀才寒暄了几句,又叮嘱了俆章和徐文定要听傅秀才的话,这才离开。

    两刻钟后,俆章和徐文便坐上了傅秀才家的牛车,顺着大路出了大湾村。

    虽是牛车,可却并非是徐家那种敞篷的板车,而是有顶有车厢的车驾,虽然不大,挤一挤却也足够坐四五个人的了。

    俆章与一位叫做甘华的同窗和傅秀才一起坐在车厢里头,傅秀才的贴身小厮负责赶车,徐文和赶车的小厮一块儿坐在车前。

    到了宥阳,一行人便在码头上了货船,搭着货船一路顺着江水而下,往金陵而去。

    到了船上,放下包袱,徐文掀开外边包裹的粗布,徐文这才看清楚里头的东西是什么。

    两只木头做成的锏,四棱无刃,表面还刷了一层桐油,瞧上去很是细腻有光泽,分量颇沉,一只约有七八斤。

    徐文见俆章拿着木锏,便说道:“这是临行前三叔给的,你我一人一只,是三叔特意寻摸来上好的青冈木仿着家里的那只做成的,用特殊的药水浸泡过,坚硬沉重,刀剑难断,三叔说如今虽然天下太平,但拿着以备不时之需总没有坏处。”

    儿行千里母担忧,可担忧的又何止是母亲,父亲,还有祖父,祖母,一大家子人都担忧,父爱如山,也许不如母爱那般细腻,那般无微不至,却也同样温暖,让人迷恋沉醉。

第 035章 金陵

    不过从宥阳到金陵一路上风平浪静,连个毛贼都没看到,徐老爹精心准备的木锏很遗憾的没有派上用场。

    沉甸甸的青冈木只能躺在徐文的背上吃灰。

    对于徐文这个曾经的弟子走上学武一途,傅秀才倒是不介意,毕竟徐文读书的天赋摆在那里,便是强行读下去,怕是也难有成就,如今换一条路走,说不定将来会有另外一番天地。

    开设学塾的这七八年里头,傅秀才的手底下倒是教出不少蒙童,许多读书不成,科举无望之后,便转而到镇上或是到县里寻些活计做,大多都是去酒楼或是各种铺子里头给人当账房,做学徒,工作轻松不说,工钱也不少,倒是胜过苦哈哈的在地里刨食儿许多。

    自宥阳到金陵,大船行了约莫有半日功夫,在下午日头西垂降落的时候停靠在了金陵码头之上。

    “金陵是咱们江南路的治城,文风昌盛,人物俊彦,山川灵秀,气象宏伟,更是数朝古都,吴时建业,东晋建康,南朝数国皆以金陵为都,五代时杨吴南唐又命之江宁,自我朝太祖南征北战,平定天下,一统河山之后,便将金陵及周边数州县划为江宁府,金陵便是府城所在·······”

    船上,傅秀才大致给他们讲述金陵的历史,底蕴和现状。

    “咱们宥阳也是江宁府治下,得着与金陵相近之利,辅以水利之助,倒也算富裕,而且连续几任知县都颇有才干,治下百姓皆有屋宅田地,老有所养,幼有所依·······”

    说起这点儿俆章倒是颇为认同,俆章曾听祖父提过,他年轻那会儿,曾祖父刚刚过世不久,便遇上了天灾,连日大雨不休,洪水泛滥,水势之强,数十年乃至于近百年都难得一遇,冲垮房屋田地无数,无数人葬身于洪水之中。

    幸而当时的知县知府精明干练,行事也果断,开仓放粮,救济灾民,协同本地富户乡绅,各族耆老尊贵,这才使得宥阳乃至于整个江宁府没有生乱。

    傅秀才说的兴起,“要是说起金陵,便不得不提勇毅侯府。”

    “勇毅侯府第一任候爷原本不过是位遭受冷遇的普通武将,却因为投入了昔日还是潜龙的太祖爷麾下,随太祖爷平定南北,东征西讨,扫平乱事,建立我朝盛世,积功被封为勇毅候,御赐丹书铁券,世袭罔替,何其荣耀。”

    金陵出了个世袭罔替的勇毅侯府,作为江宁人,傅秀才自也觉得与有荣焉。

    这个时代的文人可还没有清高自傲到瞧不起勋贵世家的程度。

    “你们也姓徐,说不定五百年前和勇毅候徐家还是同一个祖宗呢!”

    傅秀才似开玩笑的对徐文和俆章说。

    徐文笑着回答:“先生说笑了!我们家怎么可能和侯府有关系!”

    俆章听得却心中一凛,说起来他还真有点怀疑,虽然徐家是农户,可不论是祖父拿出来的铁锏还是记载着锏法武艺的册子,都绝非寻常的农家能够拿出来的,而且自俆章的曾祖徐朗可不是大湾村的原住民,而是后面迁徙而来,虽然俆章不清楚自家祖籍何处,可大体却是不出江宁的。

    徐青山曾经很清楚的说过,曾祖幼年父母先后亡故,而后才随船行商,于长沙府遇险,得盛家老太爷相救,辗转回到江宁,定居在大湾村。

    “世事无常,说不定还真有可能!”

    傅秀才也笑了,揉了揉鼻子,也觉得这个猜测有些太过匪夷所思了些。

    若是徐家当真与勇毅候徐氏同族,又怎会蜗居在大湾村一隅之地,若是能够借助侯府的势力,在侯府的庇佑之下过活,得徐氏一族照看,岂非胜过在大湾村良多。

    还是叮嘱了他们,如今勇毅侯府虽然早了冷遇,可在江宁这一亩三分地上,还是依旧横行无忌的,让他们小心谨慎,切莫与徐家人发生冲突。

    众人自然齐齐应是。

    傅秀才摇了摇头,摒去脑中杂念,船体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摇晃声,船工们已经顺利的将大船停靠稳当了。

    “走吧!下船!”

    金陵自古繁华,乃是江南乃至于整个南境少有的大城,烟柳画桥,逢连翠幕,水路相交,楼船往来,商贾旅客,文人骚客,随处可见,络绎不绝。

    码头之上,无数大船停靠,车马力夫,装货卸货,搬搬扛扛,不远处便有摊贩的叫卖吆喝声回荡着。

    “好热闹呀!”

    徐文瞧着眼前这一幕,两眼直放光,不由自主的便发出感慨。

    至于俆章那位叫做甘华的同窗,虽也是邻村的大户,家境富裕,算是个地主家庭了,可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繁华热闹的码头,如此多的大小船只,如此拥挤的人流。

    听了徐文的话,甘华也不住的点头。

    俆章倒是好些,脸上带着笑,却不见惊讶,只带着浓浓的好奇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的画面。

    傅秀才打发小厮去准备车马了,傅秀才已经是秀才的功名,自然不可能是第一次来金陵。

    带着三个弟子到了一家卖混沌的小摊旁,要了四碗混沌,师徒四人就这么坐着吃了起来。

    没一会儿,混沌还没吃完,小厮便带着一家牛车赶了过了,还有一位赶车的车夫,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不高,却生的精壮,古铜色的皮肤,衣服隆起,瞧着精神的紧。

    “走了!”

    徐文屁颠屁颠的跑过去掏出钱袋结了账,傅秀才也没说什么,不过是几碗混沌罢了。

    “先生,学生从未来过金陵,想随车在侧行走,顺道看看沿途风景,不知可否?”临上车前,俆章忽然对傅秀才说。

    “可,不过不可乱走,需得跟紧牛车。”初至金陵,见如此繁华盛景,好奇些乃是人之常情,当初傅秀才初来金陵之时,不也被这盛景给吸引了去。

    几人之中,便是最小的俆章也有十二岁了,徐文十五,甘华十六,又不是不知事的孩子,还会四处乱跑,不过他们第一次来金陵,傅秀才担心他们被金陵的繁华迷晕了眼睛跟丢了,便让贴身的小厮月生跟着一块照看他们。

    府试在即,去过府衙报名之后,他们便打算暂时待在金陵城中读书备考,静候府试来临,傅秀才之所以一道前来,一则是为了作为具保的秀才,需要出面,二则府试具保需要两个廪生,俆章他们自然没有门路,可傅秀才却又不少同窗好友,而且傅秀才磁性也可顺带访友,探讨一番明年秋闱之事。

    至于大湾村的学塾,如今暂时托付给傅秀才的那位秀才岳父打理。

第 036章 府试

    俆章等人并未去客栈落脚,而是去了靠近城东一处颇为幽静的巷子,傅秀才早已去信给金陵的好友,让他帮着寻摸一处僻静的小院租下来。

    只租了两月,毕竟从现在到府试结束也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

    院子不大,只一进,一个小巧的四合院,园中有井,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傅秀才先带着俆章和甘华先后拜访了几个好友,去了府衙礼房报名,之后便让他们在家静心读书,傅秀才自己倒是经常出门,基本上都是午后出门,要到晚上才回,说是去和同窗好友探讨诗词文章,但每日回来身上都带着几分酒意。

    而且身上还有几分脂粉的香气,想来是去那艘画舫或者是那个楼子里头一边搂着姑娘,一边探讨学问,然后再和姑娘深入浅出的交流一番。

    一日午后,阳光正暖,傅秀才身着青衫,头配方巾,带着月生就要出门。

    “先生,又出门呀?”俆章的笔墨用的差不多了,徐文刚从外边添了些笔墨回来,顺带还带了两道纸,一本孙子,正巧撞见了。

    “嗯!”傅秀才点了点头:“与人有约,出门一趟,晚上不必等我!”

    “好的先生!”徐文在傅秀才面前很是恭敬,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话可不仅仅只是说说而已。

    “先生慢走!”

