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五章 农事
“免了,免了一年。”满宝道:“当时我们县中也有人不欲上书免税,是傅县令奔走,这才能搭着益州的尾巴免税的,不然我们村的日子肯定也难过。”
农夫就拍着大腿道:“哎呀,你们运气可真好,碰上了一个好大人了,我们县别说是免税了,去年还新增了两捐,说是洪水冲垮了道路水利,都得花钱休,花用的钱粮都分派到了我们头上,不然我家也不至于还不上那两袋谷子呀。”
满宝已经不是六七岁的小孩儿了,她如今知道的事情更多,想的也更多,虽然依然牢牢的记着傅县令增加入城费的事,但也想着先生说过的话。
评定一个人,不能只记着他做的一件事,得把他该做的事列出来,再把他做了的事列出来,方能知道那个人怎么样。
傅县令在罗江县多年,却只去过七里村两次,平时劝课农桑从不会走到七里村;
六年的时间,他只加过一次捐;
每年都发劳役修水利和道路,还修过县衙;
收城门费;
上书给他们免了税;
总结下来也只有这么几件事,但因为母亲的缘故,满宝很喜欢道教,这两年也读老庄,慢慢的知道,有时候,不做,就是一种正确。
当然,她更喜欢现在的杨县令。
因为每年劝课农桑他都会走到七里村来,甚至不仅是七里村,罗江县下所有的村庄他都会走过一遍;
几乎每年他都会从县衙中拿出一部分钱来购买粮种,农具或耕牛分到各户或各里,扶贫扶弱;
每家若是添丁或是添置产业,里正都会比以前上心一些,有时候不用村民们去找,里正自己就找上门来核对记录,然后向上禀报;
杨和书也会发役令,却会将事情提前,农忙过后十天之内出役,不会像傅县令那样,一年早,一年晚的,不是正好咬着农忙的尾巴,就是正好是天气最冷的时候;
杨和书不收城门费,还约束县城里的帮闲,不准他们找城里小摊贩们的麻烦;
还会帮城里的商户联系外头的商户,将生意扩出去……
所以不仅是这位一看就没显露真实身份的李二郎问,就是一般人问她两个县令如何,她也不能说傅县令不好,只会说自己更喜欢杨县令而已。
李二郎却转移了注意力,专心问起农夫加的捐,以及为何他们县两年前的受灾情况。
但农夫哪知道整个县的事,他能说的也就是他们村和附近几个村的受灾情况。
但这也足够李二郎推断出他们县的情况了。
白善宝也坐了上来,祖母和先生都说过,将来他要是当官,这些都是要了解的。
而且他也想看看别人是怎么当官的,百姓会怎么说他们。
李二郎问起农事来,“不知去年收成如何,一亩能有多少石?”
“那个倒是没算过,但一亩麦子好的有三袋半,差的也有近三袋,收成还算不错的。”
李二郎蹙眉,想起了什么,扭头问白善宝:“你们是罗江县来的,可知罗江县的收成如何?”
白善宝想了想道:“全县的数据只有县衙才知道,不过我们的小庄子麦子亩产去年秋称重时是五石,水稻差许多,只有三石左右。”
李二郎怀疑的看着他,“小麦的收成能有这么高?”
稻谷的亩产倒是还正常,可这小麦,一般情况下不都只产三石左右,便是有些地肥沃,能收四石都顶田了。
白善宝却笑道:“我们用的新麦种,所以比别的地收成要高一些。”
本来小农庄和老周家用的麦种就是最好的一批,而后每一季收成都会挑选最健壮,麦穗最好的留作麦种。
不知道它们是不是适应了这个时代的环境,麦种的优良性能开始慢慢的被激发出来,或是调整过来,反正这两年的收成都还不错。
而且比老周家的亩产还要高。
每年收成的时候,就是满宝的仙子转世的故事更为广为流传的时候。
因为村民们一致认为,满宝他们都没怎么管地里的活儿,每年的收成竟然比他们还高。
那能是什么原因呢?
大岭的那片地他们是知道的,并不是非常的肥沃,所以能有这个收成,只能是神仙保佑了。
村民们这样认为,白善宝却不会这样想,对农庄里的活儿,他们只是不下地干活儿而已,但决策都是他们做的。
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每年他们要请多少人来沤肥,每年撒下去的肥料有多少,更知道每年从大渠里挑水浇灌要请去多少人力……
他觉得,这份高收成是应得的,并不是靠神仙保佑。
奈何村民们虽然也听他们说话,却依旧更相信是神仙保佑。
这会儿他说起农事来,便不由多问了农夫几句,“你们只种春小麦吗,抽穗时都能赶上雨水吗?”
“老天爷哪有那么商量,总是会差几天或十来天的,不过问题不大。”
“问题还是很大的,”白善宝道:“若雨水能赶上抽穗时,那不仅麦粒饱满,麦穗也会更长一些。”
“可咱也不能让老天爷下雨就下雨不是?”
白善宝:“所以要浇灌。”
李二郎忍不住看白善宝。
农夫哎呦一声,道:“那么多的地,哪儿浇得过来呀,而且麦子灌浆的时候正是地里草茂盛的时候,这会儿不给地里除草,那收成更没有。”
满宝道:“说到底还是人力的问题,不能精耕细作,若是家里多几头牛就好了。”
“还多几头牛呢,我们村有一头牛的人家满打满算也才一户,”农夫看了眼满宝他们身上的穿着,看着似乎很普通,但看了一眼外头栓着的马,农夫笑道:“小公子和小娘子家中富贵,哪里知道我们外头的苦呀。”
“我知道呀,我家也很穷的。”
农夫才不信呢,“穷人能读得起书?还是个女娃娃。”
“那是因为我们先生好,我读书不要钱,而且女娃娃怎么了,我们家就是我先读的书,我侄子侄女们才去读的。”满宝道:“既然人力一时没有,畜力也不够,那你们就换新麦种吧。”
第五百二十六章 建议
满宝是真心给他们建议,道:“麦种换了,每年重阳过后再种一季冬小麦,虽会累些,但多了一季收入,倒也不值得。而且冬小麦的面粉比春小麦的好吃。”
“种冬小麦,那就是一年两季,地力要跟不上了。”
“多沤些肥,换着轮种,并不是一年两季,而是两年三季,”满宝道:“我们村已试过的,地力是跟得上的。”
“还有犁具也可以换,”白善宝也道:“我们罗江县现用的犁具就更省力一些,你们既然买不起牛,那不如换一副犁具吧,好歹能让人轻松些许。”
白善宝想了想,问农夫,“你们都是怎么沤肥的?”
静室里人见他们说农事说得兴起,也纷纷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然后有人问俩人,“小公子和小娘子看着年少,竟还会种地吗?”
见大家脸上都是怀疑,白善宝就微微骄傲的仰着脑袋道:“那是自然,农桑一事,书上有写,况且我们自己也有地,耕种经年,自然就会了。”
有人大笑道:“小公子,我还种了二十来年的地呢,若从六七岁算起,至今已近三十年了,我不是比你们更会?”
“然而我们农庄的出产比你家的高,”白善宝道:“做事,不是做得越久就越会的。土地是这世上最不会说谎的存在,同一片土地上,你付出了多少,对了多少,便能收获多少。”
满宝连连点头,“罗江县据此不远,两地差不了多少的,既然新麦种在我们县,在其他地方也能丰收,对你们自然也是可行的。”
“从没听说过什么新麦种,你们的麦种是哪来的?”围上来的农夫挤进来,把李二郎挤到了一旁。
李二郎看了一眼白善宝和满宝,默默地挪了一下,坐到他们身旁去了。
满宝却惊讶了,“咦”了一声道:“你们没去粮铺找过吗?里面没有挂牌的新麦种吗?”
“自家留的麦种就够用了,干嘛还去粮铺找麦种?那里头的麦种也未必比我们的好,却贵得不行。”
“没错,种子一般都会比粮食贵上三四倍这样,粮铺要是直接用麦子当麦种卖,那我们也看不出来啊。”
“我也从没在粮铺买过麦种……”
“我倒是买过,但也只一两斗这样,先种上一块地试试产量。”
满宝就点头,“就是如此啊,你们怎么能不买种子呢?这外头的种子和自家留的是很不一样的,还是应该多试一试的,万一有更合适自家土地的种子呢?”
买过粮种的人便道:“可我也没在粮铺中看到你说的那种麦种啊。”
满宝和白善宝便对视一眼,都有些疑惑,“罗江县据此不远,吴粮商他们从我们那儿运出麦种来,按说应该会卖到这儿来呀。”
“小娘子,你们说新麦种是从你们县出来的,但不知你们县的新麦种又是打哪儿来的?”
“从我家来的。”满宝道:“新麦种最先是我家种出来的。”
众人一听,忍不住嘘了一声,各自散去。
满宝也不介意,耸了耸肩后摇头道:“可惜了。”
李二郎却没走,他兴致勃勃的坐在满宝的对面,问道:“新麦种是你家种出来的?但不知你家是怎么种出来的?”
“就是因为益州水患,那一年地里粮食减产,我家的麦子虽然也受灾了,却是村里长得最好的,村子里的人说是神仙眷顾,我觉着是因为环境改变变异了。”
这是满宝经过学习以后总结出来的最好的借口,觉着比神仙眷顾啥的靠谱多了。
但除了他们这几个人,村里没人接受她的说法。
“那一年村子里的人要种冬小麦,就和我家换了麦种,然后新麦种就种出来了,就连我们县令都有跟我们买麦种,如今那新麦种在陇州,益州一带都能种得很好,所以我觉得在茂州应该也可以。”
白老爷和刘氏都有将新麦种给家里的农庄种植,而他们的农庄分布在各地,种过两季后发现,虽然产量有差异,但比旧麦种的确更好。
所以这新麦种其实早就传出去了,并不止有一个吴粮商和杨和书在购买和倒卖传播而已,在罗江县以外,还有很多地方在扩散这些新麦种,以各种各样的方式。
而茂州距离罗江县不远,所以满宝他们理所应当的认为这里也应该是有新麦种的。
白二郎给先生泡了茶,也跑过去凑热闹,农庄的事他也有管的,所以也知道不少。
李二郎见他们说得头头是道,显然是对农事很了解,就忍不住问,“你们说的新犁具,是不是曲辕犁?”
“是啊,因为改直为曲,所以叫这个名字,李二先生知道?”
“知道,今年司农寺广告天下的犁具,听闻就是罗江县的县令杨和书上献的。”李二郎笑问,“你们似乎和杨和书很熟?”
三个少年一起点头道:“一般一般吧。”
“哦?怎么个一般法?”
满宝歪头想了想道:“一年也就见过几次面。”
白善宝:“每次见面吃吃饭,喝喝茶。”
白二郎:“也就说说话而已,所以说交情一般。”
听着是挺交情一般的,但看三人还年少,杨和书一年能跟他们见几次面,吃几顿饭,且还说话,这就算关系不错了。
李二郎往后一靠,靠在了墙壁上,曲起一条腿笑问,“那你们觉得杨和书为官如何?”
“还行。”
“还行?”李二郎哈哈大笑起来,乐道:“你们说这话,不怕你们的朋友怪你们?”
“他为什么要怪我们?”
李二郎没有回答,反而是问道:“杨和书出身世家,世家子弟骄矜,他下到一个下品县中,能适应得过来吗?”
