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赌约
和齐文杰同坐一桌的柳烟眉也被许小闲的故事吸引,她忽然问了一句:“听说季府季月儿和那许小闲有了婚约?”
“解除了,季县令哪里会将女儿许配给一个疯子!”
“你恐怕不知道吧,听说季月儿在许小闲隔壁买了个院子,好像是要回心转意了。”
下楼来接安荷花三人的朱重举正好听见,他的心仿佛被人万箭穿心,他扫了这群人一眼,“人家许小闲和季月儿郎情妾意,你们特么的吃饱了在这嚼啥舌根子?”
这话就有点拉仇恨了,大堂里的许多少年便看向了朱重举,有人问道:“你又是谁呀?”
“我就是朱重举,土生土长的凉浥县人。我可告诉你们,看你们都特么的是读书人,这背后论人是非是读书人该做的事么?”
“有关心别人私事那闲情,还不如多想想明儿个的文会!”
朱重举忽然举起一只手来一划拉,“我告诉你们,许小闲既然说了他要那魁首,其实你们吃了这顿饭,就可以回去了,因为……你们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卧槽!
这凉浥县的人当真是狂妄啊!
此间顿时群情激奋,却又以嘲笑居多。
“那疯子若是都能夺了文魁,本少爷明儿个当着所有人的面跪在他许小闲的面前叫他一声闲爷!”
“许小闲若是夺了文魁,老子吃翔半斤!”
“你们也是,和这凉浥县的土鳖较个什么真?他们就是井底之蛙,哪里知道这天下之大!”
“……”
“好,老子记住你们了,明儿个若是许小闲真夺了文魁,你们这些发过誓的,一个都跑不了!”
“等等,你若是输了当如何?”
“我若是输了……请你们所有人在这淡水楼吃三天三夜,再去对面的兰瑰坊逍遥三天三夜!”
“一言为定!请文杰兄三位作证!”
“好,若有违约者,天打五雷轰!”
“等等!”原本已经走出去的北都候府三少爷罗灿灿居然在这时候又走了回来。
他就这样抱着一把剑淡淡的站在了淡水楼的门口,此间顿时鸦雀无声。
“刚才,你们打赌这事本少爷听见了。恰好明儿个本少爷也想去那什么文会上看看,这裁判之事,就由本少爷来做,保证公平公正,如何?”
罗三少爷发话了谁敢反对?
于是所有人点头,却不料这位三少爷是个做事认真的主,“本少爷是个讲道理的人,愿赌服输却也要笔墨为证。取笔墨纸砚来,刚才你们的赌约得白纸黑字落在纸上,免得有人过后不认账。各自写吧,别怕,那文魁是那么好拿的么?”
“嗯,把名字署上……掌柜的,拿一方印泥来……你们十三人,摁个手印。”
在罗灿灿的监督之下,刚才立誓的十二名少年写下了誓言签了名还摁了手印,朱重举当然也不例外。
罗灿灿好整以暇的将这张纸递给了身后的那老者,扫了一眼满堂的少年,忽然对朱重举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我是北都侯府三少爷罗灿灿,你告诉许小闲一声,好生活着,来日方长。”
撂下这句话,他又转身走入了夜色之中。
大堂里的言语却低了许多,一来是担心那罗三少爷万一啥时候又跑回来了,二来……是这位三少爷这话究竟蕴含着个什么意思?
朱重举被吓罗灿灿的这身份吓了一大跳,他也品了半天那句话的意思,不明所以,心想大致是这位三少爷吃了这淡水楼的美食,对许小闲生出了爱才之心,若是许小闲能够入了这位三少爷的法眼……啧啧啧,这家伙以后在凉浥县、不,是在整个北境都能够横着走了!
这倒是个好事,那位三少爷的那句话里似乎没有恶意。
如此一想,他也抬步走了出去,才发现自己有些冲动了。许小闲不过就说了一句他要拿文魁我特么怎么就当真了呢?
他丫万一拿不到……这得花多少银子?
不过朱大少爷又淡定了下来,不就是花点银子么?总比吃翔好吧。万一他真拿下了文魁,这事儿可就好玩了。
柳烟眉眉间轻蹙,一来她也很反感这个叫朱重举的如此狂妄,二来却是因为季月儿——至于这位北都候府的罗灿灿,距离她太过遥远,她反而并没有放在心上。
凉浥县鼎鼎有名的大才女季月儿,她、她居然喜欢上了一个脑子有病的人?
这算个什么事?
柳烟眉自然是为季月儿感到不值,觉得她这是在作践自己。
虽然她未曾见过季月儿,但季月儿既然有那么高的才华,想来也是心高气傲的女子,她为啥会喜欢上了那疯子呢?
难道这些人嘴里说的关于许小闲的事是假的?
可不像呀,作为文人,哪里有无中生有如此埋汰别人的道理?
明儿个见到了季月儿,得问问她其中缘由。
柳烟眉在这时候忘记了她是要来找季月儿挑战的,作为凉浥县的临县水阳县的大才女,她当然想要和季月儿比个高下。
但现在同为女人,她忽然有些同情季月儿来——既然两人此前有婚约在身,就算是那婚书收了回来,也总是会遭受那些无知的人的流言蜚语。
季月儿为了自己的名声,只能负重前行,想要和许小闲重修于好。
许小闲脑子有病,他自然愿意,这就是刚才那朱公子所说的郎情妾意,其实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罢了,季月儿的心里一定很苦。
那许小闲……哎,柳烟眉心里一叹,这人脑子有问题不会有错,不然哪个正常的人敢说出准备拿个魁首这样无知的话来。
他怕是对魁首有什么误解。
就在柳烟眉瞎想的时候,朱重举已经接了安荷花三人上了二楼进了雅间,门关上,将大堂的声音关在了门外,但安荷花三人却站在桌前瞪大了眼睛——许小闲?!
他们当然认识许小闲呀。
毕竟曾经都在竹林书院读书,这许小闲还因为独立特行的性格在竹林书院极为出名。
再说就在前些日子,他还审尸破案惊动了整个凉浥县呢!
只是……他不是脑子有病么?
这位朱大少爷怎么把他也给请来了?
“发什么呆,来来来,请坐,我得给你们、不,我得给你介绍一下。”
朱重举坐在许小闲的左侧,他一一介绍道:“这位就是当今竹林书院排名第一的安荷花、这位就是排名第二的杜芦门,这位就是排名第三的周若林、若兰的弟弟,我的表弟。”
许小闲淡然的笑着,逐一拱了拱手,“幸会幸会,果然是少年天才,个个都仪表堂堂。”
安荷花三人一愣,不是吧,这家伙就像不认识我们的样子。
果然,许小闲又说话了,“不瞒你们,我呢得了个不太好的病,然后忘记了一些事情也忘记了一些人。”
“哦对了,告诉你们一件事,明儿文会你们可得要好好表现,虽然我要拿那文魁,但我不受张桓公的举荐,这是你们的机会,可得好生珍惜。”
三人顿时瞪大了眼睛……这许小闲以前屁话没有一句,现在话倒是多了,可这脸皮怎么这么厚呢?
第一百零七章 我恐怕天下无敌
凉月巷子,季府。
季月儿坐在凉亭里抿了抿嘴,看了看坐在对面的周若兰。
“朱重举也真是,明儿个文会就开始了,他还带着许小闲去了淡水楼……这多耽误事!”
周若兰嘻嘻一笑,“怎么,担心你那许郎没拿下文魁?”
季月儿脸儿一红,在灯笼下倒是不太明显。
“他、他答应了先生要夺得文魁的。”
“哎……”周若兰幽幽一叹,“其实吧,月儿啊,我说句不该说的,他得不得文魁都不重要,因为他不受桓公举荐,这文魁的头衔虽然能够让凉浥县的百姓对他另眼相看……但并没有什么实质的用处。”
“你呢,也别太在乎这个头衔,当然,若是因为他没有得到这个头衔,你弃他而去,这是好事。”说着这话,周若兰俯过身子,睁大了眼睛看着季月儿,“你会因此而弃他么?”
季月儿羞涩的摇了摇头,“我早就想开了,只是……若是他的名声能够在凉浥县更好听一些,若是有个文魁的头衔,这凉浥县的百姓看他的时候,恐怕白眼就会少一些。”
其实,季月儿的想法就是许小闲通过这次文会来证明他自己——证明他疯病好了,证明他确确实实有夺得解元的实力,也证明他依旧有别人望尘莫及的才能。
只有这样,凉浥县的街坊们才会收起他们那带着色彩的目光,才会发自内心的尊重许小闲,甚至畏惧于许小闲。
文人在百姓的眼里终究是有点位置的,何况还是文魁。
“好吧,反正我也不想劝你了,星儿呢?”
“我让她去淡水楼外等着许小闲……周阎王两次对他下手,这次他没有带上他的仆人,我有些不放心。”
周若兰坐直了身子,“你呀……婚书还没送出去呢,就这样为他操心了。”
……
……
季星儿呆在淡水楼外的一颗树上,像个猴一样,她闻着淡水楼里飘来的诱人的香味儿咽了一口唾沫——姐姐这银子,不好挣啊!
许小闲那家伙,还不知道啥时候出来呢,哎……本姑娘可还没有吃饭!
就在这时候,罗灿灿一行四人走了过来,在路过这棵树的时候,罗灿灿抬头望了一眼,光线太暗,他看不清楚树上是个什么东西,像个人……这大晚上的,藏在树上,显然不是什么好人。
他正要拔剑,跟在他身后的那老者却摁住了他的手,在他耳畔低声说了一句:“三少爷,说好的绝不惹事。”
罗灿灿又抬头望了一眼,“可也说好的要来见许小闲一面!”
“去过上阳县之后再回来见也不迟,何况明儿个三少爷您不是要去看看那文会么?”
罗灿灿想了片刻,跳到了另一个问题:“福伯,你说南都候府那疯女人,她会不会也追到这凉浥县来?”
那个叫福伯的老者沉默片刻,“这事毕竟三少爷您做得不太妥当,惹了叶欢欢叶小姐生气,人家千里追来也正常。”
“那就是说这凉浥县不宜久留?”
“本来明儿一早就该走,可三少爷您又掺和了人家那赌约,至少就得在这凉浥县再呆一天。”
罗灿灿那双剑眉一扬,“好吧,咱们先去找个地方住下。”
四人离开了那棵树下,罗灿灿又望了望那树上,季星儿早已屏息住了呼吸,她不明白自己是如何被人给发现的,但她确信那一定是比她身手厉害很多的高人。
罗灿灿在经过那棵树的时候陡然出了一剑。
剑光在黑夜中悄无声息的闪过,然后入鞘,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他们向凉浥县走去,季星儿这才拍了拍胸脯松了口气——这凉浥县啥时候有这么厉害的人了?
单凭这份感知,似乎和娘都差不多了,这小小凉浥县还能有谁?
穿着一身夜行衣的少女老老实实的猫在树上,注视着淡水楼的大门,期盼着许小闲这王八蛋能够早些出来。
此刻许小闲那王八蛋正在雅间里一脸惊讶的看着朱重举。
“……那公子是北都侯府的三少爷!生得剑眉星目,身上带着一股我连问都不敢问的气势。赌约就是在那三少爷的见证下签的,我也落下了名字,所以……”
朱重举握住了许小闲的手,“你说的你要拿下那文魁,我刚才算了算,若是我输了,至少得损失纹银千两!”
“再问我爹要一千两银子可没那么容易,所以,许兄,这事儿可就全看你的了!”
朱重举一席话,令安荷花三人大吃一惊,他们尽皆看向了许小闲,心想这家伙哪里来的勇气敢保证自己得第一?!
许小闲嘴角翘起个弯弯的弧线,“你就放心吧,那文魁真的是我的,我答应过张桓公的,可不能忽悠了他。”
有了这句话,朱重举莫名其妙的就充满了信心,他送开了手,“好!来来来,咱们吃菜,明儿个看他们吃翔!”
卧槽!
许小闲顿时看向了朱重举,这货的脑子是怎么长的?
就在这时,安荷花说话了。
“许小闲,你凭什么觉得自己会夺了那文魁呢?”
这个问题,就连苏平安也想问问,只是他不太好意思,怕伤了许小闲的自尊。
可他没料到许小闲却很认真的回答了安荷花的这个问题,“胸藏文墨虚若谷、腹有诗书气自华。不是我许小闲小看天下文人,若是要论做诗词……我恐怕天下无敌!”
“嘶……!”
此间所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就连本已经放下心来的朱重举一听之后顿时觉得心里又不踏实起来。
哪怕他不懂诗词文章,却也知道文无第一这个道理。
许小闲这是癞蛤蟆打哈欠,口气太大啊!
没有人相信许小闲的这句话,苏平安看向许小闲的视线甚至有些担忧,倒不是担忧他能不能夺得魁首,而是担忧他的病,是不是又犯了。
周若林看了看朱重举,觉得这个大表哥太不靠谱,那赌约,是铁定的输了。
而杜芦门却淡淡一笑,他没有再看许小闲一眼,拿着筷子大口的吃起了菜来。
许小闲不以为意,这牛皮吹得山响当然有他的目的——为的是那些广告能够有更好的效应。
朱重举这时候才想起了一件事:“另外,那位三少爷似乎对你起了一点兴趣,他叫我带句话给你。”
许小闲搜寻了一番记忆,确信不知道那什么北都侯府,更不用说三少爷罗灿灿了。
“他带了什么话?”
“他让我告诉你一声,好生活着,来日方长。”
许小闲顿时皱起了眉头,这话是什么意思?