    恭送傅秀才出门,徐文这才关上院门,拎着东西进了屋。

    屋子里,正在默读的俆章听着声音,幽幽一叹,眼神之中,颇有几分遗憾。

    俆章很是羡慕,也有点眼热,但不论是羡慕还是眼热都没用,以他如今的小身板,便是跟着傅秀才去了也做不了什么,还是乖乖的在家读书,等再过几年,身子发育的差不多了,多时候再把所有的遗憾和缺漏都给补上。

    到时候至少也要包下一整条画舫,叫上十几二十个清倌人,抱着画舫的花魁娘子,在秦淮河上畅游一个月,睡在脂粉堆里头,以软玉为枕,温香为被,好好的和那些色艺绝佳的小娘子们探讨一下学问,深入浅出的交流一下心得。

    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和痛下决心之后,俆章读书反而更用心了,每日除了必要的锻炼之外,恨不得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读书上头,看着傅秀才连连点头,徐文却有些担心俆章的身体,多番叮嘱莫要太过用功,要劳逸结合,注意休息。

    府试转瞬即过,当是靠前俆章奋发的一番努力取得了回报,竟然取得了第二名的成绩,府试能进前几名者,只要是不出什么差错,八月份的院试算是基本稳了。

    倒是着实让傅秀才惊讶不少。

    甘华也过了府试,不过名次却极为靠后,只能算是勉强过了,想过院试的话,非得狠下一番苦工不可。

    四月二十八日,傅秀才访友结束,带着通过府试的俆章和甘华还有充当护卫的徐文返回宥阳。

    至宥阳县城之时,俆章和徐文与傅秀才告别,去了一趟盛家。

    盛大老爷和李氏已经从扬州回来,得知俆章过了府试,而且还是第二名的时候,盛大老爷很是高兴,竟和俆章说若是等到八月,俆章过了院试,便可推荐他去扬州,到他那个进士出身,如今正在扬州做通判的堂弟那里读书。

    盛家因着二房那边接连出了两个进士,还有一个是探花郎,勉强也能算是累世官宦的清流人家,不过盛家的底蕴尚浅,比起那些世家大族,自然多有不及,盛二老爷借着进士的出身和通判的官职,门下倒也聚集了一些资质不错的寒门子弟,平日里没少提点,算是一份投资,待日后这些寒门学子里头,若有人中了进士,做了官,也算是从盛家走出去的,自然不会不念盛家的恩情。

    临走的时候,俆章还向盛维提出了邀请长梧去大湾村做客的想法,盛维欣然同意,还让长梧到大湾村多住几日,顺便也替他拜见拜见徐老爷子和老太太石氏。

    喜出望外的长梧差点没绷住,在盛维面前失了态,乐滋滋的跟着俆章和徐文坐着盛家的马车回了大湾村。

    回到大湾村的时候将近傍晚。

    因着傅秀才先回到了大湾村,徐青山早就上门去拜访了,自然也知道了俆章过了府试的消息。

    见着俆章,徐青山和洪氏都很激动,洪氏如今已经有了五个多月的身子,肚子鼓鼓的,已经颇具规模。

    “这位公子是?”看到一身锦衣华服的长梧,徐青山和洪氏都颇有些疑惑。

    徐青山在长梧小的时候倒是见过一次,可小孩子一天一个模样,这些年来长梧变化颇大,俆青山自然认不出来。

    “盛长梧拜见三表舅,三表舅母!”长梧冲着徐青山和洪氏拱手躬身行礼。

    “你是长梧?”徐青山立马就反映了过来,一脸的不敢置信。

    长梧说道:“初次登门,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还望三表舅和三舅母不要嫌弃!”

    说话间,便有小厮将一盒盒礼物抱进了院里。

    “这怎么好意思!”徐青山有些紧张。

    洪氏还没反应过来:“来就来嘛,还带什么礼物,下回可不许带礼物了。”

    洪氏尚且不知长梧的身份,嘴里埋怨着长梧的见外,同时很是热情的把长梧迎了进去。

    “快进来坐!农家屋子简陋,长梧,我叫你长梧吧!屋子简陋长梧你别见怪!”

    长梧笑着道:“三舅母说的哪里话,何来见怪之说。”

    徐青山瞧着长梧一副随和的样子,拉了拉俆章的袖子:“这是盛家大房的长梧?”

    语气之中,满是不敢相信。

    俆章笑着道:“阿爹这么惊讶作甚,我不是早就告诉过阿爹我和长梧表兄交好了吗?年初的时候长梧表兄还说要来咱们家呢,只是一直不得空闲,如今来了有什么好稀奇的。”

    徐青山叹了口气:“和盛家的亲说来是我们高攀了,两家的关系早就出了五服,想不到长梧如此随和,我还以为·······”

    还以为是那种眼光极高的富家公子呢!

    俆章拍了拍徐青山的肩膀:“好了,这些礼物里头不少都是给祖父祖母的,待会儿爹爹还得辛苦一趟,和我一道带着长梧去老宅拜访祖父祖母和大伯二伯。”

    “这是应该的!”

    过了起初的惊讶,徐青山的心态已经逐渐放平,尤其是瞧着一副风轻云淡的俆章,心里底气更足。

    盛家富庶,可自家也不是什么需要接济的穷亲戚,硬要攀亲,自家儿子又是个争气了,先后过了县试和府试,只待八月的院试能够高中,那便是秀才老爷了,享有重重特权,徐家也就此改换门庭,成为耕读之家。

    盛家二房且不好说,但就经商的盛家大房而言,改换了门庭之后的徐家与之相比虽有差距,但却并不悬殊。

    不过这些年来盛家对徐家没少拂照,不论是往日的收粮还是刚刚合作的豆腐乳生意,若是换了别家,徐家哪能有这许多好处。

第 037章 提议

    “阿娘,长梧表兄第一次来,晚上多做些好吃的呗!”俆章笑盈盈的说。

    洪氏白了他一眼:“臭小子,这还用你说,难道你娘我就那么不明事理?”

    “嘿嘿嘿!”俆章笑着道:“我家阿娘自是世间最明理之人,阿娘今日可不要藏着掖着,把压箱底儿的手艺都给拿出来。”

    “那是自然!”洪氏眉眼飞舞,略有几分自得:“等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俆章说:“咱们的豆腐乳作坊虽然利润不错,但也就那样了,咱们家若是想多挣些银钱,就得在吃食上多下功夫!”

    洪氏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俆章曾经提过的话:“你说是开酒楼的事情?”

    俆章笑道:“阿娘聪慧,一点就通。”

    “此事我已经和长梧表兄提过了,表兄说要先试过阿娘的手艺再说。”

    洪氏眼睛一亮,宛若星辰绽放,就差拍着胸脯了:“放心,这事儿就交给我了!”

    ······

    傍晚时分,热气腾腾的饭菜已经摆上了桌。

    红烧肉,烧蹄髈,莴笋炒腊肉,麻婆豆腐,葱爆羊肉,红烧鱼,肉丸子汤,还有一道山珍炖老母鸡,老母鸡炖的异常软烂,只用筷子便能撕下肉来。

    盛家富庶,什么山珍海味长梧没见过,可今日洪氏端上桌的菜肴,却异常新奇,除了那道山珍炖老母鸡和肉丸汤之外,其他的似乎都没见过。

    当然的,这里的没见过指的是成品的菜肴,而非原材料。

    “长梧不要客气,就当是自己家,敞开了吃,能吃多少吃多少!”

    洪氏很是热情招呼长梧,一顿晚饭下来,长梧吃的肚子圆滚滚的,不过这小子吃饭的动作却优雅的很,尽管吃的速度并不慢,可那份仪态看着就赏心悦目。

    晚饭后,乡间小道上,三道影子成排映错,俆章问:“今日的晚饭表兄觉得如何?”

    “甚好!”

    “饿·····”

    长梧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嗝。

    在俆章的提点和挑剔的嘴巴下,一年多以来,洪氏的手艺可谓是突飞猛进,后来者居上的超过了傅氏,各种炒菜也逐渐摸索出了门道,虽然还不如后世那些酒店餐馆的厨师,却也能和不少擅长烹饪的家庭妇女相当。

    “表兄觉得凭着我阿娘的手艺,若是到县里去开酒楼食肆的话,可有前途?”

    长梧说道:“以三表舅母的手艺,休说是县里了,便是去府城,只怕也找不出几个来。”

    “尤其是那道红烧肉,肥而不腻,爽滑软糯,甚是美味!”

    “上次和表兄说的合开酒楼一事,不知如今表兄心中可有决断?”说一千道一万,便是天花乱坠,也不如让长梧亲自尝一尝来的更直接,也更有效。

    “这····”长梧话音一滞:“恐怕得问过父亲才行!”

    “表弟不知,父亲素日对我管教甚严,我的月钱也不多,若是想要合开酒楼,还得问过父亲的意思。”

    长梧的话还说完,俆章就笑着说:“表兄多虑了,其一,此事不急,其二,开办酒楼也无需表兄出钱,酒楼运转自然需要熟手打理,表兄派一个账房,几个伙计,就算是入股了,当然了,账房活计们的月钱还是照付的,其他的花费都由我家承担,如此,表兄占一成股息,盛家占两成,剩下的都归我徐家所有,不知表兄以为如何?”

    “不不不!”长梧连连摆手摇头:“不过是一个账房几个伙计而已,父亲手底下多得是,若是表弟需要,要几个过去用也无妨,至于股息的事情,表弟莫要再提。”

    俆章却道:“表兄此言差矣,不瞒表兄,我家虽有这份手艺,却没有守住这份手艺的实力,须知世上最险恶难测的,便是人心,我等不可已自身之善,去企盼他人之恶,俗语有云,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我家不过以普通农家,这些年来,多亏了表兄家关照,才有了今日的光景,若是酒楼当真开了起来,生意不好还则罢了,若是生意火爆的话,势必会引来有心之人的觊觎,我家不过普通农家,如何能与之相抗,到时还要依赖表舅提携照看,照我说,只给盛家两成股息,还有些少了。”

    长梧想了想,说:“若只是拂照的话,现在我就可以答应表弟,至于股息之事,表弟就不要再提了,你我两家本就是亲戚,拂照也是理所应当的,何须如此见外。”

    俆章却摇着头:“亲戚归亲戚,生意归生意,这一码是一码,怎可混为一谈,况且这俗话说得好,亲兄弟尚且明算账,这样吧,不如待过几日表兄归家问过表舅的意思之后,再行决断?”

