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周银20
县令买回来的粮食撑了一段时间,朝廷给的赈济粮也终于运到了罗江县。
除了赈济粮,朝廷还拨下了麦种。。。
七里村的村民都去领了,开始重振,地里颗粒无收的稻子割去,然后开始准备种植冬小麦。
周金趁机去县城打听了一下商队,却听说那商队自把货物都出手后就不再经过罗江县了。
等翻过年,他终于托人在绵州打听到商队的情况,却听说他们这一条商路换了大管事,现在这位大管事已经不是之前的那个。
听说之前那位大管事因为私自出售买家的货物被罚去了西北的商路。
等周金终于凑了钱辗转托人联系上那位大管事已经是两年后了。
听说周银第一次出远门,当时又饿狠了身体空虚,所以半路上生了重病,被商队留在了商州,现在并不知去处,连生死都不知了。
周金听到这个回音时,蹲在地上半天没说话,最后还是天快黑了才不得不起身离开。
他没有住店,而是连夜出城,在城外的城隍庙里住了一晚上,第二天便赶忙回村里去。
从绵州城走回七里村,周金带着周大郎走了两天两夜,一回到七里村,才看到家门口他就一头栽倒了。
醒过来时,钱氏正坐在床边小声的哭。
周金默默地躺在床上,好一会儿才撑起身子道:“别哭了,这几年多存点儿钱,等存够了路费就让大郎和二郎去商州找找。”
钱氏默默地擦去眼泪,点头。
从那天起,才勤奋两年的周金又添了一个抠门的毛病。
以前只要手上有钱,花进花出眼都不眨一下的人这会儿抠得连买五文钱的菜种都要来回砍价,就算不能砍下价钱来,也要争取以物易物,立时成为了大集市上最不受欢迎的人之一。
周金和钱氏一直在存钱,但乡下人家,钱财的来路只有种地,一年两收,似乎有两次大的进项。
但花销却更不少。
老周家孩子多,几个小的嗷嗷待哺,也就一二三四个儿子能帮得上忙,其他的都是拖后腿的存在。
尤其是刚出生不久的老六,他的出生让老周家雪上加霜。
钱氏生下他以后身体就坏了,坚持不到半年就倒下,而后就只能在家里养着。
她倒是不信邪,很想拼一拼,但每次都让身体变得更加破败,来看她的老大夫直接与她道:“你这是早年累坏了身子,前些年又饿得狠了,加上过多生育劳累,这身体已经是千疮百孔。”
他道:“你要是好好的养着呢,或许还能多活几年,要是还逞强,最多半年,你家里就能把你送走。”
周金没想到这么严重,愣了一下后立即道:“我们养!”
钱氏:“还养什么,都这副样子了,活着不仅拖累你们,我也受罪。”
“你就不想见一见小银?”周金道:“家里已经存了不少钱,等今年收割完我就让二郎跟着商队去商州找人。”
钱氏心底有些犹豫,既想再见一见周银,又怕自己活着给家里受累。
“就这么定了,”周金道:“还有老五和老六呢,他们还小,还需要你带着,老四也才能下地。”
黑乎乎,瘦瘦小小的周四郎闻言扬起自己的笑脸,咧开嘴冲他娘笑。
他年纪还小,完全不知道父母在说什么,反正他爹提到他,又没伸手要揍他,只管笑是没错的。
周金安抚下钱氏,哄着她吃了药,等秋收结束,他就亲自送周二郎离开,却不是去绵州城,而是去罗江县。
周二郎去罗江县做木工,这是周金托人好不容易给他找到的活儿,“做完了也别急着回家,在那里帮老师傅干些活儿,有口吃的就行,不要拿人家的钱……”
周二郎:“爹,我们这样骗娘真的行吗?”
“那怎么办,治病把钱花得差不多了,你还打算乞讨去商州啊?”周金道:“我已经托路过的商队去商州打听消息了,最迟明年腊月也该收到消息了,反正你最近这段时间老实点儿。”
周二郎嘟囔:“我这不是怕您被骗了吗?那可是家里仅剩不多的钱了。”
“不会被骗的,我都打听好了,那商队是绵州本地的,年年都要回来过年的。”
但商队还是没能带回来周银的消息,据说是没找到,商州那么大,周金又没有一个确切的地址,只知道一个名字和籍贯,他们实在没处找去。
周金失望的回罗江县,把在外面干了快两个月木工的周二郎领回家,告诉钱氏,“没找到,快过年了,二郎就跟着商队回来了,我们先存钱,过两年再去打听打听。”
这次钱氏异常沉默,没有应声。
周金也没再言语,只是让三个儿媳妇盯紧了钱氏,就怕她出什么事。
他们并不知道,此时的周银刚刚和夏欣成亲,正在新婚燕尔时。
他们本来打算过完年便回绵州一趟,不过因为家中有事耽误了,周银只能按下此事,先把夏家名下的财产经营好。
夏衍除了自家现在住的院子外,还有一间铺子,铺子是租给别人的,除此外还有两块地,都在红田村里。
因为周银是入赘,家族对这两块地的归属很有意见,只是夏衍强势,又是夏氏一族里最出息的那个人,所以大家暂时不说。
周银似乎知道他们的想法,一直在努力赚钱,最后在红田村外又买了一块地,而且还不小……
置产不管在何时,对于一个家庭都是极重要的事,借着这事,周银让红田村夏家的人看出他不是好欺负的,而且,他有能力让夏家过得更好。
对于能干的人,世人总是尊敬畏惧居多的,所以周银慢慢站稳了脚跟,而且还有夏衍在呢。
所以族里一些长辈依旧很不喜欢周银,甚至不认同对方,却不敢不认他。
不过,他们心里依旧抱着一丝希望就是了,因为周银和夏欣成亲后,两年了都没动静。
夏母也很着急,不由找了许多偏方回来,只是周银不许夏欣吃,只是拉着她去医馆里找出名的老大夫看,最后跑回去告诉夏母,“大夫说是我前些年饿坏了身体,现在身子虚,所以需要过两年再要孩子。”
夏母看了一眼低着头,气虚红眼的女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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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
番外 周银21
她叹息一声,接过周银手中的药包,“那我给你熬药,以后记得喝。”
周银一口应下,一脸笑容的谢过夏母,拉着妻子就回房。。。
他安慰几乎快要落泪的夏欣道:“别难过了,我是赘婿,从来只听说有生不出孩子被休的妻子,没听说过生不出孩子被休的丈夫,如今你是户主,我还得求着你不要休了我呢。”
夏欣被他逗笑,却又实在伤心,又哭又笑道:“你又来逗我。”
周银就拉着她笑道:“你就说你开不开心吧?”
夏欣轻轻地“嗯”了一声,不过很快又忧虑起来,“你把问题揽在自己身上,万一爹娘说你怎么办?”
周银道:“爹娘通情达理,疼我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说我?”
“那外面的人说你怎么办?”
“我不在意他们的说辞,而且我皮糙肉厚,不惧他们说,倒是你,你脸又白又嫩,我可舍不得让他们说。”
夏欣嗔了他一眼,不过的确高兴起来。
夏母每天熬了药送到屋里给周银,周银吹凉后给夏欣喝,不管是夏母还是夏衍,他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不知道此事。
见女儿脸色红润,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夏衍和夏母都很庆幸当时的选择。
特别是当他们的身体都不太好之后。
夏衍和夏母身体都不太好,尤其是夏母,周银来的这五年,她的身体断断续续不好,一年总要病几场,每次一生病都要病上一月左右。
都是看着很小的病,咳嗽、发烧,或是腰疼、腿疼,倒不必卧床,只是需要喝药小心照顾。
所以当夏母又鼻子塞,打喷嚏,觉得受寒之后,包括夏衍在内,大家都没有很担心,只是给她请了大夫,抓了药在吃。
等家里人反应过来时,她已经陆陆续续病了一个多月,总是不能好。
每一次眼见着症状在减轻了,过一晚上她就又加重,不是突然加重咳嗽,就是觉得喉咙疼,或是恶寒……
夏衍觉得她总这样生病不好,便让周银另外请了大夫上门来诊治。
这一看才发现她是伤寒,且不仅是她,夏衍都被传染了。
大夫道:“才下了一场大雪,又冷又湿,人的确很容易患上伤寒,还是应该小心一些。”
他道:“这个月城中很多人都生病了,病人最好和家里人隔开,以免过了病气。”
夏衍最近是感觉到流鼻涕和恶寒,但没怎么往心里去,闻言问道:“我和内子的病严重吗?”
大夫道:“夏先生的病不是很严重,但夏太太身体虚弱,这次又病得久了,的确有些不好。”
“还请大夫救她,”夏衍立即道:“不必担心用药,我们可以用任何药。”
大夫微微颔首,开了药方给他们。
夏母用了药后的确好转了一些,但很快,天气急剧变冷,她明明注意保暖了,但还是受寒加重了病情,她夜里也发起烧来。
夏衍病已愈,只是身体还有些虚弱,周银不敢让他和夏欣去照顾,便花钱雇了一个婆子来照顾,他自己住在隔壁亲自盯着,每天端饭送药,终于让夏母的病体好转了些。
来帮工的婆子和夏母道:“你家这个姑爷可真好,我家亲生的儿子都没这份孝心呢。”
夏母不由开怀道:“这孩子是很好,毕竟是千挑万选出来的。”
婆子笑道:“听说他现在外面赚不少钱呢,等你女儿给你生个大胖孙子你就享福了,以后只要带着孙子就好,女儿就在跟前,连婆媳矛盾都省了。”
夏母笑容微顿,道:“孩子的事随缘的。”
“咦,你不知道啊,我今天一大早看你家姑爷去请大夫来看,欣娘好像怀上了。”
夏母立即从床上坐起来,“真的?”
“不信把人叫进来问问就知道了。”
夏母忍耐不住,立即就出门去找女儿,到了门外才想起来她现在生病,不好过了病气给女儿,忙停下脚步。
隔壁屋里的夏衍听到动静出来看,见她站在门外,不由蹙眉,“屋外这么冷,你怎么出来了?”
夏母忙问,“我听说欣娘怀孕了?”
夏衍瞥了那婆子一眼,心中不愉,夏母在房中养病,听谁说的一想便知。
他点了点头道:“是怀上了,只是日子还短,还不能广而告之。”
夏母连连点头:“对对对,日子还浅,不能大声嚷嚷,万一惊走了送子娘娘怎么办?”
她左右看了看问道:“欣娘和周银呢?”
“欣娘犯困,这会儿正睡着呢,周银出门干活去了,你快回屋去吧,别再受寒了。”
夏母只能应下。
其实周银是出门买药了,不仅要买夏母的药,还要买夏欣的药。
她的胎像并不太好,大夫给开了药,因为日子还浅,胎像又不好,所以他和夏衍商量过后才决定暂时不告诉夏母的。
万一孩子保不住,让夏母知道了也是凭添伤怀。
谁知道帮工婆子会嘴快的告诉夏母呢?
不过夏母既然已经知道,自然不能瞒着了,大家只能营造出一种夏欣很好的假象,并且叮嘱过婆子,不让她再在夏母面前说夏欣的情况。
夏欣之前吃的药起了作用,孩子保了下来,只是夏母的病却加重了,且有越来越重的趋势。
等过完年,天还冷着呢,夏母便要不行了。
夏衍紧握着她的手低声勉励道:“再熬一熬,等到天气热就好了。”
他道:“商州太冷了,不好养病,等以后我们去热一点儿的地方,你先熬过今年春天,”
夏衍的声音低不可闻,“别丢下我一人……”
夏母很抱歉的看着他,“怕是不行了,能熬到现在已经很意外了,好在欣娘有了孩子……”
夏衍的眼泪低落在她的手背上,一时难以自抑。
周银扶着夏欣站在一旁,忧虑的看着夏欣。
夏欣脸色苍白,见母亲看向她便上前,跪在了她床前。
夏母一把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地上凉,别跪着。”
周银忙把她扶起来坐在床上。
夏母看了一眼周银,和夏欣道:“看见你们这样好,我便放心了,以后你要好好照顾你父亲。”
番外 周银22
夏欣哭着点头,“娘,你还没看到孩子出生呢,您摸摸,他现在已经这么大了。”
夏母也很惋惜,“我看不到他出生了,也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夏欣哭得不能自抑,但也阻止不了,夏母还是病逝了。。。
她去世后,夏衍好似被抽掉了精神气一样,身体也每况愈下。
周银和夏欣都很忧心,只能不断的让他想一想未来的孙子。
夏欣来不及悲伤,为了父亲,每日都扶着肚子去找他,让他和肚子里的孩子说说话。
偶尔肚子里的孩子活泼的踢她的肚子,夏衍脸上便闪过难得的笑意,神情也轻松些,于是夏欣更喜欢找父亲了。
夏衍见她肚子越来越大,肚子里孩子的反应也越来越多,干脆就找出几本书来,夏欣每天躺靠在院子里晒太阳时就拿了书读给她听。
别说,效果特别好,夏欣每次一听父亲念书就昏昏欲睡,然后不多会儿就睡着了。
夏衍本想不打扰她睡觉的,停了声音正要把书收起来,就见女儿的肚子凸起一块,看样子似乎是孩子的小脚或者小手用力的往外按。
夏衍看得惊奇,想了想便又翻开书念了一段。
凸起缩回去,一切归于平静。
夏衍念了好一会儿,便又停下,便见肚子上又凸出一块……
他来回试验了几次,见夏欣皱着眉要醒来,便立即翻开下一页继续读书,孩子这才安静下来,夏欣也慢慢睡着了。
夏衍抓心挠肺的想,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和他母亲一样听着书睡觉呢,还是在认真听呢?
