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七章 威逼利诱
莫要说章泽田和潘北慕,就算是左相严宽,这屁股也仅仅是落在了椅子的一半处。
严宽的日子也难过啊!
许小闲多有召见右相姜上游,对自己似乎越来越冷淡,这里面当然是存在大问题的,毕竟他和六大世家曾经多有往来,还都是一些见不得人的事。
现在其中的五大世家的许多弟子被许小闲一股脑给弄到了刑部大牢中,偏偏又还没有审问,更没有杀头,这同样如同一把剑悬在了严宽的脖子上,以至于他天天觉得脖子冰冷,这不他还戴着一个厚厚的围脖,却依旧觉得脖子凉飕飕的。
“严公公,去取点好茶来!”
严小花一怔,心想这些日子这位爷不都是喝的这茶么?再说就算是内务处也没有别的什么好茶呀!
“……少爷,这就是最好的茶了。”
许小闲皱起了眉头,“这就是最好的茶?你可别骗本少爷!”
“对了!”许小闲的眉间忽然舒展开来,脸上又露出了一抹笑意,他看向了章泽田,“章大人,你是户部尚书,你府上可有更好一些的茶?”
章泽田一呆,却听许小闲又说了一句:“哦对了,你们瞧瞧我这记性,都忘记了你们府上被我派人给查抄了。”
章泽田和潘北慕这心才刚刚放下一点点,又听这位摄政王说了一句:“不过……我记得章大人的祖籍在宣州府,那里才是你章氏的根啊!”
“还有这位潘大人,我记得你的祖籍在江南苏州,那可是个好地方,富得流油啊!苏州距离杭州不远,杭州的龙井很是不错,尤其是雨前的龙井,味道更佳,可惜我只是听过,尚未曾尝过。”
这位爷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莫要说他们二人,就算是左右二相这时候也摸不着头脑。
潘北慕小心翼翼的说了一句:“既然摄政王喜欢,下官就写封信回去,正好能够赶上明年的雨前龙井,保证让摄政王喝到最正宗的龙井茶。”
“另外、另外下官在家里也能说上一些话,江南颇多美物,到时候一并送一些给您,还望摄政王能够笑纳!”
“好!”
这很上道嘛。
许小闲一拍巴掌吓了潘北慕一跳,“大家莫要弄得这么生分,我也不喜欢听你们叫我什么摄政王,就叫我一声少爷吧,这样亲近一些。”
“你可记住,明年雨前,少爷我要喝到正宗的雨前龙井!”
“下官定然不会忘记!”
许小闲煮起了茶来,又笑盈盈的说道:“其实吧,我们之间可能有些误会。”
“我来长安的时候,长安梅氏的梅舒然和我的关系是很不错的,我离开长安的时候,没想过放火烧了他那梅氏庄园……那么大那么漂亮的庄园被烧了……”
许小闲摇了摇头,“可惜啊!得花多少银子才能重新建起来。”
他抬头看向了对面的众人,“我若是说那把火是误会,你们信么?”
这臭小子坏得很啊,老子信你个鬼!
这是所有人包括严公公心里的真实想法,但嘴里却不敢这样说呀!
所有人点头,就连姜上游也奉迎着说道:“那自然是一场误会,少爷您飞的那么高,哪里能够知道下面是什么?你们二位的父亲偏偏又恰好在梅氏庄园,所以呀,本相以为这便是命由天定!”
“你们可不要对少爷抱有成见,毕竟那不是少爷故意的。”
这话谁都不信但章泽田和潘北慕却拱了拱手,“下官知道,这就是命,就算是少爷没失手放了那一把火,恐怕那晚家父也会因别的缘由过世。”
“这些都已经过去,我等是大辰的臣子,也是、也是少爷值得信任的手下!”
许小闲乐了,“这话就说到点子上了,你们不知道啊,这些日子我夜不能寐,生怕那过节你们跨不过去,生怕你们对我有别样的看法,这样我这摄政王当着也没啥意思,也就不太好和你们见见。”
“今儿一见,诸位果然是大辰之栋梁,不拘小节,不计个人得失,以大局为重,少爷我很高兴!”
“那就当着你们的面,少爷我说一句掏心窝子的话……我没打算追究你们家人的任何罪责……当然,这得看你们往后的表现!”
“你们家里都是做生意的,我也是做生意的,既然大家都是做生意的,那就都可以谈!”
“从长安抄了你们的家,这是当时我不知道情况,但现在既然已经抄了,那些财产已经变卖成了银子,这些银子已经用在了这皇宫重建之上。”
“我既然被大家推举为大辰的摄政王,总还是得为大辰做点什么吧,但手里没有银子啊!”
顿了顿,许小闲给众人斟茶,给他们留下了一点思考的时间。
“刚才我在看折子,歙州遭了雪灾,恐怕很多人会被冻死饿死。这种事情不能发生,所以……”他抬头看了看潘北慕和章泽田,“得支援歙州,得向歙州送去足够的粮食和御寒的棉被棉袄什么的,你们二位对我的这个建议怎么看?”
潘北慕和章泽田面面相觑,这时候哪里还不明白许小闲的意思。
这必须得破财免灾了!
章泽田连忙拱手一礼,小意说道:“少爷,那歙州距离宣州不是太远,要不这样……下官也修书一封回去,令章氏从宣州筹集粮食和御寒之物,请宣州府府兵送去歙州,以解少爷之忧,如何?”
许小闲要的就是这句话,他心里乐开了花,但脸上却露出了一抹惆怅——
“这个……按理说像赈灾这种事情应该是国家的事,但这些日子少爷我翻了翻户部的账户,这已经到了年底,户部也已经扎帐,结果户部的户头上拢共也就五百来万两银子!”
“难啊!”
许小闲摇了摇头,露出了痛心疾首的模样。
“偌大的大辰,这么大的一个国家,一年到头才落下五百来万两银子!这些银子支付来年朝中官员们的俸禄都不够,何谈赈灾?何谈兴国……”
“章大人有心了,少爷我就喜欢你这样忧国忧民的官员,歙州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我只要一个结果,不要死人!不要有人家破身亡流落山中当了土匪!”
“如果歙州那地方冻死饿死了一个人,”许小闲俯过身子,盯着章泽相,嘴角一翘,嘴里却吐出了一句令章泽相汗如雨下的话来:“若是那地方冻死饿死一个人,我就杀你宣州章氏一个族人!”
“死多少个,我杀多少个!”
“章大人,这不是少爷我心狠啊,其实这是督促你办好这件事,如果你办好了……你这户部尚书的位置也才牢靠了!”
章泽相撩起衣袖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又拱了拱手:“少爷放心,这件事下官一定办得漂漂亮亮的!”
“嗯,对了,章大人你掌管着户部,我寻思这户部才五百万两银子实在是局促,你看看有什么办法让户部的户头上多出千来万两银子来?这开了年就是春耕,咱当官的可得为百姓考虑啊!”
章泽相心都在滴血“……下官想想办法,开了年,户部的户头上争取多个千万两银子来!”
第六百七十八章 在商言商
“章大人果然是有魄力的人!”
许小闲对章泽相的这番话表示了肯定和赞美,“章大人放心,正好刑部的尤大人在此,呆会下去之后,就请尤大人将章大人的家人都放了!”
“哦,对了,章大人,还有一件事得给你说说。”
章泽相心里一咯噔,他现在算是真正有些害怕这个年仅十八岁的摄政王了。
捉摸不透啊!
这小子看上去颇有八十岁高人的模样,连推带打的这一家伙,章氏至少要拿出两千万两的银子来。
杀人不见血啊!
不过能够换回家人的性命这也算是值当了。
可现在他又要干啥?
“少爷请讲!”
“是这样,你女儿叫、叫什么来着?”
“小女章玉兰。”
“哦,对对对,章玉兰,她似乎对我有些成见,曾经还谋划了一场对本少爷的刺杀……”
章泽相一听,吓得连忙站了起来,躬身一礼:“这事……下官当真不知道,如果真有此事,下官保证好生教训教训她,保证往后绝不再犯!”
许小闲淡然的摆了摆手,“章大人不必紧张,这不都过去了么?我是要告诉你周作那人,当真不是我杀的,所以令媛真别将这笔烂账算在我的头上。”
“下官知道,小女、小女年幼无知,不知天高地厚,若是少爷放了小女,下官保证将其禁足于府中令其三省自身!”
“嗯,这是你的家事,本少爷不管,再说少年人嘛,总有些年少轻狂的时候,偶尔做出一些荒诞的事来也是可以原谅的,来来来,坐下说话,别这么生分了。”
这话说得老气横秋,严宽听在耳里忽然觉得有些恍惚,愈发觉得这不是一个才十**岁的少年应有的样子。面对许小闲,他感觉比面对唐无妄的时候紧张了不知道多少倍。
于是,他的屁股又往外挪了挪,只剩下一点点还坐着椅子上。
许小闲给了章泽相一个警告,章泽相忐忑的坐下,许小闲忽视了潘北慕那期盼的眼神,他端起了茶杯,极为认真的说道:“接下来,咱们好生说道说道经商这件事。”
“左右二相,你们也仔细的听听,这算是开年本少爷要施行的第一个计划。”
众人危襟正坐,如此看来,这位爷是真要着手于国家的治理了。
对此,右相姜上游是极为期待的,因为姜之慧去过凉浥县,回来之后手舞足蹈的向他说起过百花镇的不得了。
姜之慧将那百花镇夸上了天,对许小闲的能力也赞不绝口,所以当初唐无妄召许小闲入京都,姜上游是希望唐无妄能够将许小闲留下,给他一个官儿,让他协助唐无妄治理大辰。
只是后来的局势却出现了一波三折的变化,而今唐无妄驾崩,许小闲以摄政王的身份入主了长安。
前些日子这小子吊儿郎当压根没将这当个事,大辰无主,这位爷偏偏又不上心,姜上游忧心忡忡生怕他撂担子跑了。
现在这小子似乎要干正事了,那就看看他从何处入手来治理这岌岌可危的大辰。
许小闲喝了一口茶,将茶盏放下,这才又开口说道:“在本少爷看来,商业对于一个国家而言有着极其重要的作用。”
“所以大辰六大世家经商,这并不是个什么坏事,我也没那心思如先皇一般想要怎样去打压他们。”
这句话算是给商业定下了调子,潘北慕和章泽相包括梅长林心里都顿时松了一口气——
原本的忐忑,同样来自于许小闲对六大世家的态度。
许小闲将驻扎在长安城里的五大世家一家伙给搂了,这表达出来的意图显然是要对五大世家不利!
哪怕蜀州梅氏有着帮助许小闲开了南城门这一巨大功劳,但在梅子江看来,如果许小闲当真坐在摄政王这位置上不挪屁股,那么接下来他必然会全力打压六大世家,就算是蜀州梅氏,也不会例外。
他应该是要延续唐无妄当时的想法,他采取的方式却会比唐无妄来的更为直接。
所以蜀州梅氏甚至已经在准备着将家族里的生意收缩回蜀州,将部分浮财大方的送给许小闲以求能够偏居于蜀州谋得家族的生存。
潘北慕和章泽相能够如此大方的散财同样是基于这一考虑,在党争中失败,就得承受失败所需要付出的代价。
但此刻许小闲却说出了这样一句话,不免令三人心里升起了一抹希望,也令严宽和姜上游愕然一惊。
“但是……!”
这两个字许小闲加重了语气,又让章泽相三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大辰的商业太不规范,你们六大世家一个个靠着垄断的那些营生赚得盆满钵满,可国家呢?国库却如此空虚,一年的岁入居然不敌你们一家的收入!”
“这显然是极为不正常的!”
“所以这生意可以继续做,但是收入的分配却需要规范的调剂。”
“调剂的法子是什么?是税法,商业税在大辰的税收里定得太低,仅仅占到大辰所有税赋的两成!”
“而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反而要承担四成的农业税!这就是最大的不公平!”
“农民一年忙到头能在地里抛多少粮食你们知道么?”