“是有些困难,”满宝道:“好在他有钱。”
白善宝却道:“正是因为他有钱才有困难的好不好。”
“有钱还不好啊,我觉着杨大人花钱花得挺开心的,然后我们也开心,这不是好事吗?”
白善宝道:“是好事,但此风不可长,这世上这么多的官儿,不是谁都能这么做的,他开了先例,也仅此一例而已,谁舍得拿自家的钱贴补县衙?”
第五百二十七章 邀请
李二郎立即问:“这是怎么说?”
白善宝想了想,觉着这也不是什么坏事,便把杨和书当了县令后先是贴钱买牛赊牛的事说了,又贴钱买粮种、农具分发给农户们的事说了。
杨县令财大气粗,这是如今罗江县上下所有百姓的共同认知。
前年的粮价大战,他虽然被弹劾了,但结果却是他赢了。
白善宝和满宝跟他相处得来,有些话他不好跟县衙里的人说,万田又是下人,所以遇见他们两个时就会跟他们说。
那一场粮价之争,最后是他胜了。
虽然被参了一本,等杨和书又不是毫无根基的傅县令,他根本不怕人参,所以收了公文后,辩折照常写,县衙旁边小屋子的粮食照样卖。
辩折上去,再下来,一个月就过去了,再参,再辩,一来一回两三月就过去了。
直把县城的粮商没折腾得没了脾气,最后他们没办法,也只能将粮价落了下去,服了软,这事才算完。
因为据说,当时刚收了秋税的杨县令已经向上具表,想要留下一部分秋粮充实府库,以备将来的天灾。
粮商乡绅们通过各种途径知道这一消息时,吓得不轻,生怕他把那部分粮食全部拿出来卖,那样一来,未来半年内他们都不用做生意了。
被逼无奈,他们就只能让步。
杨和书说起这事时很得意,白善宝他们也觉着很解气。
但三人心底都知道,不是谁都有底气,且能够这么做的。
就连李二郎都没想到杨和书在罗江县是这么干的,忍不住乐得哈哈大笑起来。
满宝趁机问道:“李二先生,你既然认识杨大人,那这么不顺道去一趟罗江县拜访旧友呢?”
李二郎大笑道:“现在我是有些后悔了,应该拐个弯去一趟罗江县城的,哈哈哈……”
李二郎对农事很关注,见三人都对农事很了解,且不像一般农夫一般只会说,还会与他商议着怎么把地种得更好,怎样推广各种办法,便与他们说起农事来。
庄先生并不约束他们,看了他们一眼后微微一笑,继续低头喝着自己的茶,敲着自己的拍子。
李二郎少有能说得如此尽兴的时候,直与三人说到了深夜,还是三人年纪小,哈欠连连要睡觉了这才停下。
李二郎意犹未尽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闭目休息。
第二天满宝一醒来就开始找水洗漱,然后就跑进大殿里去,竟然自己找了个蒲团坐下,跟着里面的道士做早课。
道士们:……
做完了早课,满宝便恭恭敬敬的跪到前面给太清道德天尊磕头,一旁的道长等她磕完了头起身才问:“小居士怎么一早就来上香?”
“我不是来上香的,我昨晚住在静室里,所以今儿一早来给天尊道谢,见你们在做早课,就跟着一起做了。”
道士:“小居士还会念《道德经》?”
“我娘特别喜欢天尊老爷,所以我给我娘念过,念着念着就背下来了。”
道士忍不住摸着胡子笑起来,“不错,不错,既已读过《道德经》,那就可以再看看《庄经》了。”
李二郎扶着腰与人进殿参观时,看到的就是满宝正与道士谈论经文,说得是津津有味。
周四郎见她久不回来就找了过来,他对太上老君的塑像也很亲切,对道士也很亲切,因此这个大殿虽然看着比他们那山上的道观气派多了。
但他还是熟门熟路的先给老君跪下磕了头才起身说满宝,“你说过来磕头,原来是在这边说闲话的。”
他对道士歉意的道:“道长,我家幺妹打扰您了。”
“无量天尊,居士客气了,小居士并没有打扰我等,与小居士交谈反而还获益良多。”
李二郎昨晚便知道满宝读过《道德经》了,毕竟,他考校白善时,他却是通过她的提示才想起来的。
他笑着上前,问她,“你很喜欢老庄?”
“是呀,我娘说,我小时候身体不好,能活下来,一半要靠天尊老爷保佑呢。”
李二郎便哈哈大笑起来,点头道:“心诚则灵。”
白善宝在外面喊了他们一声,要启程了。
兄妹俩立即和道士及李二郎告别,李二郎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走,忍不住道:“我们都是去益州,不如我们一同走?”
满宝摇头,“路是我们先生选的,我们可不知道下一趟要拐到哪里去,你们不是要去做生意吗?耽搁了可不好。”
李二郎:……早知道应该找个游历的借口才对。
满宝才不想和他们一起呢,既不知他们是好人,还是坏人,他们还不诚实,一见面就说谎,所以萍水相逢说说话就行了,不必深交。
满宝将这事和庄先生说了,庄先生夸她,“做得好,出门在外,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更不要想着天上掉馅饼的事。”
满宝深以为然的点头,“我娘说了,天上不会掉馅饼的,真掉,也有可能是带着毒的馅饼,我们不能接,做人就要脚踏实地的往前走,这样才稳。”
白善宝则悄悄道:“我怀疑他是微服私访的御史一类的,是为了纠察百官才出来的。”
庄先生便道:“不管他们是谁,你们都还是孩子,官场的事不要掺和。在其位,谋其政,等你们长大后参政再说。”
三人一并应下,周四郎和大吉一起把马车赶到城中,他们在城中吃了早饭,又买了午食,这才继续上路。
他们并没有把昨天晚上教农户的那些事放在心上,昨天晚上静室中留宿的大部分农夫也只把三个孩子的话当笑话一样听,但也有人放进了心里,然后开始打听新麦种的事。
同样入心的还有李二郎,他扭头与随从道:“早前杨长博便上书说发现了新麦种和新犁具,我还以为杨氏的这个孩子争功太过,如今看来,折中是实情了。”
长博是杨和书的字。
随从低头道:“二郎,那三小儿说的也未必就是真的,这亩产五石的麦子也太高了些。”
李二郎便笑道:“杨长博折中倒没说是亩产五石,只说亩产有达到四石的,也有三石半的,却比现在的麦种要好一些。”
他想了想道:“心中有疑虑,待回程,我们就去罗江县看一看。”
“是。”
“记下几个孩子的名字了吗,以后说不定还要再见的。”
随从便笑道,“已经记下了。”
第五百二十八章 寻宅
走了两天,马车总算是进入益州境内,进了主官道,路上的行人和车辆就多了起来。
车马走过,扬起灰尘无数,庄先生将车帘放了下来,后头一辆车的三人却一点儿也不介意,推开窗便挤在两个窗口那里看着外面。
但路上行人匆匆,他们看了一会儿就没太大的兴趣了,反倒是过往的车辆更有看头。
到了益州城外,两侧的小门供行人出入,而中间供来往车辆进出,行人只是简单的查验,但车辆却是要详细的检查。
他们带的东西不多,且又是三个年岁小的少年少女,所以很快就被放行。
进了益州城,白善宝和白二郎就叽叽喳喳的和满宝介绍起来,他们已经来过一次益州城了。
“不过,”白善宝左右看了看后道:“如今益州城看着比上次热闹多了。”
“对对,上次我们来,益州城外好多流民,城内也好多乞丐,虽然也热闹,但感觉怪怪的,现在好多了。”白二郎高兴道:“上次来只留了两天,好多地方都还没玩呢,这次我们可要好好的玩一玩了。”
周四郎看着街上这么多人也很兴奋,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繁华的城市。
一行人找了一家客栈停下,庄先生却没让他们把行李搬下来,而是道:“先吃饭吧,吃了饭后再去找住处。”
满宝问:“先生,我们不住客栈吗?”
“我们要在这儿停留很长一段时间,这么多人住客栈得花多少钱?”庄先生道:“我们去租个小院子住下。”
庄先生在益州呆过不短的时间,虽然多年未来,可益州的大街小巷也并未改变太多。
吃了饭,留下周四郎看东西,他便带着剩下的人左转右拐的进了一个小房子,满宝抬头看了看旁边挂着的旗子,发现是一家牙行。
庄先生已经和一个牙人搭上话了,他要求道:“在府学附近,外不出康学街那儿找一栋房子,须有四间至六间房,最好带一小院儿。”
庄先生的目光扫过牙行上头的木牌,道:“月租不超一两半。”
牙人立即道:“先生这要求也忒严了,府学附近的房子一直不愁租,您要求的又不大不小,正好是最抢手的那一拨,这一两半可就太少了。”
庄先生背着手问,“如今益州城的房租贵了?”
“这个,您若是宽裕些,我们也更好找房子不是?”
“那你觉着这样的房子多少房租能更好找?”
“二两为上限,您看如何?”
庄先生有些不太会讲价,白善宝立即上前道:“你把符合要求的房子都选出来我们看看吧,不论价高价低,我们自会比较。”
“哎呦,这可不容易,这么多房子呢……”
“只要府学附近的,不出这两条街,五间房左右,得有个院子。”白善宝问满宝:“还有什么补充的?”
“最好静些,我们宁愿多走些路到闹市,也不愿太过近街道。”
牙人就转了转眼珠子问,“僻静些也行?‘
满宝一看便知他是想到了合适的,便道:“马车出入得方便。”
“方便,方便,几位客官不说僻静我还想不起来呢,在那康学街还真有一栋房子正合适呢。”牙人笑道:“左右两厢并两间正房与一间大堂屋,院子也很大,月租也便宜,就一两银子,算是这附近价格最低的了。”
庄先生问道:“有何忌讳吗?”
牙人一听便有些尴尬的道:“倒是有一点儿。”
衙门对牙行是有要求的,只要顾客询问,牙人是不能够隐瞒信息的,不然一经发现,便以欺诈论处。
不仅会被革了牙人的资质,连牙行都有可能受牵连。
所以庄先生问了,牙人便笑道:“那房子隔壁是前刺史闫家的房子,自从他家被抄以后,那房子便荒废了下来,这都两年多了,总有人说听到隔壁有女人和孩子的哭声,渗得慌,连带着一墙之隔的那些房子也都不好出租了。”
满宝很好奇,“怎么你们康学街的房子这么多出租的?自己都不住吗?”
“当然有住的,不过也有许多是出租的,那栋房子往外租了有近十年了,以前那地段多好呀,不仅出入方便,僻静,隔壁还是刺史大人的住所,那一个月少于二两,房主都是不租的。”
白二郎很好奇,“是真的有鬼吗?”
“这个谁知道呢,反正住那附近的人都说听到了女人孩子的哭声。”
三人就一起看向庄先生,问道:“先生,我们要租吗?”
庄先生道:“不租,我们换个地方。”
满宝和白善宝却很有些心动,主要是,“我们还没见过鬼呢。”
庄先生:“……你们还想去见呀?”
少年人不懂何为害怕,特别是满宝,她道:“有一种说法,说世上所有的生物都可以以能量体来看待,如果这世上真的有鬼,那鬼应该也是一个能量体,可人却看不到它。这是因为它的能量特殊,还是因为它的能量薄弱到人看不见,或是强盛到我们看不见?”
“我觉得是第二种,”满宝道:“如果说人死后真的会变成鬼,那它多半也不能拿人怎么办,不然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多冤死屈死之人,岂不是很容易就可以找到仇人报仇了吗?”
