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7章 这狗屎运，也太好了
“你还不知道吧？”柳拭眉唇角勾着嗜血的光芒：“因为你派人追杀令尧，为了保护令尧，粟老九死一生命不久矣。他……在生命最后的这段时间里，把内力传给了朕！”
这还是，柳拭眉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使用粟威给的内力。
如果不是她出手，大家都要忘了，她现在可不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了！
“粟威……”孙清捂着脸，狼狈不已地从地上爬起来，怒道：“那个老不死的东西，背叛了我，他难道不该死？”
骂了粟威，她又骂柳拭眉：“柳拭眉，你如果敢弄死我，我做鬼也会留在你身侧，迟早把你拉进地狱！”
“那你！现在！就做鬼吧！”
在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时候，突然，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爆起。
皇甫令尧惊讶地看去：“念念？”
所有人震惊无比！
只见一只罗盘盘旋在半空中，随着旋转，越来越大。
而一个娇小的、看上去不过才半岁的小女娃，竟然腾空飞跃而起。
小豆丁一枚，顺利跳上了罗盘。
罗盘托着她悬浮在半空，小家伙双手结印，一只白玉小鼎凭空在她双手之间旋转着。
小小的娃儿脸上，奶萌与仙气并存，但她的双眼里，却全然都是愤怒的火光。
“念念她……”
认识她的都很吃惊。
皇甫令尧当然也吃惊不已，他更紧张的是：“宝贝儿，你别站那么高！快点下来爹爹抱！你吓死爹爹了！”
皇甫念不肯，她的双眸是通红的火焰：“臭女人，骂我娘！我要收了她，魂飞魄散！”
她说话还不是完整的句子，大概意思就是：要把孙清收进她的白玉鼎里！
那玉鼎，该不会是要用魂魄来养的吧？
柳拭眉立即朝荆天命看去，问：“国师？”
荆天命一脸无辜地看着她，道：“她护母心切，我拦不住。”
柳拭眉：“……”
我信你个鬼！
师父还拦不住徒弟，你这个师父切腹自杀吧！
很显然，荆天命根本不想拦罢了。
不过，既然荆天命都不拦，那她这个当妈的，也不拦好了！
“念念。”她对着罗盘上的女儿说道：“悠着点儿，不许伤及无辜！”
这话，代表着她的态度——
我的女儿，要杀罪人，我支持！
底线是不伤及无辜就好了。
由此可见，她对孙清是一丝一毫都不能容忍！
皇甫念的天赋有多可怕？
她才一岁出头，竟然就能修炼了！
不但能修炼了，竟然还能操控法器飞行！
可怕，太可怕了！
如果说，这不是上辈子带来的，柳拭眉的头都可以拧下来给她当球踢！
但是，荆天命脸上却是一片淡然，好像对皇甫念这逆天的能耐，一点儿也不意外。
皇甫念人在半空，本来是愤怒到要暴走的状态，看了一眼柳拭眉后，那情绪稳定了很多：“娘，她骂你！不许她骂你！”
刚才，面对孙清的时候，她那煞气有多重，此时面对母亲的时候，委屈巴巴就有多明显！
“小兔崽子，你还能修仙？”孙清的眼里，迸发出了光芒！
这个天下，还能修仙？
有修仙者的存在，就代表着能够帮她稳定神魂、甚至，带她往长生之道啊。
她有些急切：“修仙是不是能长生？”
柳拭眉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家狗子，那眼神仿佛在说：瞧瞧，你老娘和你老爹，真他么一个德行。
绝了！
都想长生不老，都想千秋万代？
然而，皇甫念才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臭女人、老女人！地狱都不要你去！”
她手中的玉鼎转动越来越快，忽然刮起了一阵风。
风头朝孙清卷过去！
孙清一看，虽然眼里有着发狂的神色，但她竟然不破罐破摔了。
顶着冲脸的狂风，她发丝都被吹了起来，转头对柳拭眉道：“我选择药瓶！”
刚才她不愿意赌。
但现在……
她愿意了！
因为，这世上竟然有修仙者，说不定她也可以修道！
那玉鼎刮出来的风，能让她感受到，神魂开始晃动。
