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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代全文阅读

作者:郭敬明     小时代txt下载     小时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chapter.11.4

    躺下来之后,我开始询问起Neil的情史,当然,是发自内心地想要了解。 当我质问他为什么之前在高中的时候会搞得一个女生怀孕,我和顾里还带那个女生去打胎这件事情的时候,Neil翻过来,撑着半个身子对我说:“那个女人太贱了。 她其实是和别的男人搞上了,那个男人不管她,她就跑来和我说孩子是我的。 她看我的样子肯定觉得我单纯,以为我什么都不懂,事实上,she just sucked my d**k……”

    “No No No No No No No! No details please!!”我捂着耳朵尖叫起来,那个“d**k”的单词依然无限环绕回荡在我的耳膜里面,我的眼睛都快充血了。 无数的画面爆炸在我

    的脑海里,而这个半裸的男人还正躺在我边上。 “Good night!”我一把扯过被子蒙住头,迅速结束了这段对话。 “OK,sweet dream!”Neil在我边上耸耸肩膀,躺倒睡了。 “Wet dream.”背对我的顾源,并没有忘记讽刺我。 躺下去十分钟后,我再一次翻身起来,显然,顾源被我惹毛了。 他翻身起来抓着我的手,恶狠狠地说:“你信不信我把你扔进黄浦江里去,我家离江岸不远!”我理直气壮地告诉他:“我忘记了我直接从顾里生日party上过来的,脸上还没卸

    妆!不卸妆睡觉是会老五年地!顾源。 你有卸妆液么?”我认真地询问他。 他翻着白眼回答我:“I am not gay.” 我低头想了想,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于是转过身去问Neil:“你有么?”于是我成功地在惹毛顾源之后,又惹毛了Neil。 “I am not that gay!”Neil拿枕头朝我当头压下来。

    一夜混乱的梦。

    仿佛又回到了我们四个女孩子打打闹闹,然后在同一张床上挤着睡去的日子。 尽管半夜里被顾源和Neil不雅观和不规矩的睡姿弄醒过很多次……但我明白“要享受快乐,就一定要先承受痛苦”(……),所以。 我并没有抱怨……

    而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身边早就没人了。 我翻身下床。 在经过卧室里的那面镜子

    时瞄了一眼自己,差点尖叫起来,我看起来就像一个鬼。 我在厕所里拿顾源的Lanc?me男式洁面乳胡乱洗了把脸,然后走出房间。 顾源和Neil已经坐在餐桌上吃早餐了。 一个在看财经报纸,一个在翻时尚杂志。 多

    么幸福地一对啊。 我翻着白眼走过去,重重地坐下来表示我的愤怒。

    顾源起身去餐厅里拿出一份早餐来,不过我对盘子里那个蛋黄都还全是液体地煎蛋完全没有胃口。 尽管它的蛋白周围煎出了恰到好处的一圈金黄色。 还有那几个全麦的黑面包,我也觉得那不像是正常的食物。 对我来说,早餐就应该是家门口那个老刘生煎,要么就是被顾里称呼为“垃圾食物”、死也不会吃的KFC。

    顾源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对我说:“我等下去看顾里。 ”“你不生她的气了?我是说,你知道,席城那件事情……”我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顾源摇摇头,他说:“经过了昨天之后。 我发现顾里在我心里已经像是家人一样了。 我爱她。 无论她发生什么事情,我都想陪在她身边。 就算她坐牢,我也会去强jian唐宛如,然后进监狱去陪她。 ”

    我特别感动,我从来没有听过一个男人,特别是如此理智地计算机型男人说出这么动人的情话来。 于是我一把抓住他的手。 激动地说:“我想顾里听到了一定特别开心!当然,唐宛如也会特别开心!”

    顾源抄起他手上的报纸朝我重重地打下来,一点都没有客气。 如果那个报纸换成别的东西的话,不用刀或者木棍,就算是一本杂志,我也得当场毙命。

    我撑着被敲得眩晕的头,在餐桌前喝着咖啡,期待着清醒过来。 我正望着顾源家窗外的无敌江景时,他家地门开了,一阵高跟鞋的声音走进餐厅。 我吓了一跳。 差点把咖啡洒出来。 我从顾里口中就听过顾源他妈叶传萍的心狠手辣和高级段数。 不过,走进来的人。 年轻得有点过分了。 虽然我可以理解叶传萍保养有方,但是也不至于年轻到可以穿着小吊带背心扎着两个蓬松卷曲的辫子并且还穿着一双粉红色的鞋子吧……

    正当我犹豫地时候,旁边的Neil从时尚杂志里抬起头,望了望走进来的人,然后问顾源:“Whats that?”

    走进来的女人扬了扬手里的袋子,说:“Its breakfast.”

    “No no. I know its breakfast,”Neil眯着眼,扬了扬下巴, “I mean, you.”

    顾源抬起头,望了望Neil,说:“你和你姐,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

    我忍不住在桌子下面悄悄鼓掌,不愧是gay与生俱来的刻薄与智慧。

    顾源继续看回报纸,也没抬头,只是淡淡地说:“这是袁艺。 ”

    “Your new nanny?”Neil耸耸肩,不再答理,继续看杂志去了。

    我看了看站在门口的袁艺,都快哭了。

    当简溪睁开眼睛的时候,他被照进大堂里的光线刺得发痛。

    他从短小地布艺沙发上爬起来,伸了伸僵硬酸痛地手脚,站了起来。 他掏出手机看了看,发现早就没电了。 他起身,准备走。

    刚走出大堂的门,就看见迎面提着水壶地守门的大伯。

    “哟,小伙子,在楼下等了一晚上啊?林萧还没回来么?”

    “嗯,是啊,昨晚等的时候,在沙发上睡着了,呵呵不好意思啊。 我先走了,回去洗澡。”

    他把衬衣下摆重新扎进裤子里,然后拨了拨头上乱糟糟的头发,走了出去。 他转出小区的大门,走进了KFC。

    早上刚开店没多久,人还不是很多,简溪要了几样东西,打好包,正要推门往外面走。

    ——他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遇见了回家路过楼下KFC忍不住想要吃早餐的我。

    我端着盘子到座位上坐下来,买了两碗我们都爱吃的皮蛋瘦肉粥,又买了两杯廉价咖啡……虽然刚刚在顾源家喝的咖啡足够买十杯这样的咖啡,不过,我和简溪并不介意。 我们幸福且知足地生活在我们的小康水平上。

    “你怎么会在这里啊?”我一边喝着粥,一边问他。

    “早上来找你啊,正想买了早餐上楼去找你。 ”简溪笑眯眯地,在对面温柔地看我。 他轻轻地撕开奶精的小盒子,倒进我的咖啡里,然后又帮我加糖。 我看着他温柔的样子,忍不住想要去亲他。 “你呢,昨天晚上什么时候回去的啊?我看你在医院里待那么久,就先走了。 ”

    “我啊,”我想了想,要解释起来实在太复杂,于是gan脆说,“我在医院待了一会儿就回家了。 刚下楼准备来吃早餐,就遇见了你。 ”

    简溪点点头,笑容特别温暖,像那种最舒服最柔软的丝绒一样。

    我低下头,刚好看见自己身上还没有换下来的礼服,一瞬间有点紧张,但是我看了看对面的简溪,他一点也没有怀疑的样子,于是又彻底放下心来。 一直都是这样,简溪信任我,他从来就不会怀疑我说的任何话。 无论我说什么,多么不合逻辑,他都会笑呵呵地点头。 所以我一点都不紧张。

    但同时,我也并没有发现,简溪身上穿的同样也是昨天宴会上的礼服衬衣。

    如果生命是无数场蹩脚的连续剧,那么现在所有的观众,一定都会看着我们两个穿着正装的人坐在KFC里,彼此心怀鬼胎,各自表演。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唯独我自以为聪明绝顶。

    我傻乎乎地看着面前自己的男朋友,享受着早晨温暖明亮的光线,享受着浓浓的咖啡香味和我喜欢的皮蛋瘦肉粥;享受着他对我的呵护,享受着他英俊的容貌引起的周围高中女生的窃窃私语,享受着他帮我搅拌好奶精和糖的咖啡;享受着他递过纸巾来,宠溺地笑着,替我擦掉嘴边的食物痕迹。

    我得意洋洋地生活在自以为幸福无比的境遇里,以高高在上的心态怜悯着周围所有不幸的朋友,我觉得自己幸运极了,幸福透了。

    早晨九点多的阳光,照在简溪软软的刘海上,他抬起纯真的眼睛,对我说:“林萧,我来找你,是想对你说……”“说什么啊?”我笑眯眯地望着他,“说你一夜不见我就如隔三秋是吧?”简溪看着我,愣了愣,然后开怀大笑,说:“是啊,我的宝贝。 ”我把腿从桌子下面伸过去,轻轻地碰着他的腿,也跟着他哈哈大笑起来。 我觉得自己特别幸福。

chapter.12.1

    2008年的上海,有三个最死气沉沉,阴森森的地方。

    第一个,龙华火葬场。 每天都有无数的尸体被搬运进这里,其中一些尸体,有浩浩荡荡的队伍集体为它哭泣,而另一些,只得到一两个满脸不耐烦的亲属陪同,并且还听到“老不死的终于死了”这样的最后赠礼。

    第二个,华夏公墓。 无数的骨灰被装进标价不同的骨灰坛里,然后分别葬在同样标价不同的各种位置。 有些位置独门独院、依山傍水,可以眺望到佘山风景区的美景,和那些花了几千万买佘山别墅的人一样的待遇,那些埋葬在这里的骨灰本人,肯定会在心里笑开了花:老子生前买不起佘山豪宅,至少死后可以享受这些山山水水花花草草。 而有些骨灰则不那么幸运了,勉强地拥挤在一面墙壁上,占据其中密密麻麻如同蜂窝般的小洞中的一个。 有孝心的后辈们前来烧香的时候,一阵好找,找到后来快要骂娘了,仅有的一点孝心被不耐烦消耗gan净。 “他妈的一个骨灰放得跟国家宝藏一样,找个屁啊!”于是把带来的菊花随手一甩,扬长而去。

    而第三个,就在静安区的一个高级公寓小区里。 这里笼罩着的阴森日益翻云覆雨,几乎快要赶超前面两个了。

    顾里妈死气沉沉地坐在客厅里,头顶笼罩着一层黑云。

    整个客厅的灯都打开着,看起来金碧辉煌地样子。 像是一座奢华无比的,坟。

    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客厅墙上挂着的一幅法国中世纪的油画,表情像是在画里看见了一个鬼,又像是看见限量版的Hermes铂金包被另外一个贵妇买走了。

    三天前顾延盛把它从拍卖行买回来,那个时候,顾延盛气宇轩昂地坐在一群穿着高级定制西服的男人中间,身边坐着珠光宝气地她。 和气质高贵花季妙龄的顾里——尽管顾里一直低头用OQO在MSN上和林萧讨论“你晚上要是敢迟到地话,我就把你的脊椎一节一节地折叠起来”。 “然后塞进唐宛如的背包里”,“与她换下来的被汗水打湿的胸罩一起”。

    而三天之后,顾延盛被一根手腕粗细的钢筋cha穿了头盖骨,现在直挺挺地躺在冰冷的停尸间里。

    顾里飞快地翻动着刚刚从律师手中送过来地文件,不时拿起手边的咖啡喝上一小口。 她的脸上虽然没有妆,但是看起来依然是平静的,甚至带着少女独特的粉红色。 像一朵夜晚里盛开的新鲜玫瑰。 她从十九岁就开始使用顶级保养品,并且每天都喝一小管Fancl胶原蛋白——价格等于别人的两顿饭。 所以她的脸,看上去就像杂志上那些晶莹剔透地妆容模特一样。 当我们抨击她早早就开始使用这样顶尖的保养品、以后四十岁就没得用了的时候,她气定神闲地告诉我们,她对世界的科技非常有信心,既然菲尔普斯可以在游泳池里连续八次气死其他国家的选手,博尔特也可以玩儿似的在鸟巢打破人类百米地世界纪录,那么。 当她四十岁的时候,一定会有比现在更加高科技的东西可以使用。 她用她那张一条细纹都没有的脸,一动不动地盯着我和南湘的时候,我们就被彻底地征服了。 她就是一只实验室里取得突破性成功的,白耗子。

    而现在,她像是任何一个翻看着财经杂志的夜晚一样。 表情冷漠而炽热。

    顾里妈披着浴袍,慢慢从沙发起身,哆嗦着走过来,然后一把用力抓起顾里的头发,像一只被刀cha进了喉咙的猪一样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你这么快就有心情在这里研究遗嘱!逼死了你爸啊,你这个婊子养的!”

    顾里地头被扯得仰起来,眼睛像是死人一样地往上翻着,她地脸前所未有地丑陋。 她看着面前疯子一样的自己地母亲,眼睛里是满满的平静和怨毒:“是啊,婊子。 你养我这么大不容易。 ”

    顾里妈愣了愣。 然后放肆地大笑着,幸灾乐祸地说:“你先看你爸留给你的遗书吧!不过你说得多对啊。 你妈就是一个彻底的婊子!我恨不得她也被一根钢筋给cha个稀巴烂!”

    顾里和她母亲之间的这场战役,终于打响了标志性的第一枪。

    又或者说,顾延盛二十多年前就随手埋下的炸弹,终于滴滴答答地完成了所有的倒计时,现在终于轰隆一声,炸翻了地壳。

    血肉横飞只是开始而已。

    魂飞魄散才是真正的好戏。

    当然,我们都知道,我们热爱生活中这样刺激而又跌宕的drama。

    连续数十场的暴雨。

    每天早上都是电闪雷鸣。

    巨大的闪电和雷声,像是长着尖利长指甲的手,硬生生撕扯着每一个人的耳膜。 每一声爆炸性的雷声,都像是黑暗里突然甩过来的一个重重的耳光。

    徐家汇地铁里积满了水,市政部门派出大量的人力参加排水工程。 整个上海的低处和地下通道,被暴雨肆意席卷着。 四处卷动的昏黄水流上面漂浮着各种各样的廉价传单,“五分钟让你年轻十岁,只需一百九十九块”,又或者“十万元让你征服上海,成为上海人”,等等等等。 它们用这样甜美而又虚伪的谎言,支撑着漂泊在上海的一群又一群失败的人,给了他们继续活在上海这个罪恶却又美丽的城市里的勇气。

    没有暴雨的时候,高温持续笼罩着上海。 疯狂运转的空调密密麻麻地充斥整个城市,冷气、网络、巨额资本、热钱、疯狂起伏的楼市和新一轮白热化地企业吞并。 无休无止地在这个城市上演着。

    第十三场暴雨之后,这个夏天,终于过去了。

    陆家嘴中心奢侈的最后一块绿地,被围了起来,草地上迅速地挖掘出一个巨大的地基,周围两米高的工地墙上写着“上海中心”四个大字。 它宣告着一个时代的终结,不是久远的东方明珠时代。 更不是金茂大厦的时代,而是把刚刚称雄上海地环球金融中心时代。 彻底地变为了历史。

    上海中心即将在未来,成为亚洲新的天际线高度。 那些手中摇晃着小旗子地导游,正指着这个巨大的基地,绘声绘色地对各路前来观光的游客们描绘着这座未来的“垂直城市”。 游客们眯着眼睛,在空中假想着未来壮丽而诡异的摩天大楼,不停地啧啧啧啧啧。

    而九月过去,环球金融中心顶层的观光天阁。 以“头顶脚下都是悬空的蓝天”这样地super high view为利器,征服了所有对高度有变态追求的金字塔顶端的人。 他们看着自己脚下的东方明珠和金茂大厦,满意地喝下一百七十二块钱一杯的咖啡。

    就像现在的顾里,她坐在kao窗的位子,孤独地,看着窗外。

    过了一会儿,两个穿着黑色正装的人朝她走过来,她礼貌地站起身。 整了整身上那件黑色地Giorgio Armani裙子,微笑地伸出了手:“你好,我是顾里。 ”

    对方那个同样穿着黑色连衣裙的女孩子伸出手,非常优雅地握过来:“很高兴见到你,我是Kitty。 这是我的老板,宫洺。 ”

    Neil在电梯里死死按住那个关门的按钮已经两分钟了。 直到电梯发出滴滴滴的警告,他才松开了手。 于是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了。 他家气派地客厅出现在电梯前。

    他深呼吸了两下,咬着牙低头窜出了电梯,快速地穿过客厅朝自己的房间走。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家里空无一人,他本来已经做好了一走进家里就被父亲James迎头丢来一只古董花瓶的准备了,但现在,万籁俱寂,于是他停下了脚步。 抬起头的时候。 才发现家里并不是一个人都没有。

    Mia坐在客厅的大沙发上。 手上拿着一杯咖啡。 一边喝,一边微笑着看着他。

    他皱了皱眉头。 没说什么,然后低头朝自己的房间走。

    刚走两步,Mia叫住了他:“你的行李在这里,已经打包好了。 之前你不是一直说想要搬出去住么,James觉得你也不小了,说实话,美国的孩子如果到你这么大还住在家里,那是非常耻辱的一件事情。 何况,昨天发生地事情……我想现在是一个非常适合,也非常必要地时机。 ”

    Neil回过头去,看见两只巨大的行李箱放在门口。

    他愣了愣,然后笑了,对着Mia说:“I think you have got everything that you want.”

    Mia回应他以一个更加灿烂地笑容:“Not yet.”

    他们两个彼此温暖地微笑着,像一对彼此深爱的母子。

    “You want some coffee?” Mia拿起咖啡壶,帮Neil倒了一杯。

    “Oh, please save the poison for yourself, pretty witch!” Neil提着箱子朝门外走,“Say hello to your mirror for me!”

    “Sure, my Snow White!”Mia呵呵地笑着,“Youre so queenly, arent you?”