许小闲的视线从众人的脸上扫过,“我就是凉浥县的一个小地主,你们不知道,但我知道!”
“就拿凉浥县来讲,最好的田,亩产不过二百五十斤稻谷,地产不过两百斤小麦,这全卖了能值多少银子?说句难听的,不够你们去兰瑰坊给某个花魁的打赏!”
“所以你们听好了,从明年开始,户部得向大辰各级官府、向大辰所有的商人宣布三件事!”
“其一,本摄政王允许所有人经商,鼓励所有人经商!但需要在各地官府报备!”
“报备什么?报备经营的商品范畴,也要报备经营的方式方法。开铺子也好,行商也罢,开作坊就更不用说了,各地的官府都要准确的知道商人们的商业行为,并准确的知道他们每月的销售额和产生的利润!”
“其二,所有小商人……小商人并不是指的那些小商小贩,而是商业资金在一万两以上,十万两以下者,他们必须向当地官府缴纳两成利润,各地官府需要向户部上缴一成半,留下半成给地方,这是他们的活动资金。”
“其三,所有的大商人,商业资金在百万两银子以上者,为大商人,他们需要向各地官府上缴四成的利润!”
“小商小贩免除税赋,农业税……全部废除!”
第六百七十九章 变革
这一天,在御书房里,许小闲给六部尚书和两位宰相讲了许多。
他率先规范了大辰的税法,鼓励商人大胆的去经商,但必须照章纳税!并将商业税定为了国家的主要税收来源。
他免除了千年以来的农业税,又规范了地主和佃户之间的分配标准。
他并没有打破大辰的农田主要集中在地主手中的这一格局,因为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也没有强求那些大商贾放开手里的技术壁垒,因为这时代要推行专利法实在有些难度,那些技术被大商贾掌握,现在要让他们放出来,这必然打击这些大商贾的商业积极性。
而这些大商贾才是大辰主要的税收来源。
这些技术在许小闲看来都不难,难的是一个活跃的商业市场的建立。
资本始终是逐利的,他需要建立起一个公平竞争的市场环境,并大力扶持小商人以及那些手工业者。
千千万万的小商人和手工业者才是商业市场活跃的根基,他们要雇佣劳工,能够大量的解决老百姓的就业问题。
只有让老百姓的口袋里有了银子,才能真正带动市场上那些商品的销售。
只有让天下所有的商人都赚到了银子,大辰的国库才能充盈。
“一个国家要强盛,必须从农业步入商业,再由商业来带动技术的革新进入工业社会。”
“饭得要一口一口的去吃,路需要一步一步的去走!”
“现在我们要迈出去第一步,诸位,任重而道远,我许小闲将丑话放在前头,如果你们中的某一个跟不上本少爷的节奏,那不好意思,本少爷只能让你下岗,让有能力的人坐在而今你们所坐的位置上!”
“另外,本少爷很懒,但如果你们对本少爷说的这些有不明白的地方,请你们务必来找我问个清楚,千万不要稀里糊涂的去办事!”
“那样事情办不好不说,还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
“你们可以安心的回去告诉你们的家人,也告诉天下的商人,按照规矩来办事,别给本少爷整那些幺蛾子的破事,本少爷向天下商人保证,不仅仅是他们的地位能够提高,他们合法所得的所有财产,也神圣不可侵犯!”
说完这句话,许小闲看向了刑部尚书尤开泰。
“尤大人,将五大世家所有人都放了,各回各家,尽快选出新的家主来,过年前,本少爷要见见六大世家的家主们!”
“哦,等等,除了章大人家之外,其余五大世家各带一千万两银票进宫,交给户部,充入国库!”
“不然……就又抓回来!”
丢了一颗蜜枣,拔了一根萝卜,许小闲用了这样一个温婉的方式解决了六大世家的问题。
六大世家依旧存在,许小闲允许了他们的存在,只不过在六大世家家主产生之后,他还会去敲他们两棍子。
“除了左右二相,你们都先下去吧,章大人,你户部的任务很重,我等着在年前看到你户部拿出来的振兴商业的详细条陈!”
“下官遵命!”
六人告退,御书房里许小闲给左右二相斟了一杯茶。
姜上游这才稳了稳神,将许小闲刚才的那番眼花缭乱的操作暂时放在了脑后,有些担忧的问了一句:“这农业税……是不是缓一缓再免?毕竟、毕竟它依旧是税收的一个大头,万一商业税收不起来……”
“别担心,大辰有人口四千六百余万,其中农业人口就达到了三千余万!这确实是个大头,但大辰的农田产量不高,也就是说农民产生的效益极低,远远不能和商业产生的价值相比。”
“在凉浥县,一斤米三十文钱上下,和一张水纹纸的价值差不多。”
“一个农民可以侍候十来亩田,收成就按照丰年计算,算两千五百斤稻谷,折米最多两千斤,就值两千张水纹纸!”
“一个三十人的造纸作坊,一天能够产出多少水纹纸你们知道么?”
二人摇头,许小闲微微一笑:“三十人,一天至少能够生产出水纹纸六万张!一年就是七十二万张!”
“三十人种田,一年的时间,产米六万斤,加上种地,产出小麦再算六万斤,一共十二万斤!”
“你们算算这笔账,七十二万减去十二万,余六十万!这就是同样多的人,在同样多的时间里,商业所创造出来的价值!”
“它比农业高了足足五倍!”
“那么更高附加值的商品,比如雪浪纸,比如状元红,比如丝绸等等,在同等条件之下,它们所创造出来的价值是十倍甚至百倍于农业!”
“放弃农业税,只要能够将商业税完全抓住,足以支撑大辰的运转!”
“而它带来的另一个好处是农民没有了税赋,他们的口袋能够实实在在的鼓起来,这样一来,他们才有银子去消费,这会促进商业更繁荣的去发展!”
“你们明白了么?”
许小闲举的这个例子简单易懂,姜上游和严宽当然听明白了,此刻豁然开朗,才知道以前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许小闲并没有向二人说在农业的问题上,他还有土豆这个神物。
当土豆在大辰得以推广,大辰将再不缺粮食,这玩意儿的高产能够将更多的农民从田地里解放出来。
他们会进入别的领域,比如作坊、比如服务行业等等。
“少爷,下官寻思,这一家伙给商业税增加了这么多,会不会造出商人的不满?”严宽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许小闲淡然一笑:“商人最擅长的就是算账,他们会算得明白的,何况本少爷此后会推出一系列的措施来繁荣商业。”
“这件事你们二位作为宰相务必给本少爷盯紧了,户部需要派人去到各地宣传新的税法,朝廷不需要那么多的人坐在公堂里!”
“明年是新的一年,我要看到整个大辰新的景象!从朝廷官员抓起,凡有懒政者、凡有尸位素餐者,凡有贪张枉法者……本少爷杀给你们看!”
“另外,这些破折子,从今往后,溜须拍马歌功颂德上表功劳者,一律不要送到本少爷面前,这样的官员,本少爷不要!”
“但任何地方发生的不好的事,本少爷都要知道,尤其是灾荒和匪乱!另外,明年春末,开一次恩科,本少爷亲自出题,选拔一批年轻有为的人,淘汰一批无用之人。”
“你们也好自为之,本少爷虽然懒了一些,但这双眼睛却很好使。在其位谋其政,希望你们能够实实在在将心思用在国事上,那些污七糟八的事……本少爷不喜欢!”
第六百八十章 御吏台
入夜,长安飘雪。
许小闲来到了云安宫,说不上疲倦,只是忽然之间发现肩上的担子有些重。
事若不关己,哪管它道路崎岖,但今儿个看了一些折子,和六部尚书以及两位宰相说了那么多的话之后,许小闲终究发现自己不能当一个旁观者。
大辰太弱!
无论是商业、农业、手工业,总之各行各业都是一副百废待兴的模样。
老百姓们在生死的边缘挣扎,他们的命,完全被老天爷所掌控。
他们没有丝毫防范灾荒的能力,一旦老天爷不赏脸,他们只能等死!
而大辰的财力完全没有办法去应对这样的灾荒,就算是皇上,也只能眼睁睁的去看着。
就算是大辰的商人,除了那些大商贾之外,许多的商人也仅仅是求个温饱,尤其是行商,若是运气不好碰到了土匪,落下的也是一个家破人亡的悲惨下场。
而大辰官府机构却有些臃肿,官员们的俸禄也并不高,就算是两位宰相,他们的月俸也就五十两银子,这是在长安,长安居,并不易!
所以如果不再袖手旁观,许小闲接下来要做的事很多很多。
这些事就这样压在了他这个摄政王的肩膀上,沉甸甸的,但并没有压弯他的腰。
来到了云安宫,云娘已经做好了一桌饭菜。
看着许小闲走来,云娘心里忽然一疼——
在凉浥县见到他的时候,他的脸上时常都充满着阳光充满着笑容,可自从儿子当了这摄政王之后,他脸上的笑容一天比一天少了。
今儿个更是一缕都没有。
他一脸肃然的模样,就连走路似乎都在思考事情。
许小闲确实在思考事情,他踏入了西厢房的时候才忽然醒过神来,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
“娘!”
“你这孩子,怎么能这么不顾及自己的身子!”
云娘迎了过来,伸手拍了拍许小闲身上的雪,又道:“这都戌时了,快进来烤烤火,娘去将饭菜再热一热。”
云安宫而今没有一个宫女下人,云娘将这些人全部遣散,因为许小闲依旧不愿意让外人知道他的身世。
云娘穿着一身素色的棉袍,围着一张碎花布围裙,和一个家庭主妇看上去没啥区别。
此刻她极为利索的将桌上的菜收入了厨房,许小闲坐在了暖炉旁并没有去帮忙。
母亲想做这些,尤其是给自己去做。
这是母亲每一天的乐趣,她似乎希望用自己的手做出来的饭菜,缝出来的衣物,以及最诚挚的关怀来弥补这十九年来对许小闲的亏欠。
没多久,又一桌热腾腾的饭菜端了上来。
云娘的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向许小闲招了招手,“儿啊,来,吃饭,肯定饿坏了!”
许小闲欢喜的坐下,云娘一个劲的给他夹菜:“多吃点,今儿个我去问过稚蕊,她说你的嘴很挑……娘没觉得呀,会不会是你不好意思说?”
“我是你娘,你想吃什么就给娘说,如果娘做的味道不好你也给娘说,娘能改。”
许小闲心里忽然升起了一抹温暖,对于这个娘,他是喜欢的,这种喜欢来自于云娘的那种令人亲近的自然的感觉。
喜欢不代表接受。
娘应该是那种血肉相连的感觉,之前许小闲是没有这种感觉的,但这时候他忽然觉得有了,虽然还是很淡,但确确实实是那样的感觉。
“娘,其实我也不挑嘴,反正你做的菜儿都喜欢,来,娘你也多吃点!”
这是许小闲第一次给云娘夹菜,令云娘差点感动得泪流满面。
她别过了头去,没有让儿子看见自己微红的眼眶,此刻,她觉得这便是这一辈子最幸福的时刻了。
这顿饭母子二人在其乐融融中用完。
云娘没有马上收拾桌子,而是将许小闲唤到了茶台前。
她煮上了一壶茶,对许小闲说道:“娘其实知道大辰的问题很多,你父亲生前回来也经常提起,却无可奈何。娘在想啊,你现在刚刚执掌大辰,恐怕最缺的是能用的人!”
“朝中的这些官员娘也有一些了解,若是论勾心斗角,他们肯定是很厉害的,但若是论做事……恐怕绝大多数的人都不堪重用!”
这便是许小闲现在无法将诸葛先生的那本小册子公之于众的最大原因。
若是按照这本小册子去查,朝中一半以上的官员都将落马,虽然朝廷的官员能够精简,但一家伙也不能没了一半呀!