想完他便觉得自己荒诞,肚子里的孩子又怎么可能听得懂外面的人说话呢?
但有孩子陪伴着,夏衍的身体的确好了一点儿,从秋天熬到了冬天,可惜还是没能熬到孩子出生。
夏欣悲痛不已,在夏衍下葬后不久便提前生产,生下了一女。
因为夏衍去世,红田村夏家几次上门闹事,认为是周银不孝,没照顾好夏衍和夏母,甚至有人恶意猜测,俩人就是周银害死的,为的就是夏家的财产。
“我叔叔婶婶身体一直很好,多年来无病无灾,怎么周银一入赘就都生病了?还前后脚病逝,要是没猫腻,打死我都不信。”
街坊邻居看着堵在夏家门前的人撇嘴,私底下议论道:“夏先生和夏太太身体不好谁不知道啊?”
“就是,不就是因为身体不好,他们才一把年纪只生了欣娘一个人吗?”一人道:“当年夏太太吃了多少药才生了欣娘啊,后来更是每年病上两三回,我看周银挺孝顺的了,这一年为了照顾他们夫妻俩,手上做得正好的生意都让出去了。听我家的儿子说,他和好几个商队牵上了线,挣的不比夏家那点产业少。”
“我看盯着夏家财产的是红田村那些人吧?谁不知道那边一直想给夏先生过继孩子的?”
“到底是穷乡僻壤出来的,一个院子就值得人这么争。”
“可不止是一个院子吧?听说还有好多地呢。”
外面闹哄哄的,周银翻墙从隔壁出去,找了朋友和里正过来把人轰走,这才回家去见夏欣。
夏欣生产后脸色一直不好看,脸上不见多少笑意,总是呆呆的看着襁褓发呆。
周银弯腰把安睡的女儿抱起来放进她怀里,神游天外的夏欣回神,低头看怀中的女儿,脸上有了些活气。
他坐在床边,半拥着她,与她一起看怀里的女儿,“等孩子大一些,我们带她回去看望我兄嫂好不好?”
夏欣:“去绵州?”
“对,去绵州,”周银捏紧了她的手,让她的注意力落在他身上,“我们去住上两年,我想让你看一看我长大的地方。”
他道:“我兄嫂很好的,尤其是我嫂子,你要是见着她,一定会喜欢她的。”
夏欣有点儿害怕,“那我们还回来吗?”
“当然,”周银道:“爹和娘在这里,我们肯定要回来的。”
他道:“我打算把地租给别人,铺子交给侠叔照管,宅子也让侠叔帮忙看一下,我们最多两年就回来。”
到时候这些风波停了,夏欣也能从悲伤里走出来。
这段时间夏欣的状态很不好,周银生怕她出什么事。
夏欣眼眶一红,靠进他怀里,“好,我们去绵州。”
为了夏欣,周银把家里的三块地都租给了族人,总算换得他们安静下来,不再三天两头的上他家里来闹。
只是红田村里依旧各种非议不断,周银不敢让夏欣回去。
等囡囡稍大一些,周银便把家里的现银和地契房契等要紧之物都带上,又收拾了一些贵重的东西托付给相熟的商行,让他们运送到罗江县。
他则雇了人先回七里村,等商行把东西送到罗江县他再去取。
因为他只带了一个车夫和妻女上路,所以不敢带太多贵重的东西,除了户籍和一些路费,其他东西都交给了商行。
他慢悠悠回到了罗江县,将钱结给车夫,他自己驾着车回到七里村。
已经被七里村私下认定为死人的周银突然出现,还带回了老婆孩子,整个村子都沸腾起来了。
周金和几个儿子还在地里干活儿呢,有人鞋都跑掉了,顾不上找鞋子,直接光着脚丫子飞奔而来,“金叔,金叔,小银叔回来了——”
周金一锄头差点儿锄在脚上,他晃了一下才稳住身子,回头失真的大声问道,“你说啥?”
“小银叔回来了,正往你家去呢,你快回去看看呀!”
周金扭头去看他几个儿子,周大郎反应过来,立即道:“爹,我也听到了。”
兄弟几个立即扛起锄头就和周金往家里跑,还没到家,便见到对面路上一堆人簇拥着一辆车往他们这边过来,因为围的人太多,驴车半天挪不动一步。
周金愣愣的看着站在驴车边上的青年,揉了揉眼睛,要不是对方和他年轻时有几分相像,他几乎不敢认这是他弟弟。
村里年长一辈的也不敢信,不错声的问道:“你真是周银啊?”
周银一脸无奈,“是啊,大有哥,我才离家多少年,怎么就认不出我来了?”
“他肯定是周银,”周虎将一个小少年拽过去,“看这和四郎几乎一样的眼睛,眉形,还有这脸,别说他们是叔侄,说他们是父子都有人信啊。”
周银:……
一脸懵逼被拽过去的周四郎:……
周银这才看到周四郎,上下打量过他后伸手揉着他的脑袋大赞道:“好小子,都长这么大了?”
周金被人推上去,脸上都还是愣愣的,一脸的不可置信,“老二?”
周银眼眶微红,叫了一声:“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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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想看周银和夏欣牺牲吗,还是就到这里就可以了
先明天见了,明天再考虑写不写那一段
番外 周银23
周金不可置信的看着周银,没想到他不仅活着,还长得这么好了。
周银也不可置信的看着周金,没想到他哥变得这么老了,还一脸沧桑。。。
兄弟相见,两眼泪汪汪,但钱氏情绪比他们外露多了,看到周银,她就不可自抑的抱着他哭起来。
这可是她从襁褓中就带大的孩子啊,她用力拍着他的后背哭道:“我还以为你死了呢,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周银也哭起来,抱着她道:“嫂子,我没死,过得好着呢,还娶了媳妇。”
他忙将抱着孩子的夏欣扶下车,“嫂子,这是我媳妇。”
他咧开嘴笑,“我还有女儿了。”
周金和钱氏一脸恍惚,好似做梦一样,感觉脚都踏不到实地上。
七里村整个村都热闹起来,村民们听说周银带着妻女回来了,纷纷提了东西来看他。
有拎着一只鸡来的,也有拿了十多个鸡蛋来的,还有直接装了一篮子白米过来的……
老周家破败的茅草院子里挤满了人。
夏欣抱着孩子坐在一群娘子之中,很有些不自在。
周银挤进来,从她手里抱过孩子,一手拉了她道:“走,带你见几个侄媳妇去。”
“哎呀你急什么,”有人拉了周银,“知道你心疼你媳妇,但我们还能吃了她不成?”
“就是,就是,让我们说说话。”
周银:“婶子,您有什么话找我说吧,她连我们这儿的话听不太明白,你们找她说话不是鸡同鸭讲吗?”
“行,找你说也行,小银啊,你是怎么娶着这么好看的媳妇的?”
周银骄傲道:“我能干啊。”
他大大方方的和众人道:“我运气极好,生病后被落在了商州,我岳父一家便救了我,我就卖力干活儿,加上长得还行,我岳父岳母总算看上我,让我入赘夏家了。”
众人惊叹,“你无家无业的,你岳父岳母竟然真的愿意要你入赘?”
周银:“我长得好看呀。”
大家就去看周银的脸,再去看脸色薄红的夏欣,深以为然的点头。
来的人太多了,钱氏就没有留他们吃饭,而是打算改日再请。
让小钱氏等人把客人们都送走,他们周家一家人这才坐在一起说话。
夏欣有点儿拘谨,钱氏也有,妯娌两个沉默了一下,年龄相差实在大,钱氏就把小钱氏叫来,轻声道:“你带小婶婶去休息,先做点儿东西给她和孩子填一填肚子。”
小钱氏应下,笑着上前扶起她,“小婶婶,我们去厨房坐坐,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不如我们去看看?”
夏欣往外看了一眼,见周银抱着孩子还在送客,那是几个年纪很老的人,应该是长辈,她就没有反对,起身和小钱氏去了厨房。
终于把所有人送走,周银抱着孩子和周金回堂屋,“欣娘呢?”
“去厨房了,”钱氏伸手接过他怀里的孩子,她只有六七个月大,圆溜溜的眼睛正好奇的在屋里看来看去,虽然人小,却一点儿也不认生。
钱氏见了喜欢,抱着她坐在腿上,笑问,“孩子取名字了吗?”
“没呢,”周银道:“她是提早出生的,出生时体弱,他们都说孩子太弱不好取名,免得压不住,所以我们只囡囡的叫着。”
钱氏就摸着她有些干枯的头发点头道:“是不该取,等她再大一些,满了周岁再取名。”
周金悄悄看了一眼厨房,小声道:“名字能不能我们取?”
周银好奇,“大哥你有合适的名字?”
“没有,但可以上道观去请名,”周金道:“她已经是姓夏了,这名字当然得我们家这边取才好。”
周银:……
钱氏都忍不住道:“谁与你争这个?”
“怎么不争?以后这孩子要是知道她的名字是我们家这头取的,那也会对我们感情深厚些。”
钱氏不理他,忙问周银,“你岳父岳母也同意你们回家来?能在家里呆多久?”
周银情绪有些低落,“他们都病逝了,就是因此我才带欣娘回来的。”
他道:“我想和她在家中住上两年,等她好一些我们再回商州去。”
周金眼睛大亮,小声道:“那怎么不住在家里?”
钱氏瞪了他一眼,周金声音越发低,不过还是道:“本来就是嘛,我又不是要反悔入赘,就是他们家那头没人了,住在这里,有大郎二郎他们在,好歹有个照应……”
周银道:“哥,商州那边还有田地、房产和铺子呢,还有祖坟,总不能断了祭祀。”
钱氏:“你的命是他们家救的,既已入赘,你就得守诺,以后好好对你媳妇,为夏家绵延子嗣。”
周银无视郁闷的周金,笑着点头,“是,我听嫂子的。”
老周家的日子并不好过,房屋还是以前的老房子,这几年建了几间茅草屋,低矮狭小,还有些潮湿。
周银一边嫌弃一边心疼,低声问周二郎,“这几年家里日子不好过?”
周二郎不好告诉他家里为了给母亲治病,把找他的路费给花光了,便道:“为了给我们娶媳妇,钱都花光了。”
周银啧啧问道:“穷成这样,侄媳妇他们是怎么看上你们的?”
周二郎便往外看了一眼,确认没人后便小声道:“我媳妇是我骗来的,老三的媳妇是因为他岳父岳母看中他能吃苦,又能干,还老实,所以答应的。”
周银:……
周银把车上的被褥抱下来铺在床上,这才去找夏欣。
他把女儿放在被子上,让她自己趴在上面慢慢挪动,和夏欣道:“委屈你了,过两天我就找村长批一块地建房子。”
他们家贵重的东西,固定资产在商州,其余的,除了现银外,都在商队运输途中。
周银把车上装钱的箱子取下来,里面的钱也不是很多了,但建房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他和夏欣商量道:“我是兄嫂养大的,这次回来,一是探亲,二来,我也想帮一帮他们,所以我想给他们建一栋房子。”
他道:“到时候我们也在旁边建一间小院,这样两家可以互相照应,以后就是我们回商州去了,他们也能帮我们照看房子。”
番外 周银24
夏欣没有意见,只是问,“那这两年我们在这儿做什么?”
“你放心,我会挣钱养你的,”周银伸手握住她的,低声道:“你就只管在这儿住下,每日就带囡囡在村里走一走,和嫂子们说说话。”
他道:“我们村里的人都很和善,你会喜欢他们的。。。”
周银说的不错,七里村的人都很和善,不管是来老周家看她的人,还是她出门碰见的人都对她很和善,还很热情。
今天老周家请村子里的人用饭,但每家每户过来时不仅带了米面,还带有鸡蛋和菜蔬,还有的拎了肉过来,不像是里吃席面,倒像是出去野炊的。
夏欣看得新奇不已,不由小声问小钱氏,“这边吃酒都是这样的?”