    Neil用力地摔上了门,走了两步之后转身一脚,重重地踹在那扇价值十九万的雕花古典木门上。

    顾源看见Neil提着巨大的行李箱从Rich-Gate里面怒气冲冲地走出来的时候,他缓慢地摇下车窗,刚要开口,就被Neil直接甩了一句“Oh, shut up”在脸上。

    Neil坐进车里,把手指捏得咔嚓咔嚓响。

    “这下你准备去哪儿?”顾源笑眯眯地看着面前这个看上去快要爆炸的混血小崽子。

    “鬼知道,或者我应该去柬埔寨或者伊拉克什么的,去拉掉拉环然后把自己引爆了。 ”Neil斜眼看着幸灾乐祸的顾源。

chapter.12.2

    Kitty坐下来之后,自然地笑了笑,然后指着他们三个的纯黑色衣服,开玩笑说:“希望我们的会面不是意味着一个葬礼。 ”

    “她爸爸刚刚去世,你省去那些无聊的玩笑吧。 ”宫洺冷冰冰地说完之后,坐下,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对不起。 ”Kitty迅速地低下头小声说,不过显然不是对顾里,而是对宫洺。

    顾里看着宫洺,直到对方抬起眼睛看回她,才微笑了一下,然后说:“让我把一切以简单明了的方式来说,那就是:我不愿意我父亲的——现在是我的——公司,以这样的方式,和这样的溢价,被《M.E》收购。 ”

    “我非常理解你的心情,”宫洺一边指着Menu把自己想要喝的咖啡告诉Kitty,一边对顾里说,“我唯一想要纠正的一点是,收购盛古公司,也就是你父亲的、现在是你的公司的集团,并不是我们《M.E》。 第一,我们并没有那么强势的资本;第二,我本人其实并没有这个兴趣。 收购你们的,是Constanly集团。 我今天并不是《M.E》的主编,而仅仅是Constanly的代表。 ”

    宫洺点完咖啡之后,饶有兴趣地看着顾里苍白的脸色,他似乎非常满意现在的结果。 他一边慢条斯理地把Menu递回给服务生,一边不急不慢地、用一种优雅的速度和音量对顾里说:“我想作为你们学校最优秀地金融学院学生。 你应该非常了解Constanly——这个三年前突然进入中国的美国集团,它们有一个外号,我相信应该在你们课本的案例分析里出现过,叫做‘吞并巨鳄’,在大三《资本市场》教材的第十二章。 ”

    他喝了一口服务生递过来的咖啡,然后冷冰冰地对他说:“More sugar, please.”

    说完他回过头来,面对着顾里:“我说我非常理解你的心情。 你肯定也非常清楚,是因为两年前归属于Constanly的《M.E》。 之前也经过了十四个月地漫长抵抗,最终依然没有改变被吞并的结果。 任何地抵抗在压倒性的资金和高层丝毫不动摇的决策下,都是徒劳的,除非你手里握着盛古公司超过51的股份——当然,你和我都知道,你并没有,这也是我们今天会坐在这里的原因。 ”

    “Good luck, dear Lily.” 宫洺那张纸一样的脸。 第一次出现了表情,一张漂亮而充满邪气地俊美笑脸。 只是这张笑脸下面有一行小字作为注解:邪恶并且幸灾乐祸,志在必得同时胸有成竹——这和猫用自己漂亮的前爪不断捉弄挣扎的老鼠时的表情一模一样,冷漠的、居高临下的压倒性对峙。

    顾里看着眼前的宫洺,第一次觉得,无论是在学校叱咤风云的自己,抑或是一直在林萧口里听说地女超人一样的Kitty,在宫洺面前。 都像是刚刚睡醒的猫咪,在冲着一只

    半眯着眼睛一动不动的雄狮,lou出自己锋利的小爪子。 身边的落地窗外,是遥远地地平线,和擦过头顶滚动的絮状白云。

    顾里坚持着付完账单之后镇定地离开了——至少表面上非常地镇定,不动声色。 甚至还虚伪地表达了对《M.E》的喜欢,尽管她之前对这本过分文艺的杂志极尽冷嘲热讽之能事。 好歹她也算是一条白素贞。

    “I like your Prada.” 顾里走之前微笑着,对着宫洺那身全黑色、一点也看不出logo的西服发出了带有目的性的赞美。

    “I like your Armani, too.” 宫洺礼貌地回礼。

    宫洺坐在座位上,继续悠闲地喝他的咖啡。 Kitty掏出包里的记事本翻动着,check着今天剩下的行程安排。

    宫洺望着脚下那条闪亮地银线一般地黄浦江,轻轻地笑了笑——分不清是在笑还是在讽刺——他说:“不知道宫勋是否明白,他看上的这个集团,最有价值地并不是他们拥有的那片森林和造纸以及印刷产品线,他们最有价值的其实是刚刚坐在我对面的这个穿着Armani的女人,她的父亲才刚刚去世。 她是一个完美的working machine。 ”

    而当这个夏天过去的时候。 我们终于结束了学校的所有课程。 时间一下子变得充裕起来。 对于顾里来说,她用差不多三年的时间就完成了两个学位的所有学分。 当然,也赢得学院所有老师的交口称赞。 她最后一次回到学校处理实习和学科结业的相关手续时,所有的老师都围绕着她,赞不绝口,像是在拍卖会上点评着自己最拿得出手的珍藏品。 而顾里,站在一群经济学博士硕士中间,矜持而含蓄地微笑着,看上去就像一只刚刚赢得选美比赛的长颈火鸡,表情让人很想要丢一只鞋子到她脸上去。

    而我因为只需要完成一个学位,所以也只用了三年就搞定了所有的课程。 剩下的一年,是所有大四学生都非常忙碌的实习期。 不过对于我来说,已经不需要再以每分钟发送一封E-mail的速度投递自己的简历了——暑假结束之后,我就立刻重新变成那个一听见手机铃声就会迅速尖叫起来的女助理。 飞檐走壁,挑战极限,刚刚穿着向公司借的小礼服出席一个高级楼盘巨型的答谢鸡尾酒会之后,马上披头散发地冲到一个莫名其妙的小巷子里,蹲在油烟弥漫的炉灶旁边,等待着买一份宫洺莫名其妙从杂志上看到的上海特色小吃。

    我总是在想,如果蔡依林是特务J的话,我就是特务L。 按照网络上的戏称,她是特务鸡,我就是特务狼。 (我忍住了没有称呼自己为特务龙,尽管我特别想,但是看看Kitty,我还是算了吧,她可以算特务king了。 况且特务K和特务L,听上去特别让人感觉我们是一个组合:特务恐龙。 )

    至于顾里,她根本不需要实习。 她爸爸突然留下整个盛古集团旗下一共四个公司给她,一百七十二个员工的眼睛牢牢地盯在她的身上。 “我每次想到那一百七十二双诡异的眼睛,心跳就二话不说直接冲上一百二,我真是谢谢他们这一大家子。 ”顾里一边噼里啪啦地发着短消息,一边对我说。

    顾里父亲的遗嘱让顾里妈妈在律师事务所闹了整整两个礼拜。 原因是他几乎把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了顾里,只给妻子留下了他们在静安区的那套顶级公寓。 顾延盛名下50的公司股份,有25直接留给了顾里,只有5留给自己的妻子林衣兰——剩下的20不翼而飞。

    无论林衣兰在律师事务所上蹿下跳,还是在门口静坐,抑或是顾里动用了各种人事关系和暗中调查,都没办法查明这20股份的继承人是谁。

    但这并不是遗书里最精彩的大秘密。

chapter.12.3

    所谓的虎女无犬父,顾延盛的人生显然比顾里更加精彩,遗书的最后,顾延盛轻描淡写地告诉顾里,她的生母并不是林衣兰。

    当顾里告诉我这一切的时候,我和她正在房产中介所里找房子。

    她戴着一副巨大的Prada墨镜,看起来像一个非常时尚的瞎子。

    “我觉得我的人生变成了一场鼻涕横流的恶心韩剧——你知道,而且是那种湖南卫视反复播放的好几年前已经在网上流行烂了的白烂剧情。 OK,先是我的男朋友因为家庭需要企业婚姻而和我分手,再来我和我最好的朋友的男朋友上了床,接下来我的弟弟突然告诉我他是gay,然后我的生日会上我最好的朋友用一杯红酒毁了我的礼服,并且,谢谢上帝,我的生日变成了我父亲的忌日,然后我父亲留给我一个被Constanly集团盯上了的即将被收购的公司,并且,我妈还不是我的亲妈……哪一个矫情的作家会写出这样的小说来?”顾里回过头望向我,用她被墨镜遮住之后剩下的三分之一的小脸。

    “琼瑶。 ”我喝着手上的外卖冰拿铁,认真地回答她。

    “你能提稍微近代一点的作家么,‘琼瑶’两个字听上去就像《discovery》里某种恐龙化石的名字。 而且你让我感觉自己像那个没智商的只知道戴着一个巨大地牡丹花帽子踩着高跷跳来跳去的小鸭子。 ”顾里在墨镜背后翻了个白眼,我隔着镜片也能看见。

    “那就只剩下郭敬明了。 ”我摊了摊手,“而且赵薇演的是小燕子不是小鸭子,我谢谢你了。 ”

    顾里想了想,说:“那还是琼瑶吧。 郭敬明的主角哪个不是死了的,他的心理一定极其阴暗变态,他的童年一定充满了阴影和扭曲。 ”

    “我听过你讽刺地作家名字足够从陆家嘴一直排队排到奉贤的海滩上去。 拜托,你心里就没有一个稍微觉得顺眼地作家么?”作为一名中文系的人来说。 我被激怒了。

    “Jude Law.” 她想了想,回答道。

    “Hes not a writer at all!” 我愤怒地想要用冰拿铁泼在她的Chanel山茶花小裙子上。 我下定了决心。 下次当她讨论起经济学家的时候,我一定要告诉她我最崇拜的经济学家是杨二车娜姆!

    不过她再也没答理我,转身投入热火朝天的寻找合适房子的战役里去。 我非常可怜接待我们地中介经理,因为每次当他企图告诉顾里最近上海房地产行情的时候,顾里的表现就像是《第一地产》里的播音员,无论任何新闻或者资讯,她都可以滔滔不绝地拖口而出。 看这个中介经理的表情。 像是吞下了一块怀表,并且卡在了喉咙里。

    有了顾里就没我什么事情了,所以我乐得坐在椅子上翻杂志——顾里包里的《当月时经》。 说实话,她走哪儿都带着。 有一次我们已经出门上车开出去十分钟了,她依然面不改色地让司机开回了家,只为去拿忘记放在包里的《当月时经》。 “我宁愿不穿内裤出门,也不愿意把它留在家里。 ”顾里非常认真地告诉我们,表情极其严肃。

    我正在看杂志里那条关于“金融艺术”的定义。 上面说,所谓地金融,就是一笔巨大的钱,在不同的人手里转来转去,最终消失的一门艺术。 正在暗自琢磨这些经济学家都挺有文笔的时候,我的电话响了。 接起来,Neil那个小崽子地声音出现在手机里。 说实话,自从知道他喜欢的是男生之后,他对我的吸引力瞬间消失了——但是,我对他的幻想,却瞬间飙升到某种白热化的程度。 以至于每次接到他的电话,我都会以一种春天里的野猫似的声音鬼祟地问他:“你在gan吗?身边有帅哥吗?”我在高中和简溪开始谈恋爱之后消失的恶趣味,现在迅速地苏醒壮大了起来,唯一可惜的是,不能和顾里分享了。 我很难满脸春心荡漾地对她说“你猜。 你弟弟现在和哪个男人搞在一起”——虽然以前我们每天都在gan这样地事情。 实验对象从简溪到顾源,一直到大学地卫海。

    电话里。 Neil用一种像是明天就是圣诞节一样的欢快声音,对我说:“Oops,我爸把我赶出家了哦!准确地说,是我地继母,我现在宛如童话故事里被恶毒的皇后逼迫的可怜人儿!”我拿着电话,像中风一样嘴角抽搐了起来,受不了Neil那不伦不类的恶心中文,“OK, OK! Snow White!” 我不耐烦地挂掉了电话。

    于是,五分钟后,顾里扶着额头,心力交瘁地对那个地产中介说:“我要换租一个大的房子,或者是villa。 ”

    因为有了生母养母这个肥皂剧一样的事件,顾里和她妈之间的关系变得极其微妙和紧张。 在之前的一个月里,她们还都沉浸在顾延盛死亡的悲痛中。 所以,每当林衣兰歇斯底里地点燃战火,顾里就会奋起应战,战局最后一定会走向这样固定的结局:

    “你给我滚出去!这个房子是你父亲留给我的!”林衣兰歇斯底里。

    “可以啊。 但希望有一天你不要因为没有钱而来求我替你养老,那5的股份不知道够你买多少个Hermes的包包。 你省着点花。 ”顾里反唇相讥。

    林衣兰目瞪口呆,显然她没有考虑过Hermes的问题。 这可难住了她。 顾里得意地翻着白眼,然后闭上眼睛按摩脸上的穴位。 生气使人衰老。 她当然了解这个。 而且保留好足够地精力,保持最佳的状态,才可以随时迎战敌人。

    这也是林衣兰多年的言传身教。 每当她要一大清早杀进名牌店里抢限量商品时,她一定会提前一天晚上在家进行全身按摩,养精蓄锐。 “直接把那些老女人撩翻在台阶上!哼,跟老娘抢!”

    Lucy依然在旁边哼着歌曲擦地,她多少年来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战争。 她觉得这是一种音乐旋律。

    所以。 顾里经过仔细考虑之后,决定搬出来。 虽然舍弃了家里那个巨大的衣柜和Lucy精心的伺候让她觉得肉疼。 但是仔细想一想,就算父亲没有死,自己大四毕业,也一定会搬出去的,只是早晚地问题而已。

    并且,顾里盛情地邀请我和她同住。 因为她知道我实习的时候也需要租房子,毕竟不能一直住在宿舍里面。 她邀请我和她继续维持了三年多地大学同居时代。 我受宠若惊。 亲切地握住了她的手。

    顾里也非常激动地握着我的手,温暖而又深情地对我说:“Thats great! Youre my new Lucy!”

    我忍住了往她脸上泼咖啡的冲动,因为知道她一定会拿硫酸泼回来。 此事可大可小。

    当然,我还有亲切的同居密友,Neil。 我现在和他的感情突飞猛进。 我觉得照这样下去,很快,我们就可以同躺在一个浴缸里,享受着粉红色的泡泡浴。 一边互相梳头发,一边彼此聊着我们都是“诗”地少女心事。

    ——当然,在我和Neil分享以上这段感悟的时候,他用精准的中文回击了我:“你确实够‘湿’。 ”

    顾里并没有打算收我和Neil的房租,但是她给我们定下了一系列必须遵守的约定。 针对Neil的核心条款,就是禁止他带男性或者女性。 以及任何有生命的东西回家乱搞。 而针对我而言,简单地概括起来,就是“You are my new Lucy and I love you”。

    经过一晚上的深思熟虑,我虽然对和Neil这样地性感尤物同居充满了期待(我已经拿出简溪的照片做过了忏悔),但是,我也不愿意做new Lucy。 于是隔天之后,我盛情地邀请唐宛如加入我们的行列,在对她倾诉了大学同一个屋檐下产生的情谊,并且表达了我对延续这种同居情谊的憧憬之后,她激动地握住了我的手。

    于是我拉着她走到顾里面前。 激动地介绍:“Lily, this is your new Lucy!”

    顾里厌恶地上下打量着她:“She is not Lucy.” 在结束了长达十秒钟地白眼之后。 她补充道:“She is just an ox!”

    唐宛如晴天霹雳地在沙发上坐下来,抬起手摁住了胸口。 显然,这个打击超出了她的预期。 她趴在我的肩头,娇弱地哭诉着,说她情愿被顾里称呼为cow,也不愿意被称呼为ox。

    我看着唐宛如,表情非常焦虑。 看来她并没有意识到,一个女孩子被形容为一头奶牛,并不比一头公牛要好多少。 我在想如何告诉她这一点,才显得比较得体。

    “至少cow有巨大的胸部!”唐宛如趴在我肩头抱怨。

    那一刻,我恍然大悟,突然意识到这么多年来我一直误会了她,她其实是有智慧的。

    当唐宛如和顾里彼此你一句我一句地互相羞辱着离开寝室之后,我一个人留了下来。

    我坐在空空的寝室里发呆。

    我望着自己的房间,里面很多东西都已经搬走了,只留下南湘的东西。 自从上次顾里生日party结束之后,我就没怎么见到她,也不知道她最近在忙些什么。 她除了回寝室睡觉之外,几乎和我没什么交集,有时候甚至不回来睡觉。 我很多次想要kao近她,找她好好坐下来谈一下。 但是她的电话要么没人接,要么就是隔了很多个小时,才回一条简短的消息,“我在画画。 ”或者“今天太忙了。 ”

    我知道她是在躲我,更主要地是在躲顾里。

    其实我很理解南湘地心情。 因为就算是作为非当事人的我,也很不想和顾里谈到关于席城地那件破事儿。 唯一一次提到相关的事情,是在顾里父亲的葬礼上,我们小声地谈到南湘,于是顾里本来已经哭红的眼睛更加红了起来。

    她和我坐在墓地的草坪上,kao着我的肩膀,我们两个都没有说话,只是很平静地看着远处。 唐宛如虚弱地哭倒在墓碑前,仿佛坟墓里埋着的是她的生父。 她摁着胸口的样子冲淡了顾里的很多悲伤,甚至让顾里在牧师念悼词的时候笑出了声——为此,顾里她妈恶狠狠地瞪了顾里一眼,表情像是有人用咖啡泼在了她的LV包包上。

    顾里对我说她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南湘。 她完全可以理解那天南湘的愤怒,觉得无论南湘对自己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都是她应得的报应。 只是她希望南湘可以原谅她,让她有弥补和偿还的机会。 我只是静静地听她讲,也没有问她为什么会发生那样可以用“不可思议”来形容的事情。 我不敢——或者说从根本上,我不想。 我害怕再一次感受到那种从地壳深处翻涌上来的黑暗气息,那种会把人吞噬般的绝望感。 它让人怀疑一切,怀疑生活里的每一个人,像撒下一把密密麻麻的虱子一样,把无数肮脏的秘密撒进我们的头发里——说真的,我再也不想感受到那样的情绪了。

    我走进房间,躺在南湘的枕头上。 上面还有她留下的几根长头发,和她洗发水的香味。 这么多年我和她一直都用同样的洗发水,但是我的头发毛毛糙糙的,她的头发却又直又亮。 她就是一个天生的美人坯子。

    我轻轻地闭上眼睛,眼泪流进她的枕头里。

chapter.12.4

    恍惚间,我再一次觉得像是回到了大三刚刚开始的那个冬天。 我、南湘、顾里、唐宛如,挤在南湘的床上,顾里把她昂贵的天鹅绒棉被从隔壁房间拖过来,我们四个钻进去裹在一起。 床对面的桌子上,咖啡壶里咕噜咕噜地往外冒香味,顾里把她从家里带来的咖啡粉一股脑儿倒了进去。 旁边的笔记本电脑连在小音箱上,正在放着我们都喜欢的Coldplay。 我和南湘在被子里,用脚指头去夹唐宛如,听她娇喘着说“吓死人家了呀”,然后看顾里翻出巨大的白眼和紧接着的鬼斧神工的羞辱。

    窗外是轻飘飘的小雪。 我们把空调开得很足,顾里一边抱怨这样非常不环保并且长期待在空调的环境里皱纹会变多,一边拿着空调遥控器死命往上升温度,“他妈的要冷死我了呀”。