白二郎道:“你前几天还说恶有恶报呢。”
“那也不是鬼报的仇,”白善宝斟酌着道:“人做了坏事必定是要受到惩罚的,这是法则,也是道德,而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所以干了坏事总会被揭露的,到时候自然会被法办,人却将至归为报应,其实不然。”
满宝连连点头,“是呀,是呀,所以我觉着我们不必害怕鬼,要是真有,能看见他们还好呢,说不定还能跟他们说说话,听到很多故事呢。”
庄先生:……
牙人:……
白二郎既好奇激动,又害怕,纠结的道:“这样不好吧,万一他们很厉害,然后害了我们呢?”
“一般害人的都是人。”白善宝眼巴巴的看着庄先生,“先生,要不我们去看一看吧,要是合适,我们就定下来。”
“是啊,是啊,我觉着那都是人吓人吓出来的,先生不也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吗?”
“我是说过,但我也说过人要敬畏鬼神,”庄先生指着他们道:“可不是让你们上赶着找鬼神的。”
第五百二十九章 决定
牙人立即道:“客官,小人却觉得小公子和小娘子们说的有道理,而且鬼神的事就是街坊间以讹传讹传出来的,可不一定是真的。”
可也不一定是假的。
庄先生瞥了一眼牙人,道:“还请再帮我们找一找其他合适的房子。”
“好吧,客官且随我来。”
他们的时间并不多,而益州城又不像罗江县城,它很大的,就算只是府学附近的两三条街,那地方也不小的。
要看这里面空着的,符合要求的宅子也很费功夫的。
他们一连看了三个都不是很满意,不是太小住不开,就是太闹,或是价格太高。
牙人领着他们要往回走,到下一条街道去看看,走到一个巷子口时忍不住停下脚步,对几人道:“客官们,你们且往里看,最里头的那一间就是我先前说的房子,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庄先生皱了皱眉,扭头去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大道,顺着那条大道向前便是府学的大门。
他再一低头,对上三个弟子亮晶晶的目光,他要拒绝的话便顿了一下。
是的,他不欲找麻烦,但太过刻意的回避,反而会给三个弟子传递不好的信息。
庄先生摇头一笑,挥手道:“行吧,既走到了这里,那我们就去看一看。”
牙人立即引他们往前走,热情的和庄先生介绍道:“先生且看,这巷子道路宽敞,马车进出都很方便的,且距离大道有一段距离,所以很僻静,却又离大道不是很远。”
“进了大道,顺着往前走就是府学了,所以这里的宅子一直不愁租的,尤其是这一户人家的。”牙人将门打开,请他们进去看。
入门便是一棵很大的梧桐树,遮住了小半个院子的阳光,很是凉爽。
院子不小,马棚,厨房,家具也都应有尽有,且还很雅致。就是本不太满意的庄先生此时都有些心动了。
牙人善于察言观色,见状立即道:“好叫先生知道,因这宅子僻静,又宽敞,既临近府学,又与闫家只一墙之隔,所以往年在此租住的都是府学的学生,很抢手的。”
庄先生问道:“那这两年是谁租住的?看这院子也不像是租不出去的。”
“已经空了有半年了,再往前则是一个客商租住的,再再往前则是一个府学的一个学生租住的。”
庄先生笑问:“他们都看见鬼了?”
“哪呀,客商听了传闻,住了三个来月后嫌晦气,就搬走了,那书生倒是说听到了哭声,可这鬼谁见过呀?”牙人道:“这附近也是有人家的,说不定他听到的哭声是从别人家里传来的呢?”
庄先生便扭头看向三个弟子,笑问,“你们都喜欢?”
白善宝和满宝狠狠地点头,白二郎则左右看了看后犹豫着没动。
大家就一起看着他。
白二郎对着手指问,“万一真有鬼呢?”
满宝:“我们去见见她?”
“行了,这宅子我们就定下了,”庄先生当机立断,对牙人道:“不过我们是短租,只租半年左右。”
“好说,好说,”牙人很高兴,“房主很好说话的,只要过三个月,他都租。”
只要能租出去超过三个月,房主答应将第一个月的房租给他做报酬,而从租客这边,他还有一笔收入。
牙人很高兴的领着他们回牙行办手续,等他们交了钱便把钥匙交给他们,笑道:“几位放心,里正那里我会去打招呼,你们只管安心住下就行。”
庄先生见他如此尽心,便行了一礼笑道:“有劳了。”
“哪里,哪里,对了,院子里没井,”牙人道:“你们若买水,巷子口南侧蹲着一个守着板车的人,叫他就行,或是你们自己去挑也好,井就在巷子出去往南一里半处。”
三个小的同时在心里叫了一声“好远”,果断的决定要买水。
庄先生也认为要买水,这种事交给大吉去做就好。
他们先回客栈那里接上周四郎和马车,这才一起回新租下来的小院。
庄先生年纪大了,奔波了一天,累得不行,于是在三个小的擦干净一张椅子后就坐着不动了。
大吉已经去买水,周四郎撸了袖子要收拾屋子,满宝等三个自然也撸起袖子帮忙。
房主似乎时不时的来收拾一下,但桌子,椅子上还是落了不少灰尘,因此床铺等所有东西都要打扫过一遍。
但他们要长住,恐怕还得去买新被子才行。
如今才三月,天气还凉着呢,肯定是要盖被子的。
五个人一起努力,等庄先生闭目养神后睁开眼睛时,天已经黑了,然后大吉从外头买了饭菜回来,屋子已经被打扫干净,甚至连新棉被都买回来了。
周四郎悄悄的和满宝道:“幸亏来前爹娘给了钱,要不然要买这么多东西,花费也太大了。”
满宝不在意道:“我有钱。”
周四郎好奇的问,“你到底有多少钱?”
“不告诉你,反正够用。”满宝想了想后道:“这次白善和白二出来游学花的也是自己的钱,家里也没给钱的。”
周四郎咋舌,“你们这么挣钱啊,不对呀,虽然你们挣的是一样的,但你的钱只有他们的一半吧?”
毕竟满宝是要交公一半的。
满宝这才惊讶起来,“是呀,我都忘了,我还上交了家里一半的,他们钱比我多啊。”
周四郎:……他转身便走。
满宝跟在他屁股后面安慰他,“四哥你别怕,哪怕只有一半,我的钱也是够的,大不了我们少花一点儿。”
“行吧,少花就少花,对了,明儿你们自己去玩儿啊,我不跟着了。”
“你去干嘛?”
“我去益州城的药铺里打听打听,这次我从家里带了一袋的女贞子和干姜,我想看看这儿的药材价格是多少。”
去年,野生的女贞子,加上家里山上成活下来的十五棵女贞子全都结果了,有陆芝在,家里炮制药材更熟练,做出来的女贞子不仅量大,质量还好。
而他们家种的老姜,和满宝他们小农庄里种的老姜,不仅把本县的市场占了,隔壁县也被他们占了,剩余的都卖给了药铺。
然而去年冬,药铺的郑掌柜压价了。
他告诉满宝,他们虽然是朋友,但也要在商言商嘛。
所以周四郎这次出门,便把这两样东西给带上了,想看看益州的价格如何。
第五百三十章 打算
一行人安顿下来,庄先生却并不急着带他们出去,而是将三人约束在住所里,一边休息,一边盯着他们读书。
大吉留家里照顾他们,周四郎则带了一部分干姜和女贞子出门去,等回来的时候,他便买了不少的米面和菜蔬。
用的是大家交在他这里的钱。
周四郎也是会记账的,就是记性比不上满宝,所以一回到住处,他放下东西就去找满宝,和她拿了笔后就把账目记下,然后道:“行了,在外头吃也太贵了,米面油盐我都买了,今儿的菜也买了,去做饭吧。”
书房里的众人一起抬头看他。
周四郎对上他们的目光,直接略过庄先生,和三个小的对视一眼后果断的移开目光,看向大吉。
俩人大眼瞪小眼,大吉躲不过,这才开口:“我不会。”
周四郎没想到,他不仅要买米买菜,还得做饭做菜,他瞪大了眼睛,半响才叹了一口气,起身道:“行吧,我去。”
满宝很担心,“四哥,你会做吗?”
“至少我做过,你做过吗?”
满宝摇头,她就会烧火,家里上有爹娘兄嫂姐姐,下有侄子侄女,哪儿用得着她?
所以她是连淘米煮饭都不会的,但她会烧火!
于是满宝放下笔道:“四哥,我帮你烧火吧。”
“行了吧,做你的学问去,反正又不是像大嫂那样炒炒煎煎的,我一个人能行。”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这句话,大家的心里都提了一下。
周四郎撸了袖子去下厨,不多会儿,厨房里便飘出了炊烟。
周四郎是会煮饭做菜的,煮饭嘛,老周家的孩子都会,除了满宝。
因为家务活儿都是大的传给小的,周四郎干的第一件家务活儿是烧火,等他火烧得好了,所有煮饭的活儿就都是他的。
等到周五郎长大一点儿,他就把这光荣的活儿交给他,然后自己洗碗扫院子喂鸡去……
一直到他们兄弟轮流了一遍,大头他们也长到六七岁后,这些活儿才算交下去。
至于煮菜嘛,偶尔他也是煮过的。
这东西,烧了水,把肉煮一煮,然后把菜蔬倒进去,放点儿油盐,熟了不就成了吗?
反正大嫂也一直是这么做的。
周四郎做了两个菜,野菜炖肉和白菜炖肉。
他将两盆菜放在桌子中间,把蒸好的米饭拿出来,招呼大家,“快来吃午食吧。”
白善宝看着中间的两道菜,有些下不去手。
满宝倒是不挑食,给大家盛了饭,拿起自己的筷子就看向先生,等着他开动。
庄先生夹了一筷子菜,大家便安静的开动起来。
周四郎的饭菜虽然不难吃,但也实在称不上好吃,所以今儿中午大家的胃口都很矜持。
用完了饭,白善宝就提议,“我们还是请一个厨娘吧。”
周四郎问:“请厨娘要多少钱?”
大家一起看向庄先生。
庄先生道:“我不知。”
大家便看向大吉。
大吉想了想道:“这里益州城,或许会贵一些,月银五百文应该可以了吧?”
周四郎算了算这个花销,立即拒绝,“那不行,请了厨娘,米面油盐等也是我们买,如此还不如出去外头吃呢。”
他掰着手指头道:“一盘带肉片的菜,最贵也不过十二文上下,一天一百文够够的了,请厨娘,还得包她的吃喝呢。”
“行吧,那以后我们就在外头吃,这附近就有不少饭馆子,叫人送上门来,或是上门买了回来就是。”庄先生也不想委屈了自己的胃。
周四郎颇为惋惜,背着人悄悄问满宝,“我做的菜真的不好吃?我觉着挺好吃的呀。”
“每个人吃自己的菜都是这种感觉,二嫂也不觉得自己做的菜多难吃。”
周四郎:“……那你说,是我做的难吃,还是二嫂做的难吃?”
满宝想了想道:“差不多吧,二嫂的差一点点。”
周四郎就松了一口气,“那就还能吃嘛,真是的,你们真是钱多了烧的。”
不过一行六人,有五人赞成,他也只能答应了。
用过午饭,大家各回各屋休息,周四郎跟着满宝去她的房间。
算上堂屋,一共是七间房,正中是堂屋,庄先生住了向南的那一间,向北的那一间则留作了书房,那里光线特别好,且还宽敞,庄先生从别的房间里搬了四张桌子进去,大家便可以一起在里面读书学习。
而剩下的东西两厢四间房,三个小的各自占了一间,周四郎则和大吉一间房。
周四郎拎着一个布袋子进满宝的房间,晃了晃后乐道:“你猜这里头是什么?”