    长梧也不在坚持:“如此也好,那便听表弟的!”

    ········

    长梧在徐家住了五日,俆章也难得松快几日,每日抽出不少时间来,与长梧一起习武,相互切磋较技,可越是切磋,长梧便越是惊讶。

    长梧自幼便随着家里的护院武师习武,打下了不浅的根基,而后盛维又请了名师上门传授长梧弓马骑射,强棒武艺,长梧天赋不错,如今虽然还欠缺火候,却经常得到师傅夸赞,言其天资聪颖,是个学武的好苗子。

    至于后来的徐文,虽然天资尚可,可习武的时间晚了点,而且习武时日不长,如今还在打根基。

    俆章乃是读书人,虽说也跟着徐文学了些武艺,可在拳脚之上,竟然能与长梧放对,除了交手之时略显生涩稚嫩之外,竟让长梧一时也胜他不得。

    俆章招法简洁直接,尤其是一手擒拿扣锁的技法甚是难缠,只要一个不慎被其粘上,不是关节被锁,就是经络受制,气血运行受阻,一时之间竟使不出气力来。

    一番切磋下来,因束着手脚,点到为止,二人竟打了个旗鼓相当,不分胜负。

    拳脚之后,二人又切磋了一番兵器,自然不可能用真的兵器,而是徐青山特制的木棒和木锏。

    长梧早就从徐文处知道他家有一门家传的锏法,再加上先前的切磋,心中没有半点轻视之心,拿出了十二分的专注。

    不过俆章的锏法显然没有他的拳脚使得好,长梧又得名师教导,一身枪棒上的功夫甚是娴熟,又特意拉开了距离,打的俆章只有招架之力,没有还手之能。

    俆章深知不论学武还是读书,最忌讳便是闭门造车,切磋之后,便将长梧极感兴趣的擒拿技法一一授之,又向长梧请教枪棒兵器的用法,二人相互交流,取长补短,各有所得。

    五日之后,长梧依依不舍的告别了俆章和徐家众人,坐上了回城的马车。

第 038章 无险

    “你是说,徐家有意来县里开办酒楼,想要咱们盛家庇佑,愿奉上两成干股,你在其中牵线搭桥,也得一成?”

    盛家里头,盛维看着长梧,饶有兴致的道。

    长梧点了点头:“章表弟确是这么说的,章表弟还说,亲戚归亲戚,生意是生意,二者不可混为一谈,不可因为生意而影响咱们亲戚之间的情分。”

    盛维脸上露出笑容:“梧儿,你说这是你章表弟的意思,还是徐家亲长的意思?”

    长梧想了想,沉声说道:“我觉得应该是章表弟的意思,不瞒父亲,儿子在章表弟家这几日,隐隐发现,表弟虽然年幼,但似乎三表舅和三表舅母对三表弟很是看重,三表弟的意见,隐隐有几分····有几分····”

    “有几分什么?”

    “有几分以三表弟为一家之主的迹象?”

    盛维脸上的笑容一僵,露出思索之色:“如此看来,我倒是小瞧你这位表弟了。”

    长梧冲着盛维揖手微微躬身问:“父亲,那关于酒楼的事情?”

    盛维说道:“你叫人去大湾村传信给俆章,就说这事儿我同意了,就按他说的办!”

    “至于你嘛!”

    “他既然肯给你一成股息,那就拿着便是,这也是你表弟的一番心意!”

    对于俆章,盛维倒是越发来了兴趣,小小年纪,行事便如此周到,日后不论是否能够踏入仕途,必然不会窝在小小的大湾村,而且两家本就交好,又是亲戚,盛家又人丁单薄,子嗣不算昌盛,如今俆章尚未发迹,他也不介意在适当的时候提点一下,说不定日后于盛家也是一个不错的助力。

    更关键的是,长梧和俆章徐文关系不错。

    三日之后,徐青山亲自来县里考察,长梧亲自接待,带着徐青山去看了选定的好几处房产,最后定了靠近码头的一家,地契还是盛家的。

    双方签订契书,约定每年三十两银子的租金,一应人手,除了大厨之外,皆由盛家提供。

    至于股息,也是按照之前俆章说的,徐家占七成,盛家占两成,另有一成,归长梧所有。

    洪氏因着有了身子,不好长时间在灶房久待,便叫了傅氏去帮忙,盛家又找来几个信得过且机灵的厨娘跟着学习,双方签订契书。

    五月二十三日,县里多了一间名叫得味楼的酒楼,徐家三房也因着酒楼的缘故,在县里租赁了间三进的小院,暂时住了下来。

    原本照着徐青山和洪氏的意思是租一间一进的小院即可,可俆章却说日后若是酒楼生意好了,免不得要常住在县里,若是人手不够的话,还得叫家里人过来帮忙,总不好让大家随意将就。

    而且他日后读书科举在县里也更方便些,索性便一步到位,直接赁了间三进的院子,走了盛家的门路,每年只要三十贯的租金,相当划算了。

    盛家为了造势,让人四处散播消息,说是县里新开的得味楼钻研出一样新的烹饪法子,叫做炒菜,做出来的菜肴鲜香可口,别有一番风味。

    俆章没有去管酒楼的经营,也没有随着徐青山和洪氏还有傅氏去县里,而是留在大湾村精心读书,每日勤练武艺,没有一日懈怠。

    时间便在不知不觉之间悄然流逝,得味楼的口碑慢慢在县里传开,生意越来越火爆,虽然不至于说日进斗金,可每日的利润也极为可观。

    大湾村这边也陆续迎来了夏收,抢种,徐家的地自然不能荒着,可家里头人手不够,各家各户又都忙着自家的田地,便只能去镇上招人了。

    兜里有钱,还怕招不到人?

    而且徐家给的待遇不差,夏收和抢种总算都有惊无险的完成了。

    尤其是夏收的时候,刚把稻子从田里收回来,就连续下了三四日的雨,稻子没得晒,老爷子愁的差点没把胡子给揪光了,好在四日的大雨之后天就放晴了,老爷子赶忙把谷仓里头堆积着的谷子都拿出来晾晒了,直到所有的粮食都晾晒好了之后,老爷子的脸上这才出现了笑容。

    总算是有惊无险,只是可惜了那一簇被揪掉了的大半的胡须。

    七月上旬,在家呆了一个多月的俆章再度东动身,提前赶赴金陵,准备参加八月的院试。

    这次的院试和先前的县试府试都不相同,跨过之后,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读书人。

    而且这次的主考也不再是知县或者知府,而是由各路学政担任,江宁府隶属江南路,金陵既是府城,也是江南路的治城。

    院试不同于秋闱,乃是由各路学政赴各州府主持,整个江南路有五处考点,时间不一,金陵乃是江南路治城,自然首当其冲,排在第一,时间也在八月初。

    考试只有两场,分别是正试和复试。

    正试考的是策问,复试考的是经帖,还有一段《论语》的默写,内容虽不及县试府试那般多,可难度却大大增加了,而且阅卷也不再只看考生的字迹笔墨,更加看重文章的内容。

    八月初十,院试放榜,俆章以第七名的成绩取得了秀才的功名,

    八月十一日辰时初,俆章在金陵码头坐上了返回宥阳的大船。

    俆章立在甲板之上,迎着江风,欣赏着沿河美景,看着两岸的景物不断的朝后略去,拂面的江风带来凉爽与舒适,也将俆章满身的疲倦一扫而空。

    “小郎君小心些,莫要摔了!”同在甲板上的船工小心的提醒俆章。

    俆章笑着拱手道:“多谢大哥提醒,不知怎么称呼?”

    船工是个二十多岁的汉子,常年在水上行走,皮肤被晒着黝黑,身形倒是壮硕的很,“我姓钱,叫水生,瞧小郎君的打扮,是读书人?”

    俆章笑着说:“侥幸刚过了院试!”

    “啊!”名叫水生的船工很是惊讶:“小郎君小小年纪,竟考中了秀才,真是厉害!”

    俆章却摇了摇头:“不过侥幸罢了,水生大哥是哪里人?”

    水生说:“我是广德人!”

    “广德,如此我们也算是半个同乡了!”俆章笑着说,广德同样乃是江宁治下县城,与宥阳相隔并不远,不过却不似宥阳这般,有水利之便,是以并不如宥阳富庶,在江宁府治下的一种州县之中,排在末位。

    “广德虽不如宥阳富裕,这些年来却也是风调雨顺,水生大哥怎么又出来跑船了?”广德境内无大河,只有些溪流,深浅不一,无法行船,有些位置倒是能行舟船,只是因溪流大多都不大,辛苦打渔还不如种几亩地来的划算。

    “年轻的时候在家待不住,老是想到外边看看,长长见识,跟着几个同乡去了金陵,在码头上搬搬扛扛讨生活,后来有幸加入了漕帮,四处跑船,靠着帮人运货过活。”

    “瞧大哥的模样,日子当过得不错吧!”

    “还过得去吧,走一趟船下来总能挣上一些!”水生的脸上露出笑容。

    “大哥说的漕帮我倒是第一次听说,若是不介意的话,可否仔细说说?”俆章有些好奇,他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古这种代江湖帮派。

第 039章 秀才

    “咱们漕帮建立也有百多年了,听说自太祖爷那时起就有了咱们漕帮,起初只是在码头之上讨生活,后来随着走商的人越来越多,咱们便开始帮着人押送货物,挣些辛苦钱。”

    “你们自己不做生意吗?”

    水生摇了摇头:“生意哪儿是那么好做的,帮里头人这么多,大家都得吃饭,咱们能够挣这份辛苦钱就已经不错了!”

    俆章点了点头,性质倒是和镖局有些类似,但又有所不同,更像是前世的物流公司。

    不知不觉间,船便到了宥阳。

    刚一下船,便看到徐青山在码头上高兴的冲着他招手。

    “阿爹怎么知道我今日回来?”