    窗户上结满了冰花,房间里缓慢地回荡着各种声音。 南湘轻轻翻书的声音,唐宛如说梦话的声音,我和顾里小声说悄悄话的声音。 Coldplay的歌曲。 咖啡壶的咕噜声。

    整个天地笼罩在一片轻盈的白色光芒里。 岁月轻轻地发出一小点亮光来。

    在回忆的最后,我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出来。 我紧紧地抓着枕头,胸口里充满了巨大的、一种叫做“物是人非”的痛苦。

    我躺在床上,像是被人用巨大的锤子砸扁了。

    我们地生命存在于这样小小的、拥挤的、温暖的时代之中。

    庞大的背景音乐,悠扬地回荡在整个上海。 为这个繁华的时代点缀着金边。 还有更多我们并不知道的时间,我们未曾看见地场所,这个时代并未停止转动。 它用一种最冷酷和理智的方式,让每个人地生命平行前进。

    广袤的蓝天之下,南湘坐在空旷的学校操场上。 大四的学生几乎全部离开了校园。 新的一年里,很多新鲜的面孔涌进了这个奢华的大学校园,他们像是高中生一样忙碌地看书、做题、去图书馆占位子。 这样地状态会一直持续到他们开始第一场恋爱,或者第一次have sex。 南湘拿着手机。 翻着里面的照片,很多各种各样的、四个女生挤眉弄眼的场景。 唐宛如永远摆出少女的可爱笑容,自己和林萧永远在做鬼脸,顾里一直都是那张别人欠她钱的表情。 她一边翻,一边掉眼泪。 夕阳的光线像是被风吹散一般迅速消失,正如同再也回不去的美好年华。 那感觉,像是一个时代最后地剧终。

    而繁华的淮海路上。 高层的写字楼里,宫洺和Kitty正坐在视频会议桌前面,屏幕上一个五官锐利冷漠的中年男人在说完“总之,你想办法,我要拿到盛古集团”之后,就关闭了视频电话。 宫洺悄悄地吞回那句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知道了,爸爸”。 整个过程里,Kitty动也不敢动。 屏幕上是自己早就在照片上看过无数次的宫勋。 这个男人地事迹在她大学的商学院里,像是传说一般地流传着。 而她望着自己面前这个平日里总是锋利得像一把匕首的上司,他第一次在眼睛里流lou出的那种期待和柔软,如同自己的小侄子拿着他刚画好的蜡笔画,跑过来拉着自己的衣摆,希望得到表扬一般的表情。

    而旋律流转的另外的场所。 席城坐在一条繁华地马路边上。 他长长地腿无辜地伸展在前面,英俊的面容上有很多天没刮地胡碴。 路过的外国老女人被他落拓的摇滚歌手气质吸引来和他搭讪的时候,他lou出好看的笑容:“I can f**k you but its not free.” 当那些女人厌恶地离开时,他揉揉发红的眼睛,低下头流出了第一滴眼泪。 他像是一枚难看的补丁,缝在上海物欲横流的精致街头。

    长满法国梧桐的校园里,简溪低着头,不敢看站在自己面前哽咽着的林泉。 “再一个月好吗?求求你了,就一个月。 ”林泉抓着简溪的衬衣衣角,小声地说。 简溪没有回答。 他抬起头来。 面前林泉悲伤的脸,像是一杯苦涩的温热饮料。 流进自己的心里。 他抬起手,抓起林泉捏住自己衬衣的手,轻轻地推开了。 林泉蹲下来,眼泪一颗一颗地打在水泥地上。 简溪在地上坐下,他长长的腿环绕在林泉娇小的身躯两边。 他坐着,没有说话。 过了很久,他朝她挪过去一点,然后伸出手抱紧她,“好。 你别哭了。 ”

    夜晚降临,崇光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他抬起头,透过明亮的玻璃,望向外面湖泊上巨大的黄色月亮。 他的脸,在月光下显得更加消瘦,枕头上是几缕刚刚掉下来的头发。 他翻出手机,打了一条短信:“嘿,小助理,最近也不联系我,不催我的专栏啦?”过了一会儿,他又把这些字删掉,然后合上手机。 他翻过身,望着自己面前的Kitty,说:“你可以把我的游戏机带到医院么?”Kitty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望着他红了一圈的眼眶,平静地微笑着说:“OK.” 然后转身出门去打电话。 她抬起头擦了擦眼睛里的泪水,想着到底应该怎么告诉崇光,宫洺希望他可以用他即将消失的生命来完成一场

    《M.E》上漂亮的表演,赢得巨大的商业价值。 她人生里第一次,对自己一直坚持的价值观,和一直崇拜的宫洺,产生了怀疑。 她kao在医院走廊的墙上,望着惨白色的灯光出神。 我们得到什么,我们失去什么。 我们失去的那些东西,最后换来了什么。

    而在上海最繁华的市中心,顶级酒店公寓地玻璃窗下。 宫洺的电脑屏幕一直亮着。 Google的界面上,他频繁地搜索着所有关于“胃癌”的关键词。 咖啡冒出的热气,把他的眼睛熏得湿漉漉的。 最后他趴在键盘上睡着了。 梦里,小孩子模样地崇光,翻身跳上自己的床,抓着自己地胳膊把自己从睡梦中摇醒。 他在月光下的脸,带着委屈和恐惧。 用力地抓着自己的胳膊,说:“哥。 妈她打我,她把我的玩具汽车丢进了游泳池里。 ”那个晚上,宫洺悄悄地走进庭院,他趴在水池边上,费力地伸出胳膊,把玩具汽车从水里捞了起来,他举着**的汽车。 转身对楼上趴在窗口的崇光兴奋地挥舞着,两个人在月光下捂着嘴,偷偷地笑。

    时代的洪流把每一个人地生命都折叠成薄薄的一枚底片。

    以眼泪显影,以痛苦定格。 岁月的飓风卷起黄沙,把记忆埋葬成再也无法寻觅的丝路。

    持续不断的壮阔岁月,化成优美的组曲,渲染着悲壮的痛苦,和酸涩的喜悦。

    在搬进新家之前。 顾里还要面对一个最最重要地事情,那就是去父亲的公司就职。 作为继任父亲的执行董事和总经理,她需要组织第一次全公司的股东大会。

    在这之前,顾里很少去父亲的公司。 说实话,别说去父亲的公司了,顾里在家里能见到父亲地时间都不多。 所以。 走进父亲曾经的办公室时,她并没有电视剧里表现的那种触景生情、伤感落泪,只是迅速地告诉助理需要换掉的东西和需要增加的东西。 她飞快地报出了一系列的品牌和地址,然后转身走进会议厅里去了。 留下第一次见面的助理,如同遭到雷劈一般地呆立在原地,手中的记事本上,只来得及写下顾里口中报出的前两样东西。

    在助手转身出门之前,顾里叫住她,补充道:“对了,除了那些东西之外。 我还需要一个新的。 助手。 ”

    顾里对着目瞪口呆地助理,挥了挥手。“你可以出去了。 对,出去。 ”

    会议室里挤满了人,顾里都不认识,唯一认识地一个,是自己的母亲。 作为持有盛古集团5股份地股东,她如同一个贵妇一样坐在会议桌前面,穿得像一个欧洲中世纪的古董花瓶。 而其他的人,全部都是黑色西装加领带,顾里觉得他们穿得和之前出席自己父亲葬礼时没有任何区别,像一种高级的讽刺。

    顾里也没有和她妈打招呼,只是低调地在她母亲身边坐下来,而没有选择会议桌的首席位置——她不想显得过分高调。 她轻轻别过头去,对母亲说:“等一下,我不指望你会帮我,但是,看在上帝和我刚刚被烧成了灰的父亲也就是你老公的份上,你能不说话就不要说话,否则,很容易搞得你今后的日子,别说Hermes了,连一个LV都再也买不起。 ”说完这句话,顾里就坐直了身子,没再理林衣兰。 这番话显然非常奏效,林衣兰表情非常地忧虑。 她甚至从桌子下面伸手过来握住了顾里的手,悄声而严肃地说:“我支持你!”顾里刚想翻看一下面前的公司基本资料文件,旁边一个男人在环顾了会议室一圈之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去楼下帮我买一杯咖啡上来,拿铁。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对面一个男的也开口说话了,他没有从面前的文件里抬起头来,只是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态度盯着他手里的文件说:“我也要一杯,不要加糖。 ”感觉像是在叫手上的文件下楼去买一杯咖啡。

    顾里在目瞪口呆了三秒钟之后,觉得这非常有意思,于是她站起来,轻轻地咳嗽了一下,说:“好的。 我这就去,不过我想说的是,在我没有回来之前,抱歉要让各位等待了,因为我不想错过这次会议上公司的任何决定。 事实上,没有我在,也不能产生任何有效的决定。 忘记自我介绍了,我是顾延盛的女儿,顾里,也就是你们新的执行董事和总经理。 我回来之后,也请两位自我介绍一下你们各自的职位和部门,我想对公司尽快了解起来。 ”

    说完,顾里拉开会议室的大门,走出去了。

    剩下一屋子头上冒汗的西装男人,和那两个满脸苍白的咖啡爱好者。 其中一个说:“I lose my job, right?”

    顾里在父亲的办公室坐了十分钟,调整了一下情绪之后,端着助理从楼下送上来的咖啡走进会议室。 她微笑而得体地把两杯咖啡分别放到了那两个男人面前。 刚要开口说话,就看见了坐在会议桌首席位置上的两个新面孔。

    “你好,Lily,我们又见面了。 ”Kitty化着精致的妆容,像一个漂亮的陶瓷娃娃。

    顾里僵硬地把头转过去,就看见了宫洺那张桀骜不驯却异常英俊的脸,他一身灰色的Gucci窄版西装,领口是最新一季fashion show上标志性的贵族羽毛别针。

    宫洺轻轻翻开手上的文件,没有抬头,自顾自地用一种小声的音调开始说起话来,他的声音不高,但是所有人都像是被一种恐惧抓着喉咙,催眠般地仔细听着他的每一个字。 不可否认的是,他的声音优美而柔和,像是年轻的神父在念着美好的赞美诗篇——当然,他宣读的内容和赞美诗没有任何相似之处,如果一定要下一个定义的话,可以形容为“地狱邀请函”。

    “目前,Constanly集团收购了盛古33的股份,一部分来源于外界的持有,一部分来源于今天与会的一些高层管理人员,我作为Constanly集团的代表,出席今天的会议,并且在会上,希望完成对今天在座剩下部分高管手中9的股份的收购。 届时,Constanly集团对盛古的控制将达到42。 据我了解,前主席顾延盛先生留给女儿及妻子的股份分别为25和5,也就是说,总和只有30,在另外20股权至今并未明确的情况下,我希望由持有绝大多数盛古集团股份的Constanly集团代表,也就是我,来主持今天的会议。 如果没有问题的话,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当宫洺不急不慢地说完这一段话之后,他才轻轻地从文件里抬起目光,缓慢地从每个人的脸上一一掠过,最后停留在顾里极力掩饰惊慌的脸上。

    半眯着眼睛的雄狮,懒洋洋地打出了第一个呵欠。

chapter.13.1

    在上海的市中心,找到一套让自己满意的公寓,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其难度并不亚于找到一个可以结婚的好男人。

    而要在上海市中心的中心静安区找到一套让自己满意的公寓,则是一件更加困难的事情,其难度类似于找到一个可以结婚的好男人,并且他婚后不会出轨,或者出柜。

    这是所有上海人公认的定律。

    而我们的顾里小姐,她人生存在意义的其中一条,就是把这些公认的定律踩在脚下——当然,尽管有的时候她这样做,看上去并不是那么完美……

    比如,她陪我上中国古代文学的选修课时,非要和老师纠缠纳兰性德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她的理由就是“你看这个名字,又纳,又兰的,怎么可能是个男的”。 争论到最后,她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败下阵来,但依然翻着白眼拼死挽回面子:“那他就一定是gay!”在老师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就差直接晕过去时,顾里在他胸口又补上了致命的一枪:她把纳兰性德的名字,念成了“纳兰德行”。 我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自我催眠:这是她的一时口误,她不是唐宛如,她不是唐宛如……

    当然,这都是题外话了。

    顾里同学轻描淡写地就在南静安的别墅区里,找到了一栋楼上楼下一共六间房,外加两个卫生间一个客厅一个餐厅一个储藏室的欧式别墅。 当顾里小姐领着我上下一圈逛下来之后,我一直在拍自己地头。 难以相信自己就要住在这样一个地方了。 gan净的小阳台,上层尖顶的阁楼,gan净的木质地板,纯白色的欧式古典门框和梁柱。 并且,最重要的是,我们就在恒隆的正对面,仅仅隔着一条南京西路。 推开窗就可以看见LV放在外墙玻璃橱窗里地最新款的包包——当然,我只需要走进顾里地房间就可以看见了。 anyway,这简直太让人振奋了!

    “请给我一个耳光,我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我摁着胸口。

    顾里听到后二话没说,迅速地一边撩袖子一边朝我走过来。

    “请不要这样!”我捂住胸口的手迅速拿起来捂住了脸。

    第二天早上,我和简溪两个人拖着我的四个巨大无比的箱子筋疲力尽地到达新家门口时,遇见了扶着胸口激动得无法说话的唐宛如。 走近她的时候,我听见她喃喃自语:“哦我的天哪。 我觉得自己像一个公主。 ”于是我轻轻拍了拍她地肩膀,温柔而又善意地打断了她:“ Hey, wake up!”

    她的激动在转过头看见我之后就迅速地被愤怒取代了:“凭什么你有四个箱子的行李而我只有一个包!”她指了指自己背上的那个包,然后又指着我和简溪脚边的四个大箱子。

    我走过去握着她的手,安慰她:“亲爱的,你要知道,如果我有你这么强壮,我也一定会只装一个背包就扛过来了,问题是。 一个包太大,我扛不动。 话说回来,你背后背的这个玩意儿算什么?要不说它是一个包地话,从远处看过来还以为你扛着一口锅炉……”

    正说着,一辆硕大的货车近乎癫狂地在门口刹车停下,顾里的高跟鞋咔嗒咔嗒地响了起来。 她穿着一件灰色的连衣裙样式的毛衣和一双灰色的麂皮高跟短靴。 手上拎着一个小小地Prada包。 而身后的货车后门轰然打开了,一整车厢的箱子,车上下来一群穿着白色制服的搬运工人,跟在她的身后……我身后的唐宛如发出了一声难以形容的惨叫……

    顾里经过我的身边,看了看简溪和我身边的四个箱子,用一种混合着鄙视和怜悯,但稍许还是带有那么一丝同情的声音诚恳地对我说:“林萧,说真地,如果有一天我把Lucy从家里赶出去,她地东西都会比你的多……”然后。 她“啧啧啧啧啧”地。 完全不顾我和简溪想要杀死她地眼神,朝大门走去。

    路过唐宛如的时候。 她瞄了瞄唐宛如背上可怜的唯一一包行李,然后又上下打量了起来,反复了十秒钟后,镇定而平静地说了一声“你好”(……),就目不斜视地走去打开大门。 唐宛如目瞪口呆,她转过头来望向我和简溪的时候,我们都投以同情的目光,说实话,她有勇气坚持活到现在,不容易。

    顾里一边对那些搬运工人说着“白色的箱子放进储藏室,暂时不要打开;黄色的纸箱放在客厅里,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绿色的纸箱里都是衣服,放到我的卧室就行了”,一边对着我和唐宛如不断地进行着身体和心灵的双重羞辱:

    “哦林萧,别,真的,别,我觉得那个玩意儿不吉利,看上去就很诡异,相信我,别放在这里。 ”(事实上,这个时候我正准备把简溪送我的那只小丑鱼公仔放在客厅的沙发kao背上……)或者“唐宛如,你的这个碗也太大了!你用来吃什么的?”(事实上,唐宛如刚刚拿出她的洗脚盆准备放到厕所里去……当然,我可以原谅顾里,因为她的人生里没有看见过洗脚盆长什么样。 )以及“林萧,这条内裤是简溪的吧,怎么在你箱子里?什么?你屁股什么时候这么大了?而且哪家天杀的品牌竟然把女性内裤做成Boxer款式?缺德!”(我肆无忌惮疯狂地当着一屋子沉默不语的搬运工冲她怒吼:“那明明是三角的!”)当然,最后的**爆发在了唐宛如身上,我觉得自己实在太幸运了,“唐宛如,这个到底是你的胸罩还是什么?看起来怎么像一件T恤?”我听见厨房里一声轰然倒地地声音。

    整个过程里。 我、简溪以及唐宛如都头晕目眩,耳朵里萦绕着的都是顾里幽幽(一刀)的声音,嗡嗡嗡嗡的。 看在上帝的份上,有那么几个瞬间,我真的想冲过去和她共赴黄泉来生再会。

    当我和简溪瘫倒在沙发上,唐宛如麻木而崩溃地坐在地板上不知所措的时候,顾里轻飘飘地走到了客厅中间。 她看上去棒极了。 在指挥着所有地人把车上那十一个大大小小的箱子全部弄了进来并且把里面地东西拿出来摆放妥当之后,她的头发依然一丝不乱。 小裙子依然服服帖帖地裹着她纤瘦的模特身板,甚至连小麂皮短靴上,都没有一点灰尘;而与之相比,我们三个简直就是刚刚从山西挖完煤回家的矿工。 我从沙发上挪去抱住简溪的头,小可怜,我看他都快哭了。

    她看着我们三个,心疼地摇了摇头。 然后拿起电话:“Lucy,第二车的司机快到门口的时候给我打电话。 同时,你可以让第三车地司机出发了。 ”

    简溪在我旁边一头昏死过去。

    而唐宛如披头散发地站了起来,两眼空洞地四处游窜:“有酒么?”

    顾里认真地说:“亲爱的,酒精行么?你受伤了?真难得,我记得上次林萧掉了一把刀在你脚背上都没事儿呀。 别吓我,真的。 ”

    唐宛如回过头来,面如死灰地问我:“有砒霜么?”

    整场闹剧一直从上午持续到了太阳落山。 中午过后。 我和简溪终于受不了了。 我们躲进了房间里,躺在床上,假想自己已经逝世。

    但是,顾里折腾出来的动静实在太大,我感觉自己像是睡在铁轨边上一样,轰隆轰隆。 我kao。 我实在受不了了,闭着眼睛吼:“顾里,你如果要拆墙的话,提前告诉我!”