“不是,”小钱氏顿了顿后道:“他们是在感激小叔。”
夏欣疑惑的“嗯?”了一声。
小钱氏:“以前我们这儿旱灾,是小叔给他们找了活计,靠着那份活计村子里的人才活了下来,所以他们很感激小叔。”
她将当年周银自卖自身,又给村里找了这样一份活计的事详细的说了。
夏欣微讶,转头去看被人簇拥着的周银,她只知道他是因为家乡受灾,为了活命自卖自身,却并不知道这其中还有这么多的事。
周银一回头便对上她的目光,见她眼中含泪,不由从人群中挤出来,把她拉回房里,小声问道:“怎么了,有人欺负你了?”
夏欣摇头,伸手抱住他,整个人用力的往他怀里挤,闷闷地道:“就是突然心疼你了。”
周银不由好笑,“傻小姐,就是心疼,也该是我心疼你吧?”
夏欣抱紧他没说话。
他多少猜出了些,周银便也抱住她拍了拍,轻声安抚道:“没事儿,都过去了。你看我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夏欣轻轻的“嗯”了一声。
老周家简单的请村民们吃了一顿饭,算是欢迎周银回来。
才搬来没多久的白老爷听见河的对岸如此热闹,没忍住站在桥边往那头望。
白太太路过,见状道:“想看热闹就去看吧。”
白老爷立即拒绝:“我不想看,你别瞎说。”
他怎么会想看热闹呢?
话是这么说,但白老爷还是没忍住晃荡过去,沿着河往下走了一段,成功偶遇了周银,说了几句话。
白老爷回来和白太太道:“七里村不仅风水好,人也不错的,我看那新回来的周银就不错,以后必有一番作为。”
白太太不想理他,她到现在都不理解,他为什么要搬到这里来,既不近县城,交通也不方便。
周银也觉得白老爷不错,和周金道:“没想到我们村这么穷竟然还会搬来一个地主老爷,哥,村里有个地主老爷是不是日子更好过?”
周金想了想后道:“活儿比以前好找。”
他道:“以前白老爷家的地都是交给管事打理的,那管事看不上我们七里村,一直住在大梨村那头,播种收获请的都是大梨村那头的人,现在白老爷自己住到村里来,那地里需要人时自然是先用的我们村的人,三郎今年给白老爷干活就赚了不少钱。”
周银若有所思的点头,“我看村里还有不少荒地,不知道我能不能买一些……”
周金精神一振,立即道:“我帮你去问,有钱还是买地好,有了地,将来你才有依靠。”
周银回神,笑了笑道:“等我去县城看过后再决定。”
“看啥?”
“看活计,”周银道:“我托商队帮我运了一些东西回来,明儿我就去拿,县城要是有适合我的活儿,我以后就在县里挣钱,要是没有,再想着种地的事。”
“让大郎同你去吧。”
“地里正忙呢,这两天因为我回来已经耽误农时,我一个人去就行,”周银道:“我们村距离县城又不是十分远,而且我还有车呢。”
周金一想也是,虽然周银很多年没回来,但去县城的路并没有变,地里耽误了两天,的确不能再耽误下去了。
于是周金点头。
夏欣一听说周银要进城,她便也要跟着。
周金知道她腼腆,还有些害怕和这边的人独处,便答应了,“也好,你去看看罗江县。”
他凑到她耳边小声道:“你要是喜欢县城,那我们以后住在城里也行。”
夏欣:“不是要住在村里吗?”
“村里人太多了,”周银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含笑道:“你总不能一直躲在家里吧?”
夏欣脸色微红,小声道:“我,我胆子也很大的。”
“对,你胆子大,只是不习惯和太多人交流而已,”周银随口道:“还容易一惊一乍而已。”
夏欣捶了他一下。
周银就捂着胸口道:“最大的胆子就是殴打亲夫了。”
周银要把女儿也带上,结果她不知道是不是累着了,这两天都嗜睡,谁要是抱她,她就哇哇大哭。
钱氏见了便把孩子抱过去,“这么小的孩子总是出门不好,万一丢了魂就不好了,你们要去便自己去吧,把她留在家里,我来照顾。”
周银迟疑:“可是……”
“去吧,早去早回来,”钱氏叮嘱道:“带两把伞,我看最近可能要下雨,带上预防万一。”
周银看了眼女儿,见她又握着小拳头闭上眼睛睡着了,只是眼睫毛上还垂着眼泪。
他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指将眼泪拭去,有点儿心疼,“行吧,把她留在家里,我和欣娘会速去速回的。”
夏欣依依不舍,反倒迟疑起来,“她要是醒来看不见我……”
周银就是想带她出去散心的,因此揽住她往外走,“放心吧,我嫂子带孩子可比我们厉害多了,她还能治不了你女儿?”
周银套上车后扶了夏欣上去,他也跳上车,甩了一下鞭子便慢悠悠的往县城去。
他们在县城里逛了一圈,买了些东西,这才去商号那里拿他们托运的东西。
其实东西不多,就两个大箱子,其中一个装着他们的一些贵重衣物和布料,另一个则放着一些首饰、贵重的摆设和笔墨纸砚之类的东西。
哦,还有一些房契地契之类的东西,那是另外用一个盒子装着的。
他们回来时,随身带这些东西更危险,也更容易丢,这才一起委托了商队运送。
他们常承接这种顺路的事情,比周银他们花费镖师护送要便宜很多。
周银清点过后表示没问题,便装上车带夏欣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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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
番外 周银25
周银停下车,伸手折下几片大叶子,又扯了一些细草,摘了好几朵花,由着驴自己慢悠悠的往前走,他盘起一条腿坐在车上,另一条腿放在车外,垂下一晃一晃的。
夏欣见他手指灵巧的用那些细草编织起来,便好奇的凑上去看。。。
周银用草和大叶子编出一个帽子来,把花缠在边沿,“好看吗?”
夏欣点头,“好看!”
周银就把帽子给她带上,笑道:“虽才初夏,太阳不是很大,但还是戴上好。”
夏欣用手扶着帽子笑逐颜开。
周银见她高兴,也不由开心的笑起来。
俩人正对着傻笑,不远处的小路上跌出两个狼狈的人来,驴受惊,乱踢腿慌乱的往前冲。
周银吓了一跳,忙将驴往旁边拉,这才险险避开倒在地上的人。
这头驴是周银特意挑选的比较温顺的驴,就是因为夏欣和女儿受不得颠簸,所以它虽然受惊,但还是很快被安抚下来。
周银停住车,将夏欣从车上扶下来,便赶忙去看差点被车撞上的人。
倒在地上的人却很快相携爬起来,对方只看了周银一眼便要走。
周银见他们身上带血,忙赶上去拦住人,“郎君等一等。”
他看一眼他们的腿和身上的被血染红的衣服,忧虑:“是我撞伤了郎君?”
“不是,是我们自己伤的,你们快离开吧。”白启说完拉上二吉就要走。
周银却不想这么稀里糊涂的让人离开,“郎君是要去县城找大夫?这离县城还远呢,不如先包扎一下,不然等到县城血都要流干了。”
二吉也拉住白启,“少爷,您的伤拖不下去了。”
他直接扭头请求周银,“这位郎君,可否将你家的车借给我们?”
周银愣了一下后点头,“可以啊,这样,我带你们回我们村吧,我们村距离这里不远,我们隔壁村有个老大夫,他医术也不错的。”
“不行,”白启往后看了一眼,“我们是被人追杀,去了你们村子便是连累你们。”
周银一愣,“追杀?”
他也看了眼他们来的小路,忙道:“若是追杀,你们更应该与我走了,我们村人不少,且团结,晾他们也不敢去我们村放肆。”
白启隐约听到了些动静,抬头看向周银,咬了咬牙后问道:“不知郎君叫什么名字?”
“我叫周银。”
白启便将怀里一直护着的包裹拿出来塞给他道:“在下华阳县县令白启,益州王贪污修建犍尾堰的银子,还有招兵买马,暗造兵器,这是证据,请你将这东西收好,若可以,还请送给正巡察的唐辉唐侍郎。”
周银呆了,“这……”
白启道:“追杀我的人快到了,你快走。”
夏欣有些害怕,从后面上来,“周银……”
白启这才看到夏欣,按在油布包上的手就一顿,想要将布包收回来,周银却拿住了,认真的看了看白启后道:“我也不知你说的是真是假,倘若是假的,这东西我会交给官府,自有官府去查,若是真的……”
周银脸色一正道:“天下才安定没两年,罗江县属剑南道辖下,益州要是反,我们整个县的百姓都要被卷入其中,更不要说犍尾堰事关重大。”
他道:“这东西我接下了,我会替你送给那位唐辉大人的。”
二吉焦急的催促,“少爷……”
白启就收回了手,点头道:“好,贤伉俪先走,我和下仆将刺客引开。”
周银点头,拉了夏欣正要上车离开,瞥眼看见他脚下的土地被染红,显然身上是受了重伤。
他不由一顿,爬上车打开箱子,把装着他们家地契房契等重要东西的包袱拿出来,然后把车调了一个头塞给白启,“白大人,你驾车逃命吧,这样速度快点儿,说不定进了县城就安全了。”
白启握着绳子正要反对,周银已经伸手拉上夏欣往旁边的林子里钻,“我对这一片山林熟,他们追不上我的。”
直到他们夫妻两个离开,二吉还有些不可思议,“少爷,我们就这样把东西交给他们了?万,万一……”
白启道:“我相信他们,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此人一身正气,眉目疏朗,显然是个正直义气之人,他不会骗我们的。”
二吉焦急道:“那少爷,我们快逃吧。”
白启握紧了手中的缰绳道:“再等一等,等那些人看到了我们,一定要让他们来追我们。”
周银拉了夏欣进到山林里,等爬上好些才回头看。
夏欣也是一脸懵,“我们就把车和那么多东西给人了?”
周银蹲下,将白启给他的油布打开,笑道:“那人亭亭立如长松,而且文质彬彬的,看着就不像是坏人。”
他举了举手中的册子道:“而且看他身上的伤,这是他用命来护着的东西,不比我们那些布匹衣裳和饰品值钱?”
夏欣也蹲下去看,问道:“这真是益州王造反的证据?”
周银已经把册子重新包好,并且和他们值钱的东西一起放在包袱里背上,“的确是账簿和人名,却不知是不是他说的东西,不过这不是我们能管的,既应承了他,只管把东西藏起来,等有机会送给那位唐大人就是。”
他伸手牵住她的,笑道:“走吧,我们回家。”
夏欣应了一声,和周银手牵着手往山上走。
周银虽然多年不在七里村,这山上的草木也和多年前的不一样,但山石的位置没变,天上的太阳也没变,所以他行进的速度虽然慢一些,但方向并没有错。
走着,走着,周银抬头看到一座熟悉的山石,不由脚步一顿,他摸了摸身上的包袱,和夏欣道:“不知为何,我心中有些发慌,这些东西过于紧要,不然别带回村里,就留在山里吧。”
夏欣也觉得心中很不安,连连点头。
周银就带着她转弯,找到了一个石洞,他把包袱解下,和夏欣道:“我以前和朋友们进山打猎,常躲在这里烤东西吃……”
夏欣便将头上的钗环取下,也放进包袱里,和周银笑道:“那我也留下些东西做纪念。”
周银笑着点头,“好。”
番外 周银26
他把包袱绑好,放进一个小小的石洞里,又拿了一块小石头压住,这才把痕迹扫去,拉着夏欣走。
走着,走着,周银把夏欣抱进怀里,声音微颤,“欣娘,我对不起你……”
声音几不可闻,但欣娘听得很清楚,她眼睛微红,推开他,便看见一个拿着剑的黑衣人站在后面,一双厉眼正上下打量他们。。。
那股一直萦绕在心头的不安一下落在了实处。
黑衣人冷漠的看着他们,问道:“之前山下你们是不是碰到过两个人,他们乘坐的驴车是你们夫妇二人的?”
周银将夏欣拉到身后护着,点头道:“是,所有的钱财我们都交出去,真的没东西了,好汉,你放过我们好不好?”