    俆章很是好奇,昨日院试放榜,他今日一早才上的船,可没给家里写信。

    徐青山笑着说:“怎么可能知道,我已经在码头等了两日了,本以为你昨日就会回来,没成想一直等到天黑都没见你,今日一大早我便过来等着了。”

    “三叔!”徐文也冲着徐青山打了声招呼。

    徐青山拍了拍徐文的肩膀:“这段时间行苦你了文哥儿。”

    徐青山忙着酒楼的事情,实在抽不开这么久的时间陪俆章去金陵,可若是让俆章独自一人前去他们又不放心,便只能让徐文陪着了。

    “考得怎么样了?”徐青山迫不及待的问。

    俆章风轻云淡冲着徐青山拱手躬身说道:“幸不辱命,勉强得了第七名,如今已是官府登记在册的秀才。”

    “考上了?”徐青山愣了半晌,然后才从俆章的话中回过神来,立时便哈哈大笑起来,爆发出如雷鸣一般的狂笑。

    “阿爹!这么多人看着呢!”俆章翻了个白眼,自家老爹比起四哥知道自己考上的时候表现的还要夸张。

    “我儿聪慧,这下你祖父和祖母还有你阿娘他们都不知得有多高兴!”

    “走走走,咱们快些回去,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们!”

    徐青山眉飞色舞的带着徐文和俆章往租住的小院赶。

    如今洪氏的肚子已经有九个月了,肚子越来越大,行动多有不便,酒楼灶房那边的事情都已经交给了傅氏和盛家送来的的那几个厨娘打理,至于运营,掌柜的由徐青山兼任,账房出自盛家,如此两家对于酒楼的流水收入都有一个清晰的认知。

    不过数月功夫,得味楼的生意就超过了燕和楼,成为整个宥阳最火爆的酒楼,尤其是得味楼里头刚刚兴起的那股子叫做炒菜的法子,短短数月时间,名声就已经传遍了整个宥阳。

    便是盛维也没想到,本来不过是想着帮扶一把徐家,就算是对俆章的提前投资,不曾想每月带来的收益竟然着实不菲,不过才区区两成的股息,竟然能够和盛家某些经营不错的铺子相比。

    徐青山带着俆章和徐文并未在县城过多停留,而是径直回了大湾村。

    “考中了?”

    徐家老宅,老爷子瞪着一双铜铃般的大眼睛,神情急转,甚是精彩,先是惊讶,然后是怀疑,再到高兴,激动,兴奋,以及抑制不住的狂笑。

    笑声如雷,几乎能传到数里外。

    光是这一点,父子俩倒是挺像。

    “好好好!我就知道我家章哥儿是有出息的!”

    石氏也忍不住连连夸赞。

    俆章考中了秀才,那就代表着他们徐家从此改换了门庭,从普通的农户一跃变成了诗书传家的耕读人家,而且秀才功名带来的一系列福利,赋税,徭役的减免优惠,都是极实惠的。

    虽说不似举人那般有明确的田亩可享受免税政策,但徭役却着实是可以减免的,除了俆章本身之外,还能有两个名额,可徐家如今私底下分了家,可官面上的户籍还是一家,那这个减免就极有用了,而且徭役可用银钱赎买,少了两个,就少了一大笔银钱。

    徐家的五郎考中了秀才的消息就像燎原的星火一样,伴随着秋风传遍了整个大湾村。

    一时之间,竟成了大湾村的风云人物,饭桌上,村头的树底下,浣衣洗菜的河边,都充斥着关于徐家小秀才公的话题。

    次日,俆章便提着礼物登了傅秀才的家门,拜谢先生的辛苦教导,傅秀才也很是高兴,俆章以十二岁的年纪就考取了秀才,这样的成绩,便是在文风昌盛的江南地区也是不多见的。

    整个宥阳也就是前几年出了个十二岁的秀才,还多番受到县里学政和知县大人的赞誉。

    傅秀才又叮嘱俆章莫要因为得了秀才的功名便生出骄纵之心,当以谦逊虚心的姿态继续读书,潜心向学,以备秋闱,甚至是春闱。

    语重心长,谆谆教诲,一番爱徒之心让俆章颇为感动。

    老爷子拉着俆章跑到曾祖父和曾祖母的坟前,嚎嚎大哭的一场,还说什么章哥儿是个有出息的,日后一定会完成什么遗愿之类的,俆章都听蒙了,没弄明白到底是啥意思。

    可看着自家祖父那老泪纵横的模样,却也只能轻声抚慰,顺着祖父的意思说。

    三日之后,徐家大摆宴席,宴请亲朋好友,左邻右舍,一起庆祝这间大喜事儿。

    傅秀才这个教导俆章读书的先生,自然也被请了过来,被徐家奉为座上宾,老爷子更是连连道谢,把‘我干了,您随意’发挥的淋漓尽致,直把自己闷的满脸通红,咧着嘴直笑,往日里略显浑浊眼里此时却放着璀璨的光芒。

    像极了几十年前老爷子尚且年轻,刚刚娶了石氏时的模样。

    俆章年纪还小,自然不能饮酒,可耐不住前来说话敬酒的人实在太多,便只能以茶代酒,一一回应。

    成了秀才,社会地位立时就拔高了无数倍,俆章一个十二岁的半大孩子,竟也能被人敬酒了。

    洪氏挺着大肚子,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断过,洪家大舅和外祖父也很高兴,不知道喝了多少酒,走的时候都是晕乎乎的。

    席间甚至还有不少妇人很是委婉的和徐家在家的三个妇人们打听俆章的亲事,瞧那意思,大有要给俆章说亲的意愿。

    一时之间,俆章这个十二岁的半大小子竟然成了妇人媒婆们眼里的香饽饽。

第 040章 曾祖

    宴席次日,俆章正打算带着礼物亲自去县里盛家拜访,如今两家关系日益亲近,因着得味楼的缘故,接触也越来越多,这情分自然是要往来才会加深。

    而且俆章对于盛家的印象很不错,不论是慈祥和蔼的大老太太还是精明干练的盛维,还有性子爽利,待人以诚的盛长梧。

    可老爷子却叫住了俆章,面色颇为凝重,眼圈有些黑,似乎昨晚没睡好。

    “祖父!”

    老宅正堂之内,仅剩下老爷子和俆章二人,徐彬和大伯出去做活了,石氏和小梁氏带着孩子在新宅照料洪氏,梁氏在河边洗衣。

    “章哥儿,你今年十二了吧?”老爷子的声音透着浓浓沧桑和感慨。

    “正好十二!”

    老爷子打量着俆章,一身青色的儒衫,头发简单的束在脑后,仪态颇丰。

    “你年级虽小,可却素来是个心里有成算的,家里能有今日这般光景,多亏了你!”

    “祖父,都是大家的功劳!”

    “你做的事情,我和你祖母都看在眼里,心里都有数!”

    祖父越看俆章越觉得满意,脸上凝重也越见松缓。

    “我知道,以你的聪慧,只怕心里老早就在好奇,咱们家分明是普通的农家,家中虽有薄田几亩,却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如何会传下那支铁锏和那本技法心得!”

    俆章心里一个咯噔,还是点了点头,说道:“祖父所言,正是孙儿心中所想,当初第一眼见到那柄铁锏之时,孙儿心中便有了疑惑。”

    便是寻常家道中落的武将人家,也不该这样放着家传的秘籍不学,一直苦哈哈的在地里刨食儿,看老天爷的脸色过日子。

    而且俆章也算是对武艺颇为了解,那些个在民间江湖流传的武学,多以刀剑棍棒为主,似斧钺枪矛,铁鞭铁锏这种重兵器,多是征战沙场的猛将所习,民间虽然亦有流传,但却并不如刀枪棍棒那般广泛。

    而且锏无单用,法重双行,因此民间素来还有雌雄鸳鸯锏等名,可自家传下的铁锏却只有一只且那本技法秘籍里头,虽有单锏之用法,但大多却都是双锏还有一些拳脚用法和祖先的对敌心得,难道个中还有什么隐情?

    祖父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是个心里有主意的。”看着俆章的目光复杂中透着满意。

    祖父伸手从怀里取出一个用细绳绑着的书卷,淡黄色的纸张告诉了俆章它的年份。

    俆章看得分明,那是几张卷成细筒的纸张,很有年代感。

    “这是?”俆章从祖父手中接过,疑惑的问。

    祖父沉声说道:“打开看看你就知道了!”

    俆章小心翼翼的解开细绳,生怕自己动作太粗鲁损坏了已经发黄了的纸张,摊开黄纸,定睛望去。

    “望后辈子孙知晓,余出生金陵大族,曾祖曾为太祖皇帝麾下大将,随太祖南征北战,东征西讨,立下赫赫功勋,授封勇毅候,余父乃是庶子,不得喜爱,祖父又早亡,便早早迁回金陵祖地,余五岁失怙,十岁长兄病逝,十一岁时,母亲因思念亡父亡兄过度,忧思成疾,抑郁而终,后幼妹亦不慎溺水而亡。

    徐氏宗族耆老以余命犯天煞,刑克六亲为由,逐于出乡,姓名自族谱抹去,家宅田产收归宗族所有······”

    “余一生凄凉,至此性命垂危之际,心中唯余一憾,父母生前未能在膝下尽孝,死后亦未能时时祭拜,每每念及,百折回转,痛彻心扉,唯望后辈子孙能替余至父母祖宗坟前焚香祭奠·······”

    俆章震惊莫名,望着祖父:“咱们家和金陵勇毅候徐家是同宗?”

    祖父点了点头:“我和你父亲他们都是没本事的,没法子完成你曾祖的遗愿,章儿,你自小便是心里有成算的,此事原本是想日后再告诉你的,可昨晚我思虑再三,还是决定把这事儿先告诉你!”

    “你且等着,还有东西要给你!”