    门外传来顾里银铃般的笑声:“亲爱的,你又说笑了,刚刚是唐宛如在上楼梯呢。 呵呵呵呵呵呵……”

    我一头栽进枕头里,两腿一蹬。

    在栽倒的同时我瞄到了简溪,他早就甜mi地进入了梦乡,嘴角还有一个甜甜地笑容,当然。 耳朵里也有两砣巨大的棉花……

    我躺在简溪怀里醒过来的时候。 他也早就醒了,他撑着一边的胳膊。 正低下头看我。 我抬起头在他温暖的嘴唇上与他进行了一个持续十秒钟的吻,然后满脸潮红地伸了个懒腰坐起来。

    坐起来之后,我才发觉周围气氛地诡异,整个房子里实在太安静了,我转头瞄了瞄窗外,看起来差不多是傍晚的光线。 我问简溪她们折腾完了没,简溪摇摇头,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哦,他的棉花还没拿下来。

    我拉着他,一起走出房间,当我们走进客厅的时候,我揉了揉眼睛,觉得自己没有睡醒,像是产生了幻觉。

    离我轰然栽倒在床上只过去了几个小时而已,但是出现在我面前的,却是焕然一新的豪华客厅。

    而这个豪华的客厅里,此刻正坐着三个光鲜亮丽的帅哥美女,和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玩意儿,我眯起眼睛仔细看了很久,终于认出来了,是头上裹着毛巾正在做面膜地唐宛如。

    只是我并不能理解她地心态,要知道,坐在这样三个人中间,裹着毛巾做面膜,需要多么巨大的勇气和多么迟钝地羞耻心。

    当然,他们三个是我们这群人中间的巅峰:

    坐在沙发kao窗位置的顾里,此刻正拿着她的Hermes茶杯,喝着瑞典红茶,手边正在翻最新一期的《VOGUE》。 红茶冒出来的热气缓缓浮动在她的脸上,让她的脸看起来又柔和,又动人。 我注视着她头上别的一个小钻石发卡,那是她生日之前,拖着我去恒隆Cartier捣腾回来的一个玩意儿。

    坐在她边上的是穿着Gucci小西装的顾源,他kao坐在顾里的旁边,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不时地轻轻揉几下,他们两个的头发都丝毫不乱,衣着光鲜,顾源的Dior领带夹和顾里的Chanel胸花,看起来非常般配,就像他们两个一样般配。 这对天杀的应该拖去挖煤的小两口。

    而坐在沙发kao近门的位置的,是金发的混血小崽子Neil,他正在拆开一个Hermes的橙色巨大纸袋,从里面拿出他刚买的毛巾、杯子、拖鞋、睡衣、盘子……他转过头来对我和简溪说:“当我知道新找的房子就在恒隆对面的时候,我就懒得搬家了。 ”我听见简溪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

    而坐在他们对面的,就是穿着一件粉红色皱巴巴睡衣的唐宛如,她头上裹着一条巨大的绿色毛巾,脚上穿着一双嫩黄色的毛拖鞋,幽蓝色的睡裤从睡衣下面lou出来。 她顶着**的面膜,嘴唇动也不动地对我打招呼:“林萧,你起来啦。 ”我僵硬地点点头,忍住了没有告诉她,她现在看起来非常像一座刚刚出土的唐三彩。

    我看着眼前和顾里家豪华客厅没什么区别的摆设,虚弱地问:“我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顾里喝着红茶,头也没抬地对我说:“1997年。 ”

    “你睡到2010世博会都还不醒的话,我们就准备把你送到博物馆去用玻璃柜子装起来,呈现给各路国际友人。 ”顾源摸摸顾里的头发,温柔而又善良地补充道。

    简溪走过来搂着我,摸摸我的头,怜惜地对我说:“算了算了,我们两个不是对手……”

    我有点郁闷地在沙发上坐下来,才发现他们并不是在简单地喝茶而已,他们面前的玻璃茶几上,放着各种各样的财务报表、项目企划、投资曲线、公司人事档案……如果不是他们几个慢悠悠的像是在巴黎下午三点喝下午茶的状态的话,我简直要认为是在开会了。

    “你们丢这么多东西在这里,我还以为你们在开会呢。 ”我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把目光从那一堆我看都不想看的东西上移开。

    “我们确实是在开会啊。 ”顾里抬起头,非常认真地看着我。

    “……那你们在讨论什么?成立一个‘我们最尖酸刻薄’公司么?”我拿过茶几上的一个Hermes杯子,自顾自地倒了顾里的红茶喝。 虽然做的时候非常自然而坦荡,但是我心里时刻提防着顾里殴打我。

    “我们在讨论,如何才可以保住顾里家的公司,不被别人以目前这种不合理的溢价收购。 ”顾源斜kao在沙发上看我。

    “而且是被你的那个长了一张看上去就很想放进微波炉加热一下的脸的老板——宫洺——收购,那也意味着盛古集团差不多变成了《M.E》的后勤部队,或者食堂。 ”Neil一边端详着一个白色的看起来像是毛巾扣的东西,一边补充说明。

    “而我们讨论到现在,还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进展,因为,我那个伟大的爸爸,把公司20的股份,给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人,这个人名叫‘死也找不出来’先生,或者‘鬼知道是谁’小姐。 ”顾里翻着白眼,喝红茶。

chapter.13.2

    “我有点头晕。 ”我瘫倒在沙发上,被他们三个快速而又流畅的对话给搞懵了。

    “我早就头晕了。 我坐在这里一个钟头,压根没有听懂他们说的这些中文。 我觉得自己应该是英国人。 ”唐宛如像一座唐三彩一样站起来,揉着太阳穴,焦虑地离开了客厅,去浴室洗她的面膜了。

    而事实是,在我昏睡的过程里,顾里、顾源、Neil,完全没有闲着。

    顾里抓着Neil,说:“小崽子,我知道你在美国是学法律的,在这场战斗里,你要做我的律师。 ”

    Neil:“谢谢你了姐姐,我可以介绍一个专门学商业领域法律的人给你,你就放过我吧。 你和顾源如果要进行婚前财产公证,我倒是可以给你提供免费的法律支持。 ”

    顾里:“是哦,这就是我们姐弟多年的价值对吧,能给我的婚前财产公证提供免费的法律咨询,却在我的公司被别人盯上了之后,一脚踢给一个鬼知道是什么来头的陌生律师。 为什么你就不能回馈一下我多年来对你的爱……或者爱恨呢?”

    Neil:“Lily!我和专业律师的区别就在于我在这方面非常非常地业余,我仅有的关于企业合并方面的法律知识,也来自美国的课本和美国的商业环境。 而专业的律师,他们kao这个可以在上海买房子,买车子。 送小孩子念大学,并且继续让他们的小孩子成为新一代尖酸刻薄牙尖嘴利地律师,OK?对方收拾我就像蜘蛛侠收拾一个刚学会在地上爬的小婴儿一样。 ”Neil摊了摊手,说:“I still love you Lily.”

    顾里歪着脑袋想了下,说:“好吧。 不过,那你至少可以处理一下关于我父亲遗产的问题吧?你考出律师执照了没……哦那太好了,你能搞清楚我爸爸的遗产里那些错综复杂的乱麻一样的东西么?”

    Neil敲着脑袋。 痛苦地点头。

    顾里显然非常满意,但她迅速地补充道:“刚刚你说的免费为我作婚前财产公证地offer依然有效吧?”

    Neil看了看身边满脸黑云的顾源。 更加头痛地点了点头:“依然有效……”

    顾里搞定了Neil之后,把头转过来,面对顾源……

    “OK.” 顾源没等顾里开口,举起手投降。

    在顾源这个国际金融系高材生看来,这是一场再简单不过地并购案:Constanly集团觉得盛古公司有发展的潜力,并且从某一方面来说,盛古拥有的森林资源、纸张资源和印刷资源。 可以为Constanly扩张进军出版和传媒市场,提供坚实的后盾——比如

    《M.E》一直以来居高不下的印刷和纸张成本。 并且,盛古在顾延盛突然去世的当下,人心惶惶,这个时候强势地进行收购,那些和顾姓家族没有关系的人,当然愿意跑掉自己手上地股份,乐得拿一笔巨大的现金走人。 毕竟谁都不认为顾里这样的黄毛丫头。 可以让盛古比之前还要赚钱。 与其看着自己的财富缩水,不如迅速转手。

    但这些道理顾里都懂,“我拿过的奖学金不比你少。 ”

    在这件事情上,顾里没办法完全站在客观的角度,去思考问题。 从某个意义上讲,盛古集团在发展的最初。 完全就是他们的家族企业。 只是到了后期,才有了越来越多地合伙人,不断地扩张,发展壮大。 但本质上,顾里完全把这个公司,看成是他们顾家的一部分。 所以,今天的这个局面,在她的脑子里,不是“一家公司收购另一家公司”那么简单,而是“一家公司收购了我的家”。

    所以。 顾里被顾源惹毛了。 她从沙发上站起来,吸了口气。 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稳而不带情绪:“听着,顾源,我邀请你过来,认真地坐下,和你,和我弟弟Neil一起来讨论地这个事情,是‘如何才可以避免被Constanly收购’,而不是让你来讨论‘我们为什么不让Constanly收购呢’,我说清楚了么?”

    “清楚了。 ”顾源朝Neil耸了耸肩膀。 显然,刚刚同顾里和好的他,并不想再一次引发世界大战。

    “OK.” 顾里坐下来,恢复了那张计算机般的脸,“那我们应该怎么做?”

    顾源深吸了一口气,显然,他头痛了。 Neil冲他点点头,一副“这下你知道痛苦了吧”的样子,对他说:“Hey man, join the club.”

    “要么,你可以用更高的价格,在宫洺之前,去完成对公司高层持股人的股份收购,如果在价格优先,甚至是打平的基础上的话,我相信公司所有的人,都会愿意给你这个顺水人情。 ”顾源一边翻茶几上的资料,一边对顾里说。

    “多么精彩绝伦地一个主意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不过亲爱地,在进行这个‘他买你也买呀’的智慧计划之前,我只提一个小小地、非常非常微小的细节问题,那就是,我们去哪儿搞到那笔钱,去和Constanly进行这场‘看谁比较暴发户’的比赛呢?哦对了,不好意思,我还有一个更加微不足道的小小疑问,我们怎么知道宫洺准备用什么价格去收购呢?漫天开价么?被人笑话吧!”顾里从说话开始就翻出了白眼,一直到说完最后一个字,她的眼珠子才放下来。

    顾源板着脸,胸腔猛地深吸一口气。 转过头对Neil说:“你如果有天想要动手打你姐的话,I am on your side。 ”

    “你们两个不要太嚣张,也不看看你们对面坐着地是谁,说到动手,嘁,就你们俩。 ”顾里瞄了眼唐三彩一般的唐宛如,笃定地讥笑他们。

    “或者!或者!!”顾里脸上讽刺的笑容突然一扫而光。 换上像是看见了巴菲特本人的表情一般激动起来,她眉飞色舞地在空气里比画着。 “我可以把盛古集团的财务报表重新制作,把盛古的市值往上虚高出十倍来,这样Constanly在收购的时候,会发现他地预期出现了巨大的问题。 相信我,我绝对可以把财务报表弄成一个艺术品!”顾里说完之后,往后一躺,kao在沙发上。 等待着顾源和Neil地赞美。

    “Oh!!~~~Oh!!” Neil直接模仿着顾里的动作和语气,像是看见了**的贝克汉姆一样,眉飞色舞地回答她:“或者我可以直接领你去松江女子监狱旅游,参观一下那边的美丽景色,顺便住个十年八年,have a good holiday!”

    顾里激动的表情一瞬间死在脸上。 “I hate you, Neil.” 她眯着眼睛一脸怨恨。

    “Me too.” Neil低下头研究他的Hermes杯子。

    “就算你已经快要渴死了,我也不建议你抓着一瓶硫酸就喝下去。 你虚报出的这十倍市值,就算成功阻止了Constanly集团地收购。 那么你从哪儿弄钱来向其他股东交代?”顾源不知不觉已经坐到Neil那边去了。

    沙发上明显分成了两派的阵营。

    顾里一边,两个帅哥一边。

    沉默了十分钟之后,顾里再一次地眉飞色舞了。 这一次,她不再激动,而是换上她一贯的又贱又优雅的表情,慢悠悠地说:“或者。 或者,我们可以找到一个宫洺内部的人,问清楚他计划给盛古高层们的offer,然后,我们再以同样的价格,迅速出手,把游散在外的股份收购回来。 因为毕竟现在除了宫洺手上地,和我们家里掌握的股份之外,游散的股份不会很大,所以。 这笔钱也不会很多。 我们可以用我和我妈的股份作为抵押,向银行申请贷款。 然后一次性搞定。”顾里说到这,停下来喝了一口红茶,甩了一个胸有成竹的眼神给对面的两个帅哥:“How about that?”

    顾源迅速心领会神,眉飞色舞地加入了顾里地阵营,并且,还假惺惺地装作疑惑地问:“哎呀,我们要上哪儿去找一个像Kitty一样了解宫洺,平时都能接触到宫洺的人呢?”

    顾里就像是在和他说相声一样,更加得意地说:“哎呀,我觉得这个人就在我们家里。 ”

    她的话刚刚说完,之前一直在对面几乎呈假死状态的唐宛如突然惊醒过来:“顾里,你没搞错吧?你说的不会是我吧?你要我去对付宫洺?”她说话的时候捂着胸口,脸上是一种介于淫笑和痛哭之间的表情,不知道她是害怕还是兴奋——但至少看起来,更像是后者。

    顾里优雅地摆了摆手:“Honey,当然不是说你,哪天等我想要杀他的时候,再来找你。 ”

    唐宛如愣住了,显然没有听懂。

    顾源和Neil都于心不忍地捂住了脸。

    正当顾里得意的时候,Neil突然想起什么,抬头对她说:“哦对了,那20下落不明的股份,万一在宫洺手里呢?那怎么办?”

    顾里翻着白眼说:“是啊,那就真是太糟糕了哦,我父亲地情人、我地生母,竟然是宫洺,这可怎么办好哟!”

    Neil明显被噎住了,过了半晌,他说:“I hate you.”

    “Me too.” 顾里kao在沙发上伸懒腰。

    于是也就有了我坐下来之后,迅速面对的一场让我精神错乱地遭遇。

    先是顾里轻飘飘地挪到我身边坐下,拿起茶壶帮我倒了满满一杯红茶,然后幽幽地在我耳边吹气:“林萧,我觉得你的皮肤越来越好了,吹弹可破。 而且,你身上有一种香味……”我抬起头打断了她眼神迷离的抒情:“顾小里,你男人在那边,你戴好眼镜再乱摸好不好。 ”说完,我一把把她手上的红茶抢了过来。

    顾里翻着白眼败下阵来,之后紧接着换了Neil,他走过来在我身边坐下,一把搂住我的肩膀:“晚上我们一起睡吧,好多心事和你聊,好姐姐。 ”说完还用他深邃的混血儿眼睛电我(我清晰地听见了身后简溪的那声“我kao”)。 我深情地回应他:“今晚如果简溪不住这里的话,我就和你促膝长谈,共剪西窗烛。 ”

    Neil回过头望向顾里:“她最后一句什么意思?什么西窗烛?是你们的暗语么?那表示是拒绝还是同意了?”

    顾源不耐烦地一把把他扯走,坐到我身边,还没等他深情款款地开口,我就直接打断了他。 他身后的顾里和Neil同时发出一声讥笑。 顾源一张脸上写满了“挫败”二字。

    我站起来,叉着腰(后来我才意识到这个动作非常不雅观,但是当简溪在我身后发出一声叹息的时候,我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斜眼看他们三个:“说吧,你们要什么?除了我的**,我都给你们。 ”

    顾里幽幽地飘过来,握着我的手,对我说:“林萧,事情呢,其实也很简单……”

    三分钟后,我哭丧着一张脸,看着面前三个衣冠楚楚的大尾巴狼,对他们说:“我给你们**行么?”

    “你要不愿意的话,”顾里笑眯眯地说,“我就告诉老师你那篇欧洲古典文学赏析的论文是我帮你从上一届毕业生手上买来的,而且,我还要杀了唐宛如。 ”

    一晚上的噩梦。

    梦里我被三只黄鼠狼拖到小山坡后面的洞穴里,开始它们仨轮流赞美我的身材、我的脸蛋、我的秀发,当我洋洋得意的时候,它们仨轮流把我jian污了。

    它们三个还拍下了我的裸照,威胁我让我去偷隔壁邻居家的柴火,并且要挟我如果不去的话,他们就要咬死我养的宠物,那只叫“如如”的鹌鹑。 不过,咬死如如我倒不是太伤心,我担心的是裸照流传了出去,那我的脸往哪儿搁。

    于是,一整晚,我都非常惆怅。

chapter.13.3

    第二天早上,我顶着一夜噩梦造成的黑眼圈坐在餐桌前面,和他们一起吃早餐。

    我看着面前恩爱的顾里顾源,你喂我一口燕麦面包,我喂你一口牛奶,隔夜的饭都快涌到喉咙口了。 我在桌子下面踢了踢顾里,问她:“你们两个,怎么和好的?之前弄得天翻地覆的,你恨不得把我拖进压路机下面,我恨不得把你从金茂顶上推下去,现在搞得跟安徒生童话似的。 ”

    顾里冲我鬼祟地笑:“林萧,你想知道为什么么?因为顾源他答应……”

    顾里还没说完,顾源就直接捂住了她的嘴:“Oh, shut up!” 不过被捂住嘴的顾里,依然眉飞色舞地用眼神和眉毛暗示着我。

    “哦你!!!顾源,你不会是答应了~~~~”我双手捂住了脸尖叫着。

    “Oh, shut up bitches!” 顾源脸都快黑了。

    但我的幸灾乐祸只持续了一两分钟,就被忧愁取代了。

    我在想着几个小时之后,自己会不会被《M.E》的保安当场射杀。

    “如果我下班后还没有回来,也没有给你打电话的话,记得看我的抽屉,里面有我的遗嘱,上面写得很清楚:如果我死了,凶手是顾里。 PS.我爱简溪。 ”我在出门之前咬牙切齿地对他们说。

    我一边咬着面包一边开门的时候,恶狠狠地对着餐桌上地他们几个说:“再见!黄鼠狼!”

    顾里顾源和Neil都没抬起头。 没有人回应我,过了会儿,顾里头也不抬地对唐宛如说:“林萧叫你呢。 ”

    唐宛如抬起头,一张受到惊吓的脸。

    我彻底地被挫败了,摔门咆哮而去。

    这种情绪一直到我上了出租车都还没有消失,那司机对我说:“姐姐,你不是要打劫我吧?”