关键是自己和那罗灿灿不认识啊!
他这是在提醒自己什么?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北都侯府啊,如此高的存在,怎么会对自己这个凉浥县的小小秀才如此关心?
苏平安也沉思了片刻,他极有深意的看了看许小闲,还以为许小闲和北都侯府有点关系,可一瞧许小闲也一脸茫然,顿时哑然一笑,也是,堂堂北都侯府,怎么可能和名不见经传的许小闲有了牵扯。
朱重举忽然贼兮兮的俯过身子,低声问道:“许公子,莫非……就像戏文里演的那样,莫非你的真实身份是北都侯府的私生子?”
许小闲一听整个人都不好了,他瞪了朱重举一眼,“想啥呢?你见过这么凄惨的私生子的么?”
朱重举嘿嘿一笑,心想自己也是喝多了酒想多了,如果许小闲是北都侯府的私生子,他一定比现在还要凄惨!
罗灿灿的这句话无法知道答案,许小闲也很快将之抛在了脑后。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这酒席在尴尬的气氛中吃完了。
许小闲一行出了淡水楼的门来到了外面。
季星儿终于看见了许小闲出来,少女杀人的心都有了。
“行了,明儿见,你们先走,我自己回去。”说着这句话,许小闲伸手就拍了拍那棵树。
他真的只是随意的拍了拍那棵树!
第一百零八章 季家小姐
事情发生的就是这么突然,又是这么意外。
许小闲随意的拍了拍那颗碗口粗的树,可紧接着他便瞪大了眼睛,那棵树居然在轻轻一拍之下发出了嘎吱一声,它要倒了!
树要倒了!
树上的季星儿吓了一大跳,她慌不择路的跳了下来!
光线很暗,许小闲在抬头的那一瞬间看见一团黑影从树上落下,他完全是下意识的伸出了手臂。
就在朱重举等人震惊的视线中……
“砰……!”
许小闲手臂陡然一沉,他的手臂无法支撑跳下来的季星儿的冲击力,他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前一扑——
“砰!”
他一头撞在了季星儿的脸上。
“啊……!”
季星儿一声凄然惨叫,捂着鼻子顿时泪流满面。
许小闲也捂住了额头,也发出了一声惊惧的大叫,然后,他看清楚了站在面前的是一个人!
卧槽!
怎么又是她?!
天下哪里有这么巧的事?
这是第三次了!
许小闲在这一瞬间想到了当初稚蕊对他说的话——上一次是在街角相撞,那姑娘掉到了你怀里,第二次是在定芳楼,定芳楼二楼那围栏那么高,她怎可能掉下来?她肯定是看见了少爷在下面故意跳下来的!
少爷,你说……若不是她看上了你,她何必用这样神奇的法子来吸引少爷你的注意?
对此许小闲是并没有放在心上的,他绝不相信像这样漂亮的女子当真会无脑的喜欢上他这个疯子——若真是如此,除非这姑娘脑子也有病!
今儿晚上这事就很诡异了,自己是怎么就拍断了那颗树的?
我可真不是武林高手,莫要说拍断这棵树,就是这颗树的树枝也拍不断啊!
这小妖精为啥三更半夜的藏在这颗树上?
她明明在这树上,这树早不倒迟不倒,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倒?
大辰神探许小闲就懵逼了,这完全超出了他的推理能力。
“你、你属猴的?”
许小闲捂着额头,指着季星儿,“我知道我长得帅,可姑娘啊,咱们正常一点好么?你就算是想要和我认识,大可以正大光明的嘛。这是第三次了,我虽然感动于小姐你的执着,却受不了你这行为啊!”
季星儿捂着鼻子眼泪哗啦啦的流——太痛了!
比前两次还要痛呀!
这次肯定会流更多的血!
姐姐说反正女人每个月都会有几天流血,可这血是额外的呀!
少女痛的说不出话来,一旁的朱重举等人就彻底石化了——不是,不是说季月儿才巴心巴肝的喜欢着许小闲么?
这季星儿又是怎么回事?
身为许小闲的小姨子,这是要横刀夺爱截了她姐姐的胡?
刚才许小闲说这是第三次了,难道这之前季星儿还做了两次这样惊天动地的事?
苏平安深吸了一口气,彻底打消了对季星儿的非分之想,许小闲这是要大小通吃啊!……你这家伙当真是有福之人。
凉浥县最漂亮的两个少女,都为你投怀送抱,难道这就是因为你好事做的多的缘由?
安荷花三人早已惊呆了,他们听了许小闲的这席话,完全摸不着头脑——这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怎么感觉这关系很复杂的样子?
不是听说季星儿想嫁的是穿银甲披大氅手握长刀战无不胜的将军的么?
这许小闲和将军……可有半文钱的关系?
“我说姑娘,你我前世无怨今世无仇,我许小闲每日三省吾身,没有觉得哪里有对不住姑娘的地方。”
许小闲捂着额头,语重心长的又道:“姑娘对我许小闲的两次救命之恩,我许小闲铭记在心,但我必须得告诉姑娘,我……真的有病,不值得你如此的苦苦追求。”
“姑娘如花似玉,身手极好,未来一定能寻到疼你爱你的夫婿,所以……还请姑娘将我忘记,再见!”
说完这句话,许小闲转身就走,朱重举等人顿时在这夜风中凌乱——这特么究竟唱的是哪一出?
季星儿当真如此舍生忘死的追求着许小闲?
她就不顾及她姐姐的感受了?
这样横刀夺爱真的好么?
也或者……朱重举和苏平安对视了一眼,一个念头在他们的脑子中升起——难道这是季月儿允许了的?
这许小闲虽然作出了两首确实了不得的诗词,他的那些菜品味道确实很好,他弄的那蚊香也确实奇妙,那造纸作坊也匪夷所思,可他终究是个不久于人世的病人!
她们姐妹俩当真就不考虑未来么?
难道,这就是真爱?
季星儿听了许小闲的这番话心里顿时一慌,这个神经病,我哪里是要追求你了?
你在姐姐的眼里是个宝,在我季星儿的眼里就是一根草!
还请本姑娘将你忘记……若不是看在银子的份上,本姑娘一辈子都不想见到你!
他难道是老天爷送来折磨我季星儿的么?
活了十六年,少女原本快快乐乐,没事练练剑溜溜马,日子过得舒适惬意,可自从姐姐和这王八蛋扯上关系之后,好像就变得噩梦连连。
少女很生气,她抬起了头来,依旧捂着鼻子,冲着许小闲的背影一声大吼:“许小闲,你去死吧!”
这话本没有别的意思,季星儿这时候是真的希望许小闲去死了算了。
可这话听在朱重举等人的耳朵里却变了味道——这不就是情侣之间有了矛盾的气话么?
她季星儿当然不是希望许小闲去死了,不然许小闲不会说季星儿救了他两次。
所以季星儿这话的意思是希望许小闲能够回头。
他应该回头啊!
男人嘛,三妻四妾很正常,何况还是这么美丽的一对姐妹花。
可许小闲似乎没有回头的意思,这就让朱重举有些不平了,他冲了过去,一把拽住了许小闲,眼里很是愤怒:
“季星儿就算做得再不对,你是个男人,理应谦让着她一点,有什么矛盾是不可调和的?”
许小闲这下站定了脚步,他愕然看着朱重举,“等等,她叫什么名字?”
朱重举整个人都不好了,人家救了你两次,这大半夜的还跟着,肯定是怕你跑去了对面的兰瑰坊呀!
你小子倒好,当真是没心没肺的,居然连你小姨子的名字都不知道。
“她叫季星儿啊,季月儿的妹妹,莫非你那病又犯了?”
卧槽!
许小闲陡然一惊,他转身回头,季中檀的形象在他脑子里再次出现。
第一百零九章 我是你姐夫!
这恐怕是一个天大的乌龙,得捋捋——
尖嘴猴腮的季中檀有一对双胞胎的女儿,这季星儿正是其中之一。
季星儿长得像个小妖精,活脱脱赵丽影的翻版,既然是双胞胎,那她姐姐季月儿是完全没理由长得差的,肯定和这小妖精一样,那就是说季月儿当真是这凉浥县的大美人!
对了,前些日子在见到的那个和季星儿一模一样的女子,她穿着一身白裙,这季星儿遇见的几次穿着的都是红裙……
许小闲眼睛顿时一亮,那个在里端庄大方楚楚动人的姑娘,她一定就是季月儿!
我**的有眼无珠啊!
我这人虽然不会肤浅的只看外表,可人家季月儿还极有内涵啊!
所以,我是多么愚蠢才拒绝了季中檀送来的婚书?
幸亏季月儿在三月三那天没有抛绣球,幸亏季月儿对我没有始乱终弃……这个成语用的不对,应该是不离不弃。
她搬来了我的隔壁,她没有嫌弃我这有病的身体,她甚至不在乎我还能活多久,她居然如此执着,这样的女子当然值得好好去珍惜!
许小闲呆立在夜色之中,他的脑子在飞快的转着。
来到这个世界五个月了!
很显然,这一辈子将在这个世界渡过,再没可能能够回到前世,能够回到秦若曦的身边。
在前世的世界里,自己要么死了要么失踪了。
既然来到了这个世界,当好生的活一场,在这个世界留下自己的足迹,也应该留下自己的根。
至于前世的所有……那已经是过往的记忆,当尘封起来,在往后的余生中,在某个冬阳的午后,在某一垛墙边,煮一壶,再去慢慢独自品尝。
而现在,一份珍贵的感情就摆在了自己的面前,这或许是让自己重生的老天爷送给自己的一份大礼。
若是自己还不懂得珍惜,只怕会被天打雷劈!
难怪隔壁伸过来的那支红杏绽放得越来越美丽,原来是我的夏天来了。
既然季月儿是我的妻子,那季星儿就是我的小姨妹。
虽然人家说姨妹姨妹姐夫有份……不能有此非分之想,否则老丈人季中檀肯定饶不了自己,现在得赶紧过去给小姨妹赔礼道歉才对——以后可是会经常见面的,再说这小姨妹身手极好,恐怕还有许多用得着她的地方。
于是,许小闲大步走了回去,站在了季星儿的面前,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那个……星儿啊,这大半夜的,你爬树上去干什么?以后可别去爬树了,危险。”
“那树真不是我拍断的,我可没那本事,这是你知道的,走吧……你的大白马呢?快些回去,小姑娘这黑更半夜的在外面危险,可莫要让你姐姐担心。”
许小闲这番话听在朱重举等人的耳朵里仿若春风,可听在季月儿的耳朵里却不是这么回事——这个神经病!仅仅比我大一岁,怎么言语如此老气横秋就像我爹一样?
少女捂着鼻子直起了腰,身手抬起手臂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那双眼睛恶狠狠的瞪着许小闲,“本姑娘高兴,你凭什么管我?”
许小闲摸了摸鼻子,“星儿,我是你姐夫,当然要管你了!”
卧槽!
朱重举等人顿时瞪大了眼睛,这句话一出,彻底坐实了许小闲和季月儿的关系,难怪季月儿要买下许小闲隔壁那院子,原来两人早已私定终身。
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三月三季月儿死活没有去抛绣球,三月三季县令取回了婚书,但现在你们却又仅仅隔着一堵墙!
你们这是在演戏啊?
这是演的哪一出呢?
安荷花三人面面相觑难以置信,许小闲不是得了疯病么?季月儿不是咱们凉浥县的大才女么?
她、她难不成还真要嫁给许小闲?
论相貌,两人倒是般配,论才学……许小闲若是没得那病,这才学上恐怕也算般配,论家世,许小闲就是个孤儿,人家季月儿的爹可是凉浥县的父母官。
这些都不是太重要,重要的是许小闲的病,整个凉浥县堪称妇孺皆知。
这分明就是个火坑,季月儿有什么理由往里面跳?
季星儿这时候也愕然的张开了小嘴儿,姐夫?
这八字可还没一撇呢,你怎么就成我姐夫了?
“许小闲,你不要脸!”
“星儿,小声一点,此刻万籁俱寂,连鸟虫都歇息了,惊醒了它们不好,万一把人给惊醒了,还以为我欺负了你。走吧,我送你回家,你那大白马呢?”
季星儿想要辩驳,可终究没有说出一个字来,因为姐姐是实实在在的铁了心要嫁给这个家伙,如此一来,他迟早就是我姐夫,这还能怎么办呢?
少女忽然想起前次这姐夫还撞了自己的胸,她的脸没来由的一红,幸亏这里光线昏暗看不清楚,“我自己知道回去,你管好你自己!”
“看你这话说得,你一个姑娘家走夜里,不说碰见歹人,万一遇见鬼……让我怎么向你姐姐交代?”
怕鬼的少女忽然一个激灵,她咬了咬嘴唇,取下了捂着鼻子的手帕,鼻血止住了,只是鼻子还有些疼。
她打了个呼哨,远处那匹大白马飞奔而来,停在了季星儿的面前,季星儿翻身上马,看了许小闲一眼。
许小闲以为她要走,便挥了挥手,季星儿忽然感觉一阵阴风吹过,她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看了看朦胧灯光下婆娑的树影,总觉得鬼影重重。
她咽了一口唾沫,心不甘情不愿的说了一句:“上来!”
许小闲一怔,心里一喜,虽然可以乘坐朱重举的马车回去,可他从来没有骑过马呀,何况还是男女混合双骑。
他裂开嘴笑了起来,转身对朱重举等人摆了摆手,“明儿的事情可莫要忘记了,再见!”
他来到了大白马的面前,学着季星儿的动作,一手搭在了马背上,然后一跳——
太特么尴尬了!