“铜钱呗,我都听到响儿了,”满宝伸手接过,拉开袋子开,惊喜的问,“是卖药得来的?”
“不错,我带出去的女贞子和干姜都卖出去了,不过药铺不喜欢用银子结账,给的全是铜钱。”周四郎道:“我想着之后我们出门要买的也都是小东西,用的还是铜钱多些,就都收了。”
“他们收价高吗?”
“女贞子比现今郑掌柜给的高三文钱,干姜高两文钱。”周四郎道:“你别看一斤就多这么两三文前,这两样东西我们家多,尤其是去年春又栽活四十来棵女贞树,到明年秋冬,这些树也能结出女贞子来。
今年刚开春,他们又从女贞子树上截下来三十多条枝干种下,估摸着也有二十来棵能活儿……
所以他们家的女贞子只会越来越多,益州这边一斤比罗江县贵三文,那一车得能多出多少钱去?
这积少成多不就多了?
更别说这干姜了,今年他们可是说服了老爹,把小岭那边的两块地都拿出来种姜块。
实在那两块地的收成有限,他们种豆子都收获很少,但见那块土壤比较沙,拿来种姜正好。
所以那里有新姜,家里现已有的那几块姜地都可以种老姜,到时候晒干了卖给药铺,那价格可是比女贞子还高的。
周四郎将布袋里的铜钱都拿出来交给满宝,道:“把账记起来,这些钱你拿着,等回了家你再跟爹娘算账吧。”
满宝便收下了钱,论藏钱谁最在行,最安全?
那非她莫属了。
第五百三十一章 考校
满宝把钱塞进了系统里,庄先生一连闭关三天读书,直到第三天才与他们道:“我带你们去拜见一位先生,顺道打探一下府学考试的事。”
而周四郎这三天分批次的把带来的女贞子和干姜带出去,把益州城内的药铺全都逛了一遍,换回铜钱无数。
和罗江县只有一家药铺不一样,益州城内的药铺可不少,最大的有三家,济世堂只是其中的一家而已。
而下面还有好几家小药铺,周四郎这三天就背着两个小布袋问着人找到了这些药铺,然后用手上的女贞子和干姜问了一圈价格,将各家的定价记了下来。
他决定选一家价格最高,看着最好相处的药铺定下。
满宝却觉得,“反正你都想送来益州城了,那就多卖给几家呗。”
她道:“家里这么多山,女贞子会越种越多的,村里现在也好多人种姜块,要是种得多,你还能从他们手上收了老姜晒干,或是直接让他们晒干,再运到益州城来卖。”
周四郎认真的想了想,他们要是从村子里送药材过来,那肯定是用牛车拉过来的,反正都是一辆牛车,一麻袋是装,两麻袋也是装,当然是装的越多越好啦。
自家没这么多,那就只能跟村里人买了。
周四郎一合掌,笑道:“满宝,还是你聪明,那我明儿就再出去找一找,我这两天也跟那些药铺的掌柜搭上话了,明儿出去吃顿饭,再聊一聊,看看他们愿不愿意大批进货。”
满宝点头,“最好问清楚他们一月要消耗多少,若是我们能保证供量,他们给的价格是多少。”
满宝道:“四哥,你也得算清楚我们能提供多少给他们,最好能定下合约来,不怕我们送来了他们却不收,反而压价。”
周四郎就头疼,“我不会写合约呀。”
“不急,这事又不是一天就能做成的,而且我会呀,”满宝道:“到时候他们要是不写,我就帮你写。”
“好,还是满宝你聪明,全听你的。”
于是,第二天周四郎便从满宝那里领了一吊钱出门,满宝则和白善宝他们一起和庄先生一起出门。
大吉赶了一辆马车,三个小的把庄先生扶上马车,便把车窗打开,一边闻着外面飘进来的烟火气,一边问庄先生,“先生,我们去拜见的先生是谁?”
庄先生怅然,“是一位姓兰的先生,他是府学的先生,曾与为师同窗过。”
“哦”三人乖巧的应了一声,满宝问,“先生,他是不是很厉害?”
庄先生摸着胡子笑道:“是很厉害,待你们见了就知道了。”
兰先生就住在府学左近,距离他们的小院儿也不远,早两天庄先生便让大吉递过拜帖了,所以到了门下,刚敲了两下门,便有人打开了门。
仆人看见庄先生,便弯了弯腰问,“可是罗江县的庄先生?”
庄先生笑着颔首,“正是。”
仆人便弯着腰侧身,连忙道:“先生快里面请,我们老爷一早就等着了。”
庄先生带着三个弟子和大吉往里去,才进了院子,一个步履矫健的中年男子便迎面迎了出来,他看着比庄先生年轻上七八岁,看到庄先生便眼前一亮,“庄兄?”
庄先生露出笑容,哈哈大笑着招呼,“仲成,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兰成快走几步,和庄先生相视一笑,亦是开怀不已,“是多年不见,我先写信与你,你总是不回我,我还以为……”
还以为你死了呢。
俩人曾同在府学读书,期间关系很好,多年不见,自有许多的话要说,寒暄了一阵后,庄先生才让三个弟子上前拜见兰成。
兰成摸着胡子等他们拜下,笑着抬手道:“我和你们先生曾为同窗,一起学了四五年,你们可称我为一声师叔。”
三人看了一眼庄先生后才重新拜下,叫了一声“师叔”。
兰成满意的摸着胡子,这才发现站在最左边的满宝是个小娘子,他愣了一下,看向庄先生,“庄兄,这是你家孩子?”
不然谁会收一个女娃娃做弟子?
庄先生笑着摇头,介绍道:“她叫周满,是我的大弟子,她可是很聪慧的孩子。”
满宝不好意思的冲兰成笑。
兰成也只是愣了一下,然后便笑道:“你既这么说,那看来这孩子是很聪明了。对了,你说是哪个孩子要考府学?”
庄先生便点了白善宝道:“这是我的二弟子,白善,你可考校一番,看他水平如何。”
他笑道:“我多年不来府城,也不知府学现在的学生水平如何,只以当年我们入学时的水平来论,觉得这个孩子可以一试。”
兰成觉着这少年的确年轻得过分了,但他也了解自己的这位同窗,他素来稳重不过,自不会说夸大之词。
他说白善有这个能力,那多半是有的。
于是,他也不客气,直接就考校了起来。
要考府学,当然不是只读基本子集就可以了的,经史子集,甚至旁的杂书都不可少。
虽然有些书不会考得很深入,却都会有涉及,所以阅读量得多。
可要保证小小年纪能读这么多书,那不仅得家境优渥,家里有足够的藏书可读,自己也得聪慧自律才行。
他没想到白善还真都能答得上来,他不免就考得深了点儿。
庄先生就指着满宝笑道:“来,你去帮一帮你师弟,让兰先生也看看你所学。”
兰成看了庄先生一眼,笑了笑,也看向满宝。
满宝便偷眼看了一下白善宝,见他额头冒汗,有些疲惫,便知道他被人考了半个时辰,已经累得不行了,便拱手行了一礼,替他回答起来。
兰成是府学的老师,在府学里当了十多年的先生了,各种各样的学生都见过,像白善和周满这样聪慧的学生当然也是见过的。
可他们的年龄都没有他们小,而且周满还是个女娃娃。
越考校,兰成就越忍不住叹息,这怎么就是个女孩儿呢?
若是男孩儿,直接收为弟子,将来说不定能成一段佳话。
兰成满意的停下了考校,目光便不由看向白二郎。
第五百三十二章 指点
白二身子僵住了,庄先生则笑眯眯的介绍他,“这是我的三弟子,白诚。”
兰成这才发现不对,他来回看着三个孩子,迟疑道:“他们的年纪……”
虽然三人看着都很小,似乎年纪相仿,但满宝最矮,白善宝次之,最高的白二郎反而是三弟子……
庄先生听了哈哈大笑起来,乐道:“按照入门时间来排嘛,且三个孩子也是商量过了。”
兰成便不得不对满宝更加赞赏,能够在两个年纪比她大的男孩子中占据优势,以他们现在的年龄,不是打赢的,就是靠脑子。
兰成看向一旁的随从,让他去把礼物拿上来。
他收到拜帖时就知道庄先生要带三个弟子上门,因此见面礼也是准备了三份。
只是不知其中一个女娃娃而已。
不过都是学生,管他是谁呢,送的文房四宝都能用。
三人很高兴的接了礼物,兰成这才说起府学考试的事。
“这些年天下太平,除边关偶有冲突外,各地皆安居乐业,因此文风也渐盛。”兰成道:“这两年涌出来的才子不少,所以府学的考试也比往年要难些。”
毕竟上学的名额就那么多,读书的人多了,厉害的人多了,竞争自然就大了。
庄先生理解的点头。
“以你这二弟子的能耐,或许可以一争,今年考不上也没什么,明年再来试一试也可。”
庄先生便明白,他也觉得白善可以去争一争,但能不能考进去,还得看运气,显然今年参考的学生中厉害的不少。
当然,兰成不止给出这点建议,他还给白善列了一份书单,道:“近日可以多看一看这些书。”
整整有十五本。
白二郎看得咋舌。
先生们说的看书,可不是看过一遍而已,而是要记住,有可能还要背下来呢。
白善恭敬的接过书单,应下了。
满宝凑上去看了一眼,心中便有数了,“你看过三本了,那三本记住了吗?”
“没有记诵,只看过一遍而已。”
那是当课外书看的,谁会去背诵呀。
白二郎也凑上去看,他一本也没看过,甚至有些书名是听都没听过,他问,“这些书你们有带来?”
“没有,”白善宝道:“一本都没有,所以得去书铺买。”
满宝道:“也不知道益州城的书铺大不大,书多不多。”
白善宝:“总会比罗江县的大,也总比罗江县的多。”
兰成见三个小的凑在一起说悄悄话,他便微微一笑,干脆请庄先生出去走一走,顺便说话。
等三人说完悄悄话,这才发现两位先生走远了,他们只来得及看见俩人的背影。
三人下意识的往前追了两步,想起不好打扰大人们说话,这才停下了脚步。
满宝摸了摸脑袋,问道:“为什么先生和兰先生是同窗,年纪却差了这么多?”
“不知道,”白二郎转了转眼珠子道:“会不会是先生没那么聪慧?”
白善宝摇头,“先生读书晚吧?”
三人在这里猜测,一起走的庄先生和兰成说的也是以前的事,“自当年绵州一别,我们已有十多年不见了吧?”
“是啊,十二三年了。”
“两年前黄先生也仙去了,在去前先生还提起你来。”
庄先生一顿,面上有些伤心,“黄先生故去了?”
“是,”兰成顿了顿后道:“先生说他对不起你良多。”
庄先生沉默了一下,摇头道:“我从未怪过先生。”
兰成便叹了一口气,“清明将至,你可要与我去拜祭一番?”
“应该的,到时你约我。”
“好,”兰成也不想继续这么伤感的话题,转开话题道:“你那三个弟子,白善若去府学读书,另外两个怎么办?”