    这种忧心忡忡的情绪一直到我帮宫洺搅拌他从日本新带回来的一种诡异的绿颜色的咖啡时。 都还没有消散。 我觉得自己胸口里一直有一只白耗子挠来挠去的,当然。 这只白耗子姓顾,并且穿着Gucci地小靴子,它尖牙利爪的,我心都累了。

    我哆嗦着端着咖啡,精神恍惚而又焦躁地推开宫洺办公室地大门,结果里面一张陌生的从来没有见过的英俊笑脸,抬起头来对我说:“早啊。 ”

    我连声说着对不起走错了。 关门出来。 我的神经已经错乱到了走错房间的地步,这样下去肯定不行,估计再折腾一会儿,我就会直接冲到宫洺面前,让他帮我把桌子擦一下了。

    我关门后转身离开,结果一抬头就看见对面的Kitty疑惑地看着我,我回过头,清楚地看见门上写的“宫洺”两个字。

    我受到了惊吓。

    当我再一次哆嗦着推开门地时候。 办公桌后依然是那张英俊美好得如同幻觉的笑脸,宫洺咧起嘴角,lou出一排像是拍广告一般的整齐白牙齿,对我灿烂地微笑着,嘴角上还有一个小小的酒窝。 他狭长的眼睛半眯起来,长长的睫毛上洒着窗外金色的阳光。 用一种听上去像是秋天傍晚的阳光般暖洋洋地声音对我说:“你今天看起来气色很好啊。 ”

    我放下咖啡,一声不吭地转身出去了。

    我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问Kitty:“你有药么?我病得不轻。 ”

    Kitty起身站起来,拿着一叠文件进去找宫洺。 路过我办公桌的时候,丢了一瓶药给我,我拿起来看了看,维他命C。 我谢谢她。

    宫洺看见走进来的Kitty,满脸抱怨的脸色。

    “我真的必须这么做么?奉承我的助理?‘你今天看起来气色很好啊’,Thank God!我看起来比肯德基里卖鸡腿地店员都要和蔼可亲。 ”当宫洺再一次地模拟完自己刚刚那种温暖夕阳般的语调之后,他忍不住着实恶心了一下。 “我胃酸都要涌上来了。 ”

    “您辛苦了!”Kitty一脸沉痛。 弯腰双手递上一杯黑色的汁水,“这是您叫我准备的胃药。 ”

    宫洺用只剩下眼白的不屑目光。 接过来,皱着眉头喝了下去。

    “您继续加油。 ”Kitty继续弯腰低头。

    宫洺把喝光的空杯子随手丢在办公桌上,深吸了一口气,翻了个白眼,朝外面走,拉开门之前,他在胸口上画了个十字。

    于是,接下来的一整天里,这个世界彻底地癫狂错乱了。

    第一次,宫洺从他的办公桌旁起身走出来,看了看我,甜甜地笑着,他一只手cha在裤子口袋里,一只手拿着咖啡杯,又温暖又英俊,他对我说:“累了就休息一会儿哦。 我房间的长沙发你可以用。 ”他浓黑的眉毛像两把小匕首一样,英气挺拔。

    第二次,宫洺在出来看完Kitty给他地关于下个月他地工作通告安排之后,拍拍我的肩膀,然后放了一杯咖啡在我面前,“我从日本带回来地,听说是那边特有的风味。 你试试看。 ”我抬起头看见他的酒窝,镶嵌在他那张精致得没有瑕疵的脸上。

    ……

    当第七次他走出来,问我要不要一起吃晚饭的时候,我再也受不了了。 我扶着额头,对宫洺说:“宫先生,你要我做什么,说吧,我一定做到。 ”

    而当我说完这句话之后,这个世界一瞬间恢复了正常。

    宫洺那张脸迅速地覆盖上了一层北极的冰盖,冷飕飕地转身对Kitty说:“我地任务完成了。 接下来你告诉她。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进了他的办公室。 三秒钟后,他拉开门,皱着眉头痛苦地对Kitty说:“再冲一杯胃药给我。 ”

    而十分钟之后,我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盯着面前的剪刀发呆。 我现在面临着两个选择:一个是替宫洺打进顾里那个小团队的内部,做一个反间谍;而另一个,就是拿这把剪刀cha进喉咙里。

    下了班之后。 《M.E》的人陆续走了,我坐在桌子面前。 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绝望地想到底应该如何了断。 吃安眠药太不kao谱,万一被救回来,还要折腾第二次。 跳楼死得不美形,支离破碎的,我活得这么失败,死至少要全尸!割脉不行。 我看见血要呕,死在一堆呕吐物里更加不美形,而且还臭。 开煤气很容易把顾里和Neil以及唐宛如一起弄死,我不想去了下面,还要被几条黄鼠狼强暴。

    想到最后,我仍然很绝望,我想只能回去求助唐宛如了,看她能不能手起刀落。 在我地脖子大动脉上一记强有力的手刀劈下来,我直接两腿儿一蹬。

    在我把手机丢进包包里、拉开椅子准备离开地时候,我看见穿着一件薄薄的灰色连身长风衣外套的崇光走进了办公室,他消瘦的脸上,像是笼罩着一层黑压压的乌云。

    我非常惊讶怎么会在这里看见他,说实话。 之前每个月,我们都恨不得掘地三尺,可以把他挖出来,而今天守株居然待了兔,实在让我难以接受。 不过,在经历了白天的癫狂世界之后,我已经看破了红尘,觉得发生任何事情都不会奇怪。 就算是崇光现在走过来给我一张喜帖,说他就快要和唐宛如结婚了,我也不会惊讶。

    但是。 我显然过分高估了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

    崇光黑着一张脸。 走到我地面前,问:“宫洺呢?”

    我抬起手。 指了指宫洺的办公室。

    崇光抓起我桌子上厚厚的一叠书和打印样稿,然后朝宫洺的办公室走去,他越走越快,走到门口的时候抬起脚一脚踹开了大门,在我吓得尖叫起来的同时,他用力把手上的一大叠打印纸张和书本,朝宫洺身上重重地砸去。 “你他妈就不是人!操!”

    漫天飞舞的哗啦啦地纸。

    眼前的办公室,像慢镜头下一个飘满了纸钱的白色葬礼。

    Kitty站在一边,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小心翼翼地挪了两步,想要拉住崇光,结果崇光转过身,扯着她的衣领把她扔出了门,“滚!”

    我看着面前惊恐得快要崩溃的Kitty,整个大脑在这个瞬间停顿了。

    办公室里的崇光转过身,一脚把门踹得重重地关起来。

    我和Kitty被隔绝在宫洺地办公室之外,我们都吓得手足无措,墙的对面安静得像一座坟墓,但是,我们都知道,随时都会有一声震天的爆炸,让所有人血肉横飞。

    我抓着Kitty的手,忍不住全身开始发起抖来。

    顾里把车停在弄堂口之后,走进来找了好久,才找到了南湘的家。

    说实话,自从一年半以前南湘搬家到这里之后,她就没有来过。 因为几乎每天都在学校见面,所以从来没有机会去南湘家。

    但这样说也不准确。 其实从心里来说,顾里和林萧比较亲。 对南湘,她一直都是抱着一种欣赏和怜惜的心情,为她巨大的才华而赞叹,但同时也为她伤痕累累的生活而叹息。

    在那场混乱不堪的生日会之后,南湘就消失不见了。 顾里等了很久,终于决定在今天来她家找她。

    顾里推了推南湘家的门,发现开着。 她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走了进去。

    光线暗得不得了,她转身在墙壁上找了很久,最后找到了一根拉线,她拉亮了灯。

    灯光照亮了一大半屋子。 墙角地那张床,一半还是沉浸在阴影里。

    顾里等眼睛适应了光线之后,才发现床上躺着一个人。 一动不动。

    她试图叫醒她,“南湘?南湘?”

    叫了两三声之后,那个人还是没有动。 顾里心里升起一阵冰凉地麻痹感,她想要走过去,但是脚下却怎么也迈不动。

    当顾里颤抖着走到床前时,她突然尖叫起来,往后倒退地身体撞翻了桌子。 上面地茶碗翻倒下来。 顾里坐在地上,然后翻身朝边上开始呕吐。

    床上的阴影里。 那个人一动不动地睁着眼睛,盯着自己。

    我哆嗦地捧着一杯热水,满脸发白,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现在像一个鬼一样。 因为很简单,我对面的Kitty,活生生地就像一面镜子。 只需要看她有多糟糕,就知道自己有多糟糕,哦不,是比她更糟糕。

    我和Kitty待在公司的茶水间里,蜷缩在小沙发上,彼此对望,不敢出去。 谁都不知道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很可能我们走出门。 外面到处都是陨石坑。

    听Kitty给我讲完宫洺的企划之后,我半天发不出声音来。

    在宫洺的计划里,崇光地癌症是一个宝藏,而针对这个宝藏,他进行了一系列的挖掘计划。 从召开新闻发布会开始,接着在《M.E》上连载死亡倒计时地日记。 和癌症慈善基金组织联合举行慈善拍卖,最后将《死亡日记》出版成书,这将是崇光最后的著作。

    我一边听着Kitty口里的这些计划,一边心里急速地往下坠落,像是北极的地面突然裂出一条深不见底的缝隙,朝着最深的寒冷黑暗直线下坠。 尽管我知道,作为一个商人,宫洺的计划非常具有价值和品牌意义,但是在内心里,某种失落和悲伤却紧紧地抓住了我。 这种情绪最后变成了冰冷刺骨地恐惧。 像冰渣一样塞满了我的心脏。 我像是失去了知觉一样,连自己滚落了两颗眼泪也不知道。 直到Kitty抬起手帮我擦掉。

    我闭上眼睛,完全感受不到离我只有十几米之外的宫洺。 其实很多时候,我都在想,也许他从来没有存在在这个世界上过。 他没有情感,没有弱点,没有朋友,而崇光是我唯一知道的他的家人。 我感觉不到他。 他像一个巨大而寒冷的黑洞。

    但是我可以感受到离我十几米之外的崇光,他像不远处黑暗中一团微弱的火,可怜地燃烧着,快要熄灭了。 火苗忽高忽低,看上去就像是他悲痛地呼吸一样。

    庞大而缓慢的黑暗宇宙里,呼呼的风声,全都是他悲哀的哭泣。

    直到顾里停止呕吐,摸出手机想要打电话报警的时候,床上的人才突然说话了。

    顾里一直被恐惧抓紧地心脏突然放了开来,忍不住想要骂人。 她走过去,看清楚了,躺在床上的是南湘的妈妈。

    “你找南湘啊,”她妈死气沉沉地,脸上没有表情,阴森森地对顾里说,“她不在。 ”

    顾里转身走了。

    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她被叫住了。 南湘的妈妈从床上缓慢而艰难地坐起来,她瘦得像骷髅一样的脸在阴影里看起来一

    丝血色都没有。 她问顾里:“你有钱么?我两天没有吃饭了……”顾里打开自己的钱包,抽了一叠一百块放在桌子上,转身走了。 她踩着高跟鞋飞快地走出了昏暗的弄堂。 走到车子边上的时候,她从车里拿出一瓶依云矿泉水,含了一大口,漱了很久之

    后,吐到路边上。 顾里也不清楚,胸腔和口腔里这么浓烈的血腥味是来自哪里。 她揉了揉自己地额头,拉开车门坐进去,走了。

    我背着包走出公司写字楼地时候,看见了坐在路边黑色雕花铁椅上的崇光。 他把外套上地帽子翻起来,盖住自己的头,否则周围路过认出他找他签名的人,很快就可以把楼下变成一个小型书迷见面会。

    我走过去,站在他的面前。 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彻底消失了,留了一抹凄凉的红色挣扎在天际线上。 我张开手,抱着他的头,把他拉向我的怀抱。 当我kao近他的时候,我才听见了他喉

    咙里低低的,缓慢而又持续的哭泣声。 他漆黑的头发遮住了年轻偶像的面容,也遮住了他对这个世界巨大的失望。

    在离我们三个路灯距离远的街角,简溪提着帮我买的我爱吃的苹果。 他站在路灯

    下,看着我和崇光。 过了会儿,他把手上的那袋苹果丢进了身边的垃圾箱里。 他慢慢地转身走了。 路灯跳动了几下,像是快要熄灭的样子,但是几秒钟后,又恢复了正常。 一整条大街灯火通明,繁华得让人觉得很幸福。

    你知道吗,我们的生活,就是这样的,一场又一场,永远无休无止的闹剧。 有一天,我们总会在最后的爆炸声里,灰飞烟灭。

chapter.14.1

    当顾里翻着白眼再一次地对门外叫着“next”的时候,她意识到,今天一整个上午,她说出的尖酸刻薄的话,比整个大学时期对唐宛如说的加起来,乘以二,然后再平方,都还要多。

    她实在弄不明白,为什么在这个全球人口数量排名第十位的巨大城市里,就找不到一个稍微正常一点的助理呢?

    在整个上午面试的人里面,有在顾里问到她对冲泡咖啡了解多少的时候直接尖着嗓门回答“哎哟,我妈说了,那玩意儿致癌”的怪胎;也有刚坐下来,第一句话就是“你这把椅子该换了吧?它比电梯门口的那个垃圾桶还要硬”的络腮胡男人;也有指着打印机对顾里说“我对空调不是很有研究”的研究生;也有牵着一条贵宾犬来面试的、穿得像刚刚从碎纸机里爬出来的一个“九○后”的非主流,她的眼线画得像要从眼眶里飞出来一般巨大粗壮,并且浑身缀满了各种长短不一、粗细不均的蕾丝,脚上还有一双日本十年前流行的脏兮兮的长袜套,她嚼着口香糖,指着自己脚边的那只贵宾狗,问顾里:“我能带着妖娆上班么?你知道,它就如同我的生命~~”顾里看着她张开了口合不拢嘴,难以置信来面试的人会说出这样的话,“我简直不能相信!你竟然给一只公狗取名叫‘妖娆’!”当然,还有在顾里无声的杀人目光中,自顾自地在掉根针都能听见地办公室里。 寂静地翩翩起舞了七分钟的舞蹈学院的美男子,他的名字叫Karen(……)。

    而其他稍微正常一点的人,坐下来,第一个问题就是:“月薪可以超过两万么?你知道,我刚从花旗银行跳槽出来。 ”或者“我的脚不太好,公司会给我配车么?”顾里微笑着回答他们:“哦,并不。 我想你误会了,我们并没有在招聘执行董事。 ”

    中途休息的时候。 她打电话给我,把上午面试时怪胎们地诡异行径在电话里惟妙惟肖地给我模拟了一遍,我一边听,一边对她说:“亲爱的,你赶紧去面试电影学院表演专业,你太适合了,你可以在李安地《色戒》里。 把梁朝伟和汤唯的角色一起演了。 真的。 ”

    “我警告你少给我说风凉话,凭什么宫洺随随便便就可以找到你这样的助理,你也就算了,他竟然可以找到Kitty!”

    “顾里!你那句‘你也就算了’是什么意思?!”我愤怒地挂掉了电话。

    而当顾里焦头烂额的时候,她看到了下一个应聘者的资料,反复看了几遍之后,有点不可置信地按下电话,让外面的人进来。

    门轻轻地被推开了。 进来地人礼貌却又不显得过分奉承地点了点头,微笑,然后带上门,镇定地走到桌子前站好,对顾里说:“你好,我是来应聘助理的蓝诀。 ”

    在整个面试的过程里。 顾里对他的好感度飞速地上升着。 当然,这和他那张长得像王力宏一样英俊的脸有着重要的关系,英挺的眉眼看起来就像是CK牛仔裤广告上的年轻帅哥。 但是,顾里当然不是如此浅薄地人,她知道面试如此重要的事情,不能以貌取人,所以,她又看了看他身上那套剪裁精湛的西装,才确定了下来。 (……)

    “OK,到目前为止。 我非常地满意。 ”顾里站起来,礼貌地微笑着。 “让我问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你不待在你父亲的集团里做一个小少爷,而要来做一个助理呢?”

    “上司不可过分关心下属的私人生活。 ”蓝诀诡谲地眨了眨眼。

    “You are great.” 顾里大吃一惊之后,又喜出望外。

    而和顾里的喜出望外完全不同地是,我经历了极其疲惫的一天,拖着沉重的身体,回到了家。

    整个白天的时间里,我听着宫洺和Kitty计划着如何进行崇光的新闻发布会,如何推进每一项的进度,如何邀请嘉宾,如何控制预算和赢利。

    我站在旁边看着他们的脸,感受不到他们身上一丝一毫的人情味。

    只是在我中途走神的时候,他们两个会从一堆文件里抬起头,看向我。 Kitty是复杂的眼神,而宫洺是空洞地眼神。 我努力让自己地眼眶不要发红,努力让自己的呼吸均匀。 我把他们说地一条一条都记在纸上,然后去电脑上敲打出来。

    做着这些事情的时候,我恍惚而又悲哀地想着,崇光应该埋头睡在医院的白色被子里,蒙着头,没有悲喜地沉睡着。

    打开门的时候,我看见了坐在餐桌上的顾里、Neil、唐宛如,还有顾源。 他们几个热情地和我打招呼,叫我过去吃饭。

    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实话,可能比哭还要难看。

    我坐到餐桌上,拿起筷子,在盘子里拨来拨去的,却没有吃一口。

    “你没事吧?”唐宛如看着我,一边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夹菜。

    “我没事。 ”我虚弱地说。

    “如果你这张脸叫没事的话,那我和顾里看起来就像是刚刚被人通知比尔?盖茨把他所有的财富都留给了我们两个。 ”顾源看了看我,耸耸肩膀。

    “OK。 是我的不对,”顾里放下筷子,“我不该把简溪送给你的那只小丑鱼公仔丢进储藏室里,但是亲爱的,真的,那玩意儿不吉利。 ”

    “当然不是因为这个,”我扶着额头,觉得有点发热,“我只是……什么?!你把它丢到了储藏室里?我谢谢你顾里!”我的嗓门突然高了八度。

    “OK。 我确定你没事。 ”顾源转身盛饭去了。

    过了会儿,一碗新鲜的米饭就放到了我的面前,不过给我的人是简溪,而不是顾源。

    我很惊讶:“你也在这儿啊?”