    祖父转身进了东间,没得半晌,便抱着一个青布囊出来。

    “这是你曾祖留下的铁锏,原本该有一对的,还有一只留在了金陵徐家祠堂里头,供奉在你高祖灵前,还有这枚玉佩。”

    老爷子取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布包,解开层层包裹,直到剩下一枚寸许大小的玉佩,形似虎状,做工甚是精细,两面皆有刻字,一个是徐,一个是勇。

    只听得祖父看着玉佩说:“玉佩是信物,是侯府一脉独有的信物。”

    “至于这支铁锏!”祖父掀开包裹的青布囊,取出里头那只黝黑的铁锏,沉声说道:“原本我是想把它传给你四哥的,可你四哥在盛家跟着武师练习刀枪拳脚,想来日后是用不上这支铁锏了,倒是你,听你爹说你时常在家勤练锏法,钻研先祖留下的技法心得,这铁锏今日便一道传与你吧!”

    “如今世道虽然太平,却也时常有盗匪贼寇出没,读书之余学些武艺也是好的,便是将来遇上的盗匪,也不至于没有还手之力!”

    说起来徐家和水贼还挺有缘分,先是曾祖徐朗在长沙府遇上了水贼,受了重伤,然后是老爷子的三弟,直接丢了命,回来的只是一坛子骨灰,连最后一面都没能让老爷子他们见着。

    “孙儿谨记祖父教诲,日后一定勤练武艺,用心读书,不教祖父和诸位亲长失望。”

    俆章也面色颇为严肃的说。

    祖父抬手拍了拍俆章的肩膀,柔声说:“章儿也不要有压力,今日祖父和你说这些,只是想让你知道咱们徐家的来历,让你心里有个底。”

    “祖父,孙儿心中仍有疑惑未解,还望祖父垂怜,替孙儿解惑。”

    “有什么问题就问吧,只要是祖父知道的,定不会瞒你!”

    “咱们家和盛家究竟有什么亲?据孙儿所知,咱们家的亲戚里头,貌似都没有与盛家有亲的?难道是侯府那边?”

    老爷子点头说道:“你猜的不错,其实真正和咱们家有亲的不是盛家大房,而是在外的盛家二房。”

    “盛家二房?”这确实有些出乎俆章的预料。

    “如今盛家二房的老太太乃是先侯爷的嫡女,算起来还是我的堂姐,你的姑婆母。”

    “姑婆母?”俆章巴巴的望着祖父,眨了眨眼。

    祖父笑着解释道:“你曾祖父和我那位堂姐的父亲,那位已经故去了的老侯爷,都是你天祖的血脉,不过他们是嫡出,咱们这一支是庶出。”

    嫡子继承家业,承袭勇毅候的爵位,庶子分些产业钱财,便放出去自立门户,这很正常。

    “祖父宽心,孙儿日后定用功读书,竭尽此生,也要完成曾祖遗愿!”

    “好好好!”祖父那满是沟壑的脸上浮现出欣慰的笑容:“你曾祖泉下有知,也会倍感欣慰!”

    ······

第 041章 目光

    “阿爹!这是怎么了?”

    刚到县城,俆章便看到了眉头紧锁,脸上又郁结之气聚集的徐青山,不由得越发好奇。

    “哎!”徐青山叹了口气,“你二伯母走了!”

    “走了就走······”话还没说完,俆章就反应了过来:“二伯母走了?阿爹这话是什么意思?”

    徐青山目光复杂,将事情的始末娓娓道来。

    数月来,得味楼的生意火爆异常,尤其是新鲜的炒菜,更是俘获了大批的顾客,用日进斗金来说也不为过,甚至由于靠近码头,还有盛家的缘故,名声早已传出了宥阳,往来的商贾游人,路过宥阳码头之时,纷纷都会驻足,前来品尝这个数月来声名鹊起的得味楼佳肴。

    随着洪氏的肚子越来越大,灶房里头两个签了契书的厨娘虽然跟着洪氏学了几个月,可徐青山和洪氏还是有些不太放心,便把傅氏从大湾村叫了过来,在灶房里头帮忙坐镇。

    不想半月前,溧水镇忽然也开起了一家酒楼,卖的竟也是炒菜,味道虽不如得味楼,却也不差,短短半月的功夫,竟也招去了不少生意。

    如今炒菜已经出现了苗头,被人研究出来也不算奇怪,可那家酒楼东家的身份却并不寻常,酒楼东家姓傅,乃是大湾村人士,不是旁人,正是傅氏的娘家。

    如今酒楼里的掌柜是傅氏的大哥,其他几个哥哥分别管着采买等一应事宜,原本管着灶房的是傅氏的几个嫂嫂,如今傅氏从得味楼离开,便是去了傅家开的这间酒楼。

    俆章恍然:“阿爹可是担心会因此事与二叔生出隔阂?”

    傅氏的做法虽然欠妥,但如今得味楼的生意日日火爆,灶房里头除了最开始的两个厨娘之外,也早已陆续填补进去不少人手,如今并不缺人,而且傅氏的手艺虽然不错,但是和那些以烹饪为生的厨娘相比,还是略有不如的。

    徐青山点头道:“阿爹,说句不该说的话,二婶温柔文弱,糊涂短视,素来是个心里头没有主意的,三言两语便会受人撺掇,至于傅家的几位舅舅,虽然没什么坏心,可财帛动人心,他们有些想法也不是什么奇事。”

    “况且炒菜之法本就不是什么太过机密的事情,若是经年在灶房掌勺的厨子,稍稍研究便能明白其中原理,可明白归明白,若是想要将菜炒好,不仅需要天分和努力的,还要掌握调料的方子,火候等等,难处可不少,您也不必如此忧虑。”

    “我倒是觉得二婶的事情给咱们提了个醒,咱们既然在炒菜之法上占了先机,那便要将这个先机带来的优势无限扩大。”

    俆章不知不觉便将话题岔开。

    “这话怎么说?如何扩大优势?”徐青山不解。

    俆章笑着说道:“阿爹难道想守着这间得味楼过一辈子?难道就没想过把咱们家的得味楼开遍整个大宋?甚至开到北边的契丹,西北的西夏,乃至西边的吐蕃和西南的大理?”

    “臭小子,白日梦也不是这般做的,休说是开遍整个大宋了,便是能够把咱们江宁府治下的州县都开上,你阿爹我就心满意足了!”

    徐青山没好气的白了俆章一眼,根本没把俆章的话往心里去。

    俆章却笑得更加灿烂:“既然这样,那就先把得味楼开遍咱们江宁府吧!”

    徐青山顿时一凛,神情严肃的看着俆章:“你说真的?”

    俆章点头,看着徐青山:“自然是真的!”

    徐青山看着眼前聪慧早熟的儿子,目光流转,沉吟片刻后,才说道:“章儿可是心中已经有主意了?”

    俆章道:“咱们江宁府治下除却府城金陵和咱们宥阳之外,尚有溧阳,句容,广德,当涂,芜湖**等八县,其中咱们宥阳靠近金陵,比邻溧阳,句容和芜湖三县。”

    “如今咱们得味楼的名声已经慢慢在左近的县城传开了,阿爹不妨趁着这个势头,先在左近的溧阳句容芜湖三县把得味楼给办起来,然后再以四县之地为根基,幅散整个江宁府!从县城到府城,最后再把得味楼开到汴京去,让汴京城里头的那些达官贵人们也尝尝咱们得味楼的手艺!”

    “咕噜噜!”

    徐青山瞪大了眼睛看着俆章,喉咙涌动,咽了咽口水,“你这法子听起来倒是不错,可一来咱们家没有这么多的本钱,二来这人手也不够呀!”

    “光是这一家酒楼,我和你阿娘就忙里忙外的抽不开身,哪还有时间去隔壁县开办!”

    震惊过后,徐青山思索起了事情的可行性,说出了自己的观点。

    俆章笑着道:“阿爹能说出这些话,看来这几个月的东家没有白当!”

    徐青山当即抬手欲拍打俆章,可一想起如今俆章秀才的身份,却又下不去手,只能将悬在半空的手掌悻悻的收了回去:“臭小子,还编排起我来了!”嘴上虽然埋怨,可却没有丝毫怒意。

    俆章说:“阿爹难道当我是什么事儿都不懂的三岁孩童不成?就照着得味楼这几个月生意的火爆程度,帐上的进项怕是得有上千两了吧?”

    得味楼一开始的定位就不是普通的食肆,顾客的来源自然也不会是普通的穷苦百姓,而是那些手里头有钱,出手又大方的文人士子,乡绅富户们。

    是以每道菜肴定的价格都不便宜,一道成本不过几十文的红烧肉,能卖上五百文的价钱,那些作法繁复的菜肴价格更甚,利润自然也更大。

    近四个月下来,没有上千两俆章是怎么也不信的。

    徐青山却道:“这不是还要给盛家分成吗?还有酒楼的租金,账房厨娘们的工钱,还有采买的本钱,要花钱的地方可多着呢!

    就咱们这间得味楼开起来都花了将近百两的银子,这还是因着是租了盛家的地方,盛老爷给了优待,若是去了旁的县城,只怕这花费还得多上不少,酒楼开起来之后也要本钱运营,就账上现在的银钱,怕是开不了几家!”

    “那就能开几家开几家,做生意嘛,唯有抢占先机,才能有赚头!”

    俆章看着徐青山摇摇头,说:“阿爹的想法是时候该变一变了,咱们先给盛家的分成,契书里头早就说好了,咱们只需要在每年年底给盛家分红即可。

    再说了,酒楼的开设并非一朝一夕之功,首先咱们要找好地方吧?其次还要租赁,修缮,还要雇人,等这些事情做完,怎么也得一个月之后了,到时候账上又会进不少银钱,到时候阿爹和阿娘再拿出一些,几间酒楼的本钱不就有了!”

    “可······”

    俆章只能‘语重心长’的说:“阿爹,如今咱们家不再是以前那个只能在田地里头刨食儿吃的农家了,阿爹的想法念头也要跟着变一变,日后儿子是要科举入仕的,若是阿爹只想守着自家的一亩三分地过活,那日后儿子便是考中了进士,若是手里头没有银钱打点上官,和同僚好友往来的话,仕途怕是也难以顺当。”

    “走一步看三步,乃是四步五步,目光放的长远些,咱们家这日子才会越过越好!”