所以他今儿个说了明年春末开恩科,其意就是为了取一批有用的官员。
但从恩科取来的官员都是年轻的学生,他们必须去基层历练,长安城里,他依旧没有可用之人。
此刻听母亲一针见血的指了出来,许小闲点了点头:“是啊,所以儿子明明知道大辰重病,却不能用一剂猛药。”
云娘为许小闲斟了一杯茶,却笑道:“我儿也不要担心,你父亲在世的时候倒是留下了一批很不错的官员。”
许小闲一怔,便听云娘又道:“他知道自己不久于世,所以当初以左相严宽为首的那批人弹劾了许多的官员,这些官员几乎都是能臣,你父皇是知道的,但他依旧将这些大臣给下了大狱或者罢了官。”
“他说……这些人要留给未来的皇帝去提拔,而今你弟弟回来还有一些时日,娘这些日子在想,就算是唐不归回来,这大辰依旧主要还是靠你来治理,那么这些人为你所用比为唐不归所用更好!”
许小闲眼睛一亮,对唐无妄改观了少许,“娘可有这些人的名册?”
“不在娘这里,在御吏台童安若童大人的手里!”
“……童安然是个怎样的人?”
“一个喜欢喝酒的孤寡老头子,深得你父亲信任。”
“他住在哪里?”
“无家,就住在御吏台的官署里。”
“那孩儿这就去见见他。”
“……这么急?”
“也有一些别的事要和他聊聊。”
……
……
许小闲带着严公公、冬十五和叶知秋在这风雪中又出了门。
他说也有一些别的事,确实是有一件重要的事需要和这位御吏台的童大人好生聊聊。
虽然今儿个苦口婆心的向六部尚书和两位宰相说了那么多,但说归说具体做的怎样这就很难说了。
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这种事前世见得太多,这自然不能将希望寄托于他们那可怜的责任心上。
御吏台负责百官监察,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部门,但许小闲这些日子了解下来,好像这个御吏台在大辰并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
唐无妄当政时候,御吏台所做的事多为对各地官员的考核,似乎仅仅是考核,偏偏这样的考核在许小闲看来又是最大的漏洞。
比如曾经凉州刺史曹不动,这厮居然在凉州任上的那几年考评都是优!
这显然就是御吏台考核官员和地方被考核官员的勾结,这种事,在前世也屡见不鲜。
许小闲来御吏台见童安若,一来是娘认为童安若这人很是公正廉明,二来是寻思如果御吏台从上到下已经腐朽,他就要重建御吏台,用自己的人!
一切得等见见这位童大人再做决定。
第六百八十一章 醉眼看世界 上
御吏台位于皇城的西北角。
那是一处毫不显眼的四合院。
夜已深,雪很大,那处四合院很黑,许小闲并不能见到这四合院真正的模样。
在严公公的引领之下,许小闲带着冬十五和叶知秋推开了那扇虚掩的门,抬步走了进去。
严公公掌着一盏灯笼,此刻提高了少许,隐约中可以看见这院子中有一颗很大的树。
看不清是什么树,但树的那头却透出了一抹淡淡的红芒。
那是一处二层的阁楼。
那红芒就从那阁楼的窗棂间洒出,给这漆黑冰冷的院子增添了一抹温暖的色彩。
许小闲一行走入了那阁楼中,踩着木制的楼梯,来到了二层楼上。
不大的房间。
一小床。
一矮几。
一暖炉。
一烛火。
一背影。
一叠花生米。
一火炉上温着一大壶的酒。
窗棂紧闭,烛光满屋,酒香满屋,孤独满屋。
他是大辰御吏台御吏大夫童安若!
他盘膝坐在窗前的矮几旁,就着烛火,嘴里嚼着花生米,一手持一书卷,一手端着一杯酒,此刻有些诧异的回头。
那双已然花白的眉微微一挑,那双略显浑浊的老眼忽然一亮。
他一口干了杯中的酒,放下酒盏,咧嘴一笑,“我以为你忘记了大辰还有一个御吏台。”
许小闲站在了他的面前,也盘膝坐了下去,伸手抓起了一撮花生米丢在了嘴里,咯嘣咯嘣的嚼着。
“不太脆,放的时间太久了一些。”
“牙不好,喜欢吃软一点。”
“状元红?”
“嗯,先皇知道老夫好这一口赏的,不多了……听先皇说这玩意儿是你酿造出来的?”
许小闲点了点头,取了一口酒杯,拎起火炉上的酒壶给童安若斟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他仔细的尝了尝,“煮过之后味道就淡了许多。”
“胃寒,华神医说只能喝温酒。”
“但失去了酒中真谛。”
“没有法子,老夫必须多活一些日子,所以得遵医嘱。”
顿了顿,童安若那张老脸又露出了一抹笑容来:“现在可以不听华神医的了,还有一壶尚未开封,就在那床下,你去取来。”
“不用,还是喝这温酒。”
“不是失去了酒中真谛么?”
“我希望你能活得更久一些!”
童安若一怔,那张老脸上被风霜刻画出的无数的褶子在此刻如花一般的绽放开来。
“好,既然摄政王希望老夫能够活得更久一些,老夫一定要努力的活得更久一些。”
“干了这杯酒,咱们说正事。”
“干!”
二人举杯,双手一拱,同喝了一杯酒。
“本想等四皇子归来,但现在看来有些来不及了,故而深夜来见您。”
许小闲又拎壶斟酒,童安若看向了许小闲,问了一句:“可下定了决心?若是心里还有迟疑,摄政王可喝了这一杯酒就离去。”
“原本是没有下定决心的,但今儿个闲着无事看了一些折子……颇有感触,于是就下定了决心。”
“摄政王准备从何处入手?”
“若是你不嫌弃,叫我一声少爷,我觉得比叫我摄政王更好听一些。”
“……少爷,准备从何处入手?”
“从我自己入手。”
童安若一怔,他一直在这里等着许小闲!
唐无妄驾崩之前的第三天,让严公公给他送来了一封信,在这封信中,唐无妄对许小闲大为改观,他没有因为许小闲率兵攻占长安而生气,反而在信里说要将大辰交给许小闲!
这大辰是许云楼和唐无妄共同打下来的,唐无妄认为许云楼的儿子许小闲比他那几个儿子加起来还要厉害。
若是许小闲继位,大辰必然走上繁荣昌盛之路。
这是唐无妄想做却花了十八年也未曾做到的,他将这一希望寄托在了许小闲的身上。
但许小闲却明确的拒绝了他!
许小闲不愿当皇帝,故而唐无妄在留给许小闲的那道传位圣旨上空其名、任其填。
童安若此前绝不相信有人能拒绝这至高无上的权力。
他在等。
等许小闲在那道旨意上填上他自己的名字。
但他未曾等到。
从得来的消息中,这位大辰年轻的摄政王对权力似乎毫无兴趣。
他偶在宣政殿上听听,却仅仅是听听。
他偶在御书房里坐坐,也仅仅是坐坐。
他不问国事,甚至和诸多的大臣都不接触……这令童安若想了许多,想来想去,结论是这位爷当真想走,绝不想留。
那么他若是真有了离开之意,他定然就不会来这小院子的二层楼。
但今儿个他却在深夜而来,这自然意味着他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他就将去正面面对而今大辰之现状,故而他问了那一句你准备从何处入手。
许小闲却回了他一句从他自己入手……
“此话,何解?”
“我手里有一神物,能亩产四五千斤,能当主粮。”
童安若大吃一惊,他老眼一紧,难以置信的看向了许小闲,许小闲举起了酒杯,又道:“不用怀疑我说的任何一句话,明年春,这土豆将在大辰条件最艰苦的地方大量播种。”
“后年,它就能在大辰全国各地播种!”
“所以大辰的粮食问题,将在后年得到彻底解决。名以食为天,我将在两年之内解决大辰百姓的吃饭问题!”
“此其一,值不值得干一杯!”
“值!值得干一壶!”
“不行,先干一杯,等两年之后,你亲眼看见这一切变成现实咱们再干一壶!”
“好!”
二人又干了一杯酒。
许小闲斟酒,又道:“今儿个在御书房我见过了六部尚书和左右二相,我将五大世家所有人的人都放了……”
童安若又吃了一惊:“不是应该趁着这时候将他们彻底掀翻么?”
“没必要,因为在商业上,他们就算是合为一体,也不是我的对手!”
“我将在接下来的一两年中建立诸多的国家作坊,生产品质更高的白盐、也生产质地更好的丝绸,以及更价廉物美的棉麻,还有更坚固耐用的铁器等等!”
“这些商品中的大部分将销往别的国家,比如魏国或者景国云国,因为大辰太穷,急需要银子!”
“我将把我所掌握的绝大部分技术贡献给大辰,我相信在两年之后,大辰的商品能够行销所有国家,就像这状元红一样。”
“此其二,用商业来富民也富国。”
“这值不值得又喝一杯?”
第六百八十二章 醉眼看世界 下
童安若毫不犹豫的和许小闲又喝了一杯。
对于百花镇在短短半年时间所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他是知道的。
他用过百花玉纸,也用过百花蚊香,还吃过百花饴糖,喝过百花状元红。
他知道百花纸业而今早已击溃了章氏纸业,仅仅是因为产能的原因,百花纸业距离占领全国市场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
但现在他是大辰的摄政王!
如果他动用国家的力量成立大辰国家纸业,那么在极短的时间里,他就能凭借着先进的技术,价廉物美的商品,将章氏纸业彻底击溃!
他既然能够将六大世家之一的章氏击溃,也必然能够将其余五大世家击溃——
不用发动战争。
不用费一兵一卒。
有了国家为后盾,他当真能大展拳脚做出一番大事业来!
六大世家自然被淘汰,要么转型,要么消亡,要么参与到这一竞争之中,在可见的时日里,他们或将成为过往的历史。
童安若拎起了酒壶,为许小闲斟了一杯。
“在军事上,五大侯府将不再存在,我会重建大辰五大军区!”
“所有的训练方法都将采用我百花特种部队的训练方法,兵不会太多,但我能保证每一个兵都是精兵!”
“所以五大军区,常备军力,各自只有三万人。他们将接受最严苛也最科学的训练,他们将装备上和百花特种部队一样的武器,人员缩减了八成,但战斗力却会提高十成!”
“这才是我希望的大辰士兵该有的样子,到时候,我会要回漠北三州!”
“此其三,以精兵利器强国,值不值得再喝一杯?”
“值!老夫敬少爷一杯!”
二人再饮一杯。
“我说的这一切,是基于一个稳定并高效的朝廷,这就是我深夜来访的原因。”
许小闲从怀中取出了诸葛先生给他的那本小册子,递给了童安若,“御吏台,未尽其责,你当罚酒三杯!”
童安若接过这小册子翻开来看了一眼,随后将这小册子放在了矮几上,苦笑三声,“当罚三杯!”
他连干了三杯酒,许小闲却俯过身子追问了一句:“为何?”
为何御吏台会变成这个样子?
为何你童安若明明知道大辰之病,却毫无反应?
为何唐无妄如此信任你,你却没有约束御吏台的官员们,以至于他们和地方的官员同流合污。
这是发至灵魂的拷问。
若是童安若给不了许小闲一个完美的解释,那么在许小闲的心里,这位父亲极为信任、母亲推崇备至的老臣也不过如此。
他已经明明白白的回答了童安若的问题,现在轮到他来问问他想要知道的问题。
童安若怅然一叹,转头望向了窗棂外漆黑的夜空,沉吟片刻才收回了视线,看着许小闲极为认真的说道:
“我擅泳,我自小生活在长安,原本的家就在溪老坊,背后有一条小河,它叫溪老河。”
“虽然溪老河是条小河,其实这是指的它的宽度。它不宽,水却很深,可行小舟。应该是从四五岁开始吧,每年夏天,溪老河就是我们那样的孩童的乐园。”
“自幼我就是一个好强的人,溪老河练就了我很不错的水性,我成了那一群孩子里面游泳最厉害的那个人。”
许小闲仔细的听着,眉间微蹙,不知道童安若说这样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自然没有打断,继续听童安若娓娓道来:
“记得大致是十八岁那一年秋闱,我中了举人,在庆贺了一番之后邀约了三五好友再游溪老河。他们对我提出了一个要求,说我既然水性如此只好,自然需要增加一些难度,于是……”
“他们用绳索绑住了我的手脚。”
“我以为我能够在河中挣脱这些绳索的束缚而抵达彼岸……”
童安若苦笑一声摇了摇头,“结果当然是差点被淹死!”