夏欣躲在周银身后连连点头。
黑衣人嗤笑一声,握着剑朝他们二人逼近,“你们当我是傻子?白启会偷抢人的财物?说,他交给你们的东西呢?”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但之前我们的确在山下碰见了俩人,他们凶的很,说要借用我们的车,我不想借的,但他们浑身是血,又凶神恶煞,我们害怕,就把车丢下给他们,连忙逃命了。”
黑衣人的目光就越过他看向夏欣,狞笑一声道:“你不说,我自有办法让你说,东西不在白启主仆身上,必定是在你们身上。”
说罢,他纵深一跃,落在了周银身后,伸手就要抓夏欣……
但周银动作也不慢,在他飞跃而起时便快速的转了一个身挡在夏欣前面,伸手把她往另一边推去,大喊道:“快跑,朝着我刚才和你说的方向跑——”
夏欣跌在地上,见周银和黑衣人缠斗在一起,便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爬起来就跑。
只是她才跑出没多远,周银就被一脚踢到了她跟前,夏欣惊叫一声,扑上去扶住他,见他脸上被划了一剑,伤口见骨,腰腹上还有一个不断冒血的血窟窿……
她吓得不轻,忙伸手捂住他的伤口,“周银,周银……”
周银努力坐起来,将夏欣拉到身后,抬起眼来看向不断朝他逼近的黑衣人,眼中闪过厉色,但下一瞬脸上都是哀求,“好汉,我们真的没有你说的东西,不信我把身上的衣服脱了给你看,还请好汉放了我,我家上有六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孩子,实在是不能死啊……”
“怕死就把东西交出来。”
周银几乎咬碎了牙,他护在夏欣面前,心中纠结不已,他舍不得夏欣死在这里,但……
他抬起眼看向黑衣人,这些人为些猜测,没有证据的情况下都能对他下杀手,为了那些证据,还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呢……
这一瞬间,周银脑海中闪过许多,有兄嫂,有囡囡,还有白启主仆,最后他微微回头看向妻子。
夏欣泪流满面,从身后抱住他,哽咽的道:“他不会放过我的……”
是啊,东西不交出去他们逃不掉,交出去了,他们更会死,而且包袱里还有他们去领东西时带的户籍和路引等,一旦被他们发现,说不准他们还会斩草除根找到七里村去……
周银强压下心头的酸涩,紧握住夏欣的手,低声道:“是我对不起你,我太过自信了……”
还以为不会有人追来呢。
夏欣摇摇头,“没有,你没有对不起我。”
虽然剑已到眼前,但周银并不甘愿就此放弃,他抓了一把土,在黑衣人走到跟前时一扬,起身拉住夏欣就跑。
他对夏欣道:“就算是跑不过也要跑,你一定要往前跑,别回头,囡囡还在家里等着你,说不定老天爷怜惜我们,就让我们活着了呢?”
因为周银这句话,夏欣扶着他一直跑。
被土迷了眼睛的黑衣人大怒,心中戾气横生,见他们如此想活着,干脆拿着剑追在他们后面戏弄起来,“两个蝼蚁,还妄想偷生?”
周银身上的伤越来越多,对方似乎很喜欢往他脸上和腿上划剑,看着他的脸被血糊住,他的妻子惊叫失声,还有拖着伤腿往前爬时他就很快乐。
黑衣人捉弄他们许久,似乎觉得厌烦了,这才直接落在他们前面,挡住他们的去路,用剑指着夏欣问周银,“最后问你一次,说是不说?”
周银此时浑身是血,他从地上爬起来,还想把夏欣往身后藏,夏欣却按住了他的手,眼泪一滴一滴的往下落,滴在他的手背上,低声道:“你别怕……”
说罢,转身往剑上一扑,利剑入体,夏欣一下软倒在地上。
周银瞳孔一缩,“欣娘——”
他爬上前接住她,伸手去捂她的伤口,夏欣紧握住他的手道:“我知道,你是怕我一个人,这下不用害怕了。”
她轻声道:“我不后悔,你也不要后悔好不好?”
周银抱着她笑了笑,眼泪却忍不住一滴一滴落在她脸上,他点头道:“好,我不后悔,我不后悔的。”
周银说着不后悔,但心里却还是隐隐后悔起来,他今天不应该带夏欣出门的,应该把她留在家里,囡囡还这么小,正是需要母亲陪伴的时候,他怎么就头脑一热带她出来了呢?
夏欣眼中的光彩渐渐散去,周银抱着她,也不再有逃的理由,抬眼看向黑衣人,伸手一把抓住他的剑,眼中满是疯狂,“还等什么,你以为你还能从我嘴里知道什么?”
“你!”
周银用手握住剑刃往自己这边拉了拉,黑衣人一下将剑抽回,脸上满是被挑衅的怒气,“你以为我真的不会杀你吗?”
他朝着他的手臂就刺去,周银却移动了一下身子,那一剑直接插进了他的胸口。
黑衣人大怒,将剑抽了出来,见俩人紧握着手倒在一起,眼睛闭上,气息越来越弱,最后毫无声息,他就气得在他们身上划了几道泄愤。
等冷静下来,地上只有两具静静流血的尸体,他上前翻了翻,他们身上的确没有证据,甚至连证明他们自己身份的东西都没有。
黑衣人蹙眉,正在想着是不是要把尸体带回去仔细调查时,昏暗的天色里炸开了一朵烟花,那是紧急号召的信号。
他低头看了眼地上的两具尸体,踢了一脚后还是转身离开了。
东西说不定还真不在他们身上,而是在烟花炸开的地方。
周银和夏欣一夜未归,老周家虽然疑惑,却并不怎么担心,以为他们是没接到东西,所以在县城里多留一晚上。
当天晚上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第二天也昏沉沉的,看着不像时能晴的样子,周金就只带周大郎和周三郎下地,留下周二郎带着几个弟弟收拾屋子。
周四郎觉得茅草屋子再收拾也还是低矮昏沉的,干净不到哪里去,所以他东摸摸,西摸摸,看见小伙伴们在外面探头探脑,他立即往外跑,“二哥,我进山找蘑菇。”
周二郎拿着扫把追出来,只来得及看见他的背影,“你又偷懒——”
周银头也不回的喊道:“我去给小叔找蘑菇,蘑菇炖肉可好吃啦。”
一群小伙伴光着手就往山上跑,嘻嘻哈哈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找蘑菇去。
到了山上,大家就四散开自己找蘑菇,周四郎不仅想找蘑菇,还想找野鸡野兔子之类的,所以走得远些,他哼着歌绕过两棵树,地上的两个人就这么突兀的映入眼帘。
周四郎吓了一跳,手脚都有些发冷,好一会儿他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小,小叔?”
他连滚带爬的跑上去,跪下去看,血水铺满了这一块地,倒在地上的人脸色青白,脸上是被划了一道又一道的伤痕,几乎看不出人样来。
但再看不出,这也是昨天早上还见过面的小叔,周四郎还是认得出来的。
他伸出手去想要推人,但伸出去又不敢碰到人。
“周四,你跑哪儿去了,快来看呀,我找到两丛蘑菇,我分你一丛……”小伙伴说着话找过来,看到地上的人惊叫一声,往后一仰倒在地上,往下滚了两圈才停住,“这这这……这怎么有死人?”
周四郎这才敢伸出手去摸周银和夏欣,入手冰冷,一点气息也没有。
周四郎忍不住哭出声来,“小叔,小婶,小叔……”
他回头冲小伙伴们哭喊道:“快回去叫人,这是我小叔啊——”
有人转身往村里跑,周四郎伸手去抱周银,想要把人抱起来,但他还太小,只抬了一下就倒下去了。
周二郎带着村里的人跑上来时,就见周四郎正坐在周银边上哭得伤心,看到他便嚎啕大哭,“二哥,小叔死了——”
周二郎一脸的不可置信,村民们也是一脸恍惚,昨天早上还好好的人,怎么才一天就变成这样了?
跟着来的周虎抖着手道:“二郎他们不顶用了,我们先把小银叔和小婶抬回去。”
村民们这才回神,忙上前去抬人,周二郎和周四郎木木的跟在后面,把俩人抬回村子。
才进村,瓢盆大雨便落了下来。
钱氏看见抬进家里的周银和夏欣,心神一震,直接晕了过去。
等醒过来还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呢,但听到堂屋里传来的哭声,她才知道这不是梦。
她撑着身子走出去,小钱氏等人正跪在地上哭,周银和夏欣躺在席子上,身上还血淋淋的,显然大家都没怎么反应过来。
钱氏抖着嘴唇问,“周金呢?”
周三郎抹着眼泪道:“爹和村长去求白老爷了,我们县肯定是出了土匪,爹去求白老爷一起去县衙求县令出人剿灭山匪给小叔报仇。”
周银是去县城里拿托运回来的财物,而现在夫妻两个横死,财物和带去的驴车一无所踪,肯定是被抢了。
七里村的村民都认定周银是被山匪杀死,只是不知道,他们这一块什么时候有这么凶恶的人了,早知道……
周三郎抹着眼泪道:“早知道昨天早上我们该和小叔一块儿去的,去的人多了,那些土匪也就不敢抢小叔了。”
白老爷也没想到罗江县会出这么恶劣的事,他亲自来老周家看了一眼周银和夏欣,一口应下,“待雨停我就随你们进城。”
罗江县出了土匪,他们以后还能安心出门吗?
但不等雨停,就有官府的人骑着马进村来,手中拿着画像找人。
白老爷看到画像上的周银眉头忍不住一跳,村长和族老们也感觉到了不对,一时不敢说话。
还是白老爷主动问道:“这画像上的人是?”
“是朝廷通缉的要犯,你们可曾见过?”
村长抢在白老爷跟前道:“没有,没见过。”
官兵厉眼看过来,喝问道:“是真没见过,还是隐瞒?”
周金咽了咽口水,手脚发冷,却还是代替村长道:“真没见过,大人,我们村小,第一次见到官差,我这侄子刚当村长没几年,没什么见识,一下吓住了。”
村长就拉着周金一起跪下,连连点头,“对对对,小的吓住了,大人莫怪罪,这人我们真不认识,对了,我们村有花名册,您要不信,我把村里人都叫出来让您点一点?”
官兵一听便颔首,“好,把人叫出来。”
村长转身跌跌撞撞的去叫人。
每个村都是有花名册的,他把村子里的人都叫了来,此时雨还没有完全停,只是细了许多,村民们默默地出来,在村口站成一排一排的。
周四郎脸色苍白,手脚都有些打抖,他刚刚换下了带血的衣服,囡囡被藏在了床里,此时正睡得香甜,也不知道她醒来看不见人会不会哭……
官差拿着手中的册子一个一个点过去,微微皱眉,人的确一个不少。
村长这会儿也镇定了不少,凑上去道:“官爷,看这画上的人长得还不错,头发也梳得好,一看就不是我们乡下人,说不定是城里人呢?”
对方瞥了他一眼,收了画像后道:“要是看见有认识画像上的人立即到官府禀报。”
“是是是。”
官差这才看向白老爷,蹙眉问道:“白老爷也没见过这人吗?”
村长和周金紧张的盯着白老爷。
白老爷顿了一下后摇头,“没印象。”
等官差离开,村长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白老爷看了他们一眼后转身离开,“此事与我无关,我只当什么都不知道,但若有一天事发,你们可要做好被连坐的可能。”
周金咬咬牙,转身给全村的人跪下,“乡亲们,这一次是我们老周家连累大家了,但求大家看在周银救过大家一命的份上,也救一救他的女儿,我们家小银的品性大家是知道的,他是不可能做土匪的。”
周大郎带着弟弟们一起跪下,默默地磕头。
村长叹息一声道:“之前都和官差那么说了,此事再要反悔也不可能,我们就当村里没这个人吧?”
“可孩子怎么办?”有人问道:“而且他们可都还在堂屋里摆着呢。”
周金忙道:“孩子是我和钱氏生的,他们,他们……”
他咬咬牙道:“我回去就把他们埋了,一定不惊动外人,只求大家只当不知道这件事,我家周银从卖身后就没再回来过,这么多年了,大家也都忘了他的样子……”
村民们面面相觑,到底是应了下来。
钱氏被扶回去时浑身都是虚软的,但她却没倒下,而是让小钱氏去把孩子抱出来。
囡囡一天没见到父母了,早上还哭了一场,此时正睡着呢。
钱氏也不敢叫醒她,就抱着她给地上的俩人拜了拜,然后让小钱氏把她抱下去。
她强忍住悲痛道:“大郎,你和二郎三郎现在就去挖坑,就在你祖父母边上选块地,冯氏,把他们带回来的被子拿来,来不及给他们准备棺木了,但要用好的被子……”
夜色暗下来后,周银和夏欣被抬出去悄悄下葬,囡囡醒来还不见父母,又忍不住哭起来,小钱氏抱着她在屋里走来走去的哄,哄着哄着就忍不住跟着哭起来。
她一哭,囡囡反倒不哭了,脸上还挂着泪,却一脸好奇的看着小钱氏,不明白她为什么哭。
周金和钱氏正跪在地上一捧一捧的将土倒在包得严严实实的被子上,俩人到现在都还犹如在梦中,他们实在接受不了,昨天早上他们出门时还好好的,怎么人突然就没了呢?