    简溪笑眯眯地点点头。 然后坐下来和我们一起吃饭。

    我极力掩饰着自己内心的失落和悲哀,嘻嘻哈哈地和他们一起吃完了晚餐。 中途和顾里联手顺利地逼得唐宛如尖叫起来,并且也和Neil合作,气白了顾里的脸。

    我没事。

    只是吃饭的途中,脑海里不断出现崇光那张消瘦的脸,还有他用帽子盖住头,坐在马路边上的样子。

    吃完晚饭,我和简溪窝在沙发上看电视。

    顾里起身,说她要出去一下。 我问她去哪儿,她说要回家找一下父亲留下的东西。 Neil让她看一看,能不能找到任何与遗嘱,或者失踪的那20股份相关的事情。

    她穿上一件黑色的小外套之后,提着新买的包包就和顾源一起出门了。 顾源把他的小跑车开了过来,送顾里回她以前的家。

    Neil一直在书房里翻东西,好像在找一张唱片。 我没有问他,不过他看起来好像也不是心情很好的样子。 我本来想问,但是我自己糟糕得像一团屎,根本没有能力去管别人,只能让事情越来越糟。

    顾里出门没有多久,外面就下起了雨。 巨大的雷声像爆炸在离头顶三米距离的手榴弹一样,让人耳鸣头晕。

    我kao在简溪的肩膀上,问他今天要不要回去,不回去可以留在这里住。

    简溪把手伸过来,将我搂紧,说:“不回去了。 我陪你。 ”

    电视上播放着无聊的综艺节目,一个男人绑着双手,用嘴从盘子里直接吃意大利面,看得我快要窒息了。 我拿着遥控器无聊地换台,中间突然换到一个介绍癌症肿瘤的科教节目,我的手抖了一下。

    简溪站起来,说:“我先去洗澡了。 ”

    我点点头,然后拿起手机给顾里发消息,问她有没有带伞。 她很快回了消息,说顾源会再送她回来,没事。

    我闭着眼睛躺在沙发上,过了一会儿就听见Neil房间里响起了音乐声,是一首男声的俄罗斯民谣。 很轻很轻的沙哑声音,在吉他的伴奏下飘满了整个房间。 我像是看见很多很多戴着厚厚皮毛帽子的俄罗斯人,走在暮色降临的大雪街道上。 他们低着头,谁也不认识谁,匆忙地赶路。

    周围还有马车,有高大的光秃秃的白桦林。 大雪充斥着整个城市,一片让人心碎的白色。

chapter.14.2

    进入十月之后,气温也迅速地在下降。

    上海没有秋天。 往往是夏天一过去,下几场大雨,然后整个城市就开始飕飕地冒寒气。 冬天迅速地在地上打几个滚,于是一切都变成冷冰冰的样子。

    隔着玻璃往外望的时候,我都在怀疑凌晨的时候地面会不会结冰。

    窗外的雨带来的寒气,从打开的窗户里涌进来。 我走到窗户边上,把窗子关起来,然后缩在窗台上,把脸贴着玻璃往外面看。 那些黄色的街灯,隔着水淋淋的玻璃,像是弄脏的油彩。

    我想念南湘。

    她整整两个月都没有联系我了。 她像是突然就离开我的生命,在我漫长的二十几年里,第一次这么彻底地消失了。

    很多的时候,我们的人生,就像是电影里配乐的叙事片段。 镜头从我们身上一个一个地切过去,然后转了一圈,又切回来。 没有对白,没有台词,我们沉默地出现在这些被音乐覆盖着的镜头里。

    我们在同一个时间里,在同一段哀伤的配乐之下,各自生活在这个小小的星球上。

    这样悲伤的我们。

    音乐从我们每一个人的身上流淌过去,就像是雨水覆盖在我们的岁月之上。

    在那些如同流水一样起伏的音乐中,简溪站在浴室里,kao着墙没有动,手上拿着哗啦啦正在往外冲水的莲蓬头。 水沿着地面迅速地流进下水道。 热气腾腾地雾气中,他的眼圈通红,他抬起手擦掉脸上的水。

    而房间里的Neil,从衣柜里翻出一件厚厚的带着毛领子的白色羽绒服。

    他把它裹在身上,然后站在镜子前。

    他身后的音箱里,那个唱歌地男人又开始唱起下一首悲伤的歌曲。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镜子前,像一个毛茸茸地大笨熊。

    他的眼睛里。 涌出了两行滚烫的眼泪。

    “I miss you.” Neil望着镜子里那个毛茸茸的自己,满眼都是通红的血丝。 “I miss you.”

    大雨均匀地飘洒在整个日渐寒冷的上海。

    深夜的街头,很多人穿起了长外套。 打着伞地人冷漠地行走在路灯的光明下,然后慢慢地走进黑暗里。

    顾源把车停在顾里家的楼下。 车上放着音乐,是《我们的日子》里的电影cha曲。 里面有一段钢琴独奏,他特别喜欢。

    密密麻麻的雨飘落在挡风玻璃上,雨刷孤单地来来回回,在安静的夜里。 发出单调的声音来。

    他抬起头望着顾里家亮起地一盏黄色灯光,突然觉得很孤单。 他想上去拥抱顾里。 把那个强势的她,冷漠的她,拥抱在自己温暖的怀抱里。

    雨点在湖面上打出一个又一个涟漪。

    辽阔的黑色湖面,有几团路灯的光晕倒映在上面,像童话电影里湖底发出亮光地珍珠。

    崇光坐在地板上,身上披着医院白色的被子。 他kao着落地窗的玻璃,看外面连绵不断的雨丝被风吹成长线。 斜斜地交错在寂寞的天地里。

    身后的电视机上,屏幕花花地亮着,画面停留在游戏的结束画面,巨大的红色

    “GAME OVER”闪来闪去。 他把脸埋进被子里。

    顾里在门口把鞋子上的水甩gan净了之后,才打开家里的门。

    客厅里没有亮灯,只有餐厅里亮着。

    顾里把包和钥匙放在沙发上。 走进去,然后看见长长地餐桌上,母亲一个人坐在其中一端。 桌子上摆满了菜肴,从这头摆到了那头。 她穿着旧地睡衣,盘着头发,脸上没有任何妆,简简单单地坐在餐桌的尽头,看见顾里地时候,她抬起了头。

    隔着长长的餐桌,无数的餐盘。 她们安静地彼此对视。

    微弱的灯光透过窗户。 照出一小团密密麻麻往下坠落的雨点。

    顾里走过去,拉开她旁边的那张凳子。 坐了下来。

    林衣兰的眼圈红了。 她放下刀叉,抬起手捂住了脸,最终还是忍不住小声地哭了起来。

    顾里拿起桌子上早就冷掉了的菜,起身走进厨房,把每一盘菜都加热了之后,重新端回来。

    她拿起刀叉,和林衣兰一起开始吃晚餐。

    宫洺在家里,往他黑色的LV旅行包里塞衣服、杂志、书、CD。

    他走下楼,坐进他的黑色奔驰里。

    他穿过冷雨里寂寞的上海夜晚,穿过医院的大门。

    他下车后没有打伞,沉默地走在连绵的细雨里,在医院护士们的窃窃私语下,穿过医院的走廊,走到崇光的房间。

    他推开门的时候,崇光把头从被子里抬起来。

    他放下包,把里面带给崇光的衣服,一件一件地拿出来,挂在衣柜里。 把杂志和书,放到床头柜边上。 然后把几张新的游戏光碟,放到了电视机的旁边。

    崇光红着眼睛,看着沉默不语的宫洺。

    “哥哥。 ”崇光坐在地上,用沙哑的声音叫他。

    宫洺转过身来,通红的眼眶里,闪动的眼泪,像是窗外湖面黄色的光晕。

    他放下手里的杂志,走到崇光身边,在地板上坐下来。

    崇光把被子分一些给他,他裹进去,伸过手揽过自己的弟弟。 他黑色西装上,**的,是外面寒冷的大雨。

    南湘一只手撑在厕所的洗手池边上,一只手拧开水龙头,把刚刚自己呕吐出来的一

    堆烂泥一样的东西冲进下水道。 她抬起头,看着镜子里披头散发、醉醺醺的自己。 厕所里有一小块窗户,可以看见外面的雨。 可是厕所外震天响的电子舞曲,淹没了所有的雨声。 她翻开自己手机的屏幕,背景上四个女生的面容,那么年轻,那么美好。 她用水洗了一把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哽咽起来。

    顾源站在车边上,撑着伞,等着从楼上走下来的顾里。 顾里小跑几步,从门厅的屋檐下走到顾源的伞里。 她抬起头,捧着顾源的脸,把眼泪吻在他的脸上。 他用没有撑伞的那只手,用力地把她抱紧在自己的胸膛。 伞外是一整片庞然而又安静的雨水。

    一整个小小的宇宙里。

    有一个小小的时代。

chapter.14.3

    当我洗好澡,走出来坐在客厅擦头发的时候,Neil已经从他的房间里出来了。 当然,我并不知道他之前刚刚在房间里哭过。

    我只看到他和简溪在玩国际象棋。 而唐宛如在沙发上盘着腿,应该是在做瑜伽,当然也有可能是在睡觉,因为还在念书的时候,很多次早上我冲进顾里的房间,都能看见唐宛如在床上以一个苏氏螺旋水母螺的姿势熟睡。

    我坐在Neil旁边观战,Neil趁简溪思考的时候,凑到我耳朵边上说:“Your

    boyfriend is so cute.” “Stay away from him!” 我把毛巾抽打在他头上。 “You should tell him that.” Neil坏笑着。 正当我想要叫醒唐宛如、让她帮我打Neil的时候,顾源、顾里回来了,他们把湿淋

    淋的伞收拢的时候,我看见了站在他们背后的顾里妈,林衣兰。 Neil一声“呜呼~~”欢叫着,朝顾里妈奔过去,然后直接扑向她怀里。 他从小就和林衣兰很亲,几乎把她当成自己的亲妈。 不过,他毕竟已经不再是五岁时那个可爱的金

    发小天使了,现在一米八几的个头,直接扑过去,于是林衣兰尖叫了起来。

    说实话,我第一次发现。 顾里妈和唐宛如,是那么地神似。

    顾里翻着白眼,走过来坐在我身边。 她一把扯过我的毛巾擦头发,边擦边对我说:“我妈也搬过来住。 她住那间空房间。 ”

    我刚想说话,她一巴掌挡住我地脸,“闭嘴。 ”

    “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我怒了。

    顾里轻蔑地看着我,然后把脸转过去。 再也没理我。 她那副表情,骄傲地向我传递着我的人生永远都逃不出她的手掌心的信息。

    我们的同居气氛因为有了顾里妈的加入。 变得有点像一个巨大的家族聚会。

    顾源去厨房泡了一大壶伯爵奶茶出来,我们围坐在沙发上,分享着热气腾腾地奶茶——当然,是装在Hermes的茶杯里。

    我和简溪恩爱地窝在一起,顾源和顾里亲密地kao在一起,顾里妈宠溺地让Neil躺在她地大腿上。 而唐宛如,像一条蜈蚣一样盘踞或者说倒挂在沙发的kao背上。 我们都知道,她是新世纪里的独立女性。

    顾里妈看着顾里和顾源恩爱的样子,非常感动,她一边喝奶茶,一边对我们说:“顾里,你还记得你小时候吗,拿我的白色流苏披肩,裹在头上做婚纱。 幻想自己是新娘子,然后非要缠着你爸爸,说要结婚,那个时候的你……”不过还没等顾里妈说完,顾里就打断了她。

    “哦不,不。 不,妈,不,你记错了,”顾里躺在顾源怀抱里,半眯着眼睛,以一种很舒服的声音说,“裹着披肩扮新娘子地,那是Neil。 ”

    林衣兰眼睛往上翻了翻:“……好像确实是Neil。 ”

    我和简溪缓慢地点头,沉思着。

    “Finally we get the answer after so many years!” 顾里伸出双手。 做作地用指尖鼓掌。

    “Finally you make me hate you.” Neil抓过身边的垫子。 朝顾里扔过去,顾里躲也不躲。 当垫子快要砸到她脸上的时候,顾源伸出手,准确地接住了。

    好像先前的悲伤被温暖渐渐冲淡,窗外的雨也渐渐地小了。 剩下一些水珠,留在玻璃上。

    顾里妈把茶杯收拾好,然后我们就要各自回房间睡觉了。

    我们最后面对的一个问题是:是按照老规矩,顾里和我睡,简溪和顾源睡;还是顾源和顾里睡,简溪和我睡。

    顾里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理直气壮地问我们:“难道我们只有这两个选择么?”

    我、顾源、简溪:“不然呢?!”

    最后的决定,是我和简溪睡,顾源和顾里睡。

    在发生了之前顾源和Neil的误会之后,我和顾里都显得非常谨慎。

    无论今天晚上是否发生什么,那也只是把某些一定会发生地事情提早了而已。 而如果让简溪和顾源睡,那搞不好就让某些不会发生的事情发生了。

    我和顾里阐述完我们的观点之后,被顾源和简溪黑着脸拖进了各自的房间。

    我和简溪拥抱着躺在床上。

    他的气息离我很近很近。 应该是从来没有这么近过。 我在他身体的清香味里,脸变得越来越烫,而在一个接近一分钟地亲吻之后,我的脸就快要烧起来了。 如果这个时候丢一个鸡蛋在我的脸上,两分钟后一个金灿灿的煎蛋就出现了。

    简溪口腔里的味道非常地清新gan净,他之前刷好了牙,但又不是刚刚才刷,所以并不是那种充满薄荷牙膏味的亲吻。 而是来自他体魄的荷尔蒙味道。

    而最最致命的是,我虽然穿着睡衣,但简溪除了内裤,什么都没穿。 因为他和顾源一样,都没有睡衣放在我们这里。 我的脸kao在他宽阔的胸膛上,他结实有力地心跳在我地耳边清晰得就像张艺谋电影里的战鼓一样。

    在我地大脑已经开始疯狂地想一些乱七八糟的画面的时候,简溪在我的耳边,用灼热的呼吸对我说:“林萧,要不要我们……”

    OK。 我彻底眩晕了。

    我知道总会有这样地一天。

    如果用文艺一点的腔调来说的话。 就是我们从毛毛虫化成蝴蝶(好吧,太恶心了……),又或者,更直白一点,我们会从小女孩,变成女人。

    从高中和简溪交往第一天开始,我就确定。 陪我经历这个人生里最重要过程的人,一定会是简溪。

    我躺着。 仰望着俯视着我的简溪的脸,慢慢地把眼睛闭起来。

    “嘿嘿,”黑暗里,简溪笑着,温热的呼吸拂在我地脸上,“别紧张呀,小童子军。 ”

    “你不也是童子军么。 你说我。 ”我硬装作非常“见过世面”的样子。

    “哈哈,我当然不是。 ”简溪笑着还击我,我刚想抬起手掐他,手举到一半,就停在了空气里。 黑暗中,我虽然看不清楚他地表情,但是,可以很清晰地感觉到。 他的身体慢慢地僵硬起来。

    我们两个人彼此沉默着。

    黑暗里那些疯狂生长的荆棘,再一次地破土而出了。

    “你刚刚说的那句,是什么意思。 ”我躺在他的怀抱下面,问他。

    他没有回答我。

    他在黑暗里沉默着,没有回答我。

    床头那盏黄色的灯亮着,灯光下。 简溪**着上身,kao坐在床头。 光线下,他的身体呈现出一种性感地古铜色,肌肉的阴影透lou着一种原始的**。

    我缩在kao近门口的带扶手单人沙发上,冷冷地看着他。

    他低着头,没有看我。

    我和他从高中的时候开始交往,那时我们都是完全没有性经历的学生。 而现在,他和我说他不是处男。 也就是说,他在和我交往的岁月里,至少有一次。 出轨了。

    也许就是在我被公司骂的时候。 也许是我生病地时候,也许是我坐在窗前写日记记录我对他的爱的时候。 也许是我抱着顾里安慰她的时候……这些时候,我的简溪,也许正在别人床上,**裸地和别的女人纠缠在一起,以他gan净而性感地年轻身体,和对方一起,黏腻的、滚烫的,彼此融化胶着在一起爆炸。

    我看着坐在床上性感而又英俊的简溪,没有任何的**。 之前心中那种黑暗而又阴毒的想法,慢慢地苏醒过来。

    简溪走下床,朝我走过来,他还没有kao近我,我就举起手,指着他,说:“你别过来。 我闻到你身上的味道,快吐了。 ”

    简溪停下来,不动了。

    心脏里,某一个地方碎了一个小洞,于是,黑色黏稠的液体汩汩地流了出来,像是黑色沥青一样包裹住我的心房。 虽然脸上还挂着两行泪珠,但是,我知道,自己的心脏

    正在变得坚硬起来,百毒不侵。

    简溪张了张口,像要说什么,最后还是咽了回去。

    我冷笑着看着他:“你想说什么,你说啊,你说出来啊!”

    简溪看着我地样子,有点发怒了,他压低声音说:“你就很gan净对吧?你那天晚上和那个叫什么崇光地作家,待了一个晚上没有回家,第二天骗我的事情,又怎么说呢?你知道么,林萧,我在你楼下等了你一个晚上。 ”

    我听着简溪讲完这番话,什么都说不出来。 更准确一点,是我什么都不想说了。 我站起来,慢慢地走到他地面前,冷静地抬起手,指着房间的门:“你给我滚。 ”

    简溪转身穿好衣服裤子,头也不回地拉开门走了。

    我站在房间里,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双脚都发麻了,才在床边上坐下来。

    我不知道自己应该大哭一场,还是大叫一场,我有点像个疯婆子一样,不知道该gan什么。

    我像是被人催眠一样,鬼使神差地走到隔壁Neil的房间门口,敲他的门。

    过了会儿,头发乱蓬蓬的Neil打开门,他看了我一会儿,然后又探出头看了看我空荡荡的房间,然后说:“进来,我陪你聊天。 ”

    我和Neil窝在同一床被子里。

    我kao在他的肩膀上。 他的肌肉比简溪要结实,他比简溪帅,比简溪更充满雄性魅力。 但是,我kao着他,却觉得前所未有的宁静。

    他一边拍着我的头,一边对我讲,今天是他男朋友一周年的忌日。 他以为在他死后可以忘记他,但是没办法,所以他从美国逃了回来。

    “你知道在他死后的那段时间里,我在美国,只要路过曾经和他一起经过的任何地方,都会变得像一个矫情的女人一样落泪。 很多次我喝醉了在大街上哭,最后醒过来都是在警察局里。 So dramatic,right?”