他跳不上去!
“那个……你能不能帮我一把?”
季星儿看着弱鸡一样的许小闲,心里是绝望的。
姐姐都能跳得上来他居然不行!
他不行!
姐姐以后可怎么办呀!
哎……
少女在心里为姐姐的性福默哀了数息,终究跳了下来。
她一把抱住了许小闲的双腿,往上一送,“砰……!”
许小闲从马背上翻了过去,四仰八叉的躺在了地上,摔得他一佛出世二佛朝天。
“呀……!”
季星儿吓了一跳,可莫要把这弱鸡病秧子给摔坏了,她连忙跑了过去,许小闲正艰难的爬了起来。
“星儿,你若不是我的小姨妹,五两银子你跑不了!”
一听这话季星儿就难受了,“哼,你还敢讹我?还我银子!”
“走吧,咱们先回家,银子……找你姐要去!”
许小闲终于爬上了马背,可他再次发现了一个问题,这马光溜溜的啊,我这手该抓哪里呢?
没借力的地方,她要是放马狂奔,我特么岂不是得掉下去?
“架……!”
季星儿显然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许小闲陡然往后一仰,这完全是他慌乱中为了自救的本能,他双手在那一瞬间往前抱了过去。
第一百一十章 妹妹你怎么了?
“……放手!”
季星儿陡然觉得腰肢一紧,一股酥麻的感觉瞬间传遍了全身。
许小闲怎么可能放手?!
若是此刻放手,他非得被甩下去不可!
在这疾驰的马背上摔下去,轻则伤筋动骨,重则……若是真搞出个脑震荡,恐怕真成了疯子。
所以许小闲的手非但没有放开,他还抱得更紧了一些——那盈盈一握的腰肢此刻在许小闲的手里就如那救命的稻草!
许小闲因为紧张,那手心变得极热,现在已经是五月初,季星儿就穿了一件单薄的红裙,那手心里的热度仿佛被放大了十倍!
少女顿时感觉到腰间更紧,还有一股火热传来。
作为心存当一名游侠儿这样崇高理想的少女,她虽然不会像姐姐季月儿那样矜持,却也受不了这来自异性的入侵。
她的心顿时一慌,在这一瞬间勒住了缰绳,大白马陡然停下,许小闲往前一冲……
本着不欺负小姨子的想法,许小闲和季月儿之间是有点距离的,但现在……。
“砰……!”
毫无防备的许小闲直杠杠撞在了季星儿的背上!
“啊……!”
季星儿发出了一声尖叫,她被撞飞了出去!
她从马头飞过,“噗通”一声摔在地上。
许小闲也不例外,在那一刻他亡魂大冒,连惊呼声都省了,他也径直的飞了出去,然后,他扑在了季星儿的背上。
“啊……!”
“砰……!”
刚刚双手撑地想要爬起来的季星儿,再一次平躺在了地上,还被那巨大的冲击力给猛的一撞,哎呦好痛!
许小闲以为这次肯定完犊子了,不死起码也是个重伤,可在季星儿那声惨叫之后,他陡然发现下面软软的,自己好像屁事没有。
呀,小姨子成了肉垫,这多不好意思!
他连忙翻身爬了起来,季星儿此刻想死的心都有了——我这是上辈子造了多大的孽啊?!老天爷偏偏让我这辈子遇见了一个许小闲!
原本和这许小闲风马牛不相及,可偏偏因为姐姐,却和他有了瓜葛。
这瓜可不是甜瓜,而是苦瓜!
趴在地上还没缓过劲来的季星儿觉得自从和许小闲认识之后,就没有一桩好事,简直是噩梦连连!
许小闲蹲在了季星儿的面前,极有诚意的伸出了一只手来,“这个……你没事吧?我拉你起来。”
季星儿侧头,狠狠的瞪了许小闲一眼,银牙一咬,嘴里憋出了一个字:“滚……!”
滚肯定是不能滚的,无论如何这事儿怨不得季星儿,人家也是一番好意送自己回家不是?
这小姨子估摸着摔得很惨,还受到了自己带来的二次伤害,若是自己在下面估计早就晕了,她可真是坚强!
她肯定不好意思,但也不能让她就这样趴在地上,所以许小闲决定将季星儿扶起来。
天地良心,许小闲真就这一个纯洁的想法——
他一脚跨过了季星儿,然后躬身,双手一把就抓住了季星儿的双肩前夹。
“你要干什么?放开我!”
恰在这时,朱重举的马车到来,他刚刚掀开车帘探出脑袋,就着昏暗的灯光便看见了令他目瞪口呆的一幕——
季星儿在那一刻出于本能的防卫,她一只手抓住了许小闲的左手臂,本想着将许小闲给摔出去,却没料到没使上多大的劲变成了往下一拽。
许小闲噗通一下就被季星儿这一拽给拽了下去,他再次扑在了季星儿的背上,下巴“砰!”的一家伙就磕在了季星儿的后脑勺,季星儿的脑袋便“砰!”的一声撞在了地上。
“啊……!”
少女再次惊呼,泪流满面——她的鼻子,和地面亲密接触,鼻血又哗啦啦的流了出来。
“许小闲,你个禽兽!我要杀了你!”
夜风中传来了少女愤怒的嘶吼,季星儿在一瞬间翻身,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锵……!”的一声拔出了长剑。
许小闲一瞧,呀,这小姨子看来要动真格的了,她为啥如此冲动?
许小闲拔腿就跑,季星儿迈开大长腿就追,两人迅速消失在街道上,大白马一瞧主人都跑了,它也疾驰而去,这寂静的街道上就剩下朱重举和苏平安站在风中凌乱。
“苏兄,”朱重举觉得心里好受了一些,他看了看目瞪口呆的苏长生,“苏兄啊,放弃吧,还是在江南寻一女子愚弟觉得方为上策。”
“哎……朱兄所言有理。许公子非常人也,做出的事果然惊天动地。”
苏平安一声叹息,收回了视线看向了朱重举,忽然很疑惑的问了一句:“你说,他究竟做了什么禽兽一样的事来?那可是他的小姨子啊,他尚未和季月儿成亲,就敢对小姨子下手……”
苏平安极为佩服的摇了摇头,“啧啧啧,繁之当为人师,乃我等之楷模啊!”
……
……
许小闲狼狈的跑回了家。
季星儿骑着大白马也怒气冲冲的回到了许府隔壁的新家。
主院里凉亭上的大红灯笼还亮着,季月儿正独坐其下看着书,听见了脚步声,她抬起头望向了捂住鼻子的妹妹,颇为惊讶——
“妹妹你怎么了?又有人刺杀许小闲?”
“哼!”
季星儿气鼓鼓的坐在了姐姐的对面,“心里就装着你那许郎!季月儿,我告诉你,你这活……我不接了!另外,我和他许小闲有不共戴天之仇!”
“我不但不会再保护他,我、我、我还要杀了他!”
季月儿合上了书,极为诧异,“他又把你弄出血了?”
“哇……”坚强的季星儿在这一瞬间委屈得哭了起来,少女一手捂着鼻子,香肩不停的抽动。
“姐,你别嫁给他了好不好?姐,你把这宅子卖了好不好?咱们离许小闲远远的好不好?他、他真的是个不祥之人,会给你带来厄运的!”
季月儿一怔,觉得自己挺好的呀。
这些日子心里极为欢愉,隔壁的许郎正在带给自己一浪接一浪的惊喜,他而今所为,若是不刻意去想,哪里会觉得他是一个病人!
“妹妹,你是不是对他有什么误解?”
“他、他非礼了我!”
季月儿一惊,心里咯噔一下,“他把你怎么了?”
他把我怎么了呢?
季星儿忽然一噎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她回想了发生的一切,脸儿忽然一红,垂下了头来。
季月儿愈发紧张,那双眼睛瞪得贼大,她甚至徐徐站了起来,难以置信的问道:“你们……到哪一步了?”
“已经有了肌肤之亲?”
“你、你是他的人了?”
“季星儿,你居然挖我的墙角!”
季月儿顿时泪流满面,她拂袖掩面而去,季星儿愕然抬头,不是,你想啥呢?
我的夫婿可是着银甲批大氅手握长刀的大将军,岂能是许小闲这样连马背都爬不上去的弱鸡!
“季月儿,你站住!不是你想的那样!”
……
墙的那边,许府主院子里,稚蕊正一脸震惊的看着自家少爷——
少爷怎么衣衫不整还鼻青脸肿的?
这是被谁给揍了一顿?
就今儿晚自己和来福没有跟着少爷,少爷就落得如此狼狈,不行,以为无论如何得随少爷一起,这应该就叫有难同当吧?
“少爷,发生了什么事?”
许小闲能怎么解释呢?
他坐在闲云水榭里还在直喘气,这一路飞奔简直要了他的区区小命!
季星儿这小姨子太过凶残,那双大长腿就像装了风火轮一样,若是跑慢那么一丢丢,他坚信自己会被那小姨子摁在地上摩擦。
“啊,被狗追了。”
稚蕊一惊,能将少爷追成这样,那该是多么凶残的狗?!
“少爷,你没受伤吧?”
“还好,幸亏少爷我跑得快,稚蕊,帮少爷准备点热水,少爷我要洗个澡。”
“哦。”
稚蕊离开了闲云水榭,许小闲这才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脸上却露出了一抹灿烂的笑意——
季月儿是我媳妇!
那么漂亮的人儿呢,她居然就是我的未婚妻!
季县令这老丈人也真是,早些让我瞧见季月儿的模样,哪里会生出这么多的是非来?
我肯定不会归还那婚书呀!
就算是归还了,他再次给我的时候,我肯定也会立马给接过来呀!
现在总算还不晚,这恐怕得多亏了那三首被季月儿偷去的诗词——对了,她恐怕一直在暗中观察着我,季星儿有着那么强悍的身手,季月儿想来也不会弱到那里去。
这……许小闲忽然倒吸了一口凉气,若是季月儿也如此厉害,她进了这许府的门,自己岂不是会被她给完全镇压了?
可他转念又一想,有个身手高强还极为漂亮的老婆在身边,似乎也没有再去外面打野的必要。
现在最后的一个问题是,得确定季月儿的性格,漂亮属于视觉上的赏心悦目,可性格若是不合……那就是思想上的冲突,这就万万不能走到一起。
许小闲举头望月,第一次期盼着季月儿是个温柔贤惠的女子,可千万不要像季星儿那般泼辣火爆才好!
隔壁的季月儿和季星儿坐在凉亭里,她摸出一方手绢擦了擦脸上的泪痕,那双眼睛又散发出了璀璨的光芒。
“真的是这样?”
“不然呢?难道你还真想他和我发生点什么?”
第一百一十一章 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第一百一十一章 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大辰十六年五月初五,端午。
凉浥县竹林书院举行的端午文会,将在今日巳时正式召开。
因为大辰名仕张桓公将在本次文会上用出今岁手里的唯一一个举荐名额,导致了整个凉州许多的学子们蜂拥而来。
其中最为有名的当然是来自凉州城北秀书院的北秀三杰。
北秀书院成立已近五百年,它的历史悠久,教习资源丰富,在整个凉州地界,它是所有学院龙头一般的存在。
尤其是在近年来,除去受举荐而入朝为官的三人之外,每一年的乡试,北秀书院至少都有三五十学子榜上有名。
北秀三杰的名头早已在凉州响亮,有他们到来,这自然让别的学子们心里很是沮丧。
“齐文杰乃北秀三杰之首,他的诗篇已经开始流传了出来,据说有直追江南四大才子之天赋……看来这一次的魁首非他莫属了!”
“可别小看了常煦杰和宋思杰,这两人可也是北秀三杰之二,听说那常煦杰和齐文杰关系极好,倒是那宋思杰和他们俩有些貌合神离。这一次他们肯定也是冲着张桓公手里的那张名额来的,恐怕这二人也不会轻易放手。”
“常煦杰有文采不假,却没有文人风骨,他可是一直在拍着齐文杰的马屁!这样的人,我看不起!”
“人家齐文杰的姑姑毕竟是刺吏大人的小妾,常煦杰为了家里的生意,他当然得通过齐文杰去讨好周阎王……在凉州城做生意,若是得罪了周阎王你们可知道下场?”
“等等等等,你们这特么说的好像这魁首就定然会落在了他们仨头上似的,我可听说昨儿晚上在淡水楼,这凉浥县的许小闲可是放出了话来,说这魁首非他莫属!”
“嘶……!”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惊诧的问道:“兄台,许小闲是何许人?”
“就是去岁本应得解元却榜上无名的那位竹林书院大才子啊!”
“哦……”
罗三娘的早餐铺子里,满满当当的坐满了在这用餐的各地学子。
这些学子们此刻一脸茫然,尽皆在思索这位许小闲有何大作流于世间,此间顿时沉寂,罗三娘端着一屉包子送到了某张桌上,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笑道:“你们这些贵人开什么玩笑?许小闲去岁确实得了解元却榜上无名,正因如此,所以呀……这小子也是可怜,他疯了!”
罗三娘转身向厨房走去,还撂下了一句话:“咱们凉浥县可满城皆知,三娘我还亲眼见着许小闲在那风雪中裸、奔。这事儿啊,有华神医的诊断为证!”
这话一出,在所有学子心中就坐实了许小闲是个疯子的结论。
瞬间,这些学子们便哄堂大笑起来:
“码的,吓我一跳,还以为这许小闲是哪里蹦出来的神仙,原来是个疯子!”
“试问天下,谁敢说自己定能夺得魁首?还非他莫属……我看呀,他这就是疯病发作的痴心妄想!”