跟着来送他们一程的人不少,没有鞭炮,大家甚至不敢烧香和香烛纸钱。
把人埋好,又把旧土洒上,尽量让人看不出来这是新坟,然后扶着周金和钱氏回去。
夫妻俩的脸色都很可怕,村长拉住周大郎道:“我看你爹娘的脸色都不好,你们兄弟注意一点儿,可别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
周大郎应下。
村长叹息一声道:“你小叔是他们当儿子养大的,出了这样的事,最伤心的就是他们了,但你也要告诉他们,这家里还有一个孩子呢。”
周大郎精神一振,点了点头忙去追父母,低声道:“爹,娘,囡囡还在家呢。”
周金和钱氏的脸色这才有了变化,被人扶着加快了步伐。
才半岁多的囡囡什么都不知道,此时正在吃小钱氏给她做的蛋羹,她今天哭得太多了,有点儿饿。
看到屋里一下涌进来这么多人,她第一次有些胆怯,转身就躲在了小钱氏怀里。
周金看着她,半响才道:“从今以后她就是你们的妹妹,亲妹妹,和你们一起排行,行八,就叫……周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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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
番外 夏牧
夏牧是七岁那年才知道自己和姐姐弟弟不一样,嗯,其实也没太大的不一样。
除了姓氏不一样外,用他爹娘的话说是,“你继承的是夏氏祖母的姓氏,你姐姐和弟弟继承的是你白氏祖父的姓氏,除了姓和祭祀的人不一样外,你们其实也没什么不同。。。”
事实也如此,他爹不会因为他姓夏就少揍他一点儿,他娘也不会因为他姓夏就少爱他一点儿。
而因为父母态度一样,除了夏氏和白氏的人在面对他们姐弟有差别外,外面的人对他们的态度也都是一样的。
他从七岁开始便要每年主祭,将曾祖父母和祖父母的事迹念一遍,抄写一遍……
他一度觉得很枯燥,但日子长了,年岁越长,他越能体悟到父母让他这样做的原因。
这些人在族谱上只是一个个名字,一段段的故事,但他们活着的时候,却是一段段人生。
用他母亲的话说是,他们年轻时都过得太苦了,尤其是周银祖父,他这一生都在苦难中渡过,所以作为后人,我们要把他那份幸福也要过出来,不忘他的恩义,继承他的品德,这才是不辜负先辈。
夏牧觉得母亲说得对,所以权衡在三后,他在进士科考后就跑到了剑南道做隐士,拿着进士的名头招了许多学生,每年带着他们这儿走走,那儿逛逛,教教学生的同时还能游览山水,顺便传颂一下祖宗的品格,多好的事啊。
他爹和他娘也觉得好,羡慕之下就用力的辞官离开京城了,然后就美其名曰要替皇帝看一看这四时江南,一去经年,他们这些做儿女的差点儿找不到人。
当然,这是后话了,更后话的是,他娶妻生子,绵延后嗣后,他们这一支夏氏和白氏关系密切,尤其是在他爹终于将他们这一支分宗出来,将宗祠也定在了长安之后,他们两宗便关系密切。
咳咳,也不能不密切,毕竟他和白氏长安这一支是亲兄弟不是?
虽然白长松看着比较严肃,但还是他的弟弟,作为兄长,他还是能暂时压在他头上的。
夏牧用了十年的时间,将商州和绵州的祖先坟墓都迁到了长安,为此,他花光自己存了十八年的压岁钱在京郊买了一块风水宝地。
他将祖坟定在风水宝地上,宝地上还有二十亩的水田,三十亩的旱地,他全用作祭田。
当他把这些事做好时,他娘感动得不行,拉着他去祭拜过外祖父母后就抱着他哭起来,然后大手一挥,把她的私房钱提前分了他一半。
“你都拿去买地、买房子吧,”周满道:“这以后就是你的家业了。”
一旁的白长松看得眼热不已,连忙凑上去,“娘,你看看我,看看我。”
周满伸手将他的脑袋推开,“你还小呢,你的那份我先替你收着。”
白长松不甘心,“上次姐姐出嫁你就说私房给了她一半,现在又给了大哥一半,那我还剩下多少?”
周满:“放心吧,我都有数的,我的私房又不是给出去就不涨了,你哥哥的不比你姐姐的少,自然,以后你分到的也不会比你哥哥姐姐少。”
白长松微微安心了点儿,不过却歪着头好奇问,“那我也分到以后,您的私房……”
“那自然只会是我的私房了,你们再想分,估计得等我百年后了,”周满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不过到那时我要是不喜欢你们了,分给别人也不是不可能。”
夏牧有些忐忑的问道:“比如?”
“比如别人家的孩子……”
白长松就转了转眼珠子问,“娘亲,爹知道你有这么多私房吗?”
“他知道我有私房。”
“那他知道有这么多吗?”
周满就一脸严肃,捏着拳头威胁他,“你要是敢对嘴,以后分你的私房少一半。”
白长松就捂住嘴巴。
夏牧在一旁嘿嘿笑,他没告诉弟弟的是,他不仅得到了娘亲给的私房,还得到了老爹的私房,太祖母仙逝前也给他留了不少,前几日知道他把自己压岁钱都花光后,祖母也给了他不少。
所以夏牧现在很富有,富有到他现在只要一看见弟弟就是一脸慈爱的笑,让白长松打了不少寒颤。
夏牧拍着他的肩膀安抚他道:“等过年,我给你包压岁钱。”
白长松很硬气,“谁要你的压岁钱?你也没比我大几岁。”
夏牧直接略过他的话,和周满道:“娘,我回去迁坟的时候发现剑南道有人给外祖父立长生牌位,所以我打算花钱在绵州和罗江县各修建一座庙宇,打上外祖父和外祖母的塑像,让世人想拜祭时有地方可去。”
周满愣了好一会儿后点头,“好,这笔钱我来出,你就只管去办就好。”
“对了,多修一修路,”周满道:“就以你外祖父和外祖母的名字来修,绵州和商州都修一些吧。”
白善从屋外进来,闻言道:“这笔钱我们家里出吧。”
他对周满道:“正好,小岳父和小岳母的忌日也快到了,往年都只在玄都观里做法事,今年迁坟,乌圆又长大建了宗祠,便大办一场吧。”
周满点头,“我们自己家办就好,别往外传,惊动外人就不好了。”
白长松忍不住举手,“爹,娘,等我当了族长,我能不能也给祖父立祠,到时候你们也这么帮我。”
周满就看向白善,似笑非笑道:“那得看你爹能不能分宗出来了,不然你想当宗子和宗族,那得打败嫡支才行了。”
白长松就收回手,“算了,我只想当自家的族长,并不想当那么大一个族的族长。”
等白长松终于实现自己愿望时,夏牧已经当宗主很多年了。
为此,他特意把他的一串孩子领到白长松面前,不断的在他眼前经过,“看到没,这以后都是我们夏氏的分支,你的呢?”
白长松觉得他太碍眼,干脆起身,“我当了族长,你那边什么时候开宗祠让我进去祭拜一下外祖父和外祖母?”
夏牧大方的挥手道:“随时都可以,我是族长,我说了算。”
于是第二天兄弟俩便各自带了孩子跪在了夏氏的祠堂里。
白长松深深的一拜,抬头看着牌位上外祖父母的名字道:“外祖父,外祖母,我也当族长了,以后我会和大哥守望相助,相互扶持,将我们白氏和夏氏发扬光大的。”
一旁的夏牧道:“哦,还有周氏,不过那不用我们操心,舅舅和表哥他们太能生了,现在出生的侄子和侄孙们太多,我都已经认不全,他们根本不用我们发扬,自己就光大了。”
白长松给了不靠谱的哥哥一肘子,让他老实一点儿。
夏牧摸了摸胸口,嘟囔了两声,不过还是暂时忍耐下来,和外祖父母道:“本来这么大的事父亲和母亲也应该回来的,但他们出海去了,陇州那边也是见他们越走越远,几乎照看不到族里,这才同意分宗,等他们从海外回来,他们一定会来拜祭祖父和祖母的,哦,还有曾祖父和曾祖母……”
番外 殷或
殷或从小就知道自己和别的孩子不一样,因为他就像夏天的冰块一样,既要被小心翼翼的呵护着,又要防止热化了。
似乎每一天都处在消融的危险中。。。
所有人都想他活着,祖母、父亲、姐姐们,但没人问过他,他有没有想活着。
殷或一点儿也不想。
他没有感觉到活着的趣味,他只感受到痛苦,在这个世界上,他没有朋友,也不会有朋友;
他有亲人,但他们给他的爱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有时候甚至怀疑,他们到底是爱他,还是爱他传宗接代的身份。
夜里睡不着的时候,他不止一次的想要杀死自己,他想过很多种方法,都不必上吊割腕服药这些激烈的法子,他只要轻轻的踢开被子,或是将送到嘴边的药倒掉,他就可以达到目的。
其实他也这样做过的,但结果是伺候他的人被按在院子里重罚,要不是他听到动静赶出去,被惊吓得激烈的咳嗽起来,几乎快把命咳出去,伺候他的小厮只怕要被活活打死。
但自那以后他就明白了,他的命不止是他的命,还是他身边人的命。
他可以不在乎家人的伤心赴死,却不能不在意身边人的死活,尤其长寿是他亲自选到身边来的,他是他的人。
所以他觉得做人怪无趣的,生,争不过天;死,斗不过人。生死都不能做主,做人做到他这份上也算是千古来的头一份了。
他本来就做好了要按照他们的安排过完这一生的准备,但是,临到头来,还是有些不甘心的。
好不容易做一回人,他凭什么就临到死都要被困在这一方小院里?
所以在家里准备给他说亲时,他用了很大的心力才说服了家里送他去国子监念书。
他渴求的不多,他就想出去看一看别的人,别的景,好歹,他得让自己的心里知道,他是在这个世界上活过的。
哪怕只有两年,甚至是一年也好。
所以殷或第一次有规律的走出家门去国子监上学。
虽然这会让他身体的负荷增大,每天起床都难受,但他却乐此不疲,这让他有一种在活着的感觉。
他感觉得到,最近送来的药剂量越来越大,他们在等,等他的身体调理到最好的程度,等找到那个适合与他成亲的人,然后成婚、生孩子……
孩子一出生,他这一生留在这世上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殷或想,他要把每一天都当做最后一天来活,在进国子监前,他没想到会遇到像白善和周满、白二这样的人。
他知道外面很多人讨厌他,他们不会和他交朋友,甚至不会和他有来往,他自己也知道原因。
他也从没想过要交朋友的。
交朋友……朋友死了也会难过吧?
所以怪没意思的,既然都知道自己短命,为什么还要去交朋友呢?
为了骗一场眼泪吗?
殷或自己情绪激动时,不管是悲伤还是愤怒,或是羞愧,只要情绪起伏,眼泪就控制不住的往下流,他很讨厌这样的自己,曾经和长寿私下改过。
但他情绪激动起来就是会落泪,他强忍住眼眶还是发红,反而情绪会更激动,最后会头晕目眩的晕厥过去。
他觉得相比于哭,那些站在他对面的人应该会更怕自己晕厥吧?
所以他只能不改了,反正对他来说,面子什么的,他连人都算不上了,还要什么面子呢?
可是还是很生气啊。
尤其是因为他的缘故,他的姐姐还总是去找那些人的麻烦,不仅是生气,更多的是羞愧了。
他都升起了不再去上学的念头,可一想,这是他凭命争来的机会,他为什么不去?
他以为和白善的“争锋”最后会和以前那些人一样,以白善被他那些姐姐们打败,最后远离敌视他告终,却没想到他的师姐和师弟会找上门来。
更没想到他的师姐是个比他年纪还小的小娘子,明明比他还要小,见到他时却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看到他后,没有责骂侮辱他,反而语重心长的和他说,“你生病了,这是病,得治!”