“此后余生,我屡屡差点被淹死,当然不是在河里,而是在官场。我用了三十年的时间,才真正的明白了官场的水,比溪老河的水来的还要深流的也还要急。”
“哪怕是大辰建国之后,我本以为这一次能够畅游一番,但依旧还是太天真了。”
“作为臣子,老夫不去评价先皇的功过是非,老夫也知道先皇的手脚其实也被束缚住了。”
“所以在大辰十一年,老夫就辞去了右相之职来到了御吏台任了这御吏大夫一职。诚如你刚才所言,御吏台未尽其责,老夫知道,皇上也知道。”
“老夫在御吏台这七年的时间里只做了一件事,弄清楚了大辰各级官府那些官员的品性和能力,这些先皇也知道。曾经查办过一次,这就是大辰十三年的那场吏治风波。”
“因为大辰的官员走举荐之路的最多,他们和朝中的许多大员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些大员的背后,又和六大世家或者五大侯府有着盘根错节的关系。”
“十三年前的那次吏治整顿,仅仅持续了三个月,却引起了强烈的抵抗。”
“朝中许多的官员上书皇上,言说此举若是继续下去,定会动摇大辰之根基。也言说人无完人,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最后这场吏治整顿就这样无疾而终,皇上和老夫喝了一夜的酒,都醉。”
“就是在这二层楼上,他说……力不从心……他说他要做的最重要的是稳住大辰的江山,将这些事留给后人去解决。”
“你而今是摄政王,老夫想,这江山不是你的,你或许不会被束缚了手脚,若是你刚才的三个主张能够得以实施,或许能破开那张网。”
“我最后还想再试一次,若是你敢挣脱那束缚,老夫就陪你再玩一次,老夫这把年纪了下黄泉也无所谓了,可你才十八岁……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许小闲算是听明白了,这位童老大人憋屈的活了一辈子,他其实已经很清楚的明白了一个道理——黑暗中既然没有光,那就睁开眼睛默默的注视着这黑暗,闭上嘴不再言语,就一壶酒用这醉眼去看这漆黑的世界。
这是逃避么?
在有些人看来是,但在许小闲看来,这也是一种睿智。
童安若举起了酒杯,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我和张桓公是好友,前些日子他也来过这二层楼一次,我们也喝了不少酒。”
“他说……你若是来找了我,那我就不要放弃最后的希望。”
第六百八十三章 希望
希望是什么?
是对未来的期许,也可以说是某个阶段的理想。
老百姓的希望是老天爷能赏脸,一年忙到头能够多收入那么三五斗。
商贩们的希望是生意能够顺顺利利,一年到头能够多收入那么三五两。
学子们的希望当然是金榜题名,寒窗十年,能够一鸣惊人。
许小闲此前的希望是这一辈子在凉浥县舒舒服服的过下去,家财万贯,还有娇妻相伴,如此逍遥一辈子。
但现在他的希望显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童安若这一辈子都希望自己能够挣脱那束缚,他历经离朝而至大辰,他的希望却早已破灭,但还留有少许的余烬。
就像这矮几上的烛火一样,虽然很是微弱,但终究还未曾熄灭。
他在等。
自从大辰十三年在绝望中从大辰右相的位置退下之后,他便任由这绳索栓住自己的手脚,不再挣扎,也不再折腾。
他曾经将希望寄托在唐无妄的身上,他为唐无妄出谋划策,于漠国一战安定了南疆,嫁二公主唐鱼与云国太子,两国结成了姻亲,暂时安好。送五皇子唐不归与景朝为质子,算是稳定了东边。
他招揽了离朝时候的大量能臣,撑住了大辰建国后摇摇欲坠的江山。
然而,大辰依旧有许多的问题未曾解决,这些是根本性的问题,是涉及到大辰江山是否能够稳固的问题。
若是要解决这些问题,会革掉许多人的命。
唐无妄终究退缩,他终究无话可说。
于是,他来到了这御吏台的二层楼上,闭上了嘴,却擦亮了眼。
御吏台有他的心腹七十二,这些人并没有参与对百官的考核,仅仅是在默默的监察着,收集着大辰各个地方官员们的是非功过。
他将这些收集来的信息整理成册,撰写了此刻放在许小闲面前的这本厚厚的册子,许小闲的视线落在这本册子上,上面写着三个字《余光记》!
“你可以把它当做一本官场小说来看,许多人演绎了许多的故事,这些故事其实挺有意思,有的人肆无忌惮、有的人耀武扬威,有的人小心翼翼,也有的人兢兢业业。”
“大辰有九府、二十七州、一百零八个县郡,从上到下有官员四万三千六百七十余人。其中,走举荐者而入官场的有足足四万!故而先皇终不能动。”
“这其实不是主要的,在老夫看来,最为严重的就是贪墨!一窝一窝的贪墨!”
“御吏台这些年监察了所有的官员,花费了极大的代价,最终所得便在这本《余光记》中。触目惊心啊!”
“十八年大辰,四万三千六百七十官吏,贪墨者……达到了三万八千之数!真正为民之官吏,仅仅只有八千余人!”
“他们已经拧成了一股结实的绳索,你真的能破么?”
“那就砍上几刀试试!”
……
大辰十八年腊月二十。
这一场大雪已经纷纷扬扬的下了足足三天,天空依旧是铅灰色的,看来这大雪还没有要停下的迹象。
许小闲站在御书房里的那面墙前,仔细的看着挂在墙上的那幅巨大的大辰地图,才知道大辰并不是太大,也才知道歙州那地方究竟在那里。
它在大辰的西南边,与宣州交界,但阎文山上书的那折子里所写的恐会遭灾的歙州以北的十二县郡距离宣州却有些远。
这年头就算是官道也崎岖不平,何况那十二县郡还都是丘陵地貌。
路难行啊,就算章泽相让人从宣州送救灾的物质过去也需要很长的时间。
恐怕真会死很多人!
思忖片刻,许小闲招呼了一句:“严公公,”
“奴才在!”
“去将罗三变、姜之涯、冬十五、罗灿灿请来。”
“奴才这就去。”
许小闲坐在了茶台前,煮上了一壶茶,脸上的神色很是严肃。
他已经看完了童安若给他的那本《余光记》,更加深刻的意识到了大辰之腐朽已至根部。
吏治的整顿迫在眉睫!
而这样的整顿却不能从县郡开始,那些都是根须,主干就在这庙堂之上。
所以这第一刀,必须劈在长安的皇宫里。
片刻之后,罗三变率先来到了御书房。
他抖了抖身上的雪,来到了许小闲的面前。
“少爷!”
“坐!”
“谢少爷!”
“有个事得交给你亲自去做!”
罗三变心里顿时一喜,攻下长安之后,许小闲没有了声音,这令罗三变心里有些忐忑——
自从选择了跟随许小闲之后,他当真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许小闲的身上。
当许小闲攻破皇宫,占领长安的那一刻,他的心里是极为欣喜的,他知道自己这一宝算是真正押对了!
他希望许小闲能够登基为帝,那么他自然会受到重用,起码不会再是一县之县令了。
却没料到许小闲他居然拒绝了当皇帝!
失望之余,又庆幸许小闲当了大辰的摄政王。
他在焦急中等待,等待这位摄政王能够想起自己,这一等就等到了今日,摄政王总算是召见自己了。
“少爷只管吩咐,上刀山下火海,小人万死不辞!”
许小闲乐了,“倒不至于上刀山下火海,但此行却极为重要!”
罗灿灿一怔,许小闲说的是此行,这么说自己还是没法留在这中枢了?
“但凭少爷差遣!”
罗灿灿以为自己会去某个州当个刺史,却没料到许小闲说出的话令他大吃一惊——
“你去一趟歙州,以钦差的身份,但这一身份不能公布,你需要暗访!”
“给我去歙州以北十二县郡用你的眼亲眼看看,那地方今岁的这场雪灾,究竟死了多少人!”
“这一趟或许会有点危险,所以我会让邱三德带着十个特别兵战士扮作行商与你同行,记住,我还要知道歙州那十二县郡究竟有多穷,各县郡人口几何等等。”
“……”罗三变咽了一口唾沫,他知道歙州那地方。
整个大辰,最穷不过北境之地,而次之则在西南。
许小闲说的歙州以北十二县郡,又是整个西南最贫穷之地!
和曾经的上阳县凉浥县在半斤八两之间,环境极为恶劣,民风也颇为彪悍。
既然那地方发生了雪灾,死多少人倒是其次,怕的却是那些刁民遁入山林落草为寇!
对于罗三变而言,此行是个巨大的挑战,当然也是个巨大的机会。
若是将这件事给许小闲办的妥妥的,那么回来之后,许小闲必然会对自己另眼相看。
短短一瞬间,罗三变得出了这一结论——富贵险中求!
他起身。
躬身一礼。
掷地有声!
“少爷放心,小人定会克服艰难险阻,告诉少爷一个真相!”
第六百八十四章 何以为官
京兆府衙门。
姜之涯给京兆府府尹廖岿然斟满了一杯茶:
“要说起来,下官现在对这位摄政王是愈发有些好奇了。”
廖岿然端起茶盏,笑问道:“怎么个好奇法?”
“他是在冬月十五攻入长安占领长安的,这转眼就过去了月余。”
“在这月余的时间里,他几乎没有过问过大辰的政事,当真是毫不关心的那种。父亲曾说他无志于这皇位,只不过是在为四皇子唐不归守着这江山。”
“但在三天前,他首次召见了六部尚书以及父亲和严相,依旧没有过问大辰的政事,却提出了明年开年他要实施的第一个治国之策!”
“更为奇怪的是他没有将六大世家给赶尽杀绝,反而还放了关押着的其中五大世家的那些人。”
“他说,要增加商业税收,彻底免除农业税……”
姜之涯悠悠一叹,“父亲说这可能是一条正确的路,但摄政王似乎来的太迫切了一些。”
“毕竟而今之大辰,最大的祸其实是**。父亲以为他提出的来年春举行恩科废除举荐是一手妙棋,因为大辰的官场确实黑成了一团。”
“父亲觉得他应该徐徐图之,大辰病入膏肓,当从下而上大换血方可治疗。而一切的变革,都应该在换血之后再去布局。”
“但他而今所作似乎是要双管齐下……这恐怕会引起一些动荡来。”
“尤其是现在户部依旧掌握在章泽相的手里,兵部依旧掌握在潘北慕的手里,吏部也依旧掌握在梅长林的手里。他虽然通过恩威并施之法震慑住了这三位尚书大人,但未来必然会再起冲突!”
“他虽然控制住了长安,但他并没有控制住整个大辰!”
“尤其是九府二十七州的那些大吏们,他们若是对这位摄政王的话阳奉阴违……恐怕够他手忙脚乱喝一壶的。”
廖岿然仔细的听着,他端起茶盏了呷了一口,咧嘴一笑:
“我倒是对他不当皇帝更感兴趣……你说,十年寒窗为的是金榜题名光宗耀祖最终求的是一官半职。他辛辛苦苦占领了长安,却偏偏又不是为了当皇帝……闹着玩呢?”
“其实吧,我倒是觉得他若是真当了皇帝恐怕大辰还会变得更好一些。昨儿个夜里张桓公来了我家小坐,和父亲说了许多话,多是说的关于他在百花镇的那些事。”
廖岿然顿了顿,又道:“我在一旁倒茶侍候着,听了张桓公说的他的那些事之后愈发觉得这位爷真不简单!”