“他们随我一起读书,”庄先生笑道:“府学自然好,但有些东西府学的先生也不好教,所以白善若能考上,我会留在此处,他课余时候我会教他,其余时候则带另外两个弟子。”
刚才兰先生也是考校过白诚的,白诚的学识的确远比不上白善和周满,但基础也很扎实,这样的学识,再学上三四年,便可以试着考一考府学了。
兰成也是上过府学的,以前他上学的时候,家里也照旧供着一位先生,除了教家里其他子弟读书外,还会教他一些府学里不会教的东西。
就相当于是他们家幕僚一样的存在。
他知道,现在同窗做的就是这样的一份活儿,不过,“那小娘子,就这么跟着你没问题吗?”
庄先生笑道:“她兄长跟着我们一起来了。”
兰成这才笑开,沉吟道:“倒没听说过罗江县有一周家。”
“周家并不是大户,只是一普通农户而已。”
兰成不信,“农户之家,也能送小娘子出来读书了吗?”
庄先生并不多解释,只是道:“其母睿智,其家和睦。”
兰成不在意的笑了笑,道:“我有个孙女,只是略比他们小几岁,你这女弟子若是闲暇,不如送来与我的孙女一起玩儿。”
庄先生就摇头失笑道:“那估计有的等了,她可忙得很呢。”
兰成不信,直到他去他们那小院做过几次客后才知道,这小姑娘是真的忙啊。
他们当天在兰家吃了午食,下午便一起去找书铺。
庄先生也想去逛一逛书铺,他曾在益州生活过好多年,对这城里的老书铺最了解不过,至于这些年开的新书铺,那就不明白了。
不过他们在这里的时间长,并不着急。
庄先生领着他们去记忆中的一个大书铺,然后丢下他们三个就自己去找书看了。
这是一间上下两层的书铺,一排排的书架排列得特别整齐,靠着墙壁的那几排甚至还都是竹简。
满宝看得惊叹不已,就奔着竹简而去,拿了一卷下来看,问道:“这是古籍吗?”
庄先生正好走过,看了一眼道:“造的,为的就是蒙你们这样的孩子,你们现在没必要看竹简,还是先看纸质的书吧。”
然后飘走了。
话是这样说,三人还是对这竹简爱不释手,因为白善宝他们发现,这上面的内容他们的确没在其他书上看过。
而白二郎却是想,一卷竹简刻的字并不多,看一卷竹简可比看一本书快多了,主要是,他们都是一本,听着好听呀。
第五百三十三章 惊喜
庄先生主要找的是这些年出的文集,对这一墙壁的竹简一点儿兴趣也没有。
三个孩子却站在竹简那里不动了,各自翻找着自己喜欢的书籍。
但能够用竹简留下来的书籍,或是他们再用竹简造出来的书,其内容都不会很逗趣。
于是白二郎找了老半天,只找出两卷,他抱着竹简道:“我想好了,这几月我只要读下这两册书就好了。”
白善宝和满宝都鄙视的看了他一眼。
满宝向左找去,白善宝便向右找去。
白善宝选出了好几册竹简,便有伙计送了一个篮子给他装竹简。
满宝蹲在角落里老半天没动,白善宝便提着篮子走上去问,“你看什么呢?”
满宝连忙冲他招手,给他看自己手里的竹简,道:“你看,《水经注》。”
白善宝立即蹲下去,也拿过来看,看了半天后问,“并无书名,你怎么知道是《水经注》?”
“《隋书》上不是写了《水经注》的目录?可惜你家里收藏的《隋书》也不全,我们看到的是残卷,这册竹简上写的是江水,我觉着就是《水经注》。”
白善宝兴奋起来,压低了声音道:“我们再找找。”
满宝点头,俩人就着这个位置开始发散走去,不一会儿满宝就又挑出两卷竹简来,微微兴奋的道:“这两卷皆是渭水。”
白善宝也找出了两卷,“这是江水。”
庄先生选好了书,本想招呼三个小的一起回去,却见满宝两个正全神贯注的在翻找竹简,而一旁的篮子里已经装了不少竹简。
他顿了顿后摇头失笑,算了,反正都是书,他们也不缺钱,想买便买吧。
于是他也不急着回去了,找了一本书,背着手便找了个位置坐下,一边看书一边等他们。
白二郎就坐在他对面,正捧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
庄先生扫了一眼,见是奇闻录,不是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本便不管了。
伙计将他们选好的书放在篮子里,然后将篮子放在他们的脚边,等他们要走时,拎着篮子就可以去结账。
满宝和白善宝一直待到书铺快要打烊,外面的天都快黑了才揉着自己的小腰,把找出来的所有竹简都放进篮子里。
因为太多,一个篮子还装不下。
伙计特别高兴的又送来了一个大篮子,想着两位小客官年纪都小,还贴心的把篮子给拎到了柜台那里。
毕竟一册竹简可不轻,一篮子竹简更重。
庄先生收了书,抬头就看到这两篮子的竹简,忍不住沉默了起来。
他是猜到这俩孩子会买,却没想到他们会买这么多啊。
庄先生轻咳一声,问道:“满宝,善宝,你们不再多考虑考虑?”
白二郎也从沉迷的书中抬起头来,看到他们俩选的竹简,惊叫一声,“你们疯了?”
白善宝瞥了他一眼,看到他手里的书,问道:“你要买吗?”
白二郎心虚起来,偷眼看向庄先生。
庄先生只看了他一眼便移开目光,白二郎就冲白善宝做了一个口型:“买!”
伙计生怕他们不买了,连忙道:“小公子,小娘子,小的送你们去结账?”
白善宝便点头,“先生先请吧。”
满宝就去提庄先生的书篮。
庄先生看了一眼他们的书篮,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等他结算好了自己的书,这才想起来,“善宝,你今儿来书铺不是来买书单上的书吗?那些书呢?”
白善宝张大了嘴巴……
满宝瞪圆了眼睛……
白二郎愣了一下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掌柜一听也明白了,立即乐道:“小公子要买什么书?不如把书单给我,小老儿给您去捡。”
白善宝便将书单给他,最后他买的书最多,花的钱也最多。
《水经注》被单独拿了出来,由满宝付钱,最后他们两个平摊这部分钱。
掌柜的翻了一下,每一册竹简的最后都有序号,而序号就代表着价钱。
认真说来,一卷竹简的价格并不比纸质的书籍高,虽然刻印竹简麻烦,但一卷竹简上的字并不多。
且当下,除了少部分人外,绝大多数读书人还是更喜欢纸质的书籍。
也就白善宝这些初出茅庐的小孩儿觉得拿着一卷竹简看很帅气,其实大部分竹简,如今都有手抄本,只不过那部分手抄本不会出现在他们书铺而已。
因为认真说来,一卷竹简的价格的确比一本书低,但十卷竹简的价格一定比一本书高很多。
而十卷竹简也未必能写完一本书,所以卖竹简还是很划算的,书铺那一面的竹简就是为这些少年人准备的。
掌柜笑眯眯的给他们算了账,一点儿也不介意他们耽搁了他关门的时间,这么豪气的顾客,每天都来一波才好呢。
掌柜特别大方的将装书的书篮送他们了,大吉将三个大书篮放到车上,车上就坐不来这么多人了。
满宝左右看看,见夕阳已西下,两边的摊子除了卖吃食的外都收了,而两边的铺子也差不多,除了饭馆、酒楼一类的店铺外,其余的也都要关门了。
满宝便道:“我们走回去吧,顺便把饭菜买回去。”
白善宝和白二郎立即点头,“好啊,好啊。”
大吉断然拒绝,“不行。”
他怎么可能放心三个小的自己往回走?
庄先生也掀开帘子道:“不要胡闹,先回家去。”
满宝:“先生,您都在书铺里坐了半下午了,应该多走走散散心的,要不我们一起走回去吧。”
白善宝觉得有道理,连连赞同,“在书铺里那么久,腰都酸了,先生下来走走吧,让大吉自己赶着马车走。”
大吉:……
庄先生:……
白二郎直接爬上马车要扶庄先生下车。
他无奈的看着三个弟子,看了眼外面既熟悉又陌生的街道,庄先生心中忽起一股怅然,便扶了白二郎的手走下车去。
他看了眼前面长长地街道,颔首道:“行吧,我们就走回去吧。”
大吉一脸无奈的看着他们,益州城又不是罗江县,这里街道宽敞,但车也多,他牵着马拉着车在街上可不能慢悠悠的走着,在这儿甚至都找不到寄存的地方。
第五百三十四章 被吓
大吉牵着马车走在前头,但落在后面的一大三小却不动了,他们正一起抬头看着左侧的那栋酒楼。
满宝忍不住吸了吸鼻子,眼睛亮晶晶的:“可真香啊。”
白善宝点着大门上的匾额道:“甘香楼!”
白二郎道:“我们上次来没去过,先生你去过吗?”
“去过,”庄先生收回了目光,道:“不过太贵,我们换一家。”
三小人同时摸了摸自己的钱袋,庄先生也看了一眼他们的钱袋,道:“省着点吧,我们还要在州城好几个月呢。”
说罢领头走了,三个小的依依不舍的又看了一眼甘香楼,这才连忙追上去,“先生,那你说我们去吃什么?”
甘香楼的二楼一扇窗户打开,李二郎看着四人走远,这才收回了目光。
一旁的随从躬身笑道:“没想到又碰到他们了,老爷要不要去看看?”
李二郎摇头笑道:“不急,我们才到益州城,这两天先在城内逛一逛。”
庄先生带他们左转右转,找到了一家羊汤馆,庄先生道:“来一篮子馕饼,再来两碗羊杂汤,三碗羊肉汤。”
大吉头疼的停好马车,才进门,伙计就把东西送上来了。
说是汤,但碗里有一大半是肉或羊杂,还放了些萝卜调味。
每一碗都有满宝他们脑袋那么大,简直就是一小盆。四人一起动手,将羊肉拨过来一点儿,再把羊杂给过去一点儿,大部分都堆在了大吉的碗里。
满宝道:“等我再大一点儿,我也能吃那么多了。”
白善宝:“那你得胖成什么样儿?”
“大吉也吃那么多,他就没胖。”满宝也有自信自己吃这么多不会胖。
庄先生轻咳一声,道:“食不言。”
三人立即老实的低头吃饭,大吉喜欢咬一口饼,吃一块肉,满宝三个小的却是喜欢将馕饼撕下一块来丢到碗里,等它吸了汤汁才吃下。
这家的羊汤很美味,馕饼也做得很劲道,满宝吃得心满意足,想到还待在家里的四哥,贴心的又叫了一份。
想着他要是没吃,他们还可以拿来当宵夜。
白二郎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和满宝道:“我觉得你四哥肯定吃饭了。”
白善宝则道:“多叫一份吧,万一他没吃呢,而且看大吉,他们胃口都好大,多叫一份,他们吃不完我们当宵夜。”
庄先生说他们,“才吃饱晚食就想着宵夜了,夜晚不要积食。”
“先生,我们晚上想点灯看书。”
“不必如此,”庄先生道:“离府学考试还有二十五天呢。”
“不是,我们今天在书铺里找到了十二卷的《水经注》,”白善宝道:“我和满宝想将他们理出来。”
庄先生忍不住坐直了身体,惊问,“《水经注》?”
“是啊。”
庄先生立即起身,“走走走,我们回去看看,你们确定是《水经注》吗?”
还没吃完的大吉只能加快了速度,将碗里的汤都喝光,这才去追他们。
这下庄先生也不管车里还有没有位置了,让三个小的就是蹲在车辕上也得上车。
大家回到小院儿,院门才打开,坐在一片黑暗中的周四郎就抬起头来,委屈巴巴的看着他们。
一时不察撞在他身上的白善宝吓了一跳,惊叫的蹦起来,然后把白二郎给吓得“啊”的一声瘫坐在地上。
扶着先生的满宝立即冲上来,“怎么了,怎么了?”