殷或当时眼眶都红了,还以为她是在骂人,但顿了一下后发现不是,她只是在陈述,是真的觉得他这是生病了。
第一次有人说他爱哭是生病,殷或好奇的看着她。
此后许多年,每每想起他们的相遇,殷或都要庆幸当年他的兴起,不然他不会去国子监,也不会遇见白善,从而遇见周满和白二。
甚至他都有些感谢姐姐们,要不是她们去堵白善,他们四人恐怕都不会有这么多交集。
从那以后,殷或第一次在外人身上感受到了善意,和被平等对待的感觉。
原来被人这样不“怜惜”的对待是那么的让人开心啊。
他很高兴自己交到了朋友,他第一次觉得,原来活着的感觉还挺不错的。
不管是白善、周满还是白二,他们都很健康,不仅能够跑跑跳跳,放肆的哭哭笑笑,还能拿着麻袋去套人……
做人,实在是太有趣了。
第一次,殷或有了为自己活着的想法,他想要活着,不要传宗接代,遵从自己想法的活着,哪怕早早的死去他也甘愿。
很多次,他都想和白善开口,他想把长寿送给他,身契他都装好了,可他就是送不出去。
他到底不够有勇气,对上祖母期盼的目光,他说不出那句话。
最后还是周满替他做了决定,告诉他,“只要你不成亲,好好的养着身体,我能让你多活好多年,真的。”
有了这个理由,殷或总算能试探性的和祖母开口。
只可惜祖母不信任周满,不,她应该是不信任他。
殷或做了这辈子第三个最大胆的决定,把家里给他熬的药倒了,去喝周满给他熬的药,接受她的扎针……
这大概是他这辈子做的第二个最正确的决定了。
也是从那天开始,他偏离了家里给他选的路,且越来越偏,最后偏到他能够完全照着自己的想法来。
殷或曾经问过父亲,“您不怪我吗?”
殷礼摇头:“不怪,只要你活着就好。”
殷或便红着眼睛问,“那您以前为何不这么认为呢?”
殷礼无奈的道:“我以前也是这么认为的,我以为你那样是过得最好的样子,我不知道你那样活着那么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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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殷或2
殷家尽力让他活着,他为殷家传宗接代,这是他的责任,每个人都是这么活着的,有权利,自然有责任。
他不知道殷或会因此厌世,宁愿死去也不享有这权利。。。
殷礼道:“新帝登基会加恩于我,我会和陛下求恩典加封于你,县子的爵位还是有些低了。”
这大概是他能为儿子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若无意外,他的侯爵应该会直接交给孙子,殷或这些年一直住在自己的县子府里,只偶尔回殷府住一段时间。
殷家早就是他六姐一家当家做主,殷六姐的长子年纪也不小了,自出生后就是殷礼亲自教导着,是一个还算合格的继承人。
虽然殷或这几年身体好了许多,看着不再有早夭之相,但殷礼还是会忍不住忧心。
他无妻无子,孤身一人,殷礼总有种恐惧感,若他也走了,留他一人在世上孤寂受苦怎么办呢?
所以他希望他能多一些保障。
“你可以从你姐姐那里过继一个孩子,你身上有爵位,想来她们很愿意让自己的儿子过继给你。”
殷或拒绝了,“父亲,我不喜欢养孩子。”
“那就等他们长大了过继,让你姐姐们给你养,到时候你在里头挑一个,当然,最好是从你六姐姐那里挑。”因为她的孩子都姓殷。
殷或挑了他们,都不必改姓,直接就能继承。
殷或:“等我快死了再说吧。”
“那怎么行?过继他们就是为了让他们照顾你的。”
殷或笑了笑道:“父亲,我身边有人照顾,并不需要孩子,身后事也不必担心,姐姐们肯定会管我的,而且,人死道消,直接一把火烧了,把灰扬了,重回天地间也很是自在,何必将自己困在这种俗事中呢?”
殷礼:“……你是不是想出家?”
殷或摇头道:“出家和修道都只是一种形式,不必拘泥于此。”
他不是僧人,却也能通读佛经,也能与天下的名僧论经;他不是道士,却也能阅尽他看到的道经,照样能与天下的名士论道……
所以说身份都不过是个形式,得到,反而更受拘束。
他觉得自己现在就挺好,有空了便在家居住,没空,去佛寺道观住一段时间散散心,随心所欲得很,反正他不缺钱,身份又摆在这里,没有佛寺和道观会拒绝他。
他安慰殷礼,“父亲放心,我过得很好,您看白善和周满有多羡慕我?”
皇帝驾崩,太子登基,白善和周满都被委以重任,俩人这段时间都忙疯了,偶尔聚在一次吃个饭,俩人看他的目光充满了羡慕。
殷礼这下是确定了,殷或是真的不喜所谓的成家立业,他甚至没有这方面的欲望。
他心里既高兴又伤怀,他没有世俗的欲望,那这样的生活他应该是高兴的吧?
殷礼精神一振,和他道:“等陛下恩旨下来我就给你们姐弟分家,到时候我多给你一些钱,就算不成家,这日子也不能混着过。”
他道:“等以后你觉得孤单了,就把你姐姐们的孩子叫到跟前来说话,从里面挑选一个懂事孝顺的伺候,哪怕只是陪你说说话也好啊。”
殷或:“有长寿呢,而且孩子也不是玩意儿,怎能因为要陪我说话就叫到跟前来?”
殷或和几个姐姐关系还好,但对外甥和外甥女们却没多少感情。
一是他们很少见面;二是,他很难和这些孩子说得上话,他们的教育和他的认知有很大的差别。
他对白善周满和白二的孩子都要更亲近些,却很难亲近姐姐们的孩子。
每每想起此事,他都觉得自己冷漠无情,不顾亲缘,不然面对亲人,心绪怎么会起伏越来越低呢?
殷礼也就是一提,殷或身体还好,此事还长,以后再说就是。
不过加封的事却不能慢了。
新帝登基,一是为了犒劳功臣,二是为了新帝拉拢人心,先帝的丧礼过后,他开始计划着启用自己的人才,以及加封功臣。
白善和周满就是新帝要用的自己人,给他们新的职位,这些且不说,像殷礼这样的老臣,有加头衔的,也有加封或者给赏赐的,全看新帝对他们的印象和在先帝时期的功绩。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除了国舅赵国公外,就是殷礼了。
赵国公是新帝的亲舅舅,算外戚,太子很克制,不,是新帝很克制,在太后的建议下,他只给他加了一个头衔,给了一些赏赐,并没有大肆封赏。
对殷礼,新帝的顾忌少了一点儿,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殷礼没有儿子,哦,不,是没有儿子在朝继承他的人脉,他孙子还小,这会儿估计刚学到《论语》呢,要出仕,最少还得十年。
殷礼在先帝一朝便以忠心著称,他只忠于皇帝,现在换了一个皇帝,他自然也只忠于新帝。
新帝对他印象很不错,虽然他有自己的心腹武将,但对方资历还不够,所以新帝只把他调到禁军中做一个副手,统领还是殷礼。
为了稳住殷礼,他就想加封对方。
殷礼等了许久终于等到皇帝召见,他很爽快,表示会忠于陛下,不过加封他就算了,他能力有限,做统领和侯爷已经是顶点,再往上就是德不配位了。
当然了,他也知道这是皇帝看重他,为了不辜负皇帝的看重,要不您看着加封一下我的爱子?
又提了一下殷或的身体,表示他不能劳累,做不了实职,只需要有些恩德就可以了。
皇帝恍然大悟,表示明白了,让殷礼退下。
等殷礼一走,皇帝便下旨,殷或,天子伴读,在伴读期间劝勉朕,使朕不敢懈怠于国事,其父忠勇,自己亦不堕忠勇之义吧啦吧啦,最后加封殷或为安宁伯。
刚接手户部雍州刺史一职的白善听到这道圣旨时眼都直了,不由的去太医院里找周满一起用午饭。
俩人相对坐着吃宫里给配的工作餐,两眼泪汪汪,“羡慕。”
周满塞了一块肉,眼含热泪,“太羡慕了。”
什么是躺赢?
这就是啊。
殷或被晋升为安宁伯,殷家上下一片欢欣,然后就决定大宴宾客。
番外 殷或3
作为大宴宾客的主角,殷或却很清闲。
他的县子府成了伯父,好在他左右还有空的宅子,礼部也干脆,在他旁边选了一个空的,查过规格后就把中间的那堵墙给拆了,两个宅邸合成一个,就算是他的伯府了。。。
就是这样,殷家的六个姐姐还是很不满,上门时便叽叽喳喳的抱怨起来,“到底不同以前了,先帝在时,谁敢这么委屈我们殷家?弟弟你加封伯爷,礼部肯定是要另外择一新宅子给你的。”
殷或微微皱眉道:“这是我的意思,我在这儿住惯了,舍不得这个院子。而且我就一个人,要那么大的宅子有什么意思呢?”
他道:“要不是不合规矩,我连边上那个并过来的府邸都不想要。”
“那怎么行,你不要,别人只会越发小看我们殷家,”殷大姐道:“该要还是得要,不然你脾气太好,下次他们就专挑你欺负。”
殷或笑了笑后道:“我知道了。”
殷大姐就叹气,“也不知道你是真知道,还是敷衍我们的。”
等看到拆下来的那堵墙,姐姐们又生了一次气,“这墙拆的也太难看了,那边的府邸都空多久了,也不收拾一下就给你?”
殷或:“是我让他们这么拆的,我觉得这样拆了有种断壁之美,打算过段时间绕着断墙种一些藤蔓,至于那边的府邸,房屋会全都锁上,只留下园子……”
反正那些房屋他也住不上,打扫出来也还是放着落灰,所以不如锁起来。
不过屋顶墙壁之类的的确需要修缮一下,以后还需要人工维护。
殷或叹气道:“所以我说宅子大了麻烦,花销反而大了。”
姐姐们一听立即心疼起来,忙道:“是不是钱不够花了?不怕,我回头给你送些钱来。”
“正好这次要办宴席,到时候我们塞在礼金盒里给你送来,不记在礼单上,你心中有数就行。”
“正好这段时间国丧,你姐夫不能出门喝酒应酬,省下了许多钱。”
殷或:“……姐,我不缺钱。”
然而他姐姐们一脸怜惜的看着他,“我们知道你花钱少,但你是侯府公子,现在又是伯爷了,也不能太委屈了自己。”
“是啊,我们知道你没别的进项,以后要是缺钱了和姐姐说,姐姐们给你拿。”
殷或见她们又是如此,便老实的闭上了嘴巴。
他知道,和姐姐们争辩是没有用的,因为她们只认定自己认定的,解释是解释不清楚的。
嗯,倒是可以请周满过来坐坐。
说是要举办宴会,却不是能一下子办好的,一来,他并过来的府邸并没有收拾好;二来,现在还在国丧期,不能举办宴会。
所以他们在等国丧期过。
先帝去世已经三月有余,新帝下诏,普通百姓守国孝三月,官宦子弟则是守国孝半年。
现在距离国孝结束还有两个多月。
殷或一身素服的去了皇城,就等在户部外。
白善下衙出来,看见停在斜对面的马车便一顿。
他晃晃悠悠的过去,敲了敲车壁,已经靠在车壁上快要睡着的长寿立即惊醒,忙抹了一下嘴,“白尚书。”
他忙要撩开帘子,殷或已经推开了窗,从窗口那里探出头来和他说话,“下衙了?”
白善颔首。
“不加班吗?”
白善笑道:“本来是想出去吃点儿东西就回来加班的,不过你既然来了,那便不加了。”
他问道:“你这时候过来总不能是进宫谢恩的吧?”
殷或:“陛下忙,递上去的牌子排到了下旬,到时候才进宫谢恩。”
白善点点头,“所以你是来找我的?”