“张桓公还说了一件事,他说这位爷在两天前去过一次御吏台,上了二层楼,见了童大人,聊了大半宿……张桓公很欢喜,说他终于愿意挑上这副担子了。”
“他对家父说,恐怕要不了多久,家父会再登庙堂。”
姜之涯微微一惊,廖岿然的父亲廖仲云曾经是离朝的户部尚书,大辰立国之后,童安若被皇上拜为右相,童安若向皇上举荐了廖仲云,皇上拜廖仲云为大辰左相!
大辰十三年,童安若辞去右相之职退居御吏台当了个御吏大夫,大辰十四年廖仲云也辞去了左相之职,离开了庙堂,归隐于廖府,闭门谢客,再没过问世事。
而今童安若已耳顺之年,廖仲云也早已知天命。
许小闲亲自去拜访了童安若这位老臣,还聊了大半宿……童安若可不是个简单的老头子!他深得先皇信任,在那十三年中,和廖仲云并称为大辰两大支柱!
“如此说来,倒是可能出现一个崭新的局面,或许他真能开启一个新的时代!”
廖岿然微微一笑:“治理一个百花镇和治理一个国家并不一样,咱们做好自己的事吧,这烂摊子,且看他如何收拾。”
就在这时,严公公走了进来。
二人彼此对视了一眼,严公公来了,这自然意味着宫里的那位摄政王怕是有事交代。
二人连忙起身行了一礼,严公公还礼,说道:“摄政王有请姜大人入宫。”
……
……
御书房,许小闲看了看坐在面前有些拘谨的姜之涯,笑道:“在凉浥县的时候就听罗三变说起过你。”
“他说你在大辰十六年会试中,四艺甲上一艺甲中位居榜首,殿试再中状元……我看过了你在殿试上的那篇策论,做得不错,所以想问问你。”
姜之涯一怔,大辰十六年殿试皇上出的题目是《论大辰五弊》。作为右相姜上游的三公子,他当然很清楚大辰有哪五弊,甚至知道大辰不仅仅只有五弊。
所以他洋洋洒洒写了出来,当然也给出了对这五弊的自己的看法。
这篇策论深得皇上喜欢,故而点了他为那一年的状元。
他没有料到许小闲居然会翻阅了这些卷宗,如此说来,这位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是真要开始料理大辰国事了。
这当然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姜之涯连忙拱了拱手,“请摄政王问!”
“你在《大辰五弊》的**这一点上提了一个新的看法,言一国之兴当有蓬勃朝气,说大辰朝堂暮霭沉沉,当更多的启用有思想的少年为官。”
“你在选才之弊这一点说举荐之途必然产生结党营私,当广开科举取天下之仕。”
“这些想法都很不错,我要问你的是……何以为官?”
何以为官?
凭什么来当官?
姜之涯一怔,片刻,极为认真的答道:“下官以为,当以德、才、信、智而为官!”
“为官者,首重其德,无论官职大小,皆应该有高尚的品德,如此方不会为外物所侵,方能自正本心,才能够一心为民!”
“其次为才,胸有经世之才,方可有治里一地之良策,能临危而不惧、面对诸事而不慌。”
“再次为信,为官者,当在百姓心中有其威信、也有其诚信。勿以权力而立威,当以诚待民震慑宵小而自威。言行一致,视众人平等而待之,方能政令通达百姓拥护。”
“最后为智,不同的县郡有着不一样的情况,江南富而北境贫,歙州多山而滨州多水,各地不一差距巨大。江南为官,当大力发展商业和手工业,北境之贫,当大力发展农业招揽行商以保百姓之温饱,而歙州滨州之地则要因地制宜,靠山如何吃山,靠水如何吃水。”
“有智者,方能发现治下之长,而取其长,避其短,无荒唐之政令,无烦民之举措,方能长治而久安!”
许小闲眼睛一亮,咧嘴笑了起来。
“晚上,去你家里喝一杯!”
“好!”
第六百八十五章 建军
姜之涯离开了御书房。
依旧风雪漫天,他的心里却充满了喜悦。
这样的喜悦来自于许小闲对他的认同,他的心里有着诸多的想法,比如刚才对许小闲说的那些,以及还有许多他尚未曾去细说的那些。
作为右相姜上游的儿子,他有着明锐的政治嗅觉,也有着对官场诸多弊端的洞察能力。
在父亲原本对他这一生的规划中,他将在京兆府呆上至少十年——
长安京兆府可不是一个简单的衙门,长安城里住的是整个大辰的贵人,任何一起看似不起眼的案子,其背后说不定都有某个高门大阀的影子。
父亲说你能在京兆府混得如鱼得水,那么就有资格站在这庙堂之上了。
姜之涯对此是有些担忧的,他知道官场的这一滩水很深很黑,他担忧的是十年后的自己会不会还是现在的自己?
同流终究会合污,到了那时候,自己还能如现在这样坚守本心,去追求做一个有德、有才、有信也有智的官么?
没有人能够知道未来会怎样。
放眼历史,曾经励志当一名清官好官的官,最终落下个贪张枉法的下场的人也不计其数。
但现在看来这样的情况似乎会出现改变,因为那位年轻的摄政王说他将建立起一个廉洁高效的官府——
或者有些天真,却也值得期待。
他向京兆府走去,得去向廖大人告一个假,回家请母亲张罗一番,毕竟摄政王说了要去他家里喝酒,这当然不是个小事。
……
……
许小闲站在了御书房的门前,望着这白茫茫的天地,脑子里在想着其余的许多人。
这些人他一个都不认识,这些人的名字写在童安若给他的一张纸上,有足足十六个之多。
童安若说这些都是这些年被朝中奸臣弹劾了的官员,他们被先皇所贬,有三人在刑部大牢里,有三人被发配充军去了滨州蛮荒之地,还有十人回到了故乡。
这十人中又有三人本就是长安人,就住在长安城的某个坊市里。
这眼见着就到年节时候了,远地的人得派人去接回来,近地的人,明儿个得亲自去见见。
按照童安若的说法,这十六人都有封疆大吏之能,若是能够再聚在自己的身边,必然会是自己治理大辰的一大助力。
究竟他们有没有这样的本事,终究得看看才知道。
就在许小闲如此想的时候,风雪中走来了两人,他们是罗灿灿和冬十五。
“这狗曰的天,这雪比咱们北境也小不了哪里去嘛!”
罗灿灿抖了抖衣裳,骂骂咧咧的抱着他的剑踏入了御书房。
冬十五看着许小闲嘿嘿一笑,“月儿她们究竟什么时候到?”
“应该快了吧,我派了关山带了五百人去迎接,按照时间算大致也就这几天了,只是这场雪怕是又会耽搁一阵子,年前总是能到的……来,都坐。”
三人坐在了暖炉旁,许小闲瞧了瞧两人,问道:“南山猎场那边弄得如何了?”
这是前些日子许小闲交给他们的任务。
南山猎场位于长安城以南大致十里地,南山并不高,但南山下的那一片皇家猎场的面积却很大。
那是离朝时候就存在的,据说曾经里面还放养过猛虎野狼熊瞎子这些猛兽,到了大辰之后,这地方就算是荒废了,因为大辰太穷,根本就没银子去养这些玩意儿。
所以那些猛兽都跑去了南山上,南山下那偌大的猎场就闲置了下来,但曾经的那些看守猎场的房舍依旧在,还很多,所以许小闲决定将那地方给利用起来。
攻入长安城,百花特种部队死了两千三百人,他必须尽快重建属于自己的军队,这件事放在了所有事的前面。
“已经全部按照百花镇训练基地的标准弄好了,我们的人都在那里。”
“好,接下来你们听着……”
许小闲给二人斟上了一杯茶,很是认真的说道:“从谢荣光的那些刀骑以及曾经的皇家刀骑里面选人,以我们剩下的两千二百人为基础,重建特种部队……”
“百花特种部队这个名称不再适应而今之形势,故而这一支特种部队我命名为大辰陆军第一军!”
“一军为三万人之数,下设三个师,每一师一万人,师下面以旅为单位,设五旅,每一旅两千人,再下为团,就和咱们百花镇的编制一样了。”
“罗灿灿为第一军军长,负责第一军的筹建和训练之事!”
“你要在咱们的人里面选出一万五千之数,再从谢荣光的刀骑和皇家刀骑里面选出一万五千之数,将所有人混在一起,分编到各师去!”
“至于其余将领……你要去发掘适合担任将领的人才,到时候一并告知于我。”
罗灿灿大喜,在凉浥县,他的第一师可比百花特种部队矮了足足一头,最好最先进的武器必然是优先配备给百花特种部队的,自己的第一师只能等百花特种部队都装备完了才轮的上。
现在好了,老子是大辰第一军的军长了,那么往后这武器装备的配给肯定老子是第一个!
“好!”
罗灿灿一脸欢喜,俯过身子:“少爷,我保证在年节之前将这事办妥!”
“行,我等你消息。”
说完这话,许小闲看向了冬十五,这位才是许云楼正儿八经的儿子!
“我们入长安一战,谢荣光的三万刀骑死了一半,剩下一万五,皇家刀骑倒是没有多少损失,依旧有三万之数,这就是四万五千刀骑!”
“接下来交给你的任务就是从这四万五千刀骑里面挑选出三万人,由你来组建大辰陆军第二军,如何?”
“……好!”
冬十五终究还是迟疑了一阵子,因为他也知道他的父亲才是许云楼,他还知道父亲谋划了此局,意图让许小闲和唐无妄父子相残。
这些日子他的内心是苦闷的,在凉浥县和许小闲相处了那么久,虽然许小闲将他称为小师叔,但实际上二人情同兄弟。
对于自己的这个父亲,他心里的感受颇为复杂,因为云水别苑的那把火居然是父亲派人来放的,他居然想要自己和母亲死在那场火灾之中……这是冬十五绝对不能接受的。
所以他没有丝毫的心思想去寻找他的父母。
他觉得与其那样,不如依旧是个孤儿还更好一些。
这些日子他担心许小闲会和他生出了隔阂,本寻思等开了年就离开京都,去凉浥县,去打铁,去过那属于自己的一个人的平淡的日子。
此刻许小闲居然任命了他为第二军军长,统御的还是父亲曾经创下的刀骑……
“你、你不担心么?”
许小闲咧嘴一笑:“你是我的小师叔,依旧是那句话,若是你想当皇帝,你就是大辰的皇帝!”
“我不想!”
罗灿灿一脸懵逼,“你们在说啥?”
许小闲瞪了罗灿灿一眼,“叶欢欢现在在哪里?”
罗灿灿垂头,抱剑,骂骂咧咧的离开了御书房。
第六百八十六章 姜府夜宴
姜府张灯结彩。
大辰摄政王许小闲今儿个晚上将到右相姜上游的府上喝酒,这个消息当然没有走漏出去,但姜府上下却早已知道。
府上数十号的下人们在主母的率领下,花了足足一下午的时间,将府上重新收拾了一番。
腊月初八才清扫过一次,这腊月二十又收拾了一次,显然姜之涯的母亲姜常氏对此极为重视。
姜之慧看着那些原本应该在年三十晚上才挂上去的大红灯笼撇了撇嘴,她的心里虽然对许小闲的能力极为崇拜,但这不妨碍少女对这位摄政王的鄙视之心——
三公主唐若曦不远千里跑去凉浥县会情郎,在凉浥县的时候二人当真相敬如宾,本以为这事儿就这样成了,许小闲也来到了长安,本以为这事儿很快也就要办了。
可当许小闲再杀回长安,成了这大辰的摄政王之后,情况似乎发生了变化。
唐若曦脸色的笑容没有了!
虽然唐若曦说是在怀念父亲,但对于经常入宫去公主府里陪伴唐若曦的姜之慧而言,她依旧看出了一些端倪。
许小闲极少、不是,许小闲这些日子压根就没去过公主府!
他倒是经常在云皇后那里用饭,但反过来三公主却也极少再去云安宫了。
二人似乎在刻意的回避着彼此。
这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姜之慧自然并不知道,故而她总是会联想许多,其中她觉得最有可能的是曾经那个凉浥县的小小子爵而今突然翻身当了大辰的摄政王!
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摄政王啊!
何况现在他上面的那个人还没有!