周四郎在阴影中抱着被撞到的腿委屈的喊道:“我还没叫呢,你们叫啥?”
满宝冲上来,看看自家四哥,再看看蹦得远远的白善宝和坐在地上发抖的白二郎,问道:“四哥,你怎么不点灯啊?”
“灯油那么贵,我一个人在家又没事做,点什么灯?”周四郎委屈得不行,“你们都干嘛去了,不是说只去半日吗,我下响回来的时候你们都没回来,我把里外都打扫一遍了你们也没回来,我还出去找了一圈,结果连个人影子都没见着,我还以为你们不见了呢。”
“我们去书铺了,”满宝有些不好意思,“四哥,你吃晚食了吗?”
“没有,你们人都不见了,我哪还有空吃晚食?”
白善宝抚了抚胸口,上前为自己找回面子,“我们给你买了晚食回来了,其实我刚才是踢到了东西才吓一跳的……”
“好了,你们快把灯点起来,”庄先生已经从车上将一个书篮拎下来了,挥了挥手道:“满宝,领着你两个师弟来书房见我。”
周四郎揉了揉腿,先去点灯,大吉则帮着庄先生把余下的两个重书篮给拎到了书房。
就着灯光,周四郎见白二郎脸上还有些发白,就忧心的问:“吓着了?”
白二郎硬着头皮道:“我,我才没有呢,我是被白善撞到地上的。”
白善宝不承认,“我才没撞到你呢,我明明是蹦到另一边去的。”
周四郎就摸了摸他的手,沉吟道:“不行,你还小呢,可不能吓着,你等着,我去给你叫魂,你们不是给买了晚食回来吗?饭呢?”
满宝:“没有饭,只有馕饼。”
周四郎就道:“馕饼也行,将就将就。”
于是周四郎把食盒里的馕饼和汤拿出来,各拿了一个小碗盛了一些,然后在五人的注视下走到门口拜了拜,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三炷香来,插到地上后就念念有词,“白诚回来了,白诚乖乖的回来了……”
这种事白二郎并不是第一次见,村里孩子要是生病或是啼哭不止,大人们经常这么干,他围观过好几次的。
但他本人还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
因为他要是受了惊吓,他祖母,他爹,他娘第一时间就是灌他一碗苦苦的宁神汤。
所以周四郎走到他跟前,大声的叫了他一声“白诚”后,他便愣愣的看着他。
周四郎更忧心了,“这孩子不会被吓傻了吧?白诚!”
白二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在这儿呢,别喊了,你才被吓傻了呢。”
周四郎见状,心满意足的一笑,“行了,魂被叫回来就没事了,我吃饭去了啊。”
白善宝和白二郎表示很怀疑,“这就可以了?”
见识过许多次,甚至自己也被叫过很多次的满宝一脸严肃的点头,“不错,这就可以了。”
白善宝表示很怀疑,“这有用吗?”
满宝以切身的经验道:“有时候有用,有时候没用。”
庄先生抚了抚额,敲了敲书桌道:“行了,我们不言鬼神,赶紧过来。”
第五百三十五章 水经注
庄先生将装着自己和白二书的那个书篮放到一边,把满宝他们装得满满的两个大书篮拖过来。
先将纸质的书放在一旁,这才打开竹简看,“哪一册是《水经注》?”
满宝立即和白善宝上前帮忙查看,虽然竹简从外头看着都差不多,但其实每一卷的竹简数量都不一定相同,所以有薄厚之分,灵敏一点儿的还能摸出不同的感觉来。
主要的是,这些竹简都是他们找出来的,俩人对其是有印象的。
他们打开竹简,只打开看了一眼第一条的内容便能分出是不是《水经注》,将其交给庄先生。
庄先生便捧了竹简坐到灯下认真的看起来。
白二郎被周四郎那么闹了一通,自然不害怕了,他蹲到俩人身边,探头问道:“什么是《水经注》?”
“是郦善长给《水经》做的注解,”满宝道:“《隋书》上说,天下山川河流尽在《水经注》中,好厉害的。”
庄先生抽空回了一句,“瞎说,《隋书》中何时有那么一句话了?”
白善宝不好意思的解释道:“先生,那句话是我父亲做的评语,只可惜我家的《隋书》也是残卷,并不齐全,父亲只在《水经注》的介绍那里留了一句评语。”
庄先生的视线便从竹简上挪开,他摸了摸胡子,沉吟道:“你父亲这话倒也没错。”
白二郎摸了摸脑袋问,“那又怎么样?”
满宝就看着他道:“你知道这本书是怎么写成的吗?”
“不就是《水经》的注解吗?照着《水经》做注释便是。”
要不是手中拿的是竹简,庄先生都想给他脑袋来一下了,他也懒得去教训三弟子,直接对满宝道:“告诉你三师弟,这《水经注》厉害在何处?”
满宝便像得了圣旨一样骄傲,“你以为这《水经注》是乱写的?郦善长为了写这注解,不仅照着《水经》中写的地方走过一遍,实地看过,还查阅书籍无数,这才写下了这本书。”
白善宝补充道:“我看许多书中都有提到《水经注》,说它不仅记下了各河流的发源与流向,还有流域各地的自然地理及民俗经济,甚至连山川之中的火山、汤泉、水利工程等都记入其中。”
“虽是给《水经》做注,却拓宽了许多河流旁支,《水经》只是它的二十之一而已。”白善宝道:“我家就有《水经》,但我父亲有评语,说其中许多水流名称皆已改变,甚至因为年岁久远,连流向都改了的都有,唯有《水经注》还详尽些,可惜我家没有。”
白二郎:“那就买呗。”
满宝:“我们去书铺找过了,掌柜说没有,他还帮我们跟书局问了问,书局都说他们从没刻印过这本书,所以买都没处买去。”
庄先生确认了手里的这卷就是《水经注》中的一卷,将其放到一边后拿起满宝他们递上来的另一卷继续看,抽空回道:“《水经注》是朝廷藏书,除了宫廷之中,或许国子监还有可能找到全本,另外就是一些世家大族可能会有收藏了,在外头是买不到的。”
所以几个孩子说他们找到了《水经注》,他才既惊喜,又怀疑不已。
庄先生就着油灯将这些竹简都翻过,确认了他们挑选出来的十二卷全是《水经注》后,就摸着它们许久不语。
满宝蹲在地上许久,腿有些发麻,干脆就坐到了地上,见先生久久不说话,就用手掌撑地往前爬了两步,叫道:“先生?”
庄先生回神,眨了眨微红的眼眶,用袖子遮面,道:“是《水经注》,可惜只有十二卷,也是残卷。”
满宝:“明天我们再去书铺看看,说不定能找到剩下的呢?”
庄先生想了一下,点头道:“不错,明天为师跟你们一块儿去。”
周四郎在门外敲了一下门,一进门看到三个小的坐在地上就嫌弃的皱眉,“赶紧去洗漱了,你们以后可不许坐在地上了,不然你们的衣裳就自己洗。”
庄先生这才想起来一样,点头道:“四郎啊,以后你别帮他们洗衣服了,让他们自己去洗。”
三人一起瞪大眼睛,庄先生解释道:“善宝,二郎,以后你们要是进府学或是进国子监,是不能带下人进学院的,所以衣服什么的,要学会自己洗。”
满宝立即举手,高兴道:“先生,我不用去上府学,也不用去上国子监。”
庄先生就抄起桌上的书,卷起来敲了一下她脑袋,“你是姑娘家,也该学些洗刷之事,明天跟你两个师弟一起去洗衣裳。”
庄先生轻咳一声道:“为师的衣服也交给你们了。”
三人的目光立即斗在了一起,庄先生不意参与他们的争斗,挥了挥手道:“行了,出去吧,为师再看一看书。”
三人就一起出去,周四郎已经回厨房去了,一锅热水不够用,他得再烧一锅的。
三个小的站在院子里商量,满宝道:“我是大师姐!”
白二郎道:“我是三师弟!”
白善宝左右看了看后道:“但是你年纪最大。”
“行了,”满宝举手道:“我们也别吵了,轮流着来,我先洗,然后轮到善宝,再轮到二郎,就照排行来好了。”
白善宝想了想,觉着不管是顺着年纪来,还是顺着辈分来,他都是排行老二,于是没意见。
白二郎见满宝愿意退后一步,自然也不会再有意见,于是大家就这么商量妥当了。
“那洗漱也照着这个顺序来,”满宝道:“我最大,我先来。”
白善宝&白二郎:……
明明昨天她意见轮过了,今天该轮到我(白善)的。
但俩人见她已经跑进厨房要热水,便只能叹息一声,认输了。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他们这一整个巷子都是安静的,大家似乎都已经睡觉了。
所以他们洗漱的动作也下意识的放轻了一点儿,院子里除了偶尔的说话声和走动声,以及打水,烧火的声音外,便格外的静谧。
已经洗好的满宝和白善宝穿戴整齐的搬了张小凳子坐在院子里看月亮,今天有大半天是在动脑,这会儿他们就不太想学习的事了。
第五百三十六章 哭声(给书友“最凉凉不过人心”的生日加更)
满宝懒洋洋的坐着,决定今天晚上旷掉莫老师的课,不去上医学课了。
月亮不是很圆,只有半个月牙,所以照下来的月光并不明亮,偶尔还有乌云飘过,将那半个月牙遮住,然后天地间瞬间黑暗起来。
一阵若有若无的哭声就在这时从院墙外飘了进来……
满宝迟钝的脑子被动的接收了这股不同于现在生活气息的声音,眨了眨眼,下意识的看向一旁白善宝。
白善宝也正扭头看着她,俩人一对视,便知道这不是自己在幻听。
本来还哗哗作响的盥洗室瞬间也没了声音,满宝忧心的站起来,正要去看一看正在里面洗澡的白二郎,里面就突然传来惊恐的“啊啊”声。
大吉也从屋里出来了,三人一起朝盥洗室跑去,还没跑到,盥洗室的门就啪的一下打开,白二郎披头散发,胡乱穿着中衣中库就往外跑,一看到跑来的三人立即就往大吉身上扑,哇哇的叫道:“有鬼,有鬼,真的有鬼啊。”
正在厨房里专心烧火热水的周四郎立即跑出来,拿着烧火棍问:“哪儿呢,哪儿呢,鬼在哪儿呢?”
见白二郎吓得扒拉在大吉身上,他就忧心的道:“遭了,刚才不会是把二公子给吓傻了吧?”
“你你你,我我我才没那么胆小呢,我都知道你不是鬼了,我怎么还会被吓到,我说的是这会儿,”白二郎叫道:“你听,你听,这是什么声音?”
说完,他屏息不说话。
他一安静下来,院墙外的哭声便清晰了起来,虽然断断续续的,但他们还是听到了她哭的是:“我冤枉啊~~我死得好冤啊……”
大吉蹙起了眉头,剩下的四个则是一起瞪大了眼睛,都不可置信的对视起来。
满宝惊讶中带着兴奋,“真的有鬼啊?”
周四郎则是惊恐中带着颤抖,“还还还真的有鬼呀?”
白二郎直接把脑袋给抱住了,瑟瑟发抖的不说话。
白善宝也很兴奋,摩拳擦掌的看着院墙道:“这要不是有人装神弄鬼,那就是真的有鬼!”