    “Yes, youre the queen of American.” 我一边哭,一边嘲笑他。

    他歪过脑袋碰了碰我的头,黑暗里,我们两个都呵呵地笑着,又或者是在哭。

    这个灾难的一天,因为有了Neil,而变得没有那么难过了。 他又重新开始放晚上吃饭后他放的那首歌,他说他男朋友着迷一样地喜欢俄罗斯的音乐。 他们认识的第二年,就一起去了俄罗斯。 Neil拿出一张照片给我看,他和他男朋友的合影,他们站在红场上,周围都是雪。 “他有一双迷人的眼睛,像蓝宝石一样。 ”我指着照片对Neil说。 Neil的眼睛红了起来,他翻身下床,穿起那件白色的羽绒服,对我说:“这件衣服是他的。 他死的时候留在我家的东西。 ”

    我躺在床上,看着毛茸茸圆滚滚的Neil。 看了一会儿,我翻身起来,冲去储藏室里,把顾里扔在那里的小丑鱼公仔找了出来。

    我抱着这个公仔,和圆滚滚的Neil,彼此对望着。

chapter.14.4

    早上吃饭的时候,我的心情非常非常地低落。

    但是,和我作为对比的顾里,在我的对面,和顾源两个人眉飞色舞的,脸像一个红苹果一样。

    “You two had sex.” Neil一边喝咖啡翻报纸,一边总结陈词。

    顾里没有回答,但是用她微微上扬的得意嘴角,直接在我们面前写了个巨大的“Yes”。

    “林萧,你呢,来,分享一下。 ”顾里坐到我的身边来。

    我没有说话,低着头吃面包。

    Neil咳嗽了几声,想要转移这个尴尬的气氛。

    但是明显,顾里的智商现在只有唐宛如那么低。 她用胳膊撞撞我,翻着白眼用不耐烦的口气对我说:“林萧,你现在是不是有一种人生很充实的感觉?哦不,应该是被充实了的感觉?”顾里又聪明又精致的一张脸,看起来就像刚刚睡醒的唐宛如一样。

    我没有理她,继续吃我的面包。 Neil在桌子底下,想要踢顾里,结果踢到了我,我拿眼睛死命地给了他一个仇恨的目光。

    “你知道你有时候特别没劲吗?你永远不愿意和我们分享你的生活。 ”顾里看我没答理她,于是自作聪明地下了个结论。

    我把面包朝桌子上重重地一甩,然后拉开椅子站起来,套上外套往外面走。 我理都不想理她。

    结果顾里被我惹毛了。 她肯定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一直以来都像个小宠物一样生活在她身边的我,会扑过来咬她一口。 她在我身后用不高不低,刚好够我听见地声音说:“神经病。 ”

    我转身走回来,擦掉眼睛里的泪水,对她说:“是啊,我神经病。 你想分享神经病的生活么?我告诉你啊。 昨天晚上在你们甜mi的时候,我男朋友丢下我走了。 因为我发现他在和我之前,就已经和别人上过床了。 哦还有,你猜怎么着,他还怀疑我也和别人上了床!”

    顾里坐在餐桌上,没有说话。 她有点狼狈,显然这是她没有预料到的。 我看着她的样子,心里飞快膨胀起一种混合着报复和宣泄的快感。 就像一个泄洪闸门被打开了地水库,无法遏止地往外倾泻出巨大的洪水。

    我用通红地眼睛,盯着目瞪口呆的顾里尖着嗓门吼:“如何?满意了?开心了吗?顾里,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从来没有意识到,你的人生里什么都有,你却觉得这是天经地义的,你的人生对别人来说,就是一场用来衬托我们有多失败的标本!你难道不会在你那颗坚硬的心脏里。 哪怕产生一丁点地罪恶感么?你知道有时候我看见你洋洋得意的样子,都为你感到羞耻!”

    低着头没有说话的顾里,“噌”的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她把咖啡杯往桌子上重重地一砸,咖啡全部洒在桌面上:“我什么都有是吧?是啊,我什么都有。 我爸爸现在躺在棺材里,他现在是一堆灰!而我妈,我压根儿就不知道我妈是谁,她在做什么,她现在是活着还是死了!而我从小到大以为是我妈的人,一个月以前,还抓着我的头发骂我是婊子养的。 而我最好的朋友之一在把一杯酒淋在我头上之后就消失不见了。 而现在,你,在三十秒钟之前我依然认为是我最好地朋友的人,站在我的面前。 告诉我她为我感到羞耻!看啊。 这就是我的人生!Perfect!”

    我冷笑着,朝她吼回去:“You deserve this!”

    顾里用一种可怜的眼神看着我。 说:“林萧,你知道么,你和简溪,你们才是活该彼此折磨!”

    顾源和Neil,他们沉默地坐在餐桌旁边,显然,这是一场他们都没有料到的战争。

    我摔门出去之后,刚走出别墅区地大门,就蹲在地上,“哇”地哭出声来。

    我拎着包,漫无目的地在上海街头走着,失魂落魄的。

    现在才早晨7点多钟,满大街都是赶着上班的人。 无数匆忙的行人把我撞来撞去东倒西歪,但我一点脾气都没有,我想应该是在刚刚全部发泄gan净了。

    我本来以为,昨天晚上就是我人生最深渊最寒冷的低谷,但显然,我太过乐观。 我没想到生活可以在那么腐烂的情况下,还有办法继续变得更加腐烂。

    而当我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到了简溪家附近的时候,身体里突然像沸腾起几千几万个锅炉一样。

    我拼命地朝简溪家跑去。 我也不知道想gan什么,我没有想要挽回他,也没有想要失去他;我不想要去扇他耳光,也不想要去拥抱他。

    我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我想站在他的面前,我想看gan净的他,温柔地他,在他面前放肆地大哭一场,然后就灰溜溜地离开。

    我按响简溪家地门铃,过了很久,他才来打开门。

    他两只眼睛又红又肿,看着站在门口的我,一句话也没说。

    他只是低着头,看着地面。

    我站在他地面前,时间一分一秒流失。

    这和我想的不一样。

    这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样。

    我想像里的简溪,或者说我熟悉的简溪,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无论我闯出多么离谱的祸,无论我闹脾气时说出多么伤害他的话,他永远都会笑眯眯地、温柔地张开双手拥抱我。 他永远都是一棵时刻可以让我依kao的,散发芳香的树木。 他永远都敞开他宽阔的胸膛,等待我。

    但我面前的简溪,低着头,手扶着门,没有让我进去,也没有关门让我走。

    那种下坠的恐慌感再一次在心头弥漫起来。

    我抬起眼睛朝他房间里看了下,明白了一切。

    他房间的门口放着两双拖鞋。

    我一边哭,一边踢开门,推开他,冲进他的房间,他的房间里什么人都没有,我像个疯子一样地拉开他的衣柜,拉开他阳台的门,没有,什么都没有。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客厅里,简溪沉默地站在门口,什么都没说。

    我为自己感到羞耻。 我想我肯定是疯了。 我走过去,从背后抱着他,非常非常地用力,像是不用尽全身力气,他就会立刻从这个世界消失,然后再也找不到了一样。

    他慢慢地抬起手,放在我的手上。

    他的手特别温暖,把我的手完全覆盖了起来。 过了几秒钟,他用力地把我的手从他

    腰上掰了下来。 “林萧,我想静一静,你先回去。 我们都冷静一下。 ”他的声音嘶哑得像喉咙里含

    着沙子。 我茫然地放开他,点点头,然后转身朝外面走。 他站在门口,没有关门,看着我站在电梯门口,电梯一直在上升,他没有说话,只

    是静静地,像是在等待着我的离开。 那一刻,我整个人像是被丢在了一场浓烈的酸雨下面,千疮百孔。 我想要张开口,

    对他说我爱你,刚想要说话,电梯“叮”的一声打开了。 电梯里面的人,我认识,她的名字叫林泉。 她身上穿着简溪的衬衣,穿着拖鞋,手上提着刚刚从楼下买回来的早餐,热气腾腾

    的。 是简溪喜欢吃的小笼包。

    我们三个站在走廊里,像三把出鞘的匕首,彼此对峙着。 或许应该说,我这把匕首上,**的全部都是剧烈的毒液。 我笑了笑,转过头看了看低着头娇小可人的林泉,然后又回过头去看看穿着睡衣的

    简溪,我对他说:“简溪,等你们结婚了,无论过去多久的时间,都不要寄请帖给我,因为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我会在你们的喜帖上,正反两面都写满诅咒你们的话!”我转身走进电梯,扯着林泉的衬衣往外面推出去,“滚去你男人那里!”

    电梯门关起来的最后瞬间,我面前的画面,是林泉软弱地kao在简溪的胸口上。 而简溪,红着眼睛,情绪激动地望着我。 他好像哽咽着对我喊了句什么,但是电梯

    门轰然关闭了。 我什么都没有听见。 电梯载着我往下坠。 我也不知道下沉了多久,好像无穷无尽地往下坠落着。 我坐在电梯的地上,眼泪刷刷地往外滚。 电梯到达底楼时门打开了,我抬起头,看见顾里站在我的面前。 她眼睛红红的,走

    过来朝我伸出手。 她把我带出去,塞进了她的车里。 我好像是从那个时候,就昏睡了过去。 后来发生了什么,都不太清楚。

    我终于在内心里发现,只要有顾里在身边,我就敢放心大胆地睡过去,无论身处什么地方。

    我知道,她一定会守护我。

    在昏睡的过程里,我的手机一直振动着,但我并不知道。

    我同样不知道,在我快要崩溃的这段时间里,手机上显示了十七个崇光的未接来电。

    我想过不了多久,上海就会慢慢进入冬天了吧。

    我真心地期待着一场大雪,持续不断的大雪,把这个城市,重新变得gan净,变得纯白,变得空空荡荡,变得什么都没有。

    最好是像电影《后天》里一样,整个城市都变成巨大的冰原。

    大家一起活活埋葬在水晶般闪耀的冰块里,千年万年,青春常驻,永垂不朽。

chapter.15.1

    当11月逐渐来临的时候,我们一群人,团聚在我们租的别墅里,庆祝顾里妈的生日。

    当我们所有人都围坐在餐桌前和乐融融地准备开始晚餐的时候,顾里妈偷偷摸摸地溜进厨房,把蛋糕上cha的五十一根细蜡烛,迅速而矫健地拔掉了两根丢进垃圾桶。 她看着剩下的四十九根蜡烛,非常地满意。

    顾源做了一桌子的菜,除了顾里之外,我们每一个人都表示了由衷的惊讶和赞叹。 而顾里,就算闭着眼睛,都可以想像得出她脸上那副贱兮兮的表情,掩饰不住的得意,却又要装作非常不在乎的样子。 Neil跑过来和我坐在一起,拒绝坐她旁边。

    唐宛如送了顾里妈一件小外套,林衣兰特别开心,她在晚餐上激动地说:“你知道,我一直穿丝绸和羊毛,从来没有感受过人造化纤织物的质感,我一定要试一下!”

    不知不觉,我们已经在这栋漂亮gan净、看上去简直像一栋国家保护建筑一样的别墅里,度过了非常非常多的日子。

    我们每天都待在一起,分享着彼此的喜悦和快乐,当然,也总会定时地分享彼此的痛苦(准确点说是把自己的痛苦转嫁给对方),或者往彼此身上泼咖啡,然后再抱在一起哭哭啼啼地说我爱你。

    我和Neil分享了彼此的亲吻(……),当然这是打牌输了之后的惩罚。

    当我们咬牙切齿地皱着眉头。 分享着彼此地口水时,唐宛如在旁边用粉红少女的姿态跺着脚,非常不乐意:“这明明就是奖励嘛!”

    当我们分开之后,Neil深情款款地对我说:“I love you, my sister.” 我也动容地回应他:“I love you,too, my princess!” Neil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房间。 我很疑惑,转头问顾里:“我说错什么了吗?”顾里两只手上涂满了刚买的新的指甲油,正像一只螃蟹一样伸展着自己,她把两只手摆出百老汇那帮跳Jazz的舞者一样的姿势。 对我说:“亲爱的,你没有错。 你说地很好,我觉得你应该去写一本书,叫《生命中那些尖酸和刻薄的事情》。 ”

    我拍拍张牙舞爪地顾里,不好意思地说:“你过奖了。 你说的那本书我已经看完了,我特喜欢那个作者,叫做顾里的,这女人肯定有非常非常多的生**验。 一看就是经历了沧桑的老女人。 ”唐宛如依然在我们身边揉太阳穴,显然,她还是听不懂我们在说什么。

    而正在翻报纸的顾源,漫不经心地对我们说:“我想去看赖声川的话剧《women说相声》。 ”

    我和顾里停下来,严肃地看着他。 他缓慢地从报纸后面伸出一只手,乖乖做了一个“我错了”地手势。

    当然,顾里和她妈,也分享了一个衣柜。 这听起来像是“我国自2003年10月1日起同泰国实现一百八十八种蔬菜和水果零关税”后达成的又一个重要的协议。

    尽管之前她们两个用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演说家口才。 彼此说服了整整一周,依然没有达成任何结果。

    顾里泪眼婆娑地握着她妈的手,说:“妈,我生命里的任何东西都可以和你分享,除了我的衣柜。 ”

    说完之后,她瞄了瞄旁边正用“Hey, I am here”的眼光恶狠狠地盯着自己地顾源。 说:“你瞪我gan什么!”

    最后,在她实在不能忍受林衣兰把各种晚礼服挂在客厅里之后,她悲痛欲绝地打开了自己的衣柜。

    当然,她并没有忘记和别人分享她的痛苦,于是她在打开衣柜的时候,朝里面大声地喊:“Come on Neil,its time to e out ofthe closet! ” (暗示Neil出柜。 )

    我和Neil、唐宛如、顾里,也会在我们都休息的周末下午,像大学时代一样围坐在一起,一边分享身边人丢脸的事情,一边交换彼此最新发明地尖酸刻薄的话。 同时品尝顾里从厨房倒腾出的高级咖啡。 我们聊着聊着。 就会想起南湘,虽然她再也没有和我们联系过。 但是,我们都很想念她。

    唐宛如经常泪眼婆娑地说:“我真怀念以前我们四个女孩子的生活。 ”

    顾里总是非常温柔地抱着她的肩膀,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瞟着Neil,一边安慰她说:“别难过,我们现在依然是四个‘女孩子’的生活啊。 ”

    唐宛如依然没有听懂,满脸都是问号。 她疑惑的脸显得特别纯真可爱,像我梦里养的宠物,如如,如果你们还记得的话——对,就是那只鹌鹑,如如。

    当然,顾源三天两头地往我们这里跑,到后来,他理所当然地在这里放了他地一套睡衣,几条新内裤,他地飞利浦音速振动牙刷,他的LV毛巾,他地Dolce※Gabbana沐浴

    lou。 Neil作为这里租客中唯一的男性——至少护照上是这样写的——他与顾源就分享得更多了,多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我和唐宛如都经常听见顾里用不耐烦的声音对他们两个叫嚣(有时候是他们正在一起用同一副耳机听歌,有时候是顾源问Neil“你洗衣服的时候可以把我的这条短裤一起洗了吗”,有时候是他们两个聚在一起看Madonna的演唱会尖叫,有时候是他们健身回来彼此裸着上身。 冲着对方地肌肉捏来捏去),说:“You should give up! You two cant get married in China! ”

    而有些人,却永远地离开了我们的生活。 比如简溪,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没有他的短信,没有他的电话。 他消失在冬天慢慢降临的上海。 顾源也没有提起他。 我身边再也没有人提起他。 那是一种很怪异的感觉,一个和我们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的人,突然有一天消失在

    了我们地生命里。 好像大家并没有什么感觉一样。 继续地朝前生活着,伤心、悲痛、喜

    悦、激动……我们的生活好像并没有什么不一样。 但我知道。 在看上去一模一样地生活里,有些东西再也回不去了。 在他刚刚离开我的那段时间里,我总是会梦见他,梦里经常哭得很伤心。 梦里的他

    也在哭,要么就是他在路上走,我叫他,他永远听不见。 他的面容在梦境里不再那么青

    春勃发。 而是显得格外憔悴,很像他有一年高烧不退、连续好多天不刮胡子的样子。 但是后来,我渐渐地越来越少梦见他了。 他就这样,离开了我的世界。 而同样离开我们生活的,还有南湘。 她和简溪消失得一样彻底。

    在天气越来越冷地冬天里,我开始花大量的时间和崇光在一起。

    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在回答顾里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对她说:“可能是因为我突然间没有了男朋友。 而凑巧的是,他也没有。 ”顾里低头认真而严肃地考虑着,一边点头,一边说:“有道理……那他有女朋友么?”我想冲她吐口水的时候被她捏住了下巴。

    崇光申请了大量的院外治疗时间。 说是治疗,但其实只是我陪着他,过一些之前他很少过的生活——普通人的生活。 我和戴着帽子墨镜、用围巾裹起下巴地他一起。 出入各种场合,比如看电影、逛街、在各种小吃街上吃东西。 但和普通人不一样的是,他还

    是会去恒隆买包包(在这一点上,他和他那个见鬼的哥哥一模一样)。

    天气更冷一些的时候,我还和他一起去了七星滑雪场滑雪。

    这是我人生第一次滑雪,我在滑雪场里踩着滑雪板激动地给顾里打电话,告诉她:“顾里!你猜我在哪儿?!”