“行了行了,吃饭,吃了饭去竹林书院先看看。”
“喂喂喂,我可听说这凉浥县有一对姐妹花,生得可漂亮了!”
“当真?若是能夺了魁首再俘获了这姐妹花的芳心,那就是人生之大圆满了!”
“诸位,共勉!”
罗三娘包子铺的最里面坐着四个人。
罗灿灿此刻抬起了头,惊诧的看向了坐在他左首的福伯:“这么说……是真的?”
福伯点了点头,“三少爷,恐怕是真的。”
罗灿灿深吸了一口气,剑眉微蹙,那张刀削般的脸上露出了一抹严峻的神色,他放下了碗筷,沉吟片刻,摇了摇头:
“我怎么就不觉得他有疯病呢?昨儿晚那六道菜着实好吃,那掌柜的肯定没有骗我们,那可是许小闲弄出来的……一个疯子,能弄出那么好吃的菜来?”
顿了顿,罗灿灿又摇了摇头,“我不相信!”
“可是,三少爷,昨儿他说准备拿个魁首……这样的话,若是大儒,是不屑于说出来的,若是有大才之人,会心存敬畏,也不敢说出来的,唯有……唯有无知者无畏之人,才敢说出如此狂妄的话啊!”
罗灿灿一听,福伯这话很有道理。
他心里一叹,眉间舒展开来。
可惜了,许家,父亲最为敬重的云楼先生,恐怕就此也就绝后了。
“如此,去过上阳县,咱们就回去。”
“……不去见见许小闲了?”
罗灿灿一脸落寞的摇了摇头,“还以为他有点意思,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了,不如不见,因为没有意义了。”
“走吧,来都来了,既然我昨儿晚答应了要当个裁判,今儿这文会还是去瞧瞧……我觉得他估计都不会来,一个疯子,来了也不过是添乱罢了。”
罗三娘包子铺的学子们,包括罗灿灿四人,陆陆续续的离开向竹林书院走去。
此刻是辰时,距离文会开始的巳时还有一个时辰,但凉浥县的大街小巷里已经有许多的学子也成群结队的去了竹林书院。
凉月巷子里的许小闲可没这么急迫,他正在练习射箭。
跑步是不能再去跑了,但射箭这件事许小闲却挂在了心上。
两次遇袭啊,若不是运气比较好,自己恐怕已经嗝屁了,还谈什么未来的美好生活?
现在才知道了季月儿的美丽,这恋爱都还没谈一场呢,可不能就这样不明白的又死了。
所以许小闲是真的很认真在练习射箭,除了拉弓的次数因为臂力的原因依旧不能连续拉十次八次之外,他的箭法准头正在飞速的提升。
当射完了第七支箭之后,手臂的酸痛感觉越来越强烈,他放下了手里的弓,望向了隔壁的那一堵墙,忽然发现那支红杏又多开了两朵花来。
“稚蕊来福,准备一下,呆会该出门了!”
……
罗灿灿等人已经来到了竹林书院。
远远的,他便看见了竹林书院的牌楼上挂着一面巨大的红幅——
“百花蚊香端午文会,欢迎您的光临,百花蚊香,天下无双!”
罗灿灿看向了福伯,满脸的惊诧……“这、这、我们是不是来错了地方?”
不仅仅是罗灿灿在怀疑自己,这牌楼下站了许许多多的学子,北秀三杰也在其中,尽皆仰望着那张横幅,一个个脸上的表情惊疑不定。
作为有几分自信敢来参加文会的学子,他们此前已经参加过无数次的文会了,可从来未曾见过哪一家书院弄出这般莫名其妙的玩意儿来。
所以,这是个啥?
“不是竹林书院端午文会么?怎么叫百花蚊香端午文会了?”
“咱们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这蚊香是个啥东西?”
“不知道啊……你们有没有认识的竹林书院的友人,可得问问才好。”
“咦,那位不就是上次去过咱们书院参加文会的安荷花么?我去问问。”
一群人围住了安荷花,安荷花整个人都不好了。
“没错,这里就是竹林书院。你们进去之后会更震撼!但这事儿你们别问我,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事儿是许小闲捣鼓出来的。”
“蚊香?蚊香我知道,这玩意儿是驱蚊佳品,点上一圈,蚊虫退避三舍,可安神读书。”
“你问蚊香是谁做出来的?也是许小闲,行了行了,里面更好看,你们快快进去!”
所有人顿时好奇起来,因为许小闲这个名字。
“就是扬言要夺了魁首的那许小闲?”
“那就是疯言疯语你们就当个笑话听听得了。”
“可是……若许小闲当真是个疯子,你们说说他是怎样说服了竹林书院,明目张胆的挂上了这样的横幅?”
“对哦,这蚊香可是他做出来的,一个疯子,怎么可能做出驱蚊虫的东西?”
“你们别说,如果这蚊香真有驱蚊的效果,我还真会买点来试试,读书时候受那蚊虫叮咬实在烦心,眼见着就只有三个月可就要乡试了,若能静心读书三个月,科考又能多两方把握不是?”
“……”
学子们议论纷纷,罗灿灿自然是一字不落的听了个清清楚楚,他就更加疑惑了,“福伯,你都听见了?”
“老奴听见了。”
“是不是有点意思了?”
“……好像还真有点意思了。”
“走,咱们也进去瞧瞧。”
穿过了那牌坊,所有人便看见了通往学院的这条大路的两旁竖着许多的丈许高的竹竿。
那些竹竿的顶上尽皆挂着一面面三角小旗。
小旗在晨风中招展,那上面的字赫然在目:百花蚊香,您值得拥有!
百花纸业,敬请期待!
旅游圣地百花村,欢迎您的光临!
……
他们走入了书院的广场,一个个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看见的是四面八方铺天盖地的横幅,就连每一张桌子上也未能幸免。
视线所及之处,皆是百花蚊香和百花纸业。
关键是这些横幅上的语言用得还很是精妙,以至于许多的学子忘记了这是一场文会,不由自主的绕着广场游览了起来——
“百花纸业、一页云彩,缕缕清香!”
“百花蚊香,一缕青烟,还你一片夏日清凉。”
“……”
第一百一十二章 捡到宝了
答应了张桓公今儿要拿下那文魁。
昨儿晚上在淡水楼也夸下了海口。
对于这事,许小闲倒没怎么在意,只要这世道的古人在欣赏上没有出现太大的偏差,他坚信自己抄来的诗词是肯定能取得第一的。
所以许小闲对这文魁并不怎么期待,他期待的是能够在这场文会上见到季月儿了!
他又想起了第一次见到的那个穿着一身白衣,若飘飘仙女一般,极为恬淡极为秀雅的姑娘。
按照他对色彩的分析,季星儿喜好穿红色,所以这小姨子总是风风火火冒冒失失的。但季月儿似乎喜好穿白色,这便意味着季月儿的性子是温温吞吞不疾不徐的那种。
这样的性格表示她没有多少争强好胜之心,她喜欢的是稳定安然并且没啥风波的平淡日子。
所以一个是小妖精,一个是小仙女——这是有着本质的区别的!
许小闲极为看中性格的相投,因为重活一世的他,也没有了为了官身前途去拼命往上爬的心思,他就是想要多赚些银子多买点田。
“先去咱们那铺子看看。”
主仆三人上了马车,来福架着马车往梨花巷子而去。
稚蕊抬眼瞧了瞧少爷——那铺子就在的隔壁,昨儿个少爷就让朱重举将做好的蚊香放在了那铺子里,对了,那铺子叫百花蚊香院——若是去除那个蚊字,怎么看都觉得这名字像青楼。
今儿个吃早餐,敏锐的稚蕊就发现了少爷有些不一样,他的眼睛老是往隔壁那边飘,飘什么呢?
隔壁住的的季县令,那少爷自然就是想飘过去瞧瞧月儿小姐了。
这少爷也是奇怪,人家季县令将婚书送来他却推辞了,现在两人毫无关系,他似乎又对隔壁的月儿小姐动了心思。
这算什么?
要么是少爷昨儿个被狗撵了开了窍,要么就是……贱!
送上门不要,吃不到又想,这不是贱是什么?
许小闲还当真是想要去瞧瞧,昨儿想了一宿,他想明白了许多问题——比如梓儿应该是季月儿的丫鬟。
比如买的那六十亩田,应该是季月儿的主意。
还比如季星儿两次救了自己,第一次就在那外面,恐怕是巧合,但第二次在三里坪,说不定就是季月儿让她来的。
这个未曾谋面的未婚妻,对自己实在是太好了,以后一定得让她成为这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
她知道自己需要买地,于是便卖了六十亩……等等,这好像有点不对!
若是真的和季月儿成了亲,这地就是自己家里的公共财产,可自己兜里的银子却落在了季月儿的兜里!
这买卖不划算啊!
这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呢?
还是要清空自己的小金库?
这一次就算了,以后可得当心着点,男人嘛,不攒几个私房以后日子怎么过?
兰瑰坊那地方可还没去过呢!
就在许小闲遐想的时候,昨儿晚一宿未眠的季月儿这时候才慵懒的睁开眼睛,原本还想睡一会的,但因为今天那端午文会将在竹林书院开启,少女还是顽强的爬了起来。
许小闲将去参加这场文会,这令季月儿无比期待——
他会在那文会上做出怎样的诗词来呢?
他的诗词一定会惊艳全场!
他的名字将在凉浥县响亮,人们再见他时,首先想到的将不再是他那病,而是他凉浥县大才子的名头。
少女洋溢在脸上的快乐让季中檀有些吃惊,“怎么?捡到银子了?”
扒拉了两口稀粥的季星儿撇了撇嘴,“可比捡到银子重要多了!”
季中檀一愕,“那是捡到啥了?”
“爹,姐姐呀,她恐怕觉得自己捡到宝了!”
季中檀就懵逼了,这说的究竟是个啥呢?难道这代沟已经严重到如此地步了?看来平日陪女儿的时间太少啊。
季月儿一脸笑容,就像这院子里盛开的那一树玫瑰一样,“爹,小闲今儿要去参加诗会呢。”
季中檀微微吃了一惊,“他不是拒绝了先生的举荐么?”
“可他答应了先生的邀请呀……女儿想,他不是为了那个举荐的名额,而是为了咱们凉浥县不要输给别的县郡,尤其是凉州的北秀书院。”
“你就这么笃定他能拿魁首?”
“嗯,”季月儿坚定的点了点头,“他一定会拿下魁首!”
好吧,季中檀也不知道女儿哪里来的自信。
那两首诗词他见过,确实极为精妙,但诗词文章这种事情谁就敢说首首都能精妙呢?
不然文峰阁建成十四载,也不至于才收录十四首诗词文章。
这长女的神情和态度所表现出来的是对隔壁那小子的一往情深,可是这婚书至今都在自己的身上,还未曾送出去呀!
季中檀心里暗自一叹,许小闲那厮虽然是在为月儿考虑,但架不住月儿的死脑筋呀!哎,看来还是得想方设法的将这婚书给送出去。
季中檀无比究竟,早知道女儿会有今日的这态度,三月三那天何必跑去许小闲那府上要回这婚书呢?
月儿都表现得如此明显了,可那小子脑子就是不开窍!
我季中檀的女儿,可是打着灯笼火把也难寻的存在,他那脑子啊……真应该请华神医破开来看看。
“我吃完了,爹爹你慢吃呀,我得走了。”
季月儿放下碗筷起身,急急忙忙的离开了饭堂,叫了车把式,径直往而去。
“爹……你当真就这样看着姐往许小闲那火坑里跳?”
“哎……星儿啊,女大不由爹,再说了,这件事原本也是你娘离开凉浥县之前就定下来的,有你娘发了话,爹也不能反对啊!”
“但爹却收回了那婚书!”
季中檀的脸顿时一黑,这不懂事的女儿,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收回了有什么关系?不是还可以再送出去的么?”
“可是……”
“吃饭,没什么可是的,你没看见你姐的欢喜?这是你姐自己的选择,你、我,都不要去妄加干涉。”
……
的门早已开了,是梓儿来开的。
这门没开多久便迎来了第一位客人——许小闲。
许小闲探头探脑的往里面一瞧,可惜,季月儿没在。
他踏入了的门槛,梓儿看了看脸上依旧有明显淤青的傅小官,昨儿夜里二小姐说着家伙叫二小姐小姨子,口口声声说他是二小姐的姐夫……可把小姐给高兴坏了。
这么说起来,我得称呼他一声姑爷了?
可那婚书他为啥又不接呢?
没有这媒约之言,啥事可都会变的,他若是再变了,小姐不知道会有多伤心。
所以,梓儿表现的比较冷淡:“公子又来买农书了?”
“不是,你家小姐啥时候来?”
“不知道。”
许小闲就郁闷了,他一屁股坐在了书桌前,视线落在了桌面的那张纸上:
有物不知其数。
三三数之剩二
五五数之剩三
七七数之剩二
问:物最少几何?”
答:有物最少二十三。
他翻开了这张纸,视线落在了下面这一张:
许公子问:鸡兔同笼,共有头48,脚132,问鸡和兔各有多少?
答:有鸡30,有兔18.
这老婆的数学可以呀!
莫非是捡到宝了?
许小闲提起了毛笔,铺上了一张新纸,落笔在纸上:
今有垣厚五尺,两鼠对穿。
大鼠日一尺,小鼠亦一尺。
大鼠日自倍,小鼠日自半。
问:何日相逢?各穿几何?