满宝立即道:“肯定是真的有鬼,我们初来乍到,又没得罪人,为什么会有人装神弄鬼吓我们?”
白二郎直接呜呜呜的哭出声来,但就是哭也是小小声的。
大吉想要出去看一看,但白二郎紧紧地抱住他,将脑袋埋进他的怀里,死也不放手。
整个小院儿里,武力值最高的就是大吉了,他打死不放手。
白善宝和满宝却是兴奋中夹着一点儿害怕,但更多的是兴趣,于是对视一眼后蹑手蹑脚的往院墙那里去。
大吉看了无奈,这三个熊孩子真是,胆小的太小,胆子大的这也太大了。
周四郎看了幺妹一眼,也有些好奇,但他看了一眼手中的烧火棍,果断的跑回厨房里摸了一把菜刀带上。
外面的哭声虽然断断续续,却是一直响着的,三人小心翼翼地走到了院墙边,这才发现院墙好像有点儿高,而他们有点儿矮。
他们抬头看了一眼院墙,果断的转身往门口去,悄咪咪的打开了院门,但木门却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俩人探头往外一看,就见巷尾闫家的墙根底下闪着火光,而那里什么都没有,哭声也消失了。
大吉拎着白二郎走过来,白二郎探头也偷看了一眼,正好一阵微风吹过,将地上那轻飘飘的火焰卷到了半空中,而春天的风带着寒气,吹拂到白二郎的后背时,才穿了中衣的他就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寒意,他忍不住“啊”的一声大叫起来。
“鬼啊”
声音响彻整条巷子,附近几家住着人的宅院立即点亮了灯,有噼里啪啦掉盆或撞倒东西的声音响起。
周四郎本来打头阵站在满宝身边的,被这一声吓得差点扑倒在地。
白善宝转头冲白二郎吼了一声,“别哭了,鬼根本不在这儿。”
白二郎哭得不轻,叫道:“你怎么知道不在?你又看不见鬼。”
“我们都看不见鬼,有什么害怕的?”白善宝道:“反正我们碰不着他们,他们也碰不着我们。”
满宝已经蹬蹬的跑过去看烧火的地方,只是东西都烧干净了,空中飘着一些火星,满宝也不怕,伸手就拍下一朵火来,直接把它拍灭,将没烧完的东西拿起来看,“是纸钱。”
满宝好奇的问科科,“科科,是不是真的有鬼,她现在在这里吗?”
科科:“宿主,我没有检测到其他能量体,更远一点儿的地方,比如您背后的宅子里,里面有人。”
满宝转身看了一眼,不在意的道:“这是人家的家里,当然有人了。鬼不在巷子里了,会不会是在天上?你往天上看一看。”
“宿主,以你为中心点向上的百米内也没有特殊的生命体,蚊虫一类的东西倒是有不少。”
满宝有些失望,看来这女鬼是真的很厉害呀,竟然连科科都找不到她,不过……
满宝摩拳擦掌,凑到白善宝耳边道:“记下这个时辰。”
白善宝明白,拉着满宝就跑回去,将这个时间记了下来,俩人对视一眼,嘿嘿一笑,决定明天要再去看一看。
一直认真看书,根本没听到哭声的庄先生倒是听到了白二郎的惨叫声,此时正站在院子里,见他们从外面回来,就问道:“怎么了?”
白二郎哭得眼泪鼻涕的流,“先生,真的有鬼啊。”
大吉代为解说,“我们才听到了一阵哭声,便出去看了一下,发现巷尾有人在烧纸钱,却没看到人。”
“不是人,是鬼。”白二郎强调到。
庄先生并不相信,背着手道:“有人闹鬼还差不多,行了,满宝,你那儿有没有宁神的草药?给他熬一碗来喝。”
“没有。”
庄先生想了想,觉着他哭得有些惨,也怕他被吓到,便对满宝和白善宝道:“你们开解开解你们师弟,不行再来找为师。”
满宝和白善宝应下,将白二郎从大吉身上扒拉下来,一起拉进房间里说心里话。
第五百三十七章 麻衣(给众筹盟主的众书友加更三)
满宝将自己的小手绢递给他,白二郎接过,擦着眼泪道:“我一开始就觉着这房子不好,结果你们非要租,现在好了吧,真的有鬼。”
“不怕,不怕,你没听到吗,她在喊冤枉,说明她生前是个好人,好人变成的鬼有什么好害怕的?”满宝道:“也不知道她有什么冤屈。”
白善宝:“明天我们去问问她。”
满宝连连点头,还问白二郎,“你要一起吗?”
白二郎抹着眼泪看他们,“你们都不怕吗?”
“有一点点,但你不好奇吗?”满宝道:“这是鬼耶,我想问一下她,人死以后鬼是什么样的,是不是成了鬼想去哪儿玩就去哪儿玩儿,世间的鬼多不多,是不是每一个人死后都可以成为鬼。”
白二郎惊呆了,问道:“你问那么详细干嘛?”
“人都有一死,只有充分了解了才能早点儿做准备嘛。”
白二郎:“……我们要做什么准备?”
“那可就多了,你没发现吗?”满宝道:“每年过年,清明,中元我们都要祭祀祖宗,得等祖宗们吃过了我们才能吃。”
白二郎一头雾水:“所以?”
白善宝就拍了他一下,恨铁不成钢的道:“所以鬼也不是什么都能做的,如果真有鬼,那也是吃家里给的供奉,不然鬼什么都能做,那岂不是随便可以进家门或进店铺吃东西?”
白二郎愣住。
“所以鬼什么的,有什么好害怕的?”满宝道:“如果鬼可以随意害人,那这世上早就鬼比人多了。”
白二郎琢磨了许久才明白他们两个的意思。
不得不说,这会子他心里安宁了些许,但还是怕怕的,“那你们说,那真是鬼吗?”
满宝有些忐忑,也有些害怕,但还是道:“我从没见过鬼,我想看看。”
反正应该不会有她的科科厉害。
白善宝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亦想看看这只鬼。
“我见过,”白二郎说这句话时压低了声音,小声道:“我在我家的时候,半夜醒来,好像就有一个鬼站在我的床头不动,我好害怕的。”
从来都是一觉到大天亮的满宝,以及习惯点着灯睡觉的白善宝都不能感同身受。
白二郎见他们静静地看着他,一脸不相信的模样,他就忍不住叫道:“我说的是真的!”
“好多人都这么说的,”家中哥哥侄子侄女众多的满宝很有经验的道:“但我哥哥们说了,那就是树枝映在墙壁上,或是衣服勾勒出来的,你睡迷糊了,自个吓自个。”
白善宝:“反正有鬼没鬼,明天晚上就知道了。”
白二郎问:“你们要这么抓鬼?”
满宝嘿嘿一笑,道:“这个简单,只要明天她还哭,我们就能抓到她,明天她不哭,后天,大后天也总会哭的。”
白善宝道:“好在她出现的时间不晚,我们不必费太多的时间等她。”
满宝却想到了莫老师的课程,忧愁的叹了一口气,希望明天就可以抓住女鬼吧,不然她得旷多少天的课去呀?
虽然教学室里的课是随点随学,但她哪天学,哪天不学,莫老师可是看得到记录的。
已经习惯了每天都去看一下课程进度,并给某个学生布置作业的莫老师今天一上线就收到一封请假的邮件。
满宝并不知道捉鬼需要多长的时间,所以写的是归期不定。
莫老师看着那请假条,忍不住摸了摸下巴,一个小屁孩儿能有什么事做,竟然归期不定。
不过看了眼信中写的“家中有急事”,莫老师还是关掉了邮件,转身去做别的事去了。
满宝他们却在商量过后睡觉去了,白二郎不敢一个人睡,于是晚上赖在了白善宝的房里,要跟他一起睡。
庄先生占了他们的水经注,特别任性的将书单上的书交给白善宝,让他自己先选了一本来读,等读过了他再给他讲一遍,有不解之处也可以问他。
白善宝应下,将书分给满宝一本,然后就溜到院子里去读书,等到了巳时,他们可以休息的时候,三人便和庄先生说了一声出门去了。
大吉跟着他们一起出去。
白二郎问道:“我们去干嘛?”
白善宝:“去买白麻衣。”
白二郎不解的问道:“买那个干什么?”
“装鬼呀。”满宝理所应当的道:“我们要去抓鬼,那就得先让鬼放松警惕,所以最好的是装鬼。”
白善宝:“你说鬼一般是什么样子的?”
“穿白衣的,长发飘飘,会飞!”白二郎一口气说出了三个特点。
满宝和白善宝便点头道:“所以我们要去买麻衣。”
走在后面的大吉欲言又止,但见三人已经找到了地方,纷纷抬步进店去了,他想了想,便没再开口。
买了麻衣回去的三人耐心的等到天黑,纷纷换上衣服出门去,今晚的月亮同样是半个大,只不过看着比昨天晚上的稍大一点点。
但是月亮周围依旧有乌云飘着,时不时的遮挡一下,满宝看着非常的满意。
三人将头发披散下来,十二三岁的小童,头发也留了好几年了,总有及腰长,一散下来,大半张脸都遮住了。
三人嘻嘻哈哈的走到了门口,探头往外看了一眼,没发现有人后便小心翼翼地溜到了巷子里。
周四郎很支持他们的行动,虽然他没胆子去干这种事,但为了表示他的支持,今儿他花了钱买了不少的木柴,全都放在了巷尾靠近自家院墙的地方。
还特意往外放了一点儿,让他们可以躲在里面。
然后他将家里唯一的武器菜刀,递给了满宝。
满宝转手把菜刀送给了大吉,自己却悄悄地拿了那个电击棒。
周四郎找了一把梯子,悄咪咪的靠在墙壁上,和四人道:“你们在外面,我在里面帮你们。”
众人:……
满宝嫌弃的道:“四哥,你还是在家里保护先生吧,我们自己去。”
白二郎现在都不是那么害怕了,主要是人多,更主要的是大吉就站在他们身后。
趁着夕阳刚全部落下,天色才暗,三人表偷偷溜出门,钻进了周四郎给他们留的空间里。
三人一起蹲在木柴后面,透过缝隙更好能看到半条巷子的情况,都是传说中闹鬼的地方。
大吉并没有进去,而是靠墙站在黑暗中,他一身黑色的衣服,一言不发的站在阴影中,就是满宝他们明知道他在那儿,有时候也找不着他。
三人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我们好像穿错衣服了,不应该穿麻衣,应该穿黑衣才对呀。”
第五百三十八章 人吓人
白善宝蠢蠢欲动,“现在回去换衣服还来得及吗?”
满宝问:“你有黑色的衣服?”
白善宝的肩膀就垮下来,“没有。”
白二郎和满宝自然也没有,都是少年人,谁会给他们穿那么深色的衣服?
三人面面相觑,一起扭头,透过木柴的缝隙看着躲在阴影里一动不动的大吉。
大吉不理他们。
三人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说话,大吉耳朵一动,伸手轻轻地敲了一下柴垛,躲在里头的三人立时不说话了,纷纷凑到前面,透过缝隙紧张的看着前面。
一阵的声音后,一道白色的身影出现在巷子里,因为月色昏暗,它是怎么出现的,他们根本不知道。
还是巷子里隐约出现了一抹白,他们这才发现鬼出现了。
三人瞪圆了眼睛想看清楚,但巷子里光线昏暗,除了那抹白色的衣服,他们什么都没看出来。
不一会儿,三人便见它点了火,烧起了纸钱,幽怨的哭声也从它那里传过来……
白二郎看得瑟瑟发抖,满宝却很有些疑惑,压低了声音问:“鬼可以自己给自己烧纸钱吗?”