    “佐丹奴的秋季折扣会是吧?”顾里在电话那边尖酸刻薄。

    “No!我在七星滑雪场滑雪!滑!雪!”我完全不想理会她的羞辱。

    “停,停停!你是打算继续把h-u-a,滑!x-ue,雪!给我拼写出来是吧。 ”顾里在电话那边打断了我。 “话说回来。 七星滑雪场在哪儿?闵行么?好恶心……”

    “不,在闵行外面。 七宝!”我非常同情顾里,她每次坐车只要出了中环,就会呕吐。

    “谢谢你把我弄得更加恶心了。 七宝?你要出远门怎么不告诉我呀,我可以让公司帮你订折扣低地机票!”她愤怒地挂断了这个来自上海外环郊区的电话。

    顾里挂掉电话之后,继续在笔记本上处理她乱七八糟的公司账目。

    蓝诀端着一杯咖啡走了进来,放下之后,又轻轻地把顾里办公室的窗户打开了一小点,让新鲜的空气吹进来。

    顾里喝了一口咖啡,一种从来没有尝过的味道,她抬起头用神秘的眼神望着蓝诀,满脸询问的表情。

    蓝诀用更加神秘的诡谲笑容无声地回答了她。 出门前,他对顾里说:“你下午3点需要吃胶原蛋白药片,5点的时候你和Jacko有约,之后晚上7点半,别忘记了去歌剧厅。 ”说完关门出去了。 几秒钟后门又打开,他笑眯眯地补充道:“不用费心去记,到时间之前,我会再次提醒你地。 ”

    顾里把振动地手机拿起来,看见刚接收的彩信,照片上是穿得极其笨重地我,和同样笨重的崇光,两个人在白雪上,开心而灿烂地笑着。

    顾里也不由自主地笑起来。

    她转过头看见刚刚蓝诀打开的窗户,一丝冰凉的风吹进来,舒服地贴在脸上。

    我和崇光聊过我和简溪的故事,他总是很认真地看着我的脸,听我哭哭啼啼地诉说。 我每一次透过眼泪,看着他认真的眼神,就觉得有一种心疼,为什么面前这个又温柔又英俊的年轻男孩子,这个被全国各种女生男生疯狂崇拜的偶像,会活不了多久。 因为我是一个无神论者,所以我敢在心里,痛恨上帝。

    但是崇光看起来很精神,一点都不像得了癌症的人。 除了看上去有些消瘦之外,他的气色非常好。 只是他几乎不吃什么东西,偶尔逛街口渴了,喝点饮料之后,会坐在路边的椅子上,弯腰休息很久。

    我听人家说起过,并且也问过医生,在他这个症状和阶段,是会有很多很多的疼痛的,吃止痛片也无法缓解。 但是在我面前,崇光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他没有和我说,也没表现出来,所以我也没办法问。 而且,在他面前,我都极力不去提及关于癌症的任何事情。 我知道自己在逃避什么。

    就像是被捆上定时炸弹的人,假装听不见计时器滴答滴答倒数的声音一样。

    都是逃避。

    他也需要经常回医院。

    当他觉得孤单的时候,我就从公司去看他。 宫洺没有什么意见,他也希望有个人,可以多陪陪崇光——在崇光所剩无几的生命里。

    其实我心里明白,我根本就不是在陪他,而是需要有一个人可以陪我。

    我想要慢慢地恢复力量,以走出离开简溪的这段黑暗岁月。

    在一天接着一天过去的岁月里,有时候我把崇光换下来的衣服带去gan洗店,然后把他的衣服给他带去医院,他不爱穿病人服,觉得穿着那个东西时刻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所以,他病房的衣柜里挂起了越来越多的名牌,我称呼他的衣柜为小恒隆。

    有时候他也会拉我在地板上坐下,和他一起打游戏。 但是,我没有那个天赋,在眼花缭乱的子弹和炸弹中间,走不过两圈,就横尸倒地。 崇光却像是浑身都有雷达一样,在枪林弹雨里左右突击,怎么都死不了。 有一次我非常不服气地抱怨:“你怎么还不死!”他听到后停住了动作,沉默了,过了会儿他小声说:“应该快了。 ”电视屏幕上的战士随着他的手柄停止而停了下来,过了会儿,就中弹倒地了。 崇光咧着嘴,满不在乎地笑着,说:“你看,死了吧。 ”他的笑容在夕阳里,看起来有一种悲怆的味道。 阳光把他下巴青色的一圈胡碴,照得一片金黄色,看起来像英俊的英国皇室成员。

    有时候我陪他在医院的湖边晒太阳。 冬天的太阳越来越少。 湖边上的草地变成了介于绿色和黄色之间的一种病怏怏的颜色,看起来特别不精神。 崇光有时候坐在草地上发呆,他的头发被太阳晒得金灿灿的,包括他的皮肤、他的瞳孔、他修长的手指,都在太阳下变得金灿灿的透明起来,像要融化进空气里消失不见。 我有时候站在远处,没有打扰他,偷偷地掏出手机,拍下他在太阳下美好得像是精灵的样子,他像是年轻的天使一样,身上镀了一层耀眼的金边。

    时间在一点一滴地过去,流逝,告别。

    我们慢慢地走向一个被上帝作好记号的地点。

chapter.15.2

    在一个下起雨的黄昏,我送了一些水果去崇光那边之后,回到家里。

    他穿着他喜欢的net浅灰色的及膝长风衣,软软的羊毛绒混合织物,永远都可以给人的皮肤非常非常柔软和细腻的触感。 他戴着一顶毛茸茸的毛线帽子,稍微遮掩一下他的偶像身份,但他并没有戴墨镜,所以我可以看见他的眼睛,像两面深沉的湖泊,盛满了温柔。 和一些难以察觉地悲痛。 风吹过他的眼睛,让他的眼眶变得红。

    他朝我伸出手,站在原地等我。

    我走过去抱住他的腰,把脸kao近他的胸膛。

    他身上的香味温暖而又和煦,但也带着一点点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我想到这里又红了眼眶。 我本来以为经过了刚刚躲在厕所隔间里面地大肆哭号、差点引来机场保安之后,我的眼泪已经流完了。 但是现在,我在他如同太阳般暖煦地羊绒风衣里。 再一次嗡嗡嗡地哭起来。

    他轻轻地抬起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一下一下地拍着,像当初在医院里,我们裹在一个被子里听音乐时,在白被单上和着音乐拍打的样子。 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陪着我站在人潮汹涌的航站楼门口。

    我越过他的肩膀,看见了暮色里的上海。 无数人来到这里。 无数人离开这里。 这个见鬼的城市,这个永恒地城市。 我看见周围年轻的女孩子对崇光投过来疑惑而稍许激动的眼神,也看见夜空中不断冲上天空的飞机闪灯。

    在轰隆隆的飞机轰鸣里,我现,崇光再也不是当初那个顽劣的少年了。 他安静、沉默,像所有那些成熟的男人一样,年轻的脸庞上甚至有些沧桑,眼角装点着两个被风雪轻轻吹亮地冬日清晨。

    他轻轻地拍着我的肩膀。 像小声哼歌一样,说:“没事,我陪你啊。 ”

    我心里的恶毒还没有来得及完全消散,于是我说:“是啊,陪得了半年一年,然后我还得送你。 ”

    他没有说话。 安静地站在机场周围上演的巨大的悲欢离合里,风吹不进他的羊绒风衣,他地眼睛藏在我的身后,藏在羊毛帽子和浓密的头下面。 我温暖得像要睡过去一样。

    我忘记了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只是我打开门的时候,看见坐在客厅里等我的顾里、nei1和唐宛如。 他们望着我的眼神,让我感觉自己三分钟之后就要死了。

    我平静而缓慢地拖下自己的围巾、大衣,放下自己的包,解散扎起来的头。 整个过程里,我都没有说话,他们也不知道说什么。

    我慢慢走过他们身边地时候。 顾里说:“……你饿地话。 厨房有我带回来的……”

    我停也没停地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然后打开我房间地门。 拉起窗帘,把暖气开到最高,然后上衣、裤子都没拖,就倒进了厚厚的被子里。

    像是迎面被睡眠突然猛烈一击,我在两秒钟里,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崇光坐在主治医生的办公室里。

    主治医生望着他年轻的脸,好像有些觉得可惜,问他:“你真的改变主意要进行手术了?之前只有5o成功率的时候,你不想做。 而现在病情比以前要糟糕,手术成功的几率大概只有15,你还是想要做么?”

    崇光的脸笼罩在台灯金色的光芒里,散着软软的梦境一样的柔光,他点头,说:“我想活下去。 ”

    从来没有过的漫长的窒息的梦。

    却是温暖的,滚烫的,像是冬天裹在被子里围坐在壁炉边的早晨那么暖烘烘的梦。

    梦里顾里好像帮我端了一杯红茶过来,她亲切地坐在床边上,摸摸我的额头,然后又帮我掖了掖被子,然后忧伤地看着我说:“你知道么,你看起来就像漫画里的那些人物一样——脸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网点,你毛孔也太大了吧?”

    梦里唐宛如也在,她非要死命挤到我的被子里来,被两只黄鼠狼拖进了厨房,不知道是不是丢进了沸腾的大锅里,我恍惚记得做梦之前顾里有问我饿不饿来着。

    梦里南湘睡在我对面的床上,她的床又大又漂亮,是深檀木色的古典欧洲床,我记得曾经在法国文艺史的图册上看见过。 还有又高又软的枕头,和暖洋洋的羊毛被毯。 她在翻一本画册,和以前一样,懒洋洋的,特别好看。

    梦里到处都是一片舒服的暖金色,像奶精放得过多的咖啡,甜甜的烘焙味道。 梦里我昏睡着,枕头边上是kao着床头看书的简溪。 他好像是在帮我念一个故事,又好像只是自己在看书,他戴着老花眼镜,我从来没有看过他戴老花眼镜的样子,有点像童话故事里的白胡子老先生。 我记得自己在梦里呵呵地笑着,然后被他伸过手抱进他的腿上,暖烘烘的感觉。

    梦里我好像是醒了,然后简溪合上书,问我要不要吃饭。 我点点头,刚要起来,看见窗户外面在下雨,崇光站在雨里看着我,他的头上、脸上、黑色的西装上,都是**的雨水。 一缕黄色的路灯笼罩着他和他头顶上连绵的冬日寒雨。 他隔着玻璃窗和我说话,我却什么都听不见。 简溪在我身边搂着我,看着我着急起来。 崇光在雨里看起来特别悲伤,但脸上又好像是兴奋的表情,他最后开心地冲我挥了挥手,看口型好像是说“那我走啦”。 我着急地从枕头下面摸出手机来打给他,结果电话“嘟嘟嘟”的声音一直持续着,他都没有接听。

    窗外是一模一样的雨水,他的身影消失在一片金色的雨里。

    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顾里坐在我面前。 她在灯光下看起来漂亮极了,比南湘还要漂亮。

    我挣扎着像被人打过一样痛的身体坐起来,问她:“几点了,天亮了么?”

    顾里摇摇头:“还没,不过这是第二个天亮了。 你睡了快四十个小时了。 ”

    我低着头没有说话。

    顾里把手伸出来递给我,说:“宫洺一直在打你的电话……你回一个电话给他吧。 ”

    她和我说话的时候,没有看我的眼睛。 我看着她伸出来的手,不想去拿手机。 手机上的那个绿色信号灯一直跳动着,提醒着我有未接来电。

    我说过,我特别讨厌上海的冬天。

    像是永远都穿着**的衣服站在冰冷的寒风里。 灰白色的气息,淡寡的天空,连鸽子都不会飞,只会躲在湿漉漉的屋檐下面,把脖子缩进翅膀里。

    城市里到处都是穿着高级皮草的人,她们像一只又一只动物一样,捂着鼻子愁眉苦脸地路过那些乞丐,路过廉价的路边小摊。

    深夜里所有人都消失了,躲回他们充满暖气和地热的高级别墅,或者躲进廉价的薄被子。 他们孤独地望着窗外灰蒙蒙的上海,和这片天空下灰蒙蒙的岁月。 只剩下裹着厚厚塑料大衣的环卫工人,用他们冻得通红的手,在深夜里扫着大街上腐烂的落叶。

    外滩沐浴在寒冷的雨雪里,黄金般的光线病怏怏地照着旁边的江水,江面上漂浮着死鱼的尸体,没有飞鸟啄食它们。

    整个上海像是满天缓慢漂浮着微笑的摄魂怪,雨水就是他们的亲吻,他们祝福每一个冬天里的人,新年快乐。

    我坐在出租车里,穿过了这一切,像看着一个悲观主义者设计的橱窗。

    到达医院的时候,我看见了手术室外坐着的宫洺和kitty。

    我朝他们走过去。

    宫洺听见声音后转过头来,他看见了我。

    我从来没有看过他脸上的这种恐怖表情,像是电影里邪恶的巫术师,狭长的眼,白色的牙齿,裹在连身的黑色长袍里。

    他一步一步朝我走过来,目光里的阴毒像月光下的海浪翻涌不息,潮汐声是他巨大沉重的呼吸。

    他一把捏住我的下巴,用一种比窗外冬天还要寒冷的语气,对我说:

    “你离崇光远一点,越远越好。 ”

    “他是我的。 ”“你有多远滚多远。 ”

    然后他把我的脸,重重地朝旁边的椅子甩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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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6.1

    手术室的红色灯光还在转。

    他们两兄弟从小一起长大,崇光在家里,唯一一个愿意说话的人,就是宫洺。 当然,他对宫洺的感情,绝对不仅仅只有“愿意说话”而已。 如果要准确一点定义的话,那宫洺应该是他“地球上如果只选择一个人可以和他说话,那你选择谁”的答案。

    我听着顾里像讲电视连续剧一样滔滔不绝地讲着宫洺混乱复杂的家族史,连金枪鱼三明治也吃不下去了。 更何况,在这之前,kitty还给了我重重的一刀。 “你知道他是为了你才做手术的

    吧。 ”我不知道怎么面对崇光。 “他把他整个生命的重量都压到了我的身上,我承受不了。 ”我悲伤地对顾里说。 “他把你按在床上强jian了?”顾里疑惑地问我。 “你去死吧!”我拿油腻腻的印满法文地高级包装纸去扔她。 她连从背后飞来的黑米粥都能躲过,当然不会被我迎面丢来的一团纸砸到。 过了会儿。 她好像有点犹豫,吞吞吐吐地对我说:“林萧,我知道现在说这个事情

    有点不合适,”她把目光转到湖上去,没有看我,“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是说。 假如崇光还活着,你能不能利用他的关系。 让net1y在收购我们的时候……”“顾里!!”还没等她说完,我就愤怒地站了起来。 身上披着的毛毯落在地上,粘满了枯萎地草。 “ok, ok.” 顾里赶紧把我拉下来坐好,“当我没说。 ”我瞪了她三个白眼之后,

    才重新坐下,继续享受我的金枪鱼三明治。 “我就知道成功地几率很低。 ”顾里叹气。 “是啊,医生说只有15。 ”我眼圈又红了。 “不是。 我是说,你会同意帮我的几率,很低。 ”顾里忧愁地望着湖面。 我很想把

    她推进湖里。 “是啊,非常低,林萧说好像只有o.o1。 ”我恶狠狠地回答她。 “真的啊?这个数字可比我想像中高多了。 ”顾里当然比我更加尖酸刻薄。 而这个时候,我的手机响了起来。 kitty的来电,让我差点连手机都握不稳。 我丢给顾里,“你接吧。 我不敢接。 ”其实我心里知道,如果接起来听见kitty对我说“他走了”的话,我会直接跳进湖

    里。 顾里接完电话后挂了,抬起头对我说:“走了。 ”我两眼一黑,栽进了湖里。

    我和顾里跌跌撞撞地往手术室走。 我看上去就像一个疯子,一个不停地在诅咒着顾里的、浑身**地疯子。

    顾里在我旁边。 不停地道歉,但是我看得出来,她满脸都是掩饰不住的笑!我知道,这个段子很快就会在顾源、nei1和唐宛如之间流传开来。

    顾里已经解释了第十二遍她说“走了”是对我说叫我一起走,kitty叫我们去手术室,因为崇光的手术已经结束了。

    “不过话说回来,你刚刚跳湖的动作也太迅了,我伸手拉你都来不及。 ”

    “省省吧,我看见你在边上笑得像看见唐宛如在诗歌朗诵比赛上拿了第一名一样,你根本没有伸手!”

    当我和顾里赶到监护病房的时候。 宫洺正在听医生说话。

    医生告诉我们。 崇光现在还在昏迷阶段。 如果可以醒过来,他就可以活下去。 并且如果癌细胞没有转移的话,他就会摆拖癌症的纠缠了。 但是,如果他醒不过来……

    我和宫洺坐在病房外面,等着里面的崇光苏醒过来。

    顾里先走了。 她留在这里没什么用,她只需要确定我没事就好,我看着她匆忙离开地背影,知道她一定迫不及待地想要去和顾源、唐宛如以及nei1分享我的跳水经历,她激动得都走不成直线了。

    我回过头去看宫洺,他一直望着玻璃里面的崇光没有动。

    现在,我终于可以理解他们兄弟之间深厚的感情了。 崇光就像是他一手带大的儿子,就像他爸爸对他的塑造一样,他也完成了对崇光地塑造。 他看着崇光一天一天按照自己计划的样子,变得越来越成熟,越来越光芒万丈,越来越不像以前那个游手好闲的文艺青年。 对他来说,崇光确实是属于他的,是他生命的一部分。

    我走过去,从包里拿出刚刚顾里带给我的另外一份金枪鱼三明治,递给宫洺,说:“你饿么,要么先吃一份这个金枪鱼……”

    我还没说完,就被宫洺转过来的白眼吓住了,他脸色青,哆嗦着嘴唇对我说:“……鱼……”

    我赶紧把那个三明治丢进包里,然后死死地拉上了拉链。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们过得并不开心。

    事实上,越来越重的乌云翻卷着堆积过来,覆盖着我们头顶的天。

    崇光地状态一点都没有好转,他没有清醒过来,心跳仪器上地曲线,一天比一天微弱。 我和宫洺隔着玻璃,只能默默地看着戴着氧气面罩一动不动的他,却没办法走近,对他说话。

    崇光脸色苍白,异常消瘦。 嘴唇像是广告里那些另类地涂着白色唇膏的模特一样,看不到一丝血色。 他的呼吸很慢,很慢,胸口持续地起伏着。 他的眉毛轻轻地皱在一起,不知道他是在做梦,还是在经受着痛苦。 这些我们都无从知晓。

    他留在一个我们都去不了的世界里,挣扎着想要回来,又或者,是挣扎着,不想被拖进寒冷的死亡。

    进入12月之后,上海的冬天寒冷得更加彻底,雨雪更加频繁地笼罩着这个城市。 偶尔出现一个阳光灿烂的下午,就会让整条南京西路上的咖啡店里坐满了人,后院草地上的1ou天座位,更是拥挤得像是股票交易市场。 人们太需要温暖的阳光了。

    崇光也是在这样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醒过来的。

    那个时候我们已经可以进病房看望他了。 我照常地把买给他的、他最喜欢的白色绣球花(天知道这是多么贵族的一种东西,我以前只在电影里的结婚镜头上看过,新娘总是拿着这样的花束走在红毯上)放在他的床头,然后坐在边上看着他呆。

    直到他睁开了眼睛,我都还不知道。 我依然傻傻地坐在那里,看着他消瘦的脸庞,看着他因为没有修剪而变得更加锋利和肆意的浓黑的眉毛、高高的眉骨和挺拔的鼻梁,还有下巴上的一圈胡碴。

    他眨了眨满是血丝的憔悴的眼睛,然后清了清喉咙,出一声模糊而又嘶哑的声音来, “嘿。 ”

    那个下午,我趴在他的胸口,流了很多眼泪。

    我闻着他身上浓烈的消毒水味道,还有一些手术刀口的血腥气,但是,在这些剧烈的气味下面,是他重新恢复过来的、充满生命的味道。 那种弥漫着和煦阳光和花朵芬芳的生命热度,虽然只是很微弱很微弱的一些,但是我知道,它会慢慢苏醒过来,然后越来越强烈,最后变成一个笼罩在我头顶的巨大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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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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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代介绍:
郭敬明新作《小时代》的故事以经济飞速发展的上海为背景,正如这座风光而时尚的城市一样,书中的话题也充斥着时尚前卫的味道。作品讲述了林萧、南湘、顾里、唐宛如四个从小感情深厚、有着不同价值观和人生观的女生,先后所经历的友情、爱情,乃至亲情的巨大转变,是一部当下80后、90后生活的真实写照。
小时代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小时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小时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