许小闲放下笔,嗅了嗅这里依然飘荡的淡淡兰花香,他深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不行,这事儿得弄妥当。
对,找季县令,将那婚书给要回来!
至于文会……这显然没有落实老婆这件事更重要。
第一百一十三章 神来之笔
许小闲就在梓儿淡漠的视线中离开了
他来到了隔壁的百花蚊香院瞧了瞧,里面的架子上摆满了用竹盒子装好的蚊香,还有一老一小两人在柜台后百无聊赖的等着。
那老掌柜正是朱氏绸缎布行的那位,此刻那年轻的小二正叹息了一声说道:“李掌柜,您是不是得罪了少爷?”
李掌柜也一脸的委屈,他也不知道呀!
在朱氏绸缎当了十几年的掌柜了,他自认为自己算得上是兢兢业业,可昨儿不知为何,少爷却偏偏将他弄到了这里,还神秘兮兮的说要让他来打理一下这蚊香的生意!
天可怜见的,李掌柜压根就不知道什么叫蚊香,哪怕后来他看了,哪怕他知道了这个东西就是用来熏蚊子的,可一盒的售价却高达五十文钱!这特么能卖给谁?
按照李掌柜这么多年做生意的经验,这玩意儿显然不会有什么销路。
再说了,朱氏绸缎的生意在凉浥县做得相当不错,可少爷不知道脑子哪里出了问题,放着自己家的生意不闻不问,反而兴致勃勃的要来捣鼓这鬼蚊香。
老爷也是奇怪,他居然没有阻止少爷胡来,似乎对少爷的这番举动还极为赞赏。
好吧,反正这月钱也没少分文,就当在这蚊香院里养老了。
许小闲就站在门口瞧了片刻,便又带着稚蕊登上了那辆老马破车,并没有往竹林书院去,而是去了凉浥县县衙——做个破诗哪里有弄到手一个漂亮媳妇重要!
他完全不知道这时候的竹林书院因为他捣鼓的那些广告,早已掀起了一波惊涛骇浪。
季月儿到了,听到梓儿说许小闲来过,她又脚不沾地的去了竹林书院。
当她看见竹林书院那些神奇的布置的时候也是吃了一惊,她知道这肯定是许小闲的手笔,精于营商的她很快就明白了许小闲的意思。
这是一个极好的主意,前来参加文会的学子数以千计。这场文会的影响会极大,许小闲通过这样铺天盖地的宣传方式,让那蚊香和八字都没一撇的纸,深深的刻在了这些学子们的脑海里。
百花蚊香和百花纸业今儿个一定会出名,因为这样稀奇古怪的方式,会通过这些学子们口口相传,最终的结果是凉浥县家喻户晓,甚至还会传到别的州县去。
这简直是神来之笔!
季月儿的眼睛陡然明亮,耳畔却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请问,您就是季月儿?”
她转过头去,看见三个男子簇拥着一个女子正站在她的面前,她点了点头,依旧一脸的欢喜。
接着便听那女子又道:“我就是水阳县的柳烟眉,这三位……他们便是北秀三杰。”
柳烟眉看向了北秀三杰,整个人顿时就不好了——这三个家伙的视线居然都被季月儿吸引,那视线甚至闲的有些呆滞,似乎他们根本就没听见自己的介绍!
柳烟眉必须承认季月儿的美丽,可是、昨儿晚上大家一起吃饭,你们还把自己当着星月一般的拱着,今儿一见更漂亮的季月儿这就失了魂了?
男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
柳烟眉意难平啊!
她深吸了一口气,“齐文杰!”
“啊……!”齐文杰三人这才醒过神来,他甚至还咽了一口唾沫,脸上堆起了笑意,连忙拱手一礼:“在下北秀书院齐文杰。”
“哦,奴家凉浥县季月儿。”
她就完这句话抬步就转身离去——天地良心,季月儿并没有要冷落柳烟眉等人的意思,她就是想要找到许小闲,仅此而已。
可柳烟眉他们不知道呀,她顿时皱起了眉头,她季月儿就这么骄傲?
长得漂亮就可以不讲礼数了?
都不带正眼看看自己的?
就算她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她也应该对北秀三杰多看两眼才对呀!
柳烟眉整个人都不好了,她呲的一声冷笑,“昨儿晚上那个许小闲口出狂言要夺了文魁,今儿一大早又遇见了一个眼高于顶的季月儿……三位师兄,想来你们也已经准备好了,今儿这文会,可就看三位师兄的了。”
齐文杰舔了舔嘴唇瞟了一眼远去的季月儿的背影,看似云淡风轻的一笑,“要说,我还真希望许小闲那个神经病来。赌约可是在三少爷的手里,若是能够当着三少爷的面让许小闲把脸丢尽……或许我等还有机会进入三少爷的法眼。”
常煦杰也收回了视线,眼睛顿时一亮,是啊,若是能被北都候府的三少爷看中,这前途可比张桓公的一张举荐信来的更有分量。
但要入三少爷的法眼就必须在这文会上将许小闲彻底踩在脚下,唯有这样效果才好,若是许小闲压根就不来,他虽然也输了,却输得平平淡淡,就像一道原本精美的菜肴没有放盐一样。
“我想,那许小闲既然夸下了海口,他应该是会来的。对付一个神经病到不需要费什么周章。柳姑娘,那季月儿……看她似乎胸有成竹的模样,你可要当心了。”
常煦杰善意的提醒了一句,柳烟眉嘴角儿一翘,她也望向了人群中季月儿的背影。
宋思杰没有搭理他们的话,他在仔仔细细的看着四面八方的那些条幅,过了片刻才突然冒了一句:“也不知道这是谁的手笔,好主意啊!”
“百花蚊香和百花纸业?”齐文杰好奇的问了一句。
“嗯,”宋思杰点了点头,“你看,你也记住了不是?”
这特么当然能记住了,入眼之处全是这玩意儿,若不是早已准备好了诗词,这要是临场来发挥,只怕会受到这些狗屁玩意儿的影响——这竹林书院狡猾啊!
“意图乱了我等的心智,不入流的手法罢了。”
“不,我倒是觉得弄这玩意儿的人不是这样想的,他就是要让我们记住这蚊香和纸……文会结束我倒是想要去买点来试试。”
“你若买了,就正好合了出这馊主意那人的意。思杰啊,你想想,每每夏日,蚊虫那么多,是熏得走的么?还不是需要下人打扇……别去想这东西了,听先生说今儿是张桓公命题,难说就一定是以端午为题,咱们先去找个地方坐下,安稳心神,准备接下来的诗会吧。”
季月儿还在这茫茫人海中找她的许郎,而此刻的文会已经即将开始。
可许郎人呢?
第一百一十四章 罗灿灿的主意
季月儿焦虑寻找的许郎许小闲正坐在马车里往凉浥县县衙而去。
竹林书院文台上,竹林书院的院长张长举张老夫子、北秀书院的院长魏长清老夫子,以及大辰名仕张桓公老大人,三人携手登台,宣布了本次文会正式开启。
张长举看着铺天盖地的那些广告,总觉得浑身不得劲儿,以至于他说话的底气都不是很足:
“诸位学子们,肃静!”
全场安静了下来,张长举清咳了两声,又大声说道:
“百花蚊香,天下无双!”——这是需要插入的广告词!
“现在我宣布,百花蚊香,你值得拥有,由百花蚊香冠名的百花蚊香端午文会,现在正式开始!”
掌声顿时响起,只是学子们一脸懵逼——这算什么?这还是文会么?怎么像邪、教的洗脑?
他们脸上的惊讶尚未曾散去,张桓公踏前一步也开口说话了。
张桓公面带微笑的脸抽了两下——
许小闲,许繁之,老夫可是按照你的吩咐完全照办了,你若是拿不下这文魁……老夫老脸丢尽不说,还要损失了纹银千两!
看老夫怎么收拾你!
不过就凭着许小闲那三首诗词的水准,他坚信许小闲可轻易夺得魁首,毕竟那是有资格入选文峰阁的诗词,造诣之高天下罕见。
要赢了这那所谓的北秀三杰简直不要太简单。
张桓公脸上的喜意渐浓,因为今儿个魏老夫子那一千两银子可就要落入自己的口袋了。
可是,咦,许小闲人呢?
张桓公的视线在学子中徐徐扫过,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他倒是看见了季月儿,可许小闲那小子他没来!
这么重要的事他居然还没来!
张桓公的心情瞬间就不美丽了,他脸上的笑意渐渐凝固,还咽了一口唾沫。
那双老眼徐徐眯了起来,心想反正这文会要弄一天的时间,可能许小闲正在忙着他的蚊香的事。
于是,他开口说道:“老夫便是张桓,想必诸位都知道,本次文会老夫将行使手中的这份举荐名额,所以诸位学子们,请拿出你们的真本事,在这场文会上证明你们的能力。”
啊,忘记了广告词,都是被许小闲这家伙给害的!
“百花蚊香,天下无双。所谓蚊香,便是驱蚊之物,而今在梨花巷子的百花蚊香院正式开售,老夫亲自用过,效果极佳。”
“百花蚊香,你值得拥有。诸位学子们,在你们的面前有书桌,书桌上有笔墨纸砚。百花纸业,天然工艺、自然享受。”
“接下来我宣布,本次文会诗词之主题为……”张桓公看向了一旁的那荷塘,荷塘里荷花开得正艳,许小闲府上也有一池荷塘,想来他对荷花是有研究的,“本次文会之主题为夏荷!”
张桓公这话一出,所有的学子们顿时躁动了起来。
夏荷,夏日荷花最美,那便是写景,这样的诗词平日里其实多有写过,许多的少年脸上露出了欢喜。
可齐文杰三人却皱起了眉头,因为这题目看似不难,但要将这么一个平凡的题目写得不平凡却极有难度。
纵观上下千年,写荷花的诗人无数,要再将这荷花写出一朵花来……这其实真的很难。
“百花蚊香,天下无双,买蚊香请认准百花蚊香。诸位,百花蚊香端午文会评审团由竹林书院的院长张长举张老夫子、北秀书院的院长魏长清魏老夫子以及老夫三人共同评审。”
“百花纸业,擦亮生活、快乐有我,请学子们开始构思作答!”
宋煦杰觉得自己脑子嗡嗡的,倒不是因为改了题目,而是这无处不在的百花蚊香百花纸业。
他坐在桌前低头看向了桌面,这特么的,就连这桌面上也贴着一张关于百花蚊香的广告。
所以,这真的是文会么?
怎么感觉很像是百花蚊香和百花纸业的宣传大会?
这究竟是谁的主意?
斯文人的脸皮都不要了?
宋煦杰心浮气躁,其实不仅仅是他,许多的学子们同样心浮气躁,他们自然是被这百花蚊香和百花纸业给弄得眼花缭乱心绪不宁。
作诗词文章,需要的是一个相对安静,最好有美丽景致的环境。这里倒是安静了下来,可你想想,你想要触景生情得了那诗句,但抬眼所见皆是五颜六色的广告,这灵感从何得来?
魏长清三人坐在文台上,他端着茶盏皱着眉头看了看张长举张老夫子,低声责问了一句:“老张啊,你这究竟是个啥意思?”
张长举就很无辜了,可张桓公身份太高,他也不好意思当着张桓公的面说出来呀。
“啊……就是想让这文会的气氛不要那么压抑。”
“这百花蚊香,真有那么好?”
张桓公立马应道:“长清,是真的很好,老夫用过,蚊虫不近身,读书安然啊。”
“这东西谁做出来的?”
“许小闲、许繁之。”
魏长清一怔,“就是去岁乡试未能上榜的那个解元许小闲?”
“正是!”
“……他不是疯了么?”
“疯不疯我不知道,他还要来参加本次文会呢。”
“是哪一位?”
张桓公顿时就郁闷了,他的视线投向了广场的入口,许小闲,你丫究竟跑哪里去了?
……
……
在这文会广场的一处偏僻角落,罗灿灿双手抱剑一脸笑意的看着,他也转头问了福伯一句:“许小闲没来,这是啥意思?”
“老奴不知。”
“昨儿听说了许多许小闲的事,他似乎对季月儿用情极深……不过那季月儿确实生得漂亮,倒是能配得上他。”
福伯一怔,三少爷是怎么得出许小闲对季月儿用情极深这个结论的?
不是说许小闲退了这桩婚事么?
不是说许小闲患了不治之症,将不久于人世了么?
福伯反倒是对许小闲要对百花村扶贫这事更感兴趣,可是罗灿灿对扶贫这破事毫无兴趣。
他对撮合许小闲和季月儿这事很有兴趣。
他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脑子里冒出了一个主意:“许家可不能绝后啊,这么些年也倒是可怜了许小闲,季月儿她爹好像是这凉浥县的县令,福伯,要不这样,让季县令将他这女儿嫁给许小闲,把季县令调去凉州任刺吏……”
“凉州刺吏曹不动……该动动了。”
福伯一怔,低声说道:“三少爷,曹不动可是东郡侯府夏家的人。”
“就因为他是夏家的人,才更应该动动了。查吧……先引而不发,等御吏台童老头开始京查的时候报上去,让齐文珺把这事办了就行。”
“也让齐文珺亲自来凉浥县,将许小闲和季月儿这桩婚事一并办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献计
许小闲压根不知道有个脑子清奇的大人物为了他跑到了凉浥县来,还顺手弄出了一场惊动大辰政坛、并彻底改变了他命运的破事。
他来到了凉浥县县衙。
季中檀正在过问今岁凉浥县各地麦田的长势状况,他惊奇的看着许小闲,“今儿个不是竹林书院端午文会么?我听说你要去参加的呀,怎么跑我这里来了?”