    “今日儿子言语多有冒犯,还望阿爹见谅,只是·····”

    “还望阿爹多多思量,早日想通才是正理!”

    徐青山早已被俆章的一番话震的说不出话来。

第 042章 报恩

    至于二婶傅氏,虽然糊涂短视,没有主意,且容易受人撺掇,但终究还没有蠢到家,只是在溧水镇上抢先开了间酒楼,而不是在县里和得味楼打擂台。

    其实这样的也好,炒菜的法子流传出去也不一定是坏事儿,只要得味楼能够不断在菜肴之上推陈出新,保证端上桌的每一道菜的口感滋味,炒菜之法便是推行天下又如何。

    毕竟这法子是绝藏不住的,难保不会引来那种嗅觉灵敏且实力极强的人的觊觎。

    若是当真推行了出去,还间接替得味楼省去了许多麻烦。

    这可不是俆章前世的太平年景,什么公民的财产权利都有法律保护,如今世道虽然太平,但归根结底还是个人吃人的社会,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徐家现在就是一只小虾米,谁来了都能咬上一口,盛家算是一条小鱼,但在宥阳这个浅水滩里头还勉强排在前列。

    可若是出了宥阳,在遍布大鳄的深水之中,基本上和徐家没有区别。

    一个能带来如此丰厚利润的法子,不知会引来多少人的贪欲,如今得味楼还在宥阳,有盛家这根大树罩着,可若是出了宥阳,到了盛家力所不及之处,不也一样要任人拿捏,受人钳制。

    盛家背后的依仗,不过是在扬州做通判的盛二老爷,通判不过从六品,和那些根深蒂固的世家大族比起来,盛家的底蕴终究还是浅薄了些,若是这里头的利润牵扯过大,若是到了盛家也无法庇佑的地步也并非没有可能。

    得味楼的事情便这么定了下来,在俆章的一力坚持和苦口婆心的劝说之下,徐青山终于同意把炒菜的法子公布出去。

    不是直接大公无私的公布,而是在那些个得味楼吃酒消费的顾客问起的时候,把其中的法子粗略的说一些,但所用的调料和具体烹饪的手法步骤却不会说的太过清楚,客人们自然也不好追问,毕竟这是人家吃饭的手艺,而且能够说这么多,足以看出得味楼的诚意了。

    这俗话说得好,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得味楼如此做法,反而赢得了不少顾客的心,致使那些去过得味楼的顾客,自发的替得味楼宣传,不禁笼络了不少老顾客,还因为这些老顾客,吸引来了不少新的顾客。

    当然了,这些都是后话了。

    俆章如今正忙着挑选礼物,去盛家拜访呢。

    徐家的家境如何,盛家再清楚不过了,所以俆章挑礼物也没有本着贵的挑,而是挑选合适的,心意到了便可。

    “章哥儿,上次和你说的事情你考虑的如何?”

    盛维是说先前他和俆章说等俆章考中了秀才之后,便推荐俆章去扬州盛家二老爷的门下进学一事。

    盛家二老爷盛紘乃是二甲进士出身,若说学识渊博或许无法和那些当世大儒相比,可若论在科举制艺上的造诣,却也能够说一句不输旁人,若是能够得他指点,对于俆章的科举仕途定然有极大进益的。

    “自是愿意的,不过如今母亲临盆在即,为人子者,岂能在此关键时刻远行!还望表舅见谅。”

    “无妨,章哥儿孝心可表,这也是应该的!”

    盛维不仅没有在意,看向俆章的目光不仅愈发满意了,这样一个勤奋上进,又有天赋,又懂事孝顺的好孩子太让人稀罕。

    想着想着,盛维就想起了自家那个即将定亲的大女儿,他和李氏相中的也是个秀才,和俆章一样,都是十二岁就中的秀才,是宥阳县里头有名的神童,比俆章中秀才的时间还要早上好几年呢!

    听人说明年那个孙秀才就准备去参加乡试了,这要是过了,那可就是举人了,只要再稍稍谋划一番,那是可以做官的。

    想起自家大女儿,盛紘就有些遗憾,若是俆章这小子再大上那么两三岁就好了。

    如今他的长女盛淑兰已经十四了,俆章却才十二,等到俆章十五的时候,他家女儿都十七了,越想越觉得可惜。

    盛维叹了口气:“既如此,那边再等一段时日,左右也不差这几日,正好章哥儿你也趁着这段时间好好休息休息,须知一张一弛,方是圣人之道。”

    俆章连连拱手说是,拱手告退,又去盛家大老太太跟前露了个面,然后就跑去找长梧了。

    若是俆章知道盛维动过把自家大女儿许配给他的心思,只怕立即就应了,盛维的大女儿淑兰俆章又不是没见过,长得虽算不上什么国色天香,倾国倾城,却也是个难得的美人,性子又温柔可人,江南女子的味道在她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而且盛家家底又厚,若是能娶了淑兰,盛维定然是要陪上一份厚厚的嫁妆。

    再说了,这可是夫为妻纲,夫唱妇随的古代男权社会,以淑兰的性子,俆章不就可以学曹达华来个软饭硬吃,还能纳上几房美妾,左拥右抱,直接就完成人生目标了呀!

    ······

    让俆章没有预料到的事,长梧竟然给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年初的时候,他出手帮过的那对卖解的师徒,销声匿迹了大半年之后,竟然当真回来了,前两日刚刚到的宥阳,本是想直接去大湾村的,又担心俆章不在,贸然前去会扑空,便依着当初长梧的嘱咐,先找上了盛家。

    如今被长梧安置在城外的庄子上,知道俆章中了秀才之后,必然会登门拜访,长梧也就没有让人去大湾村报信,而是让门子看到俆章登门就来回话。

    从长梧口中得到消息,俆章也觉得颇为意外,当初不过随手送出去几两银子,长梧又顺水推舟,让自家的货船把他们师徒二人带去了淮阴,不曾想竟然当真回来了,还指名道姓的要找俆章,说是要履行当初的承诺。

    意外的同时,俆章也很是高兴。

    见到钱老汉和车三娘的时候,俆章还见到了一个身形高大魁梧的壮汉和一个瘦瘦小小的半大孩子。

    “见过公子!”钱老汉和车三娘冲着俆章抱拳行礼,那壮汉和孩子也有样学样,壮汉的声音洪亮,瓮声瓮气的,颇有几分气势。

    “这二位是?”俆章似有些察觉出了这壮汉和车三娘之间的关系。

    “公子,这是石铿,也是三娘的丈夫,小的是石铿的弟弟,叫石锵,小名石头,公子叫他石头就成。”

    俆章点了点头,也冲着大小石头抱拳道:“石兄弟,小石头!”

    “公子,我不小了,今年已经十三了!”小石头憨笑着说。

    俆章一愣,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小石头:“十三了?”这家伙看起来还长得还没自己高,竟然十三了?

    车三娘解释说:“公子,我当家的自幼父母双亡,兄弟两相依为命,以前靠着叔父接济过活,能长大就不错了,后来当家的长大了,跟着叔父入了漕帮,这日子虽好过了些,但男人家哪里会照顾人。”

    没母亲的孩子就是野草,大石头又忙着挣钱养活家里头,小石头无人照料,能长这么大就已经很不错了,瞧这模样,想来是长期营养不良所致。

    俆章点了点头问道:“不知老伯和三娘此番有何打算?”

    这才是俆章最关心的事情。

第 043章 处置

    “当初公子不是说想让我教几位姑娘学些防身用的拳脚武艺吗?”车三娘笑着反问。

    俆章也笑着道:“想不到三娘竟然还记得此事,不错,我确有此打算,一直也未曾改变,如若三娘愿意的话,我愿以每月二两银子的月钱,请三娘做家中几个妹妹的武学先生,不求能够有三娘这般武艺,只求能会一些防身的功夫,也算是多个保障!”

    三娘抱拳道:“公子一片拳拳为妹之心,令人钦佩,车三娘虽不是什么武艺高强的英雄豪杰,却也会些许拳脚武艺,得蒙公子不弃,三娘愿效犬马之劳,尽力教导几位姑娘。”

    “多谢三娘!”

    “不知钱老伯日后有何打算?是跟着石兄弟一块儿加入漕帮打拼?还是有旁的去处?”说完车三年,俆章的目光便落到了旁边的钱老汉身上。

    钱老汉摇摇头说道:“老汉年纪大了,腿脚不如年轻人利落,就不跟着去添乱了,老汉这些年来走南闯北,也算是见过不少世面,懂些拳脚,还会些驱马赶车的活计,若是公子不嫌弃的话,不妨将老汉一同雇了。”

    “正所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若是老伯肯来,徐某求之不得!”

    钱老汉卖解一生,走南闯北,基本上走遍了大半个大宋,身手究竟如何且先不说,光是这一份见识,就是现如今俆章最缺的,如今他自己送上门来,俆章焉有将其往外推的道理。

    至于大石头和小石头这对兄弟,都已经加入了漕帮,别看小石头才十三,如今已经开始跟着大石头一块儿跑船了。

    当天晚上,俆章在得味楼为四人接风,长梧和徐文还有徐青山也在一旁作陪。

    翌日一早,黎明时分,大石头便带着小石头从码头上了船,他们是跑船压货路过宥阳,不能久留,只能等这趟货送完之后,再来和车三娘团聚。

    俆章带着车三娘和钱老汉返回大湾村,驾车的是新上任的钱老汉。

    如今俆章已经是秀才的身份,在官府造了册,不仅在田地赋税上享受种种优待,还能够呼仆唤婢,光明正大的买卖仆役使唤了。

    钱老汉和车三娘自然是自由身,不过俆章还是和他们签订了一份契书,一份雇佣的契书,契书上严明双方的雇佣关系,以及每月的工钱,每年的补助等等。

    俆章并未直接回大湾村,路过溧水镇的时候,并未直接穿过,而是进了镇里,找到了那间新开的酒楼。

    酒楼的名字叫取得倒是雅致,叫春风楼,至于出处俆章倒是没深究,世上有春风二字的诗词章句多了去了,俆章也懒得深究。

    掌柜的是徐文的大舅,跑堂的活计俆章并不认识,不过徐文的大舅俆章却熟得很。

    “章哥儿怎么来了?”看到俆章,徐文大舅有些吃惊,把要上前接待的跑堂小二支开,亲自接待。

    开门迎客,从来没有把客人往外赶的道理,除非来的是恶客。

    可俆章这个恶客如今的身份,便让傅家大舅不得不慎重对待。

    一间二层的小酒楼,不论是大小还是装潢都远无法和得味楼相比,不过想想也是,溧水不过是个小镇,又如何能与宥阳县城相比。

    “来这儿自然是来吃饭的!”俆章语气平淡,目光扫过酒楼里空荡荡的桌椅。

    “大舅这儿生意有些冷清呀?”