他尾巴翘到了天上去,他看不上三公主唐若曦了!
姜之慧当然为唐若曦鸣不平,就算你许小闲是摄政王又怎样?
大辰三公主的身份还配不上你了么?
听说他要将季月儿接到京都来……凉州刺史的女儿他都没有抛弃,为啥会抛弃了三公主呢?
三公主的美貌并不逊色于季月儿,许小闲这家伙怕是被南飞的雁啄瞎了眼!
今儿个他既然要来府上做客,本姑娘倒要好生问一问他,给三公主一个公道!
许小闲在入夜时分如期而至。
叶知秋架着马车,停在了右相府的门口。
许小闲下了马车,便看见那门口亮起的大红灯笼下站着的姜上游和姜之涯。
姜上游带着姜之涯上前三步,躬身一礼:“少爷。”
“久等了。”
“下官也刚好出来。”
许小闲看了看姜上游肩膀上的积雪微微一笑,他伸出了手来,为姜上游将那些积雪拍去,“我这个人其实挺随便的,若是往后我再有来你家里喝酒,你无须在这外面等我,我自会叩门。”
“……下官记住了。”
姜之涯微微一怔,不知道许小闲说的这句话是真是假。
朝中的官员他见得多了,也跟着父亲去别的官员家里去的多了。
父亲以右相之身份去别的大臣的家里,那些大臣也会如此一般在门口候着,谓之……尊重。
其实是官大一级压死人!
“少爷请进!”
姜上游带着许小闲跨入了这扇大门,走入了前花园,又跨入了一道月亮门,进入了内院的抄手回廊。
再向前,便是用餐的西厢房。
就在此刻,一个女子的声音陡然响起:“许小闲,你给本姑娘站住!”
许小闲一愣,这声音熟悉呀!
姜上游一听,顿时吓了一大跳,而姜之涯已经一个健步冲了过去,将刚刚从西厢房出来的妹妹的嘴一巴掌给捂住。
“呜呜,”姜之慧拼命挣扎,终于露出了小嘴儿,“许小闲,呜呜呜……”
姜之涯又捂住了她的嘴,低声呵斥了一句:“闭嘴!你疯了!”
“呜呜呜……我没疯,许小闲……呜呜呜……”
姜上游将摄政王要来府上赴宴这件事当成了目前最重要的事情在办,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自己的女儿会在这时候跳了出来。
“来人……!”
几个家丁跑了过来,许小闲却笑了起来:“慢!”
“下官治家不力,小女惊扰到了摄政王,还请摄政王恕罪!”
“哪来那么多的罪?姜之慧呀,我们在凉浥县相处了不少日子,都是熟人,放开她吧,她这么急肯定有话要说。”
“……这,”
“姜相,当官的,一定要听民言!要知道民的心里想的是什么,要明白他们的述求是什么,我们才能根据他们的需要去做出相应的策略。”
“我大致知道姜小姐想问什么,放开她吧。”
姜上游迟疑三息,挥了挥手,家丁们退了下去,姜之涯也很是惊讶的松开了手。
姜之慧喘息了几声,一手叉腰一手指向了许小闲,姜上游连忙“咳咳”咳嗽了两声,极为严厉的说道:“想说什么,进房间里再说!”
“……哼!”
姜之慧转身进入了西厢房,姜上游这才又连忙道歉,极为忐忑的带着许小闲也进入了西厢房,姜之涯赶紧关上了门。
“许小闲!”
“你瞧瞧,还是和在凉浥县一样的性子,你就不能向若曦学学么?文静,知道不?要学会文静!”
姜之慧双眼一瞪,“哟,又教训起我来了?今儿个本小姐就没法文静!我问你,你准备什么时候和三公主成婚!”
许小闲摸了摸鼻子,这泼辣女子果然是问的这个问题。
姜上游和姜之涯父子俩极为紧张的看着,生怕这位摄政王翻脸降罪下来,生怕这右相府受到灭顶之灾。
可许小闲却笑了起来。
“有些事你不知道,我本来呢也没打算公之于众,不过既然你问了,我自然得告诉你,你和你们都记住要守口如瓶。”
一旁的叶知秋以为许小闲会如实说出来,却没料到许小闲说的并不是那真相——
“先皇大行前夜,独召我陪伴于病榻之前。”
“先皇说……他有一个遗愿,希望我能够认皇后为母亲,因为他担心他走了之后云皇后会很是孤独。”
“我若是不答应,这便是对先皇的不忠。可我若是答应,在名义上我也就成了云皇后的儿子,和唐若曦便是兄妹,我问你,面对先皇那临终遗愿,我是该答应呢还是不答应?”
“……”
姜之慧目瞪口呆。
姜上游和姜之涯也瞠目结舌,才知道许小闲已经认了云皇后为母亲。
难怪他要治理大辰了。
想来这也是先皇的遗愿。
叶知秋撇了撇嘴,腹诽了一句:“这小子,说谎不带脸红的!”
第六百八十七章 预谋
姜之慧离开了西厢房。
她站在了大雪中,看着那些大红的灯笼,对许小闲的那个解释没有丝毫怀疑,对唐若曦的结局只能望雪兴叹。
哪怕许小闲和唐若曦没有血缘关系,但他们名义上已成兄妹。
这莫非就是命运的作弄?
要是许小闲没有来京都该有多好,若是先皇没有将许小闲逼出长安又该有多好。
难怪三公主日渐憔悴,哎……!
……
西厢房的门又关了起来。
四人围坐,叶知秋当然也坐在了许小闲的身旁。
他的责任是保护许小闲的安危,但他同时又是许云楼的师兄,如果许小闲是许云楼的儿子,他理所当然应该保护好许小闲,可许小闲却不是,他是唐无妄的儿子!
这些是长公主告诉他的。
长公主说你知道这真相更好,你愿意杀了他那便杀了,你愿意保护他,那便用心的去保护。
叶知秋也知道了云水别苑那场大火的真相,他不相信那把火会是许云楼去放的,因为在当年一同学艺的时候,二人亲如兄弟一般相处了许多年,彼此都知道彼此。
许云楼并不是那样的人!
他重情重义,他有着极高的理想和抱负!不然也没有办法在起兵之后召集到那么多人来跟随着他去打那尚看不见希望的江山。
但长公主信誓旦旦,说这些是诸葛先生说的,他去见了诸葛先生,诸葛先生也信誓旦旦的说这都是真的!
究竟是不是真的,其中还有一个关键人物——阿香!
除非找到阿香,否则,叶知秋便难寻那真相。
所以他对于许小闲的态度不太好描述,这些日子跟在许小闲的身边,他当然能够看得出来许小闲确实有治理大辰之想法和能力。
尤其是那晚在御吏台的那二层楼上,许小闲向童安若说起的那公平……这比许云楼所提出的公平来的更切合实际也切实可行一些。
他想要看看许小闲究竟能不能实现那公平,所以他目前没有了杀许小闲之心。
而许小闲似乎也故意让他听着,在出了御吏台之后,他才知道原来还有阴九藏在那黑暗之中默默的看着。
许小闲唤出了阴九,让阴九留在了御吏台保护童安若。
他将他的命完全交到了自己的手上,那就更不能杀他了。
长公主说多听听多看看,那就多听听多看看。
……
“少爷您那状元红确实买不到,宫里也没有了,只能喝这醉花雕,还请少爷莫要嫌弃。”
姜上游为许小闲斟了一杯酒,又小意的说道:“若是少爷将那状元红也卖至京都,想来也是极为畅销的。”
“生意一步一步的来吧,”许小闲举起了酒杯,“今儿个和姜公子在御书房简单的聊了聊,姜公子颇有见地,能够一针见血的指出而今的某些问题,我很喜欢。”
“咱们先喝酒吃饭,然后……然后有一些事,就需要右相你准备去做了。”
姜上游一怔,既然这需要他去做的事不是在御书房说的,那么这一定是许小闲急需处理的秘事。
秘事就是不宣而谋的大事!
如此便足以说明我姜上游在这位摄政王的心里是值得信任的。
他连忙拱手,“少爷之事,下官必全力以赴!”
“好,干了这杯酒!”
酒席在一片和睦中结束,许小闲没有再说一句关于大辰的事,姜上游自然也没有去提一句这朝中的事。
半个时辰之后,酒并没有喝多少,酒席便在许小闲的示意下结束,三人坐在了茶台前,叶知秋站在了许小闲的身后。
姜之涯煮茶,许小闲这才又道:“前两日晚上,我去了一趟御吏台,和童老大人聊了聊。”
“御吏台将大力整治,咱朝中的吏治也要开始大力整治。”
姜上游一怔,连忙问道:“不等到明年春末恩科结束?”
“恩科所选拔的都是地方官员,而我要整顿的是这庙堂之上。”
“……”这话出乎了姜上游的意料,“摄政王,是不是从下而上会来的稳妥一些?”
“不,”许小闲摇了摇头:“在我看来,由上而下效果更好!”
“树倒方能猢狲散,所以这第一刀,我要砍掉那些猢狲们所依赖的树……从严宽开始!”
姜上游又吃了一惊,他咽了一口唾沫正要说话,许小闲却摆了摆手:“你且听好了!”
“接下来我要你做的是,在八日之后,也就是腊月二十八这一天,今年的最后一次大朝会上,你的人上书弹劾左相严宽!”
“要有足够多的弹劾折子,弹劾的内容务必要详实有力!”
许小闲从怀中取出了一叠纸,放在了姜上游的面前,看了看姜上游目瞪口呆的面容,又道:“关于严宽的罪状,我已经帮你罗列齐了,接下来的这八天时间,就看右相你怎么去安排了!”
姜之涯震惊得无以复加,他这才知道这位摄政王来姜府为的是什么,他看了看那一叠纸上的密密麻麻的字,才知道这些日子这位摄政王并没有真的闲着。
这些罪状肯定没可能是摄政王自己这些日子去收罗的,那么极有可能是他早已让御吏台的童大人在办了。
这些罪状也肯定都是详实的,他需要借助父亲的手将这些罪状给抛出来,然后抓捕左相严宽,接下来肯定是将严宽一党一网打尽。
这对于姜府而言当然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可为什么父亲却如此迟疑?
姜上游确实在迟疑。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严宽!
在这庙堂之上,严宽暗地里的实力比他姜上游强了许多。
严宽和六大世家都有暗地里的往来,每一年的举荐,走严宽门路的人不知凡几。
若是许小闲要将严宽一党一网打尽,这朝中怕是剩不了几个人,朝廷将面临无人可用之局面而陷入瘫痪。
“你怕了?”
姜上游连忙拱手:“下官不是怕,而是担忧。”
“我知道你在担忧什么,”许小闲咧嘴一笑端起了茶盏来,“跟着我走,永远不要畏首畏尾,否则……”
他喝了一口茶,放下了茶盏,站了起来,深深的看了姜上游一眼,冷冷的撂下了一句话:
“我将这朝中所有大臣都杀了,又何妨?”
“摄政王留步,下官遵命!”
“天已晚,告辞。明儿个让姜之涯去户部报道,先任一个户部侍郎吧!”
第六百八十八章 一封信
“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严宽一党?”
在回皇宫的途中,叶知秋问了这么一句。
许小闲沉吟片刻,答了他一句:“毕竟我们不是土匪,家有家规国有国法,借着姜上游的手去办这件事,一来是看看姜上游的态度,二来嘛……也想看看还有没有可以挽救的官员。”
叶知秋架车而行,行于风雪之中,当马车就要抵达皇宫的那一刻,他又问了一句:“真要等四皇子归国将皇位给他?”
“这样是最好的,这些破事劳神费力。”
“……如果四皇子回不来呢?”
许小闲眉间一蹙:“许云楼当真有一支大军?”
……
……
大辰十八年腊月二十二。
景国西部边陲落英城外五十里地的落英平原。
来福带着部队已经抵达这里足足三天了,却未能等到向古护送四皇子唐不归到来。
“这人呢?”