许小闲咧嘴一笑,“伯父,是这样……”
一句伯父吓了季中檀一跳,他那双小眼睛狐疑的看着许小闲,因为这之前许小闲可从未曾叫过他一声伯父。
事出反常必有妖,许小闲反常……恐怕会有大妖!
可得打起精神提防着一点,免得又入了他的套!
“今岁的雨水极少,麦子最多还有半个月就能收获,这天气倒是影响不到麦子的收成。可若是这老天爷再不下雨,恐怕会影响到田里的稻谷。”
季中檀一怔,你小子不去竹林书院跑来这里就是告诉我这个?
这个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呀!
可这有个屁的办法,千年农业不都是靠天吃饭的么?
可接着许小闲却说了一番令季中檀刮目相看的话——
“这凉浥县的其余地方我不知道,但百花村那地方我去过两次了。伯父啊,我可不是去游山玩水的,我是在实地考察。”
许小闲伸出手来叩了叩桌子,“百花村外的那条瞿河理应发源于瞿山,河里的水据说四季不断,这说明了瞿山下有一条暗河。”
“有了这条瞿河,沿河一线的稻田灌溉没有什么大问题,可距离瞿河稍远一点的地方呢?”
“比如杨庄、比如三里坪、比如凤鸣镇等等地方,若是再有个把月不下雨……这些地方的庄稼可就遭了殃啊!”
不等季中檀问他,许小闲又道:“伯父,您可是凉浥县的父母官,这是您治下的事。咱们大辰可是极度缺粮,若是这稻田欠收,到时候如何缴纳粮食给国家?”
“晚生寻思,大人完全可以在瞿河上游修筑一处水库,老百姓不是需要服徭役的么?就让这些地方的老百姓去干这活儿。瞿河水库建成,可开挖灌溉沟渠至这些缺水的乡镇,如此一来便可解决靠天吃饭的问题。”
季中檀小眼睛陡然一亮,这是个好主意啊!
只是要挖掘水库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一来是需要的劳工极多,二来是工期会很长。
似乎为了坚定季中檀的决心,许小闲又道:“这可是一件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大事,就算今儿这一茬庄稼赶不上,但明年这大半个县的庄稼就能受益啊!伯父,若你干成了这事,恐怕就能官升一级了。”
季中檀心里的算盘拨打的噼里啪啦的响,他并没有动声色,而是问道:“你来就为了这事?”
“当然,哦,对了,那婚书……伯父,其实我没病,那婚书给我,如何?”
季中檀一愣,这就是这小子的狐狸尾巴?
老子前面送去你不要,现在你怎么就想明白了?
你说你没病……有病的人都说自己没病,何况你还是精神异常这不治之症!
不过这小子的这个主意确实不错,只是瞿河水的发源以及水库的修建得去实地考察一番才能确定。
若是真的能够修建水库,能够将瞿河水引入别的地方,这确实是造福一方的大事。
可是凉浥县穷啊!
哪怕是征召村民服徭役不用给工钱却得管饭,这吃的也是银子啊!
得吃多少银子下去?
凉浥县可能撑得起来?
季中檀忽然捋着那两撇八字胡须笑了起来,“贤侄啊,修水库呢……伯父不瞒你,早些年伯父就想了这个事。但是粗算了一下,哪怕是给劳工们吃粗粮,水库修建完成至少也需要耗资纹银万两。”
“咱们凉浥县是真的凉,每年上缴了税赋,落下个千八百两银子顶天了,这还得用于维持衙门的运转。”
“哦,你刚才说到那婚书……贤侄啊,这事儿不急,你先说说这万两银子从何而来?”
这个老狐狸!
许小闲顿时败下阵来。
能有啥法子呢?
为了季月儿,他必须为这未来的老丈人谋划呀。
“其实小侄认为现在咱们凉浥县的商业已经开始抬头,据小侄的观察,出入凉浥县的行商还是不少的。”
许小闲俯过身子,在季县令面前低声说道:“小侄觉得吧,这些行商通过咱们凉浥县赚到了银子,是不是应该分润那么一点点给凉浥县呢?”
季中檀一怔,“这……商人逐利,咱们要拔下他们身上的一根毛恐怕不容易。”
“咱们可不是要拔毛,这进城入城踩了咱们凉浥县的地皮,收点入城税用来维修凉浥县的地皮……这是应该的吧?”
季中檀也俯过了身子,一老一小两狐狸的脑袋差点就碰到了一起,“贤侄以为收多少合适?”
“进出城,各十文,不多,但想来县衙再补贴一些,用于维持挖掘水库应该够了。”
“可是……咱们大辰还没有这先例。”
“伯父,开拓者敢为天下先,这不是为了凉浥县的老百姓么?”
“这会被人骂死的!”
“被骂又不会少一根汗毛,何况当水库建成之后,那些受益的老百姓恐怕会给伯父立长生牌!”
季中檀静默了片刻,倒不是想的许小闲说的这好事,而是想着长女季月儿。
这许小闲不知道那根筋出了问题,居然主动跑来要这婚书。
这婚书一旦给了他,月儿的命运便算是定了下来,恐怕再难以改变。
哎……这毕竟是夫人的主意,也是月儿的念想,便成全了他们吧。
幸亏还有一个小女季星儿。
他从怀中取出了那婚书,一把抓住许小闲的手,慎重的放在了许小闲的手里。
“贤婿,对我儿定要好一点!”
“岳父,您就放一万个心吧!”
许小闲小心翼翼的收起了这婚书,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凉浥县县衙,这才优哉游哉的乘着老马破车往竹林书院而去。
县衙里,杜师爷早已惊呆了,直到许小闲离去他才醒过神来。
“东家,你真要这么做?”
季中檀微微一笑,“你不觉得这个主意确实很好么?”
“收入城税……也亏这小子想的出来。不过而今咱们大辰和北魏之间的关系似乎缓和了不少,确实有许多外地的行商经由咱们凉浥县去往边境上阳县做生意。”
“这不是本官要雁过拔毛啊,这可是为了凉浥县的百姓!”
“去吧,将县丞主薄县尉典吏统统给本官叫来,这件事,马上得办!”
第一百一十六章 相公我来了!
许小闲这一耽误就是个吧时辰。
竹林书院,这里依旧静悄悄。
黑压压的数千人坐在广场上,一个个皆在冥思苦想,时而落笔写下俩字,时而又摇头一声叹息。
张桓公在东张西望,心里颇不安宁——许小闲这小子,怎么还没回来?
他若是放弃了……这凉浥县的学子能胜过来自其余各地的学子么?
比张桓公更加焦虑的是季月儿,她没有坐在桌前,她站在这广场的入口处,望着的方向也不是文台,而是通往这竹林书院的路。
陪着她站在一起的有周若兰和季星儿。
周若兰觉得自己的腿都站酸了,于是没好气的说道:“我们这算个啥?”
季星儿嘻嘻一笑,“能算啥?陪着某人望夫呗!”
季月儿脸儿一红,也觉得三人站在这里好像不是个事,于是说道:“那……他反正必经,咱们去里等?”
“可人家柳烟眉是向你下了战书的,你真不打算应战了?”
季月儿似乎这时候才想起柳烟眉寻她说的那番话——“你是凉浥县大才女,我在水阳县也不让须眉,这次前来,是想向你讨教一番,咱们同样以这夏荷为题,等他们的诗词评审结束之后,咱们俩也将自己所写的递上去,请三位夫子评判一番,如何?”
完犊子了,“我都没准备……算了,输了就输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咱们走。”
三个少女上了马车扬长而去,最角落里的罗灿灿就纳闷了,“许小闲这小子还不来,莫非是怕丢脸?”
“输就输了呗,好像输了也是输的那叫啥朱重举的银子。可他若是不来可就不够意思了,这样我会看不起他的!”
福伯能说什么呢?
这三少爷也是闲的蛋疼。
此行一来是三少爷为了躲南都侯府的叶欢欢……也是一对冤家。这二来嘛,却是受命于侯爷来凉浥县看一看许小闲,再去上阳县查一查云楼先生的一段旧事。
这是个秘密。
当然,云楼先生逝于上阳县而今已过去了十四载,只怕是难以查出什么蛛丝马迹,在福伯看来,侯爷的用意更多的是看看许小闲。
侯爷真的仅仅是让三少爷来看看许小闲么?
侯爷这么做可是有极大风险的,也或许和而今朝中的某些变化有关。
“三少爷,许公子那精神异常之症,经查确确实实是华神医前来诊断的,那就错不了。老奴以为三少爷让许公子娶了季家小姐为许家留后,这件事办得漂亮,但是……还请三少爷莫要对许小闲费太多的心思,云楼先生百年才有一个,他的儿子是不及他万一的。”
罗灿灿这次没有反对,他的脸色变得有些阴郁,最终深吸了一口气,再长长的吐了出来。
一手缔造了大辰刀骑的风云人物许云楼,他生的儿子怎么就得了疯病呢?
要说起来,这事儿的源头在去岁许小闲的名落孙山,所以这事儿牵涉之深,哪怕是他家北都侯府,轻易也不敢去问,更不用说去动了。
只是许小闲依旧能够活到现在,这说明陛下还记挂着当年淡水楼的结义之情。
可是陛下的脑疾也很严重,这一次华神医上京都,至今未曾离去。
若是陛下崩了……也不知道父亲究竟是怎么想的。
“呆会我修书一封,快马送给恩师,请恩师出山,无论如何,我罗家不能再对不起云楼伯父的后人!”
福伯大吃一惊,他瞪大了眼睛看着罗灿灿,三少爷居然要请大辰剑圣李黑白来保护许小闲!
“不可!”
“为何?”
“李先生为北都侯府客卿,若是他出现在许小闲的府邸,这必然落入有心人的眼中,如此一来……后果难料。”
罗灿灿就不乐意了,“那你说要怎么办?反正我不能让许小闲死于非命!”
“三少爷,你忘记了季月儿的母亲。”
罗灿灿一怔,是啊,季月儿的祖宗八代昨儿晚都调查清楚了,季月儿的母亲简秋霜可是正儿八经的武林高手,这北境之地的马帮头子,若是许小闲成了她的女婿,安全自然无忧。
“好吧,不过回去之后我依旧会请恩师来看看许小闲,万一内功能够治疗呢?”
这次福伯没有反对,因为他知道内功可以帮助别人打通经脉,却绝对没可能能够治疗脑疾,不然陛下那么高的身手岂会被脑痛所折磨?
两人没有再说,罗灿灿觉得这文会好没意思,搞了这么久,若是武斗,早就分出了胜负,可现在交卷的人却一个没有。
“福伯,你说许小闲若是在这里,这时候他作出了那诗词没有?”
“诗词这种事情需要灵感更需要天赋,就像三少爷学剑一样,世子殿下苦练十年难悟,可三少爷您当年抱剑即悟,所以李先生才会称三少爷您为剑道奇才。”
“我们都没见过许公子做诗词,老奴哪里敢言许公子在诗词上的天赋。”
好吧,这是三少爷罗灿灿这一辈子最为得意的事,不过在武学上还有一个人比他更牛掰,让他那幼小的心灵备受打击,那就是南都侯府的叶欢欢!
叶欢欢修刀,人家望刀而悟!
这是罗灿灿心里的痛,偏偏这叶欢欢还是他指腹为婚的妻子!
还要不要人活了?
所以三个月前,罗灿灿跑去了南都侯府,干了一件令叶欢欢提着刀非得要追杀他的破事。
这事儿不能提,提了罗灿灿心虚。
他摇了摇脑袋,将叶欢欢给抛了出去,视线投向了那牌楼处,然后裂开嘴笑了起来。
许小闲来了!
文台上内心惴惴的张桓公也抬头一看,心里也顿时大喜——许小闲,你总算是来了!
“借过借过……啊,不好意思,百花蚊香,天下无双,这位兄台,呆会去买蚊香给你打个八折。”
正在冥思苦想的那书生脸上顿时漆黑,这哪里来的神经病?
你特么踩了我一脚这本没有啥,可你特么的怎么又说出那好不容易才忘记的百花蚊香来?
老子苦苦构思才有了那么一线灵光,却活生生被你这百花蚊香天下无双给搅合没了。
许小闲可顾不上那么多,他奋勇向前,挤到了文台前。
张桓公甚至站了起来,以为许小闲有了作品,却见许小闲绕过了文台,然后登上了文台!
“他、他是谁?”魏老夫子惊讶的问道。
“……他就是许小闲!”
“哦,这是文会,不应该让一个疯子来参加。”
“他没病!”
“那他不作诗词空着手跑上来干啥?”
张桓公一怔,是呀,他跑上来去干啥?
就在这时,许小闲对着下面一声大吼:“季月儿,相公我来了!”
卧槽!
所有的学子都抬起了头,一个个无不震惊的看向了文台上的许小闲。
第一百一十七章 如此相识
许小闲这声大吼无疑于平地起惊雷。
他活生生打断了所有学子的思绪,吸引了所有学子的注意。
对于竹林书院的学子而言,他们知道许小闲的底细,觉得这神经病怕是那疯病又犯了。
对于外地不知道许小闲情况的学子而言,他们很生气!