    傅大舅笑着道:“如今才巳时,还没到饭点儿呢,自然没什么人,倒是章哥儿,这么早就饿了?”

    “瞧我这记性,连时辰也忘了!”俆章摇摇头,笑着说:“今儿个大清早便从县里回来,赶了二十多里的路,早上又只喝了几碗粥,这肚子早就空荡荡的直打鼓了,大舅这儿有什么,看着给我们上一点,填填肚子先!”

    傅家大舅不明俆章的来意,却也没有拒绝:“那我让后厨给你们炒几个小菜,再来几碗米饭?”

    “大舅看着办,能填饱肚子就成!”俆章摆摆手道。

    傅家大舅笑着道:“成,那你们稍坐一会儿,饭菜马上就来!”

    看着傅家大舅离去的背影,钱老汉目光微闪,闹到凑到卫允边上,低声说:“公子,我怎么瞧着您这位大舅神情有些不太对劲儿?”

    俆章不咸不淡的说:“这人呐,若是做了亏心事儿,心里若是没鬼,那才是真的奇怪!”

    亏心事?

    钱老汉和车三娘目光相触,面面相觑,他们昨日才和俆章相见,哪里知道这里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但两人却都很识趣的没有再追问下去。

    没一会儿,傅家大舅便亲自端着三盘小菜上来了,后边还跟着穿着围裙的傅氏,手里头端着三碗白米饭。

    “章哥儿来了!”傅氏率先打招呼。

    俆章却只微微颔首,道了声:“二伯母!”

    瞧着俆章一副不咸不淡的模样,傅氏的心里咯噔一下,露出个极勉强的笑容。

    “听三叔说章哥儿中了秀才,我这个做伯母的还没来得及恭喜章哥儿呢!”

    傅氏强颜欢笑的说。

    俆章叹了口气,露出个微笑:“谢谢二伯母,如今阿娘即将临盆,二伯母若是得闲的话,不妨回去瞧瞧,小六和小八也怪想二伯母的,前几日还在我耳旁念叨说二伯母什么时候才能忙完回去看他们呢!”

    听到徐长的话,傅氏的眼中顿时便浮现了晶莹的泪光,“章哥儿,我······”

    可话没出口,却被俆章抬手打断:“二伯母,咱们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其实原本我就打算等阿娘临盆之后,让二伯母带着傅家的舅舅们在镇上开设一间酒楼食肆,以二伯母的手艺,相信定然能够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左右如今得味楼的厨娘们都已经能够撑得住场面了,二伯母和傅家舅舅已经把酒楼开起来了,那也省的侄儿一番唇舌!”

    “对了,二伯母和大舅的酒楼开业,我还没送礼呢!”

    俆章从怀里取出一个早已备好的红包,递了过去。

    “区区薄礼,还望二伯母和舅舅不要嫌弃才好!”

    傅氏被俆章的话和一系列举动弄得愣在了当场,瞧着俆章递过来的红包,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好在一旁的傅家大舅伸手将红包接了过去:“那我就厚着脸皮替你二伯母收下章哥儿的红包了!”

    俆章笑着道:“如此才对嘛,不论如何,咱们都是一家人,纵使是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呢!”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我知道二伯母这么做是为了替四哥儿和小六小八攒下一份家业,为人母者,有此想法无可厚非,只是希望二婶下回不要再像这次这样不告而别了,咱们是一家人,不管有什么事儿,都可以摊开了说。

    二伯性子有些急,二伯母若是还没有和二伯说的话,倒是可以说这事儿是提前和我阿爹阿娘商量好的,不过我还得劝二伯母一句,夫妻之间,贵在坦诚以待,彼此交心,二伯也不是那种不明事理之人,侄儿言尽于此,究竟怎么做,二婶自己决断便是!”

    “二伯母,大舅,我还有事儿,就先走了!”

    俆章起身,从怀里掏出一锭碎银放到桌上,然后冲着傅氏和傅家大舅拱手躬身一礼,迈步便往外走,钱老汉和车三年对视一眼,彼此的目光之中皆满是震惊,赶忙起身跟上。

    刚端上桌的饭菜俆章只动了几口,倒是车三娘和钱老汉吃了不少,各自的那碗米饭也都见了底。

    大堂里,傅家大舅和傅氏望着桌上的剩菜剩饭,都有些出神。

第 044章 途中

    车轮滚滚,碾过细碎的石子和干燥的泥土,带起阵阵颠簸,日头渐高,已有了几分热意。

    俆章坐在牛车上,拿起水壶喝了口水,嗓子眼还是有些燥热,:“有什么想问的问就是了,干嘛老这么看着我。”

    《立即·内则》有云:六年教之数与方名,七年男女不同席、不同食。

    虽说在农家很多规矩都不如大户人家严谨,但男女之防乃是大防,更何况车三娘是已经嫁了人的妇人,自然不能和俆章同乘一车,不过江湖儿女在规矩上自然要松快些,是以车三娘便和钱老汉坐在车辕上。

    “我怎么觉得公子不像是个十二岁的半大孩子,倒像是个而立之年的大人!”车三娘打量着俆章,明亮的眸子当中闪烁着一种叫做好奇的光芒。

    凉爽秋风拂面而来,俆章索性转过身去,仰面躺在板车上,以手为枕,闭着眼睛,享受这徐徐的凉风,“那三娘觉得我做的对吗?”

    车三娘似开玩笑般说:“我也不知道,不过若是在咱们漕帮里头,出了叛徒,一般都是要三刀六洞的,扛过了还能留一条小命,若是抗不过,那就只能·······”

    只能去见阎王了!

    钱老汉叹了口气:“这是公子的家事,怎能和漕帮这等江湖帮派相比,况且公子自有公子的考量,哪里是我们能置喙的!”

    俆章笑着说:“钱叔别这么说,就连当今官家不也要广纳谏言,听从文武百官的建议,更何况我一个小小的秀才,三娘有什么话但说无妨,不必顾忌。”

    叫钱爷钱老汉受不起,叫钱伯听着别扭,最后索性定了个钱叔的称谓,左右也只是个称谓。

    钱老汉由衷说道:“公子心胸宽广,老汉佩服!”

    车三娘也不住点头,“公子这么做,就不怕助长他们的气焰,让他们日后更加胆大妄为?”

    俆章淡淡的说道:“二婶糊涂短视,是个没主意,立不住的人,只开这一间酒楼,心里头怕是早就和油煎似的,二叔虽然性子不够沉稳,却素来是个正派的,最是顾念亲情家人,眼里头揉不得沙子。

    傅家的舅舅倒是有主意,可惜没本钱,也没手艺,便是想要做大,也没法子,了不起就是在附近的几个镇子上多开几间酒楼罢了,等他们做大的时候,得味楼早已经开遍整个江宁府了,根本不足为虑。”

    “原来公子心中早有成算,三娘佩服!”刚从淮阴回来的时候,车三娘和钱老汉就利用漕帮的渠道把徐家的事情打听的清清楚楚了,徐家的得味楼在宥阳声名鹊起,独占鳌头,日进斗金,不知有多少人眼馋呢,若不是有盛家罩着,只怕早就被那些觊觎的人给生吞活剥了。

    俆章说:“和气才能生财,这银钱是赚不完的,更何况,一笔写不出两个徐字,世道艰难,咱们自家人更得互相帮衬着,才能走的长远,徐家也才能日渐昌盛。”

    更何况正如俆章先前说的,这本就是在他的计划之内,只是因着傅氏和傅家的擅作主张,提前了一段时间罢了。

    不过也无所谓,俆章还有徐青山都不会因为这事儿和傅氏还有徐青禄翻脸,只是心里头却难免会生出些许结缔,对傅氏如此,对傅家亦如此。

    牛车不疾不徐的从夯实的土路上碾过,停在了靠近村子西边的徐家新宅前。

    “寒舍简陋,只能先委屈钱叔和三娘子几日了!待母亲临盆后搬去宥阳就好了!”

    钱老汉和车三娘都是过惯了苦日子的,自然不会嫌弃,再说了,徐家的房子可都是青砖黑瓦加大木搭建而成,比起如今大部分地区还住着土胚墙茅屋顶的简陋房屋要好上太多。

    俆章将二人暂时先安置在东厢,洪氏住在主屋东间,祖母为了方便照看,也搬来了新宅,和洪氏住在一块儿,几个小家伙也跟着石氏一块儿来了新宅,六丫头徐晴,七丫头徐明月,还有刚刚会说话叫人的小八徐明亭。

    洪氏肚子里这个,就是徐家的小九,名字早就已经订好了,如果是男孩就叫明台,是女孩就叫明楼。

    亭台楼阁嘛!徐老爷子临到老了,也算是文艺了一回儿,打算依着这四个字给自家孙儿孙女取名字。

    用完了之后再想几个不就得了。

    在孙子孙女们起名字这件事情上,老爷子还是有绝对权威的,他一发话,便是石氏都不好说什么,更别说几个儿子了。

    正巧都在家,几个小的也在,俆章便将钱老汉和车三娘引见给众人。

    车三娘要教导的对象就是七岁多的徐晴和三岁多的小明月,不过小明月年纪太小,还得过两年才能开始学武,是以如今车三娘的正经徒弟就徐晴一个。

    翌日一早,俆章还是一如往昔寅时末便起身,先是长跑,然后是俯卧撑,引体向上,蛙跳等各项体能训练,等到了将近卯正时分,才回到家里,取出那两支由青冈木制成的木锏,演练起锏法来。

    车三娘和钱老汉也起得极早,老早便在院里施展筋骨,瞧着俆章顶着一身淋漓的大汗在那专心致志的练习锏法,木锏破空,虎虎生风,将师徒二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俆章的锏法并没有什么花哨的大动作,双脚基本上也极少离开地面,大多都是腰身扭转,拖动手臂以及木锏舞动,幅度并不大,而且招式动作和钱老汉车三娘卖解之时甩的那些完全没法比。

    可钱老汉和车三娘却越看越心惊。

    虽说卖解耍的大多都是些江湖把式,中看不中用,可他们师徒二人行走江湖多年,那是有真功夫在身的,自然能够看得出俆章简洁朴实的锏法之中蕴含的巨大杀伤力。

    若是将那两支木锏换成十几二十斤重的铁锏的话。

    师徒二人的脑海之中不约而同的出现同一个想法。

    “公子好武艺!”