来福就想不明白了,按照时间算,向古早就应该护送四皇子离开了景国。
从大辰东部边境至景国只有一条官路,向古带着三万刀骑,没可能去走小路绕行。
“那么人呢?”
来福又问了一句,孤灯下瞪了他一眼,“你不是派了斥候入城去打听么?急个屁,很快就会有消息传来。”
孤灯下刚说完这句话,她突然站了起来,伸手将来福往旁边一拽,她看向了漫天风雪的落英平原的远处。
来福转身,也看了过去。
就在那风雪之中,站着黑压压的一支不知道多少人的骑兵!
来福大吃一惊,一声大吼:“所有人,上马,准备战斗!”
“等等!”孤灯下呵斥了一声,来福便看见那风雪中有一骑缓缓走来。
缓缓当然不快。
孤灯下和来福一直看着那一人一骑看了很久,那人终于离得近了一些,孤灯下眉间微蹙——
“你留在这里。”
“师祖,你要干啥?”
“我去会会他!”
“师祖,我去!”
孤灯下瞅了来福一眼,鄙视的说了一句:“就你那二品下的身手?莫要以为你块头大力气大,你可不是他一刀的对手!”
“……他是谁?”
“许云楼!”
孤灯下翻身上马,也骑着马慢悠悠向许云楼而去。
风雪中,两骑相遇,停了下来。
许云楼看着孤灯下露出了一抹笑意:“大当家好!”
“好什么好?许小闲果然猜到了你用这些年从兰瑰坊弄来的银子建立了一支大军!”
“他没改姓?”
“没,因为他不想当皇帝,所以那身份并没有公布出去,天下人还是认为他是你许云楼的儿子!”
“哎……”许云楼悠悠一叹,极为感触的说道:“我真没料到他能将这局棋弄成而今这样一个局面……其实我挺佩服他的,他比唐无妄强多了。”
“生子当如许小闲,可惜我许云楼却没那福气!”
“你究竟想要怎样?”
“我想要他当大辰的皇帝!”
“我也想!但他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正是他不恋权势,我很喜欢这孩子,我希望他能够按照他所想的生活去过一辈子,所以……你如果想要杀唐不归,我就试试你从夜雨九刀里悟出的那第十刀!”
许云楼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大当家,若不是我早有了师傅,我本应该称你一声师傅的,所以我绝没可能和你动手。”
“许小闲这小子厉害啊,让你亲自来这一趟,可惜的是他和我都没有料到一件事……景皇景中月又将唐不归给弄回了平阳城。”
“而今唐不归依旧住着昔日的那处院子里,只不过被禁卫给严加看管了起来。”
孤灯下愕然一惊,“景中月为何言而无信?”
“因为景中月派了使者去长安,说要许小闲亲自来接!”
“……这么说,景国将许小闲视为了威胁?”
许云楼点了点头,“如此看来,这小子还当真了不起。”
“你究竟有多少人的部队?”
“五万,依旧是刀骑。”
“驻在何处?”
“龙虎山。”
“……”孤灯下愕然,“你也一直在龙虎山看着你儿子冬十五?”
冬十五是在去岁才离开的龙虎山去了凉浥县,许云楼这些年一直都在龙虎山里,很显然冬十五的一举一动,恐怕都落在许云楼的眼里。
果然,许云楼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一抹慈爱的笑容:“毕竟是我的儿子,看着他慢慢成长起来我这个当父亲的心里也会感到一些欣慰。”
“可你却在十八年前放了一把火想要烧死他们母子二人!”
许云楼垂头,没有去应这件事。
“接下来你想干什么?”
“龙虎山里面我们已经开垦出来了许多的田地,大家伙在山里生活得也算是不错,所以……如果许小闲能够给大辰一个公平,那么我们将一直在山里生活下去。”
这话的另一层意思是如果许小闲没有给到大辰百姓一个公平,许云楼恐怕会再次带着这五万刀骑出山。
孤灯下沉吟片刻,从怀中取出了一封信,丢给了许云楼,“他写的,说如果遇见,就给你。”
许云楼伸手接住了这封信,拆开来一看:
“云楼先生,见信安。
天下没有绝对的公平,你所想的那样的社会是乌托邦的社会,它只能存在于想象中,根本不可能在现实中去实现。
因为人之本性,是自私的!
也因为人之能力是不均衡的。
山有高低,湖有深浅,田有肥贫,无人可平山、可均湖、可抑田,故而所谓之公平,它是相对的!
在我看来,一个有作为的官府所要做的是为天下人创造一个公平竞争的环境,诚如你在长安书院的那石碑上所写的校训那样,不让有钱之人得势、不让有势之人掌权、不让有权之人贪腐、不让勤劳之人贫穷,不让守法之人被欺!
这就是官府需要去构建的那个公平的竞争环境,以道德为准绳,以律法为约束,天下人在律法道德之框架内各凭本事去赚钱、去当官、去做各行各业之事,最终当然会因为人的本事不一,信息不一、思路不一等等而出现贫富的差距。”
“这不叫不公平,这叫竞争者差异。”
“十指本有长短,当务实而看。”
“我很忙,大辰太乱,请你不要再给我添乱!”
“若你添乱,我撂担子就走人,天下公平,与我何干?”
“多谢!”
“许小闲,大辰十八年冬月二十二。”
第六百八十九章 季月儿到
许云楼默默的收起了这封信。
“请大当家等我片刻。”
就在孤灯下的视线中,他调转马头打马而去,又片刻,他疾驰而回。
他的手里也拿着一封信,他将这封信递给了孤灯下:“请大当家也帮我带一封信给他!”
孤灯下接过了这封信,仔细的看了看许云楼,转眼二十年过去,比起当年在兰陵城初见时候,这位叱咤风云的大元帅的身上没有了曾经的蓬勃,他更显沉稳,他也依旧在坚持着自己的理想。
为了那公平二字,这十六年来他都隐居在龙虎山那茫茫大山之中,用从兰瑰坊得来的银子,居然又拉起了一支足足五万人的刀骑。
“如果没有许小闲这一着,我是说如果许小闲没有去长安,没有发生现在这些事,唐无妄也还没有死,你是不是准备进攻长安?”
许云楼沉吟片刻,“其实我很早就想进攻长安了,因为这些年来我一直在看着,我没有从唐无妄的身上看见我想要的变化……”
“而今大辰的这一切,比起离朝末年,好不到哪里去。”
“那你为啥按兵不动?”
许云楼露出了一抹苦笑:“因为魏汐在临终前不允许!”
孤灯下大惊,“魏汐死了?”
“死了,生稚蕊的时候难产,稚蕊活了下来,她的命没了。”
“……这么说,她已经去世十四年了?”
“十四年三个月又三天。”
“为什么不将稚蕊交给我来带?”
“因为……这是魏汐的遗愿……魏汐知道许小闲的身世,她说,稚蕊若是能够嫁给许小闲是最好的,这算是化解了我和唐无妄之间的恩怨。所以我思来想去,将稚蕊送到了许小闲的身边。”
“……但许小闲是我的外孙女婿!”
“多一个也无妨,毕竟他们才是一同走过了那一段苦难岁月的人。”
“……可你却希望许小闲死!”
“所以直到今天见到了大当家您,我才说出了魏汐的这一遗愿……这并不冲突,如果许小闲没那本事活下来……那时我就在长安,如果许小闲死了,我将带稚蕊离开。可他没死,还出乎了我的预料杀了回来,还赢了,那么稚蕊继续在他身边就更好。”
“过些日子吧,”许云楼顿了顿又道:“等许小闲能够再从出使景国平安而返,我就会将稚蕊接去魏国,我那岳父大人会给稚蕊一个公主的身份,到时候再风风光光将稚蕊嫁给许小闲。”
“冬十五你准备怎么办?”
“估计他对我这个父亲也失望透顶,所以他也继续留在许小闲的身边更好,或许他能成为许小闲麾下的一员大将。跟着我……”
许云楼自嘲一笑:“跟着我当土匪终究没什么前途可言。”
“何不归顺?”
许云楼沉吟片刻,“许小闲说的那些东西头头是道,但究竟做得怎样,我总得要再看看。”
“如果他做得不好……?”
“那稚蕊不会嫁给他,我依旧会带兵去长安!”
“你终究不是个不辨是非的恶毒之人,那么你告诉我,云水别苑的那场火,究竟是谁放的?!”
许云楼垂首,握着缰绳的手微微一紧,过了许久,他没有回答孤灯下的这一问。
他拱手一礼:“我要走了,大当家再见!”
他打马而去,带着他的刀骑很快消失在了茫茫大雪之中。
孤灯下眺望着那战马疾驰而扬起的雪幕,深深的吸了一口,云水别苑的那场大火里,究竟还有着怎样的秘密?
……
云水别苑。
站在云水别苑的那朱红的大门口,季月儿仰头望着门楣上的那几个字,脸上露出了一抹灿烂的笑容来。
穿着一身雪白棉袍的女子此刻心里有极多的感触——
他长在凉浥县,受恶奴欺主艰苦的活了十六年。
他忽然间像换了个人儿似的醒悟了过来,惩治了恶奴,拿回了许府,还夺得了乡试的解元。
他令百花镇旧貌换新颜,让百花镇的那些桃树李树当真开出了三种不一样的花来。
百花镇的春仿佛人间仙境,可惜他却去了京都未曾看见。
凉浥县的初步建设已经完成,按照他曾经所设计的图纸,新的凉浥县很大,规划很整齐,周边几个县郡甚至凉州州府的一些人都来到了凉浥县,在凉浥县安家落户,开设了作坊或者张罗着生意。
那处位于凤鸣原的子爵府也已经建好,里面的装饰也已经完成,本可以入住,但他还是没有回来。
随后从京都传回了消息,才知道他在京都经历过了那些惊心动魄之事,幸亏他福大命大,终究逃出生天,再又杀了回来,他又赢了!
这些消息令凉浥县沸腾了起来!
因为大辰摄政王,他依旧是凉浥县的子爵!
凉浥县的所有百姓,依旧是他的子民!
外公简从书在得到这一消息之后和魏国宰相商淇瑞商老狂饮了三坛状元红,二人大醉。
次日酒醒,商淇瑞离开了百花镇,返回了魏国。
三天后接到了许小闲来信,让他们入京,外公并没有去,他依旧呆在凉浥县的县府里,说那里很好,说要替他继续看着。
自己一行在一千百花镇护卫队的保护下启程入京,历时二月,终于抵达了这里。
终于可以看见他了。
他人呢?
季月儿回头,站在她身旁的是依旧穿着一身红装的妹妹季星儿。
季星儿看见了姐姐那期盼的眼神,撇了撇嘴,“就这么急的?”
“当然!”
“呵呵,他而今可不再是凉浥县那子爵大人了!他可是咱大辰的摄政王!要我说呀,这男人有了权有了势,再加上这京都那些迷人眼的乱花……姐姐,你可要有心里准备的哦!”
季月儿瞪了季星儿一眼:“他才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
“哼!”红衣少女脖子一扬,“如果他真如以前那般重视你,关山明明已经提前入宫去告诉了他你将抵达的消息,为啥他没有出城去迎接你?”
季星儿捅了这一刀还没过瘾,她又捅了季月儿一刀:“就算是他身份高贵,出城去迎接你有失礼数,他在这云水别苑外等你总是应该的吧?”
“可他人呢?”
“咱们在这门口站了半个时辰,都快变成雪人了,他人呢?”
第六百九十章 尚寻芳
许小闲在刑部大牢里。
等关山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坐在其中的一间牢房中和一个邋遢的老人在喝着酒。
牢房中的条件自然恶劣,若不是因为摄政王今儿个要来,刑部尚书尤大人亲自下了命令,这牢房里恐怕依旧臭气熏天。
此刻当然好了许多。
牢房中清理得干干净净,还换上了新的稻草,那床板上甚至还铺了新的棉被。
尚寻芳端起酒盏来看着许小闲淡然一笑:“老夫在这里一呆就是四年了,别说,现在觉得这里也挺不错,尤其是摄政王你来了之后就更不错了。”
他忽然悠悠一叹看向了许小闲:“倒没料到皇上居然先行了一步,那么你这算是窃国呢?还是算灭国呢?”