这些学子们的眼里冒出了熊熊怒火,因为这个神经病的一声吼,让他们酝酿了一个时辰的情绪活生生中断。
那些本来已经开始形成的诗句,就如秋风中的落叶一般飘落在地,再也无法拾起。
比如齐文杰,他甚至已经写出了一首词的上片,可这下片就在即将出来的时候忽然遁去,就像那满塘的荷花忽然凋谢了一般,令他陡然没了意境。
比如宋煦杰,他的笔才刚刚落在纸上,才刚刚写下两个字,他忽然发现居然写不下去了,那脑子里居然又想起了百花蚊香天下无双的荒唐语句。
当然,还有一部分本就对季月儿有想法的少年看向那处的视线里充满着仇恨——这家伙居然不顾文会跑上去宣布你是季月儿的相公!
不是说季月儿和他之间的婚书早已被季县令收回去了么?
季月儿的眼睛又没瞎,怎么可能嫁给你这样的一个病人?!
你们之间没有半文钱的关系好不好!
总之,许小闲这一声吼,招来的完全是仇恨、敌视,以及鄙夷!
在所有学子的心中,这家伙就是个无耻下流还极为奸诈的小人,这样人哪里能称之为文人?只能称之为文人中的败类!
文台上的张桓公也一脸懵逼了,这特么都啥时候了?你小子不赶紧作出诗词来,反而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宣布你是季月儿的相公……季月儿的心思儿都系在你身上了,你在这场文会上再夺得一魁首,季月儿还能跳出你的手掌心?
果然是年轻啊,分不清事情的轻重缓急。
许小闲以为季月儿在这里呀,他明白自己现在最紧要要做的事——拿到婚书,只有这样才能光明正大的向所有人宣誓他对季月儿的主权!
有了这主权,季月儿才彻彻底底的跳不出他的手掌心。
而且这一宣布,等文会一结束这凉浥县就会全城皆知,他和季月儿的事才真正成了铁板上钉钉。
所以这是许小闲故意的,只是他没有料到会打断那些学子们的思路。
角落里的罗灿灿却咧嘴大笑起来,“福伯,这小子有意思吧!”
福伯摇了摇头,在他看来,这叫孟浪,不过他还是循着三少爷的话又点了点头,“是有点意思。”
许小闲站在上面视线在人群中逡巡,结果他没有看见季月儿。
梓儿那丫头不是说季月儿来了竹林书院么?
她跑哪里去了?
难道去了厕所?
许小闲并不知道在他来竹林书院的路上,恰好和季月儿错身而过——季月儿三人刚好踏入的门,许小闲的老马破车就正好疾驰而过。
季月儿一进的门,梓儿正好看见许小闲那辆标志性的老马破车疾驰而过。
“那许公子……一个时辰前就来过,他这又是去了哪里?怎么这时候才往书院而去?”
季月儿退出了,果然看见了那破车的车尾,她笑了起来又迈入了书屋,“你们去不去?你们不去我可就又去了!”
花痴少女真可怕!
周若兰撇了撇嘴只好点了点头——她去书院倒不是要看谁能得到魁首,而是大表哥朱重举说今儿个那蚊香的宣传极为重要,文会结束之后,估计蚊香这东西会卖断货!
好吧,刚才在竹林书院看过,那广告确实让人印象深刻,也不知道文会结束后隔壁的蚊香铺子是人山人海呢还是门可罗雀。
季月儿正要转身出门,视线不经意间落在了书桌上,少女顿时一呆,便欣喜的坐了下来,看见的是桌上的这一手漂亮的行书:
今有垣厚五尺,两鼠对穿。
大鼠日一尺,小鼠亦一尺。
大鼠日自倍,小鼠日自半。
问:何日相逢?各穿几何?
季月儿顿时笑了起来,这是他的字,这是他留下的题,只是今儿这题比前两次稍微复杂了一点,而现在她的心思儿也没有在做题上面。
三个女子再次出门登上了马车,追着许小闲而去。
当她们刚刚来到书院的广场,恰好看见了许小闲登上了文台,恰好听见了许小闲高声说的那句话:
“季月儿,相公我来了!”
季月儿大囧,俏脸儿便像那荷塘里的荷花一样艳红。
她顿时垂下了头,但那张娇艳的脸上,却是毫不掩饰的欢喜——他终于还是喜欢上了自己!
并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了出来!
他冲破了被疾病困扰的魔障,他要以全新的态势来面对将来的生活!
他一定是用了很大的勇气才喊出了这句话,这意味着他再一次站了起来,并将勇敢的去面对未来!
许郎……季月儿抬起了头,那星眸充满着万种柔情的看着许小闲,许郎,我给不了你生命的长度,但我希望能够拓展你生命的宽度。
许小闲在懵逼了片刻之后终于看见了季月儿,他在文台上雀跃,他向季月儿挥了挥手,“娘子,等相公我做首诗词就来陪你!”
他转头看向了张桓公,“老哥,今儿的题是什么?”
张桓公瞪了许小闲一眼,你小子终于想起还有正事要办了?
“题为夏荷。”
这么简单?
“老哥,借你纸笔一用!”
“有了?”张桓公豁然一惊,张长举张老夫子和魏长清魏老夫子一听也是一怔,这许小闲……张老夫子当然认识,这小子一心苦读圣贤,可是竹林书院出了名的存在。
只是而今看来得了那病之后性子变化极大,似乎有些陌生,再说此前也没见他做出过什么惊人的诗词呀。
魏老夫子眉间一蹙,北秀三杰一个都还没上来交答卷,显然是在酝酿更好的诗词,这许小闲一来便有了……那肯定不怎样!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诗词这个玩意儿……简单!”
一句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惊了三个老夫子一跳!
再来个诗词这个玩意儿简单……繁之啊,你是不是对诗词有什么误解?
“不再好生酝酿一番?”张桓公心里有些不踏实。
“没空,我媳妇还等着呢。”
许小闲坐在了张桓公的桌前,提笔,就在三双眼睛的注视下落了下去。
第一百一十八章 小池
许小闲要在文台上做诗?!
他刚刚才跑来书院,还没坐下来喘一口气,更不用说酝酿了,他居然落笔了!
台下的学子们无不震惊的看着,一个个难以置信。
“这小子……”安荷花摇了摇头,“估计也就是将以往的诗词再写出来,他这是放弃了夺魁。”
“季月儿来了,他就不怕在季月儿面前丢了脸面?”杜芦门问了一嘴。
“他裸、奔这种事情都干得出来,还怕什么丢了脸面?”周若林也一声叹息,“他刚才吼的那一嗓子,可坏了人家季月儿的名声,估计呆会季月儿会上台来澄清。”
“喂喂喂,兄台,许小闲当真干出过裸、奔这事?”
“他真的有精神异常之症么?”
“季月儿和他之间的婚约,究竟取消了没有?”
“他如此不要脸,真是坏了咱们文人的气节,你们竹林书院也是,怎么会让一个疯子来参加呢?他这分明就是在捣乱!”
学子们顿时窃窃私语,说的皆是许小闲的不是,似乎忘记了这是一场重要的文会。
齐文杰冷冷一笑,对常煦杰和宋思杰说道:“一个疯子的疯狂行径,居然让这么多的人对他如此关注,这些人啊,和那疯子有何两样?”
“构思吧,不然咱们去荷塘边转转找找灵感?”
这是个好法子,三人起身向旁边的荷塘走去,只有宋思杰转头看了文台上一眼。
角落里的罗灿灿又笑了起来,这个许小闲,倒是给了他许多的惊喜。
“福伯,你说……他真能马上作出这夏荷的诗词来么?”
福伯捋着胡须淡淡一笑,“天下能七步成诗者,至今仅仅听说有一个北魏的花中举花老大儒。但就算是花老大儒,穷其一生也仅仅只有三次做到了七步成诗,故而人们尊他一声七步老人。就连花老本人都说那是天赐机缘,实难得一窥,许小闲……”
福伯摇了摇头,“三少爷啊,他可是有精神异常之症,其实就算他正常,他也没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真的就能写出合题的诗词来,除非是他昔日所做,今儿再现而已。”
三少爷罗灿灿可不懂这什么诗词文章,此刻听福伯一说,便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心想这拿旧诗来当新词,算不算作弊呢?
不过他转念又一想,许小闲这样的人,据说以前除了来书院读书,其余时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若是他早就写过这样的诗词,也没人知道呀。
所以,这不算作弊,反而还是个好主意。
罗灿灿好整以暇的抬眼看向了许小闲,心想这小子的爹听父亲说可是真正的文武全才,现在很明显这小子那弱鸡的模样武和他没有关系了,但愿他还能继承一点点世伯的文气吧。
季月儿那双水灵灵的眼睛此刻也望着许小闲。
她们三人此刻还站着书院的牌坊口,距离文台有些远,季月儿的视力不太好,以至于她只能微微眯着眼睛。
这样不是太舒服,她决定到前面去,那样才能将她的许郎看得清楚——这满场的数千人,恐怕唯有季月儿坚信许小闲能够诗词惊四座,夺得那魁首了。
这对于季月儿来讲,当然是一件大事,也是一件极有意义的事。
她已经看过了许小闲的三首诗词,若是再加上那首《明日歌》可就是四首了,但现在是她第一次亲眼看许小闲做诗。
第一次很宝贵,这是要存留在记忆中的美好,若是许小闲生命的长度在某一天断了,自己也能在某一个冬日的暖阳下,坐在那一片阳光里,默默的回忆着他曾经的生命的宽度。
所以,季月儿走向了文台。
周若兰和季星儿能怎么办呢?也只能跟着她走向了文台。
朱重举和苏平安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她们穿过人群,距离那文台越来越近。
“苏兄,许小闲……真的有那么大的吸引力么?”
“朱兄,你看许小闲现在的模样,我觉得他真有那么大的吸引力。”
朱重举的视线落在了文台上,便看见许小闲站在张桓公的那张桌子前,一撩衣袖,淡定洒脱的捉住了笔。
“这便是自信!许兄这样的自信,我仅仅在我妹苏菲的身上见过。但许兄捉笔的那一瞬间所流露出来的那种感觉,怎么说呢?夫岂不怀、高山仰止,愿君敏德、啜菽饮水……那种感觉大致如此,我妹苏菲不如他也!”
朱重举一怔,这句话的意思是形容对一个人的品德以及聪明才智的崇拜,若是说许小闲为百花村的村民们谋福利,这倒是能说明他的品性高洁,他捣鼓的这一手宣传手法,也能说明他的聪明才智,可是用在许小闲做诗上……
“我不是说他做诗如何,而是他现在的那态势,你看!是不是像个睿智的君子?”
朱重举便看见许小闲抬头忽然一笑——他左手撩着右手的衣袖,右手握着的是饱蘸了墨汁的毛笔,他未曾落笔,但脸上的那笑意却分明表露了他心中早有了丘壑。
其实,许小闲是冲着季月儿笑的。
他很开心,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这么开心,比他在淡水楼将那二百两银子忽悠在口袋里的时候还要开心。
穿着一身白裙的季月儿就像一朵含苞未放的白玫瑰,她羞怯的笑意就像在那白玫瑰的花骨朵的顶端染上了一抹淡淡的霞帔。
她就站在下面,这个喧哗的世界,似乎就这样安静了下来。
许小闲就在所有人的视线中落笔,这是一手漂亮的行书:
《小池》
泉眼无声惜细流,
树阴照水爱晴柔。
小荷才露尖尖角,
早有蜻蜓立上头。
他直起了腰,搁下了笔,又抬眼看着季月儿一笑,笑得季月儿心肝儿扑通扑通的直跳。
“老哥,搞定,我走了。”
张桓公和张长举魏长清三个老夫子可是分别站在许小闲的三方,他们亲眼看见许小闲毫不犹豫的落笔,这首《小池》就这样随着那笔的游走落在了纸上。
短短四句,看似平平无奇,但他们却分明在这首诗里看出了不平凡的意境!
张桓公瞬间就确定,这首诗必然是本次文会之魁首!
魏长清也早已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许小闲可是竹林书院的学子,他若是赢了……老夫输了那一千两银子无所谓,但张桓公的这张举荐名额可就和他北秀书院无关了。
这肯定不行。
“且慢!”魏长清伸手阻止了正要下去的许小闲。
第一百一十九章 发难
上回说道魏长清魏老夫子一句且慢并阻止了许小闲下台。
他的这声且慢说的有些迫切,坐在前面的学子大多都有听见,站在前面的季月儿自然也听见了。
怀春的少女眼睛陡然一亮,许小闲真的这么快就作出了一首诗词来了?
他究竟做的好还是不好呢?
魏老夫子既然阻止了许小闲下来……恐怕那首诗词极好!
不然,魏老夫子定会捋着胡须淡然一笑,任由许小闲离去,哪里有将他留下的道理。
少女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儿,脸上仿佛绽放了一朵洁白的莲。
季星儿一瞧姐姐脸上的这朵花,顿时撇了撇嘴,斜乜了季月儿一眼,心想季月儿掉入许小闲那火坑里,可再也爬不出来了。
哎……季星儿心里幽幽一叹,事已如此,往好的地方想吧,隔壁有好吃的,这以后干脆就去隔壁吃饭,也算是许小闲那家伙对自己的补偿。
角落里的罗灿灿武功高耳力极好,他也隐约听见了且慢二字,顿时笑了起来,对福伯说道:“看来这天下除了北魏的一个七步老人,咱们大辰似乎也要出一个三息少年了。”
福伯微蹙着眉头,难以相信。
他摇了摇头,“没可能,天下学子不计其数,就说江南之地四大才子,他们的名气够大了吧?可也没听说他们其中任何一人能够做到七步成诗。而今看来,许小闲定然是昔日所做,今儿不过抄来罢了。”
“可这也是他做的呀,抄自己的算抄么?何况还是没有流传出来的诗词,有何关系?”
福伯顿时哑然,这能怎么说呢?