殷或笑道:“主要是来找子谦的,只是她在宫中,我不好进去,所以便先来找你了。”
白善便道:“我替你去叫她。”
但他也没有亲自去,而是回户部写了封信,夹在一封给太医院的公文里交给内官送到宫里去。
内官接了公文便进宫去。
三省六部的内官多为女官,是这两年兴起的,她们主要和书记员一样做些整理卷宗,递送文件的事。
尤其是下衙后,三省六部的官吏不好再进出宫门,此时加班,东西交给内官就是最合适的。
不过朝中对此诟病不少,这两年内官去去来来,并没有稳定下来。
不过户部留了一个,她还曾是先帝的才人,先帝去后,她又转做了太后的女官,太后便让她到户部来做女官。
别人或许不知为什么,但白善知道。
说起来,这一位还和宫斗有关系,是周满为数不多的宫斗经验之一。
武女官将公文送到太医院,周满还在加班呢,一点儿要下衙的迹象都没有。
新官上任三把火,新皇帝上任也是一样的,虽然在先帝驾崩前他就已经全面接手朝政好几个月了。
但真坐上了这个位置,他便发现自己需要权衡的东西太多了,之前因为有父皇在前面挡着,他觉得自己压力很大,却还能往下做。
皇帝不在了,他上位,真的直面满朝文武和整个天下时,他才知道他还不能如他父亲那样运用手中的权柄,做到如使臂指的地步。
他必须得让满朝文武和天下百姓、世家豪族看到他的能力,他们才能顺服他。
权衡过后,皇帝决定最先从太医署和户部入手。
户部且不说,户部前尚书是杨和书,他是先帝为他培养的人才,皇帝认为他勉强可用;
而现在接手的尚书又是他的心腹白善,所以户部可信。
更不要说太医署了,太医署一直在周满的控制中,众所周知,太医署就是东宫的势力。
所以这两个地方最好出政绩,也最好收服天下百姓。
皇帝选定了这两个地方,那白善和周满就忙疯了。
特别是周满,新帝登基,为了以示恩赐,他各种头衔就跟不要钱似的往周满头上砸,天知道她一点儿也不稀罕这些头衔,她只想和殷或一样,躺着就有闲散的爵位砸在头上,她一点儿也不喜欢那种带着实职的头衔。
武女官到太医院时,周满已经伏案一个多时辰了,但案上未处理的公文还有十来封。
听到脚步声,她头都没抬,直接问道:“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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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见
番外 殷或4
女官道:“周署令,这是户部的公文。”
“放着吧,”周满依旧埋头苦写,见她没动静,便抬起头来看,见是武女官,她就放下笔笑道:“原来是武女官,怎么劳动您亲自来送公文?”
武女官笑道:“周署令,这是白尚书亲自写的公文,让下官务必交到您手上的。。。”
周满愣了一下后接过,打开公文便看到了夹在里面的信,她打开看了一眼后便笑道:“劳烦武内官,公文我收到了。”
武内官行礼后退下。
周满看了眼桌子上还未处理的公文,翻开挑选了一下,把可以带出宫的公文塞进宽大的袖子里就走。
唉,回家还要加班,好累哦。
殷或和白善已经转移阵地,马车从户部门口停到了宫门口,周满一出来就能看见。
她今天是骑马来上衙的,白善提前把她的马领出来,看见她出来便挥了挥手,笑道:“殷或请客吃饭。”
周满双手交握在身前,慢悠悠的上前,“国丧期,吃什么?”
殷或侧开身,让她上车,“吃素。”
周满扶着白善的手先上车,三人在车里分上左右坐好,她才问,“是戒贪做的素食吗?”
戒贪是护国寺的和尚,一直在厨房做菜,某一天,他春心萌动,生了想要娶妻生子的想法,殷或也不知道从哪儿知道的,就请了他下山给他做厨子,只是签用工的契约,殷或把他新娶的媳妇也给养在了府里。
不过他做的素菜是真的好吃呀,周满和白善为此没少去他府里蹭饭吃。
县子府的牌匾被摘了下来,上面现在空落落的什么也没有,正门紧闭,东西角门却开着,其中东角门进进出出不少人。
他们从西角门进去,府里还算安静,白善道:“还以为你这儿热闹,你素来喜静,我和满宝还猜你会不会搬到寺庙里住一段时间呢。”
殷或道:“本是有这个打算的,但你不知道,我姐姐们最近热衷给我府里添东西,我怕我走了再回来,这府邸就不似我现在住的了。”
他还是更喜欢自己现在的摆设。
殷或问道:“你们要去看并过来的府邸吗?”
周满一口应下:“好呀,”
殷或就带他们过去,“并过来的宅子许多年不住人了,里面许多地方需要修缮,房屋不住人,简单的修好就行,只是这沿路的走廊,园子和后面的花园,我想都用起来。”
殷或虽然喜静,但偶尔也会出来走走,府邸大也有大的好处,到时候将两边的园子连起来,再布置布置,可观赏的地方就多了。
看到他们拆出来的断墙,周满“哇”的一声,“这断墙好好看呀,可以在两边种上会开花的藤蔓。”
白善也点头,“颜色也可以搭配一下,五颜六色都上,我隐约记得有紫色和蓝色的藤蔓花。”
殷或颔首,“我也是喜欢那样的冷色,所以才想找子谦问一问。”
论对植物的认识,满朝文武怕是无人能及周满。
周满眼睛发亮的道:“我知道呀,我还有呢,回头我取了来给你选。”
如今商城里植物的基因稳固了许多,变异的方向少了很多,而她的花园里也养有许多挖回来的花花草草,其中不乏有满足殷或要求的植物。
不过……
周满试探性的问他,“你是想要常规的花草呢,还是想要不常规的呢?”
殷或就笑出声来,“知我者你们二人也,我的确是想要不常规的,你们以前给唐学兄的那种牡丹花树,我也是不介意来几株的。”
周满就明白了,“你这是打算把自己的花园养成奇异花园吗?”
殷或笑道:“不过是散心之用,我这府里少有外人来,便是杂乱奇异些也不要紧。”
殷或家里聚会是回殷府,他一不办宴席,二没有很多朋友,所以他这府邸除了白善几人偶尔会来外,便是他父亲和姐姐们也很少来。
隔壁府邸荒废多年,除了几棵大树外,其他的地方都是杂草丛生,基本都要拔了另种。
周满在一块清理出来的空地上停下脚步,指了道:“在这里种上一片牡丹,来年开春开花,一定极漂亮。”
殷或点头,“牡丹我喜欢大朵的,我记得你花园里就有许多。”
周满特别大方的挥手道:“我回头挖了给你送来。”
“还有那奇异的,会变种成刀砍不死的牡丹树……”
“给你,都给你。”周满笑眯眯的,“我还有会变种的梅树,你要不要试试?”
白善忍不住摸了摸她脑袋,周满喜欢梅花,曾经感兴趣的拿回来一株梅花,据说是花一开,颜色多样,囊括了所有梅花的颜色,极为绚烂和稀奇。
第一年的确如此,第二年也还好,但到了第三年,梅树开的花就越来越稀奇,或许是因为那曾经是栽种在阴间的树,总是有些奇异之处的。
当时正巧先帝病重,这样奇异的树开在他们家的后宅不算好事,所以白善和周满就连夜把树给砍了。
好在他们家下人少,花园一直是郑氏亲自带人打理,下人口风紧,因此没泄露。
现在先帝驾崩,一切已经尘埃落定,显然周满又动了要种梅树的念头。
“到时候我家种一棵,你家种一棵,看它们发展的方向有什么不一样,”周满道:“你也别担心,我已经给它们的奇异找好了理由,这世上的物种嘛,就跟水稻一样,杂交一下变异是很正常的。”
殷或不由好奇,“是不是你家后院那棵连着两年开五颜六色的梅树?它不是死了吗?”
“哎呀,还是有种子的。”
殷或便点头,“好吧。”
周满隔天就带着人把各种花草树木送过来了,殷家六位姐姐默默地看着,不得不承认,她们实在追不上弟弟的审美,一时间竟不好插手了。
树此时都还是树,看不出有什么稀奇来,此时的殷或还没想到,自己将来会那么喜欢那棵偶然间栽下的梅树,甚至在其万花齐放时躺在树下安然离开这个世界。
此时,他们还在用心的栽花种树,三个月后,国孝结束,各家堆积了半年的婚宴、寿宴等齐放。
番外 殷或5
大家憋了半年,虽然先帝驾崩时很多人都很伤心,但时间就是治愈伤痛的良药,半年以后,已经很少有人再为先帝悲伤了。
大家都快乐的接受了新帝,然后快乐的举办各种秋日宴,殷或的宴席参杂在其中一点儿也不显眼。。。
这是殷或以为的,实际上,各家收到他的帖子,在意的人家还真不少。
尤以家中有未婚女儿的为主。
说起来,殷或年岁不小了,以前传言说他活不过弱冠,但一直到现在他都活得好好的,且身体看着也就比一般人弱点儿而已,已经没有早夭之相。
最重要的是,他长得好看呀!
他已将近而立,看上去却还那么年轻,虽然不入仕,但有爵位,家世又好,把女儿嫁给他也不是不可以。
总比那些有儿有女的老鳏夫好吧?
所以殷或家正宴这天,来的人特别多,每一个来客都拖家带口的带上自家的女儿、侄女或者孙女。
不过殷或作为主人,一如从前不出现在人前,前面是他六个姐夫操持,后院是他六个姐姐招待。
他依旧一身宽松的便服坐在自己的院子里,手里拿着一本书慢悠悠的翻着。
周满一脸兴奋的跑过来找他时,他脸上才现笑容,放下书看向他们,“你们怎么这么慢?”
周满压了压自己的兴奋,“来了是客人,怎么也得拜见一下殷大人和你姐姐们吧?”
殷或:“这是伯爵府,并不是殷府,我才是主人吧?”
“那你也得坐到前面让人拜见呀,算了,不争辩这个了,”周满兴奋道:“你猜我们在前面听到了什么?”
殷或见她兴奋得脸都红了,不由扭头去问在他身边坐下的白善,“听到了什么?我还以为你们是在来的路上捡到金子了呢。”
白善正要说话,院门又被推开,白二郎一脸兴奋的跑进来,身后跟着虽疾走,却不失温雅的明达公主。
他一脸兴奋的跑进来,“殷或,你猜我们在前面听到了什么?”
殷或:……
他干脆往后一靠,靠在了椅子上,把书放在腹前,优哉游哉的问道:“听到了什么?”
周满抢在白二郎前开口道:“有人要给你说亲呢。”
白二郎话堵在胸中不畅快,便补充道:“好多人,直接把你姐夫们给淹没了,我进来的时候你六姐夫和我挥手打招呼,我刚一抬手,他就被人给围住了。”
周满:“后院也是,大家都围着你姐姐们打探消息呢。”
殷或微微皱眉,“他们没有答应吧?”
“没有,放心吧,都推给你父亲了,”白善接过话道:“你这么多年都不娶亲,如今你家已经由你六姐姐继承,便是你父亲想要给你定亲,也要问一问你的意思的。”
殷或这才放下心来,只是眉头依旧微皱,他看向周满,“一会儿只怕还需要你帮忙。”
周满挑挑眉,“放出你不宜娶亲的诊断?”
殷或点头,放松的靠在椅子上,“我并不想娶亲。”
周满一口应下,“行,我帮你。”反正她也不算撒谎,殷或的确不适宜娶亲的。
有心的人家没想到他们才起了一个心思就被按灭了,有人亲耳听到周署令说,殷或的身体不宜娶妻,不然不仅影响寿命,出生的孩子很有可能遗传他的病症,甚至更难治疗。
本来就不抱什么希望的殷礼闻言彻底断了心思,开始给殷或扒拉起家业来。
殷家分家,其实就是殷或和他六姐分家,其他五个姐姐,殷礼也就再给她们一些东西意思意思而已,毕竟她们已经出嫁多年。
不过她们依旧回家做了见证。
殷礼将祖产留给了殷六姐,但把京城附近的田产大部分留给了殷或,商铺则是一分为二,殷或一半,殷六姐一半。
除此外,就是一些收藏品和现钱了。
殷或一下暴富,他倒不拒绝,父亲给什么他就收什么,反正他死以后,这些东西还是要还回殷家的,到时候继承的还是殷六姐的孩子。
虽然殷或不奢靡,但有钱了还是很开心的,能做的事情也更多了。
比如他可以包下一整条船,舒舒服服的顺着开通的漕运河道出去走走。
天下名川名水,各地风俗人情,还有那山川之间孕育的人杰,值得他出去的理由实在是太多了。
若不是身体不允许他独自走太远,需要他定时回来找周满看一下身体,开药扎针,他一定先自己摸遍这天下的山川河流。
可惜了,他的身体使他不能过于劳累,也不能去气候变化太大的地方,不然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因为多喝了一口水就水土不服,然后一命呜呼。
殷或一直在等,等白善和周满辞官的那一天。
这一等就是十三年,天下安定,万国来朝,陛下威震四方,当然,真正的原因是,周满和白善上位太多年了,尤其是白善,他这个左相做得太久了,已经快要和皇帝相看两厌,而他们要做的事后继者都能够做了,这个王朝已经不是非他们不可,所以此时不辞官,更待何时呢?
最主要的是,他们自觉为官的年限不短,尤其是周满,都工作二十多年了,再不退休,难道要一辈子留在任上吗?
俩人兴冲冲的辞了官,皇帝照例推辞,虽然殷或三人都觉得皇帝很想应下,但为了不让朝臣寒心,皇帝还是一再挽留。
于是周满就让白善生病了,病得下不了床的那种,皇帝亲自出宫来探望。
当时殷或也在郡主府中探病,眼见着白善面色青白,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
周满惨兮兮的道:“陛下,白善是劳累过度,还请陛下允他辞官好好将养身体,许臣留在家中照顾他。”
皇帝看了又看白善的脸色,最后转头怀疑的看着周满,“真病了?”