    钱老汉不由自主的便鼓起了掌。

    俆章收锏而立,长长吐了口气,不论是练锏还是锻炼体能之中,他都是有意识的控制呼吸,按照那本技法心得上面挤在的呼吸方式和节奏来呼吸。

    “让钱叔见笑了!”俆章提锏抱拳道:“不过是几招家传的庄稼把式而已,难登大雅之堂!”

    “公子谦虚了!”俆章不愿说,钱老汉自然也不会揭破,大家心知肚明便好。

    钱老汉走南闯北,也算是见过不少世面,一看俆章的锏法便知其和寻常江湖上的武艺不同,走的乃是军中的路子,应当配上坐骑,借助马势方能发挥最大的威力。

    俆章瞧着钱老汉,心头一动:“钱叔,若不嫌弃,不妨指点晚辈一二?”

    钱老汉却摇摇头,说:“公子锏法纯熟,招法简洁,大开大合,威力不凡,老汉只学了几招庄稼把式,如何能指点公子。”

    “钱叔就不要谦虚了,钱叔行走江湖大半生,光是丰富的惊艳,就足以指点晚辈了!”俆章把木锏往墙角一放,“兵器我用的还不熟练,不如咱们来切磋切磋拳脚吧!”

    “便依公子的!”若只是切磋拳脚的话,倒是容易控制轻重,不会轻易受伤。

    钱老汉卷起袖子走到院子中间俆章的对面。

    二人相视而立,目光在半空之中相撞。

第 045章 祈祷

    “我这几招擒拿法乃是一个游方道士所授,招式虽然简洁,但却专攻人体各处薄弱的经络关节,威力尚可,钱叔可要小心了!”

    话音刚落,俆章已然一个箭步欺身而上,右手成爪,风驰电掣般朝着钱老汉的肩头抓去。

    真正的目的,自然不是肩头。

    速度之快,带起呼啸的劲风。

    “来得好!”

    钱老汉眼中精光一闪,不禁没有闪避,反而同样欺身而上,正面迎了上去。

    拳来脚往,把旁边正在进行理论教学的车三娘和徐晴的目光也吸引了过去。

    俆章招式简洁干练,却招招都是朝着钱老汉的关节要害而去,抓拿扣锁,颇具威势,钱老汉身形灵活,身法迅捷,拳法更是犀利,钱老汉本还想着是给俆章喂招,要招招都留有几分余地。

    不曾想俆章五感敏锐,反应极快,身体素质经过一年多的锻炼也不差,出招甚是凌厉,好在钱老汉经验丰富,这才没有丢了面子。

    半晌之后,俆章终于憋不住了,呼吸愈发急促,出招之间,也不如方才那般沉稳老辣,有些失了章法。

    钱老汉见状一拳逼退俆章,自己也撤步后退,深吸了几口气后才冲俆章连连摆手道:“不行了不行了,人老了,这身子骨比不上年轻人,不打了不打了。”

    俆章胸膛不断起伏,同样深呼吸了几下,平复絮乱的气息,笑着道:“钱叔武艺高强,晚辈佩服。”

    钱老汉说道:“公子这路擒拿法虽然招式简洁,但却极为实用,若非是公子如今年幼气力不足,再加上与人交手的经验不多,只怕老汉在公子手下撑不过十合。”

    俆章明白钱老汉这是在提点自己,便道:“我学起这门擒拿法的时间甚至比锏法的时间还长,自认为造诣不错,不过在钱叔这等高人面前,就有些班门弄斧了,方才若非钱叔有意想让,留有余力,只怕那个连十合也坚持不下的是我才是。”

    钱老汉见俆章如此谦虚,对俆章的印象又好了三分:“公子过谦了,公子招式熟稔,只是缺了与人对敌的经验罢了,但出招的位置却极准,若非老汉痴长了公子几十年,只怕未必能在公子手里讨到好!”

    俆章说道:“不瞒钱叔,当初为了学习这套擒拿法,我还特意研究过人体的经络骨骼,对人身各处骨骼关节和经络要穴不说了如指掌,但也有几分了解。”

    钱老汉眼睛一亮:“如此便简单了,老汉这幅身子骨虽有几分老朽,倒是还能动弹,若是公子不嫌弃的话,老汉愿意每日陪公子对练!”

    俆章顿时喜出望外:“若能得钱叔指点,那真是求之不得!”

    俆章不知钱老汉真正的武艺有多高,和那些高手们的差距有多大,但他却明白,钱老汉经验丰富,现在的他不是对手,足以指点自己,那便足够了。

    钱老汉有心指点,俆章学的认真刻苦,再加上俆章那不错的天分,一来一去,一段时日下来,俆章的进境倒是颇快。

    钱老汉虽然不会锏法,但却会不少剑法,锏法本就与刀剑技法多有相似,得钱老汉的指点,俆章的锏法进境也加快了好几分。

    九月初四,上午十分,晨练结束之后,俆章在屋里看书,车三娘在院里教徐晴剑舞,钱老汉则跟着徐老爷子到田里照看庄稼去了,突然之间,一声痛呼从灶房传来。

    俆章立马如一道闪电一样从房里窜出来,跑进灶房里头。

    “阿娘,你怎么了!”

    洪氏面露痛苦之色,但却咬牙忍着,除了第一声之外,再也没有叫出来。

    “章哥儿,我这是要生了,快叫你祖母,去找稳婆,找郎中!”洪氏强忍着痛楚,咬着牙对俆章说。

    两世为人,俆章可从来没生过孩子,又没结过婚,哪里知道其中的门道,而且古代妇人生产,又不像前世可以剖腹产,只能顺产,让妇人自己生,那可是一只脚踏在鬼门关里头的,只要出一丁儿点差错,随时都有可能一尸两命。

    当局者迷,俆章早已接受了洪氏这个母亲,如今见她这般痛苦,难免有些紧张慌神。

    好在车三娘紧跟着冲了进来,“夫人这是要生了?”车三娘虽然也没生过孩子,但到底不是那些养在闺中,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姑娘,立即便道:“公子,咱们先把夫人扶到屋里去!”

    俆章点头,和车三娘合力将洪氏扶到屋里。

    石氏在后院茅厕里头出恭,俆章让车三娘去叫石氏,自己则赶忙跑出门去村里找稳婆和郎中。

    俆章回来的时候,灶房里头正飘着袅袅的炊烟,徐锦和徐绣两个姐姐正在里头烧水,堂屋里头,钱老汉和四叔公正坐着,祖父在屋里来回走着,眉头微缩,显然是担心的。

    “祖父,稳婆可到了?”俆章先去通知的稳婆,然后才去请的郎中,稳婆和郎中都是大湾村人,熟门熟路,不用俆章带路,自己就能找到徐家。

    “已经进去一会儿了!”

    俆章松了口气,带来的郎中也进了挎着药箱进了产房,然后便是一盆盆的热水端进去又端出来,那道青布帘子被掀开了一遍又一遍,干净的毛巾也换了一条又一条,洪氏和梁氏还有两个堂婶和大嫂小梁氏进进出出的,额头都已见了汗。

    自里屋传来的,是洪氏极力压制的低吟,如今还不到关键时刻,洪氏不敢大声喊叫,免得泄了气力,等到真正生产的时候,用不上劲儿,虽然痛苦,却只能咬着毛巾,抓着被褥拼命强忍着。

    车三娘在柴房帮着劈柴,俆章和老爷子此刻都不知所措,脑子里头有些空白,只能在那干着急。

    两个堂叔已经架着牛车去县里通知徐青山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日头渐高,刚进午时,屋子里便想起了洪氏竭力的痛呼,还有稳婆的教导,祖母和叔祖母的安慰声。

    俆章看着虽然镇定,可那不断游离的目光却将其内心所想展现的淋漓尽致。

    俆章第一次发现,自己也会患得患失,会紧张害怕,会对某一件事情充满期望和忐忑。

    屋子里实在沉闷,俆章走到院里,仰望苍天,阳光正大,太阳高悬头顶正上方,俆章心里头暗自祈祷:漫天神佛,过往的神灵,值日的功曹,求你们定要庇佑母亲和她腹中的孩子平平安安!

    似乎是神灵们听到了俆章的祈祷一般,伴随着几声歇斯底里的痛呼之后,一声嘹亮的啼哭声自里屋传了出来,驱散了徐家屋宅上空所有的阴霾,也驱散了所有人心里的紧张和担忧。

    一股叫做喜悦的情绪,在屋里屋外每个人的心中蔓延。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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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介绍:
打南边有个江宁府,治下有个宥阳县,县里头出了个徐秀才。
一路科举考上举人、进士、做了官!
盛家有个庶出的六姑娘叫做明兰,聪慧机警,蕙质兰心,心有成算。
可爱懂事的盛小六才十岁上就被徐秀才给盯上了,借着科举中式的东风登门求娶。
稳了后宅,徐秀才就放飞了自我······
这是一个轻松和谐愉快的故事······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