这确实不算是抄,“但这不能说明许小闲就真的能够七步成诗,三息少年就更不用提了。只能说许小闲略有文采,他本来就是个读书人,若是去岁上面没有动手脚,现在他恐怕已经去了长安准备会试了。”
这话有点道理,三少爷罗灿灿是个讲道理的人,他点了点头,同意了福伯的观点——许小闲能做诗词,会做诗词,只是和寻常少年一样,需要酝酿,需要灵光一现,需要时间去雕琢罢了。
魏长清也是这么想的。
事实上这满园的学子,几乎都是这样想的。
他们很多也是这样做的——荷花这个东西是写诗词的一个重要元素,春柳、夏荷、秋月,冬雪,这些都是写诗词的重要元素,所以他们平日里确实也写得比较多,只是今日涉及到举荐,他们需要将昔日写过的自认为精彩的诗词再仔细的润润,让它更精美,更能吸引上面的三位评审罢了。
许小闲想来也是如此。
只是他既然这么快的果断落笔……那诗词恐怕就不咋样。
魏长清当然知道这首《小池》极好,所以他不能让许小闲就这么下去了。
许小闲一怔,“我不是作答已经完成了么?”
“许公子……”魏长清说话了。
他微蹙着眉头,眼神颇为严肃,他捋了捋下巴上的那一撮山羊胡须,“许公子平日可有做诗词?”
许小闲不明所以,点了点头,“偶尔。”
“可老夫听说许公子以往醉心于圣贤,在竹林书院读书十余载,可从未曾做过诗词。”
许小闲听出这话里的味儿来了,一旁的张桓公也发现魏长清这话里有话,张桓公就不乐意了,许小闲可是作出了三首极妙的诗词,那水准可不是你魏长清所有的。
他正要说话,许小闲却摆了摆手开了口:“敢问您是……?”
“老夫北秀书院院正魏长清。”
“哦,魏院正,你这话的意思是不相信这诗是我所做了?”
魏长清意味深长的瞧了瞧许小闲,“老夫还听说许公子去岁落榜,在冰天雪地中作出了裸、奔之事,被华老神医确诊为精神异常之症,老夫对许公子做的这首诗颇为怀疑。”
许小闲笑了起来,“那魏院正认为这首诗是好还是不好?”
魏长清一噎,过了三息,他没有说出违心的话,因为这里还有张桓公和张长举,“老夫承认这首诗确实不错。”
他说的是不错。
张桓公又不乐意了,这么好的诗你特么居然仅仅是说个不错?这魏老夫子人老了难不成眼也瞎了?
“老夫却认为这首诗极好!甚至老夫还敢说,这首诗定然是今日之魁首!”
张桓公这话一出,下面的学子们顿时哗然。
“什么?许小闲做的那诗能夺魁首?”
“张桓公会不会是偏袒了许小闲?”
“人家是堂堂的大辰大儒,对诗词的见解肯定极高,既然他这样说了,便说明许小闲的那首诗肯定有独到之处!”
“但咱们都还未曾交上答卷,桓公就做出了这样的定论,会不会是太武断了一点?”
“……”
季月儿的眼睛愈发的明亮,脸上绽放的那朵花却徐徐的收了起来——看来,那个叫魏长清的老夫子是要对许郎发难!
这可麻烦了,他肯定抓住许郎那病不放,让许郎再做一首诗词来证明……诗词这种事情可没那么容易,许郎当如何自证呢?
若是许郎自证不了,哪怕是张桓公在上面也镇不住,因为这关系到场中所有学子的利益前程,他们会起来反对。
果然,魏长清对张桓公拱了拱手,礼数十足的侃侃而言:“桓公息怒,老夫并不是说这首诗不好。老夫的意思是许小闲本身的问题众所周知,试问桓公,得了精神异常之症者,言行举止皆不能以常人论之。许小闲得了这病,他还能做出如此好的诗来,这说出去恐怕无人会信,咱们这文会的公平公正只怕会受到质疑。”
“这场文会影响之大,恐怕会传出这凉州,老夫担心的是,可莫要让这样的一场盛会成了天下人眼里的笑话。”
“那你想怎么办?”
“很简单,许小闲要证明这首诗是他写的,那他就再写一首诗词出来,同样是夏荷,老夫可以给他充足的时间,若是水平和这首《小池》相当……老夫便相信这确实是许小闲所做,许小闲确实有惊世之才!”
“如何?”
罗灿灿站在角落里双手抱剑咧嘴又笑了起来,他觉得这文会有趣极了,“福伯,这算不算是那老头的阴谋?”
“不,这是阳谋,许小闲必须接下。”
“若不接呢?”
“你听听学子们的吼声!”
第一百二十章 够了么?
在魏长清这番话的煽动性,几乎所有的学子都大声的吼叫了起来,就连竹林书院的部分学子也不例外——
举荐的名额只有一个!
张桓公居然断定了许小闲做的那首诗可得文魁!
这特么岂不是说他们一个字没写就已经被淘汰了么?
这显然不行!
人的本性就是如此,哪怕他们没有机会得到这举荐的名额,这时候也绝不愿意这名额就落在了许小闲的头上。
这口肥肉既然老子吃不上,你许小闲也莫想去沾了那油荤!
“我们不相信许小闲能够写出好的诗词来!”
“我对天发誓,许小闲此前从未曾做过一首诗词!”
“这文会不公,只怕那许小闲早已知道题目,并请了枪手早已写好!”
“魏老夫子所言有理,许小闲,你若是男人,就证明给我们看!”
许小闲听得一愣一愣的,我特么是男人呀,莫非在这广庭大众之下脱了裤子给你们看?
一群渣渣,简直莫名其妙!
稚蕊早已捏紧了衣摆,俏脸儿上鼻翼两旁的那几粒雀斑都紧张了起来,因为少爷没动!
少爷没动,是不是就意味着少爷无法再写出这夏荷的诗词来?
季月儿同样紧张,她可是凉浥县的大才女,她深知这样临场做诗的难度,需要静心、需要灵光一现,可现在呢?
现在许郎在台上可是千夫所指!
他的心岂能静得下来?
只怕他已经怒火冲天了!
可如何是好!
柳烟眉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她抬眼瞟了一眼台上傻乎乎的许小闲,转头看向了季月儿,“季大才女,你确实长得漂亮,这双眼睛更加漂亮,可为啥偏偏就瞎了呢?”
“许小闲,呵呵,也不知道抄了谁的诗,可惜啊,他终究没能蒙混过关。现在好了,反成了众矢之的,这伪装可就要被活生生的拔下,只怕会露出那伪装下,怯生生的小来!”
季星儿顿时看向了柳烟眉,眼里自然极不友善——许小闲是我姐夫!
我可以作践他,你有什么资格对他指手画脚?
季月儿阻止了季星儿发飙,她反而平静了下来,乜了一眼柳烟眉,丢给了她四个字:“井底之蛙!”
柳烟眉被季月儿这神态和语气一噎,愣了片刻,才呵呵一笑,“我是井底之蛙?那就看看某人瞎了眼找的夫婿如何下场吧。”
“你特么有病啊!”季星儿忍无可忍,“我姐夫如何下场关你屁事,你再哔哔信不信我削你!”
柳烟眉吓了一跳,后退了两步,又阴阳怪气的呵呵起来,“哟,这小姨子为了姐夫也是要拔刀相助啊?”
季星儿一脚踏出,“砰……!”的一脚踹在了柳烟眉的腹部,柳烟眉“啊……!”的一声尖叫,被季星儿这一脚踹飞出去三丈,“噗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她被吓得花容失色,刚刚从地上坐起,季星儿已经到了她的面前。
“本姑娘告诉你,嘴里积点德!不然,哼……”季星儿凶神恶煞的瞪着柳烟眉,“本姑娘撕烂你的这张臭嘴!”
柳烟眉咽了一口唾沫,此刻的她脸色惨白亡魂大冒,她是来参加文会的呀,这里怎么出了个这么个不讲道理的女人?!
可她一个字都没敢说出口,她很担心这不讲理的女人真的会撕烂了她的那张漂亮的嘴。
这里刚才的那番动静不小,自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这才发现这里差点发生了一桩命案。
许小闲自然也看见了,只是他不知道小姨子是在为他伸张正义,只是觉得小姨子穿着那一身红装好威风的样子。
苏平安抿了抿嘴夹紧了双腿,角落里的罗灿灿也张大了嘴巴——这特么的!这年头的娘们怎么一个个都如此生猛了?
叶欢欢那女人动不动就拔刀,把自己活生生从北都侯府给撵了出来,在这凉浥县季月儿那妹子也特么这么火爆,说揍就揍毫无道理可讲的啊!
罗灿灿又看了看台子上的许小闲,在这样暴力的小姨子的淫威之下,这小子的日子恐怕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他居然生出了和许小闲同病相怜的感觉,甚至想到了另一个更深远的问题——“福伯,你说……这姐妹二人是双胞胎,许小闲若是认错了人,搂错了对象……他会不会被这他这小姨子给打死?”
福伯一怔,三少爷的脑子总是这么新奇,这如何回答得了?
就在此刻,台上的许小闲说话了。
他面对数千学子,背负着双手往前走了几步,看上去气宇轩昂极有名家风范。
“我知道你们不服气,”
他又转过头来看了看魏老夫子,“我知道你也不服气。”
他走回了张桓公的那张桌子前,左手一撩右手的衣袖,右手握住了笔,在砚台里一蘸。
“我告诉你们,我的病,早好了。”
“我再告诉你们,和我比什么都可以,千万不要和我比做诗词文章!”
“真的,我叫许小闲,字繁之,季月儿的未婚夫。”
“接下来我再做几首关于夏荷的诗词,但有一个小小的要求,若是魏老夫子觉得我的诗词文章还不错,你们……你们所有人,都得去梨花巷子的百花蚊香院里买点蚊香。”
顿了顿,许小闲正要下笔,忽然想起了什么,又抬头补充了一句:
“另外,还得去隔壁的里,买一些宣纸。”
“各位兄台,蚊香和宣纸更配哦,百花蚊香,天下无双,你们值得拥有!”
卧槽!
下面许多的学子顿时又炸开了锅,可许小闲却淡然一笑,就在季月儿火辣辣的视线里,就在稚蕊不安的阳光中,就在台上张桓公的期许下,就在魏长清震惊的神色中,他再次落笔,并徐徐吟诵道:
“此词名为《浣溪沙、荷花》”
“四面垂杨十里荷,问云何处最花多。
画楼南畔夕阳和。
天气乍凉人寂寞,光阴须得酒消磨。
且来花里听笙歌。”
他揭开了这张纸,再次饱蘸笔墨,浑然没在意此刻全场皆惊、全场皆静!
他更没在意魏长清难以置信的眼神,他再次落笔,念道:
“下一首,《荷花》”
“荷花五寸荷花姣,贴波不碍画船摇。
相到熏风四五月,已能遮住美人腰。”
他又揭开了一张纸,又饱蘸笔墨,忽然转头看了一眼魏老夫子,灿然一笑。
“下一首,还是《荷花》”
“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他又转头看了看魏长清,“够了么?能证明我了么?”
“你倒是说话呀,不说我可就去和我娘子赏荷花去了!”
三首!
一首词两首诗,许小闲有吟诵出来,声音很大,场间寂静,全场的人都听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何况是在台上与许小闲近在咫尺的魏长清,他早已惊呆了。
莫要说他,就算是张长举和张桓公二人,也早已震惊当场!
这是多么惊艳的三首诗词!
不,加上最初的那首,这是四首诗词!
许小闲就在这片刻的时间里,不,是他根本就没停下来思考,落笔而成了后面的这三首诗词!
这是怎样的一种境界?
这特么就是登峰造极的境界!
问大辰,问天下,还有何人能够在顷刻间落笔成三首诗词?
张文举做不到、魏长清想都没想过,张桓公一代大儒也做不到,但许小闲却做到了,而且四首都是绝品!
张桓公上前一步捧着了那首《浣溪沙、荷花》的词,张文举一把抢到了《荷花》这两首诗,他们的表情已经向所有的学子表明了他们的态度——这四首诗词,无人能及!
北秀三杰早已走了回来,他们也听见了这三首诗词,一个个顿时面无人色,才知道刚才在那荷塘边算是白看了那荷花。
柳烟眉此刻也忘记了季星儿带给她的恐惧,她怔怔的看着台上的许小闲——此刻她眼里的许小闲哪里有什么疯病?!
简直就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俊美潇洒!
他说他的病早好了,看来是真的好了,不然哪里可能有如此敏捷的才思?哪里可能有如此博学的才华!
她的视线移向了季月儿,这才知道季月儿不但眼睛极为漂亮,她还是最有眼光的那个女人!
许小闲,简直就是个宝藏啊!
今儿他必然夺魁,再得张桓公举荐,弄不好还有一两首诗词能够进入文峰阁……他这是潜龙腾渊,要一飞冲天啊!
罗灿灿依旧双手抱剑在胸前,转头看向了福伯,“这、许小闲这一搞,岂不是比七步老人还厉害了?”
福伯也早已惊呆了呀。
他是懂得诗文的,虽然造诣不高,但好坏还是能辩,许小闲这三首诗词显然极好,他还真就比七步老人厉害了。
“三少爷,他说他的病早好了。”
“莫信,他的病没好,就算好了也不能好!”
“……老奴明白了。”
要想许小闲不引起京都的注意,最好的法子就是他得了不治之症,所以他的病不能好!
“看来我也不会寂寞了,我是武学天才,他是文学天才,这样才更有意思嘛……咦,许小闲这小子跑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