周满一脸悲伤的点头,“真病了,我发誓!”
床上的白善也眼巴巴的看着皇帝,“陛下,臣何至于拿自己的身体与您开玩笑?”
皇帝便沉吟着准许了。
殷或当时也觉得白善是真病了,于是日日上门看望,就怕他哪一天真的……他们来不及见最后一面。
然后殷或就看着白善的精神一日比一日好,脸色一日比一日红润,不出一个月,他就活蹦乱跳起来,已经能在院子里打拳了。
不过他依旧不出门,还是放出重病的消息,一直到三个月后,俩人悄悄的收拾了行李出门。
早有准备的殷或,手一挥便带上了长寿和随从们跟上,三人成功在城外汇合,然后就朝着南方而去。
算起来,他们还没到达过岭南一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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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
番外 殷或6
天下山川,地理不同,四时不同,哪怕是已经见过的景色,再见依旧让人心动。
跟着周满,殷或看到了许多他以为这一世都不会见到的美景。
站在山岗上,入目皆是清脆,耳边有叮咚叮咚的水流声,殷或呼出一口气,笑道:“上次我们路过这里时是春天,当时山花烂漫,半座山都是粉色,白色和红色混杂在一起的野石榴花,现在不见花了,却另有一种灵气。”
周满点头,也咧开嘴笑,“是很美,青翠的美,并不比一山的花弱。”
白善拿出帕子擦了擦她脸上的土,“可惜山中太过潮湿,不然我们在此住上一段时间也不错。”
俩人已经辞官,孩子们也已长大各自历练去,家中没有拖累,时间随意支配,完全可以在这里住上一年半载,领略了风光再走。
周满和殷或一开始没想到这点,听他这么一提,顿时感兴趣起来,“潮湿的话……”
周满道:“我可以给大家煮祛湿的茶汤呀,虽然不太好喝,但效果一定好。”
殷或已经四处张望选地方,“这里的话不太好搭房子,得再往上一点儿,景色更好。”
白善认真的看了一下俩人,确认他们是认真的以后便扭头和随从道:“最近的村镇离这里多远?”
随从道:“往东二十里有个村子,再往前十里左右则是一个镇子。”
白善便点了点头,“让人去村镇上找能修房子的人,准备好材料送来,我们去山上选地方。。”
随从:“……修什么样的房子?”
白善认真的想了想后道:“在山上修建的话,石头不好运输,便打泥砖吧。”
周满:“位置得好好选,不仅要风光好,以后也可做猎人的歇脚处,这房子修得才不亏。”
殷或:“……你考虑得还挺多。”
修一个小院花费并不大,何况这里人工还这么便宜。
三人在两座山头间走了许久,在夜宿一夜后总算找到了合适的地方。
在其中一座山接近山顶处,这里地势平坦,却又可俯视两座山的风光,伸出去的一块石台平坦,正对着阳面,每日什么都不干,就躺在那块大石头上晒太阳,抬头可见山顶青翠,低头可见云雾涌动,也是很惬意的。
就是东西不太好运上来。
不过他们有钱!
只要有钱,自有人替他们把东西送上来。
白善简单的规划了一下,随从们就撸起袖子把地清理出来,等请来的人把拍好的土砖和木料一起运上来便可动工。
白善和周满在旁边帮把手,殷或挽了袖子也要上前,但他才抬了几下便气喘吁吁起来,周满忙让长寿把人扶到一旁,“你还是歇着吧。”
殷或就站到了旁边。
长寿看了看后道:“郎君,我把蒲团拿来,您坐在那石头上歇一歇,看看景儿如何?”
殷或点头,“行,我就不给你们添麻烦了。”
长寿就看向一旁的许安,许安忙去行李那里翻出一个蒲团给垫在那块大平石上。
殷或坐下,许安又去翻出炉子和茶具等,找了木柴就要给他烧水煮茶。
这房子不是一天两天能建好的,仆从们建议他们先到村镇上居住,等建好了他们再搬来。
但周满拒绝了,满眼兴奋的道:“不必,我们就在附近驻扎,你们只管修建房子。”
科科刚给她报了好几种可以收录的生物,其中有不少植物,她决定往山里走一走。
三人之所以选定这个地方,是因为距离这里不远处还有个溶洞,溶洞里有滴答下来的水,在里面汇聚成水池,山腹中应该是有暗流,水池里的水不会溢出来,但也不减少。
从他们这里到溶洞处还是很方便的,踩出一条小路来,绕一下就到了。
溶洞的开口处在阴面,与他们选的地方呈九十度直角,这也是他们没有选择可以直接入住的溶洞的原因之一,那边太潮湿了。
对身体不好,而且洞内暗沉,对心情也不好。
还是这块地方,面朝太阳,心情开阔。
不过溶洞里的水很好喝,周满不仅自己喝了一口,还给收了一部分,悄悄的在教学室里研究了一下,觉得这水特别好,于是灌了一通当做教学材料放到了教学室里送给莫老师。
百科馆对周满这种见缝插针薅他们羊毛的行为已经见怪不怪了,奈何当年和周满合作时,他们为了更方便的获取陨石,和她签订合约时放宽了教学室的规矩,以至于……
对于寿数不短的联盟智慧生物而言,十多年的时间很短,他们就是想反悔也不好意思。
不过他们师徒两个虽然时不时的钻空子薅他们的羊毛,却也不会太过分,这点花销他们还是付得起的。
这些年,周满提供的陨石对他们联盟的科学研究发挥了重大作用,尤其是在基因方面的严重,有了很大的进步。
更不要说她收录的生物中不乏有重要意义的。
联盟都宽容她了,百科馆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看不见了。
周满收了一桶水放在教学室里,然后就给莫老师发邮件,提醒他道:“学生偶然得到了一桶很好喝的水,检测过了,富含各种矿物质,口感极佳,您可以拿来烹茶,上次送您的茶叶不知道喝得怎么样了,喜欢吗?要是喜欢,我再给您寄一些?”
“嗯,也不用寄,茶叶也可入药,我也放在教学室里吧,您需要了就拿。”
莫老师从实验室里出来打开个人终端看了一下各种信息,看到周满的邮件便觉得嘴巴有点儿苦。
他想了想后委婉的拒绝了她的茶叶,他还是更喜欢吃他们自己的豆粉,不仅香醇,还带着微微的甜,比茶叶好太多了。
不过水是可以接受的,即便是煮豆粉,水也是很重要的。
莫老师品尝了一下用周满送的水煮的豆粉,别说,真的更好喝,于是他大方的请朋友们共饮,喝完了再和周满要。
周满也特别高兴能送老师水,反正这水又不要钱,每天到溶洞里走一趟,打了水收到教学室里就行。
殷或见她这么热衷往溶洞里跑,也好奇的跟着去,“这洞里不就只有水吗?”
番外 殷或7
周满“嘘”的一声,示意他听,“不止呢。”
殷或仔细的听了听,还是只听到水滴的声音,“除了水还有什么?”
“还有水,”白善含着笑意道:“你没听出来吗,这不止一滴水落下的声音。”
殷或扭头去看那不断滴落在池子里的水滴,仔细一听,果然除了它滴落的声音外,还有别的滴答声。
他惊讶的看着俩人。
白善这两天都陪着周满过来打水,也是才发现的。
他指了一面墙道:“声音是从里面传出来的,我和满宝怀疑里面是中空的,可能还有一个洞,不过我们不好打破这里的平衡,所以没动。”
世间万物自有它运行的规则,他们贸然打破,谁知道会不会惹来祸端?
万一石墙后面全是积累的水呢?
他们一打破,哗啦啦的流出来,天知道他们会不会被一股脑的冲到山下去?
只是略想一想他们就胆怯了,命那么重要,他们还是很惜命的。
周满倒是知道墙后面不是水,但她为什么要去打破这堵墙呢?
殷或把耳朵贴在墙上听了许久,下结论道:“里面不是水,但滴下来的水滴的确不少。”
他若有所思,“看来山下一定有一条暗河,这么多的水不可能没去处。”
周满问,“你想去找一找吗?”
殷或问:“我为什么要去找?”
“人都有溯源的欲望,我就曾经一度想顺着山挖下去,看一看这水是怎么走的,要走往何处,还要再往上看一看,这滴答滴答下来的水到底从哪儿来的。。”
殷或:“……难怪戒嗔大师最喜欢你。”
周满:“……不是因为我医术高超,人美心善吗?”
殷或摇头,“因为你们一样吧?”
一样喜欢寻根究底,一件事,非要问到底,若是无人回答,一个是闷在心里暗暗琢磨,一个则是……
殷或上下打量周满,忧虑道:“你不会真的想要去找暗河,还要去找水源吧?”
“这样做的话,可能需要破坏一下现在的平衡,我是那种破坏环境的人吗?”
周满保证自己不会胡来,然后在科科的指点下四处乱逛,乱挖,某一天,她在山下一个洞里折腾,然后就进到了一条暗河里。
殷或不在,只白善跟在她身边。
白善举着火把默默地扭头看她。
周满:“我说,我就是想抓条鱼你相信吗?”
白善:“你想吃鱼?还是小岳父想要?”
“有多的,我也想尝一尝的。”
周满的这个回答白善就瞬间明白了,于是举着火把在水面上照了照,偶然间瞥见有一闪而过的鱼尾。
白善收回火把道:“我们抓不到,回去叫人。”
白善牵着周满的手回去。
山上的房子已经建好了,仆人们正拿着艾草和香木熏房子,把潮气熏掉,晚上他们就可以搬进去了。谷
殷或则坐在一棵树下的躺椅上,手上还拿着一本书正慢悠悠的翻着,见俩人裤脚和衣角皆湿的回来,他就合上书,“你们这是又去溶洞里折腾了?”
白善:“她找到了暗河。”
殷或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周满,还说不会寻根究底。
白善道:“河里有鱼,看着特别好吃,我们打算抓几条来尝尝。”
殷或就问:“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我带几个人下去就行。”白善左右看了看,问道:“床都组好了?”
“好了,都放到屋里去了,只等熏过房子就能把被褥和用具都放进去。”
白善很满意这个进度,便选了两个水性好,手又够快的下人下去。
周满兴冲冲的跟着,那河里可收录的东西不止一种鱼,还有扒拉在河底的水草都稀有,据说是变异了,可以值不少积分。
最近莫老师那边的研究室里研究出了针对基因缺陷的修正药液,说是修正药液,其实只是平衡基因,使其显性的缺憾基因达到一种平衡,并不能完全修复。
莫老师说,要想研究透彻,只怕还需要不短的时间。
但这也是一个进步,平衡基因,至少能让缺性基因对身体的影响减弱,不仅能延长病人的寿命,也能使身体从病态恢复到一定程度的健康。
就是研究室才出品,太贵了,而且还不是谁都能买到的,需要审核资质。
周满作为陨石提供者之一,她是有申请资质的。
而她这里有个基因缺陷的病例也是那边众所周知的事,她申请的话,成功率还是很高的。
除了给殷或买药外,周满还想多存一些积分为未来做准备,她想和白善出海去,有积分,万一遇到危险,她能从商城里买救命的东西。
比如她只在百科馆里见过的,据说可以在海底遨游的胶囊船,就是太贵了,尤其是她买还得付一大笔科技税。
不过好想买啊。
咳咳,当然,不遇到危险,她是不会浪费积分的,钱这东西一定得用在刀刃上才行。
她还年轻呢,不知道要作多少年,这积分只能靠自己攒,所以得省着来。
殷或完全不知道他们要抓的鱼还关系到他的身体健康,所以优哉游哉的看着他们下山去,他收了书去看他们的房子。
这房子修得很务实,正中三间房,中间是堂屋,左右两边则是住的房间。
左边是殷或住的,右边则是白善和周满的房间。
顺着正房往下,特意空了一条道出来,左右两厢也都是三间房,就是他们的下人住的,以及柴房和厨房。
殷或去看他们房间里的摆设。
因为是在山上,路不好走,马车基本上不来,只能靠马和骡子驮运,所以屋里的东西不多。
桌椅板凳这些东西都是分开运上来后木匠组装的,木料都一般,但该有的都有了。
殷或走到桌前,伸出手指按了按,看向窗外。
白善设计这间房时特意让人给他开了一扇很大的窗户,让他一偏头就能看到外面的山崖云海。
殷或忍不住一笑,“在这样的地方住久了,心不仅平静,还会开阔不少。”
长寿抱了被子进来给他铺床,闻言道:“郎君要是喜欢就多住一段时日呗,我们费了这么大的功夫把房子建起来,可不能浪费了。”
殷或颔首,“也好,便多住一段时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