“都给你说了,我窃这国来干啥?大辰这个名字依旧不会变,变的是曾经先皇的那些政令以及整个大辰的大部分官员。”
迎着尚寻芳的视线,许小闲很是诚挚的又道:“比如童大人负责的狱吏台,狱吏台有三百二十余人,其中的一大半都会被裁撤,有些人会被刑部审问,有些人会被逐出衙门。”
“也会有一些新的人进去,去履行狱吏台应该遵循的职责。”
“我不能保证每一个人都能廉洁奉公,但我能保证绝大一部分人都能在其位谋其政……人性没有你想的那么怀,天下学子十年寒窗,想当官就为了贪墨者毕竟是极少数。”
“我要做的就是将这些污水全部清理干净,让这潭子里的水变得清亮,也让这潭子里的水能够流动起来。”
“前些日子我和童公聊了许久,他给了我一些人的名字,说这些人都是曾经的能臣,只不过在朝廷的斗争中落败……你是其中之一,曾经大辰的户部尚书。”
“对于童公之言,其实我半信半疑,今儿个来看你,来告诉你这一切,只是让你知道大辰在我的手里真的会发生许多的改变。而我需要的是真正有本事的人,我且问问你,你觉得一国之户部,最重要的是哪一点?”
尚寻芳此刻心里那平静的湖面仿若被投入了一颗巨石,层层涟漪正在激荡。
这位摄政王已经和他说了两个时辰,喝了大半壶的酒。
开门见山的说,直接说出了而今大辰之最大弊端,也说出了他对大辰的治理计划。
原本在尚寻芳看来,这个年仅十**岁的摄政王就是个笑话,但在听了许小闲说的那些之后,他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收起了轻视之心。
而今愈发觉得这位摄政王的本事深不可测!
要做事,当然首先就得要有能做事的人。
他想做事,想有能干的大臣来帮助他,去实现他刚才说的那样的公平。
但尚寻芳并没有如此轻易的就信了,历经两朝,他见的人见的事实在太多,若不是因为许小闲报出了童安若,他甚至都懒得去听他说的那些话。
童安若是他不多的老友之一,可谓是志同道合者。
既然童安若向许小闲推荐了他,这便说明许小闲已经说服了童安若那个老顽固。
他并没有立刻回答许小闲的这个问题,而是反问了一句:“童老头继续担任右相么?廖仲云现在怎样了?”
“在我看来,监察百官的御吏台比右相之职更重要,所以童老依旧担任御吏台御吏大夫一职。至于廖仲云,他将出任大辰左相。”
“严宽你准备如何处理?”
“腊月二十八,抓捕严宽!”
“你真不担心六大世家还有各地大臣的异动?大辰九府二十七州一百零八县郡,其中一大半的官员都是这些年走的严宽的路子进来的,若是这些官员全体抵抗……你可知道整个大辰立刻就会陷入瘫痪!”
许小闲咧嘴一笑,摇了摇头,“这个你放心,人、都是自私的,他们会惶恐,会寻找后路,也或者有那么极少的一部分严宽的心腹当真会抵抗,但不足以令整个大辰陷入瘫痪!”
“在刀子没有真正的架在自己的脖子上的时候,他们一定会心存侥幸,也或者改旗易帜……这些年童公并没有闲着,大辰各地方的官员他都了解得清清楚楚。所以若是有改旗易帜罪不至死者,我会招揽过来。”
“人无完人金无足赤,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旧账可以新还嘛。”
到了这时,尚寻芳才真正明白许小闲当真要干这件大事了。
他说的这番话直指人性——类似这样的话,曾经童安若在担任右相的时候也给唐无妄进言过,童安若本想推动唐无妄将吏治整顿坚定的推行下去,却没料到唐无妄终究担心这江山乱了,那场轰轰烈烈的吏治整顿无疾而终,严宽一党大胜。
那时候的严宽还不是大辰左相,他仅仅是吏部尚书!
大辰十三年,童安若在这场斗争中失败,得了唐无妄的保护才全身而退去了御吏台。
大辰十四年初,廖仲云辞去左相之职,严宽上位。
大辰十四年中,原支持吏治整顿的所有人,包括他尚寻芳一一倒台。
有人被砍了脑袋,有人被流放千里,有人告老还乡,也有人如他这般下了大狱,过着猪狗不如的不见天日的日子。
本以为这一辈子都将在这大狱中渡过,却没有料到眼前的这个少年率兵占领了长安,更没有料到皇上驾崩,新皇未立,这大辰落在了这位摄政王的手里。
“你真是云楼先生的儿子?”
“我是谁并不重要,我觉得重要的是我能够带领大家为大辰做些什么。比如……为你们平反,也比如让你们再放光芒!”
尚寻芳喝了杯中的酒,看向了许小闲,极为认真的回答了刚才的那个问题:“老夫以为,户部最重要的就是开源节流,将每一分银子都用在刀口上!”
许小闲转头对严公公吩咐了一句:“告诉尤开泰,尚寻芳年事已高,本王特赦其无罪释放……”
许小闲又看向了尚寻芳:“你家在哪里?”
“……老夫的家当年就被抄了。”
“那今儿个你就在宫里住一晚,明儿个……严公公,你再去一趟户部,将尚老的宅子还给他,一应赔偿,由户部出银子!”
“走,出去,本该给你洗尘,但我未婚妻来了,我还得赶紧去接她!”
“改天吧,改天我将童老一并叫上,咱们好生喝两杯!”
“谢摄政王!”
尚寻芳一揖倒底,热泪盈眶。
第六百九十一章 多事的小姨子
云水别苑。
季月儿脸上的喜意越来越牵强。
她没有站在那大宅子的门口,而是来到了景湖上的那廊桥上。
大雪落在了她的身上,也落在了她的眉间心上。
有些凉。
他就那么忙么?
他应该是很忙的,毕竟现在他面对的是整个大辰,而不再是那小小的凉浥县。
从凉浥县出发抵达凉州的时候父亲和自己有过一次长谈,他说……他说而今许小闲是大辰的摄政王,他没有选择当皇帝,但事实上他依旧承下了这幅担子,估计是先皇临终之托付。
大辰用病入膏肓来形容也不为过,那么接下来他将面临许许多多的的事。
无论是官员的任免,还是大辰未来的路线。
所以你去了京都之后,记住一点,安心将家里侍候好,让他回来能够感受到与家相符的温暖——你和你娘不一样!
你娘性格太强,爹降不住她,为了这个家能够和睦,爹只能屈就。
原本在凉浥县相处的时候,爹是认为许小闲的性子也是不错的,他不急不躁,心思儿还很是细腻,心想他恐怕能够将你捧在手心里一辈子。
但爹没料到这忽然之间他就从凉浥县一个闲散的子爵一跃而成了大辰的摄政王!
这样一来,面对的将是庙堂之上那么多的大臣,面对的是各个地方送去宫里的如山一样的奏折,爹给你说句过来人的话,泥菩萨也有三分火,他看了那么多的破人破事之后,恐怕也会火冒三丈。
这人上了火脾气肯定就没以往那般好,但这不能说明是他的心变了,这就需要你去包容!
幸亏你的脾气不像你娘,否则你们之间这事……恐怕多半会凉。
你或许会受一些委屈,若是你能够想的更长远一些,那就不要将那些委屈当成委屈,你应该为他而高兴,你想想,你以前不是一直想要嫁给一个有所作为的少年么?
摄政王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算是有所作为了吧!
既然要嫁给这样一个有本事的男人,在某些事情上,你终究得要退上一步才好!
季月儿望着满湖的被大雪覆盖的枯萎的荷叶,稳住了心神,父亲说要么成为那个最厉害男人背后的女人,要么……一拍两散,回来爹重新给你物色一个。
这肯定不能一拍两散,再说,他在百花镇的时候心里就装着那些村民们,而今他掌管着大辰,他的心里定然也装着全大辰的百姓。
心就那么大一个,这人和事装得太多,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自然就会少一些。
只要他对我的心不变,我又何必这样小家子气呢?!
少女转身,挺胸抬头,心里的那抹被冷落的不快迅速抛在了脑后,她向云水别苑的大门前走去,该死的季星儿正站在门前跺着脚——
“姐啊,我看啦,恐怕人家已经有了新欢而忘了你这个旧……”
最后一个字未能出口,一辆马车疾驰而来!
架车的依旧是叶知秋,车尚未挺稳,许小闲便掀开了门帘从里面飞了出来!
他一家伙就落在了季月儿的面前,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欣喜,二人对视了三息,许小闲一把将季月儿搂入了怀里,在她耳边低声的说了一句:
“辛苦了,我刚才真有事,来晚了。”
季月儿羞涩的将头埋在了许小闲的怀里,这一刻,她觉得再苦都是值得的!
红衣少女张了张嘴儿,讶然片刻,忽然啐了一口,“喂喂喂,许小闲,这么多人呢!有这么急的么?!”
季月儿一行带来了五百来人,这些人都是百花镇的护卫,简从书从陈子归的队伍里挑选出来的。
他们押送着足足五十辆马车,马车里装的有许小闲需要的状元红,更多的是装的土豆这个神物。
许小闲抬眼瞪了季星儿一眼,这多事的电灯泡,她怎么跑来了?
“走,咱们进屋去说。”
许小闲松开了满脸通红的季月儿,打开了这云水别苑的大门,将这五百护卫的头儿叫了过来。
他是曾经的上阳县县令宋中明,许小闲自然认识。
“摄政王殿下!”宋中明忐忑的站在了许小闲的面前——
前岁自己带着上阳县的百姓投奔了百花镇的许爵爷,没料到这位爵爷一走近两年却成了大辰的摄政王!
面对许爵爷的时候他尚能淡定,可再面对摄政王的时候,他那小小县令哪里还能淡定得了!
莫要说他,就是这五百个曾经陈子归手里的边军士卒们,此刻一个个也是好奇中有些紧张,紧张中有些畏惧。
烂泥扶不上墙的北部边军的这些士兵们早已脱胎换骨,但这忽然之间面前站着的是大辰摄政王……这依旧令他们感到了极大的压迫。
“屁的摄政王,你们别给少爷我来这一套,”许小闲瞪了宋中明一眼,转头看向了那群护卫吼了一嗓子:“你们也一样!少爷我永远都是你们的少爷,别搞那些客套的!”
“来了京都,往后你们全部都住在这云水别苑的外院里,记住了,保护好少奶奶的安全,不然少爷我把你们一个个全宰了!”
这话一出,反倒是令宋中明和这些士卒们轻松了起来,觉得这才是曾经在百花镇所见到的少爷的模样。
他依旧那么亲切,就连骂人都令人浑身舒爽。
“少爷放心,我等哪怕豁出去这条贱命,也定会护得少奶奶周全!”
“好,来来来,将东西都搬进来!”
许小闲带着季月儿往别苑里走去,季星儿屁颠屁颠的跟在许小闲的身后,忽然问了一句:“怎么?就不保护本姑娘的安全了?”
许小闲止步,季星儿一头就撞在了他的后背,这次真没撞到鼻子,但季星儿却迅速的后退了两步摸了摸鼻子。
“你不是江湖高手么?还要人来保护的?”
季星儿瞪大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过了片刻才吐出了一句话:“可我首先是个女人!”
“你在凉浥县呆的好好的,跑京都来凑什么热闹?”
红衣少女双手叉腰,胸脯一挺,脖子一扬:“本姑娘来京都找那着银甲批大氅手握长刀的大将军,碍着你了?”
许小闲转身,牵着季月儿继续前行,却丢给了季星儿一句话:“这个倒是可以,过了年,姐夫我给你介绍几个你自己去选。”
“不要!”
许小闲回头,诧异的问道:“那你还要怎样?”
“我、我自己知道去找!”
脑子怕是有病!
这多事的小姨子,你住在这云水别苑真碍着我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