白善宝:“而且它好像也有影子。”
白二郎便不那么害怕了。
三人凑在柴垛前小小声的讨论,并没有惊动那个蹲在地上专心哭泣和烧纸的女鬼。
但满宝觉得不能就这样看着,于是她小心的爬出来,打算去和女鬼谈一谈。
白善宝推了一把不动弹的白二郎,他便瑟瑟发抖的跟上。
三人钻了出来,一起手拉着手,互相鼓劲儿的走上去,也蹲了下来……
满宝小心翼翼地探头往前看了一眼,没看到女鬼的脸,见它还侧对着他们低头找纸钱,便忍不住小声问道:“你的纸钱哪来的?”
女鬼身子一僵,僵硬着抬起头来,就见他身侧不知何时蹲了三个小鬼,披头散发,一身麻衣的齐齐看着他。
他拿着纸钱的手颤抖起来,抖着嘴唇看他们,脸上一点儿血色也没有。
满宝三个对上他的眼睛,齐齐的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后才发现不对劲。
白善宝一脸怀疑的看着他,“男鬼?”
“鬼啊”
地上蹲着的“鬼”总算是反应过来,尖叫起来,发出凄厉的声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手脚发软的往后挪了半步,抖着手指道:“别,别别过来……”
这会儿满宝也听出来了,这根本不是女鬼,而是一个男人在扮女鬼,她气了,跳起来就一脚踩住他的裙子,板着小脸道:“你是坏人!”
“不不不,我不是坏人,我不是,”鬼痛哭流涕,“我不认识你们啊,你们的死跟我没关系啊……”
白二郎这会子也不害怕了,他跳起来当胸踢了他一脚,叫道:“原来是你在装鬼吓人,看小爷我揍你!”
鬼被踢中,也反应过来了,“你,你们不是鬼,也是人!”
他气了,手也不怎么软了,脚也不抖了,推开满宝就从地上站起来,气势汹汹的道:“哪里跑来的野孩子敢吓我!”
撸了袖子抬手就要打人。
然而有不少打架经验的满宝会被打到吗?
她转身就跑,鬼追上去,结果迎面就有一根竹竿打下来,直接打在他的头上脸上。
站在墙内梯子上的周四郎握着一根长竹竿气势汹汹的喊道:“敢欺负我幺妹,你也不看看我是谁。”
从这个鬼自己被满宝他们吓了一跳尖叫后,周四郎就手也不软,脚也不抖了,牢牢的握住了防身的竹竿。
看见鬼被揍了,转身跑出十来步远的三人立即从柴垛上取出柴来,直接回头就揍了回去。
鬼很快被揍得鬼哭狼嚎的,叫道:“爹,娘,大哥快来救我呀……”
大吉一听,本来靠墙站着不动的他立即快步上前,一巴掌拍在他的脸上,直接把他的嘴巴打歪,让他喊不出话来,然后拖了人就往院子里去。
三个小的气势汹汹的跟上,结果才到院门口,对面的那户人家就开门出来,看到他们手里抓着的人,立即叫起来,“你们干什么,你们干什么?”
一个老太太从后头挤出来,直接撒泼一般的伸手就要去抓他们的脸,叫道:“欺负人啦,街坊邻居快来看啊,新来的租客欺负人啦……”
满宝三个小的都惊呆了,一时都忘了动作,大吉拎着鬼的衣领一个用劲儿,直接把人给甩到院子里去,另一只手则拨拉了三个小的一下,让他们躲过了魔爪。
周四郎在墙上看得真切,他见多识广,做混混的时候,走村串户,什么奇葩事没见过?
他略一思索就明白了,于是快速的溜下梯子,直接进厨房拿出一个铜盆来,拿着一个棒槌就咚咚咚的敲起来,整条巷子瞬间都听到了。
他扯着嗓子大喊,“大家快来看啊,快来瞧啊,我们抓到鬼了,快来看啊……”
一边喊话一边找了根木棍给大吉送去,让他把对面那家人全拦在门外。
满宝他们被逼得连连后退,也反应了过来,帮着把大门关上,一边扯着嗓子喊,“快来看啊,我们抓到女鬼了……”
“原来女鬼是男的……”
“快来看看鬼有什么冤屈啊……”
三人用力的将门合上,外面的一家人用力的推门,奈何对面有大吉和周四郎在,他们根本推不开。
满宝用力的将门插放下,一转身就脱掉外面的麻衣,叫道:“快快快,快换衣服,把头发绑起来。”
三人也不在意是在院子里,反正春天穿得多,脱掉外面的一层麻衣也没什么。
周四郎将铜盆交给他们,拿了他们的麻衣就跑走,被丢在地上的人才抬起头来就被白善宝一脚踩下去,他气势汹汹的道:“叫你装鬼吓人,叫你装鬼吓人。”
白二郎也想起来昨天他被吓的事,气得拿起棍子去打他的屁股,“叫你干坏事,叫你干坏事。”
大吉则在大门那里撑住门,满宝撒欢一般的拿着铜盆满院子的跑,满院子的敲,敲完了就扯着嗓子喊,“大家快来看捉鬼呀,快来看呀,错过了这一次就再也看不着了……”
第五百三十九章 吓人
庄先生被吵得不行,从书房里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白善和白二正压着一个人在打,而大吉靠在门上挡住外头的叫声和拍门声。
周四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他那大弟子正拎着一个铜盆满院子里的乱跑,一边哐哐哐的乱敲,一边喊着乱七八糟的话。
庄先生觉着今天可能看书的时间太长了,他一时有些晕。
庄先生靠在门框上,一连叫了两声满宝,但满宝正兴奋的瞧着铜盆,根本没听见,她duangduang的敲着,还特意跑到了另一边的墙根底下,冲着另一家的方向喊道:“快来看捉鬼啦,我们抓到鬼了,快来看鬼伸冤啦……”
庄先生无奈的看着她,他看了一眼正抱着头躺在地上,一身白衣的假鬼正挪动着躲避另外两个弟子的攻击,便坐到了门槛上,忧伤的叹了一口气。
铜盆的声音很响,满宝的声音也不弱,不仅惊动了这一整条巷子的人家,连巷子外的人家都惊动了。
包括巡夜走动过来的衙役。
康学街这一条巷子闹鬼的传闻由来已久,特别是这一年半以来,隔上一段时间就要闹一次。
本来之前那宅子空了半年,大家只听说过闹鬼,却很少再听到女鬼半夜哭泣尖叫了,却没想到昨天晚上又听到了。
所以今天,不仅这条巷子和康学街的人家,传闻都传到外头去了。
都说是因为这出租的宅子因为跟闫家的宅子近,所以闫家的鬼都住到这宅子里了,这里头一住进人,便要开始闹鬼。
但这宅子是别人家的,他们总不能不让人家出租不是?
但同巷子里的人家的确是稍稍的提了一点儿心,生怕又惹怒那个女鬼,谁知道才入夜没多久,他们就听到了一声凄厉的惨叫,那一声“鬼啊”几乎响彻天际,半条街的人都听到了。
正当大家提着心时,锣声响起,有人喊着捉到了女鬼,同一条巷子里的人将信将疑,都没敢出门。
但没多久,他们就听到了衙役的喝叫声,这才有人悄悄的开门出来,提着灯跟着一起去看情况。
走到巷尾,就见老邻居肖家一家人正满脸愤怒的在敲新租户家的大门。
衙役带着横刀上前,喝问道:“干什么呢,干什么呢,大晚上的闹什么?”
肖家人看到衙役出现,脸色微白,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然后想起什么,开口就要告状,一直紧闭的大门却突然从里面打开。
满宝拎着铜盆,拿着棒槌最先冲出来,看大衙役和他们身后的街坊邻居就立即道:“衙役大哥,你们来得正好,我们抓到女鬼了,你们快进来看呀。”
衙役一脸怀疑的看着他们,“你们还能抓女鬼?”
“那是当然了,我们可是埋伏了一个晚上呢,那女鬼才开始抹着眼泪喊冤,我们就一把抓住了他,结果他竟然不是女的,是男的,”满宝手舞足蹈的道:“这也就算了,我们还都能抓住他,还能打他呢,鬼一点儿也不会隐身,你们说稀奇不稀奇?”
巡夜的衙役们听懂了,后面的街坊邻居们也听懂了,纷纷嗤笑道:“这有什么稀奇的?不就是人装鬼吗?”
“弄了半天,原来这两年巷尾闹鬼是人干的?”
大家一起进去,就看到了趴在地上的女鬼,一身白衣,披头散发,一看就是鬼。
肖家的人跟着挤进去,看见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吓了一跳,老太太直接高呼:“二郎啊,我家的二郎啊……”
大吉手中的木棍刷的一下挡在她身前,周四郎总算是把衣服都处理好了,跑出来道:“原来这鬼是你家的孩子啊,我说呢,我们前脚抓了鬼,你们后脚就跟疯了似的要打我们。”
老太太抬起头来,怒目而视,“我告诉你你们,我家二郎要是出了什么事儿,我跟你们没完。”
周四郎掐着腰就要跟她吵起来,白善宝拉住他道:“何必跟他吵,将此事交给衙门来管,明儿再去与房主说一声,他们特意扮鬼吓人,是为扰乱治安,显见是全家人都知道的。”
白善宝道:“且不说这一二年来这一条巷子里人家的损失,只说这两年来大家受的惊吓,告到衙门里,轻则打一顿关上几年,重则流放也是可以的。所以你跟他们吵什么?”
满宝补刀道:“就是,就是,反正以后都见不着了。”
她抬起头来同情的看着脸色惨白,备受打击的肖家人,挥手笑道:“你们有什么话想说的,今晚就一并说了吧,过了今晚,我们就见不着了。”
肖家人被吓住了,脚下一软,差点跌倒在地。
见他们没了声音,白善宝终于满意了,对沉默不语的衙役道:“我们亲眼见着他突然冒出来,还在我家院墙外烧值钱,然后学着女子的声音哭哭啼啼的,嘴里一直喊着我死得冤枉之类的,显然这两年闹鬼的传闻就是从他这里来的,你们不抓吗?”
衙役们对视一眼,拿出绳子道:“自然是抓的。”
躺在地上装死的假鬼瑟瑟发抖,这会儿被衙役一把提起,总算是忍不住了,一把跪下来求饶道:“饶命啊,饶命啊,爹,娘,快救我啊,我,我不是有意装鬼吓人的。”
“不是有意的,难道装鬼还能是无意的?”满宝道:“谎话都说得这么没诚意,显然是不真心悔过的。”
站在身后的白二郎就踹了他屁股一下,怒道:“就是,你好歹找个好点儿的理由。”
肖老娘瑟瑟发抖,但很快找到了一个理由,“官,官爷,他,他有夜游症,不,不是故意装鬼吓人的。”
白善宝皱眉,“夜游症要装女鬼?”
肖家人抖着嘴唇,咬着牙道:“他还有疯症,一到晚上就疯疯癫癫的,以为自己是女鬼才这样。”
总之就不是故意装鬼吓人的。
本来对白善和满宝一起胡诌律法吓人还有些不满的庄先生便重新坐回了门槛上,不管他们了。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老实认错,衙门最多罚他们一些银钱,打一顿板子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