所以，她必须立即做出选择！
柳拭眉挑眉，嗤笑。
她不想同意的，不料这时候，荆天命忽然开口：“徒儿，下来。”
很平静。
皇甫念不是很想听他的，低头看了他一眼。
察觉到他眸中的神色，她只能把玉鼎收了，不情不愿地下来。
落地后，罗盘变小，回到了她的手里。
她没有去荆天命那边，而是迈着小短腿，朝柳拭眉走去。
“娘！”小家伙朝柳拭眉伸手要抱。
柳拭眉俯身，把她抱起来，亲了亲她的小脸蛋，道：“念念好厉害，能保护我了！不过，你刚才太冲动了，做事不能这样上头，知道吗？咱们三思而后行，该杀的人要杀，但不能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懂不懂？”
皇甫念好像懂，又好像没懂，睁着一双黑葡萄的眼睛看着柳拭眉。
哪里像刚才那个要杀人的孩子？
皇甫令尧朝她伸手：“来，爹爹抱，别让你娘累着。”
皇甫念很乖，跟着过来让皇甫令尧抱着。
这边，孙清还在盯着梁小七手中托盘里的两只瓶子。
“选吧，夫人！”梁小七有点不耐烦：“拖时间是没有用的，你不选的话，不如我帮你选啊！”
孙清咬了咬牙，选了其中一瓶。
她倒是利落，把药丸倒出来，丢进了嘴里。
“母亲！”月沧澜有些紧张。
众目睽睽，都在观望。
等了一会儿后，孙清竟然没有七窍流血的状态。
她竟然真的选中了没有毒的那瓶！
这狗屎运，也太好了吧？
孙清唇角扬起一丝得意的笑。
在遇上柳拭眉之前，她的气运一直都很好！
她朝柳拭眉看去，道：“柳拭眉，是你说的，只要我不死，你就能保我不死！”
柳拭眉并没有踩她的坑：“朕只说饶你不死，可没说保你不死。一字之差，谬之千里呢，北齐皇后！”
孙清不愿意承认“北齐皇后”这个称呼，被她连续称呼了好几次，心里不爽。
但现在小命攥人家手里，她也不能怎么样，只能忍了，问：“那你打算怎么安置我呢？”
——
3.5
第3108章 放心吧，便宜不了
柳拭眉挑眉，理所当然地说：“当然是……带你进宫了！”
孙清来不及喜悦，她又补充一句：“宫里的牢房，看守会更紧一些的！”
“你……”孙清的脸色哪里还能保持好看：“你说留我一命的！”
柳拭眉就是看不惯这女人那副开屏孔雀的样子，简直就是拿了整个太平洋的水，泡了碧螺春！
孙清不高兴，她就开心了！
“君无戏言，朕不会反悔。”柳拭眉唇角在笑，眸光却带着杀气：“朕是说留你一命，却没有说……这一命怎么留，对吧？”
“你……”孙清感觉自己上当了！
但，事已至此，也没有用。
柳拭眉又道：“魏逊被先皇锁在牢中牢，过了十几年！这件事，想必北齐皇后你是知道的吧？”
“怎么？你也想锁我进牢中牢，过上十几年？”孙清的语气很冷：“你跟他魏逊什么关系，还想为他出头？”
柳拭眉呵呵轻笑，笑意却不打眼底，道：“朕与魏逊没有什么直接关系，但他从投奔朕了以后、又做了我家令尧的干爹，自然而然，从今往后，他就是朕罩着的人！”
孙清脸色一沉。
没想到，柳拭眉能有这样的胸襟！
不过也不难猜想，为什么追随她的人，都能这样死心塌地了！
她真的是……对自己人，极好！
“来人，将这位夫人……”柳拭眉下令：“还有其党羽，打入内宫死牢！其从犯，全部挑断手筋脚筋！至于这位夫人……”
她神色越发冷凝：“就让她先过两天清静日子吧！”
反正，没多久后，就算她什么都不做，孙清自己就会崩溃的！
孙清和月沧澜、还有其一起来的党羽，都被收拾了。
梁府，暂时清静下来。
四处鲜血。
地上还有死尸。
受伤的人都已经送去浮生阁了。
但被孙清的人杀害的，还是不在少数。
柳拭眉神情凝重，道：“死伤报数给朕，朕会进行抚恤。”
如果不是因为这样，她也不会下令要对孙清的人挑断手筋脚筋。
她本不是这么残忍的人！
可以说，如今的她，本来该拿手术刀的手，拿起了屠刀；本该拿银针的手，却拿了利剑！
皇甫令尧单手抱着皇甫念，让小豆丁坐在自己的手臂上，分出手来拉住柳拭眉的手，道：“媳妇儿，后续的事有我处理。你别想那么多。”
“嗯。”柳拭眉点点头，但神情依然冷漠。
她，会杀戮，却真不喜欢杀戮。
她不怕血腥，但看到无辜的人因此付出生命，她心里都在发抖！
“娘！”皇甫念跟她爹一个德行，见不得柳拭眉难过，嘟囔说：“不能便宜、她！”
闺女果然暖心，不枉她怀胎十月吃的苦头、不枉她生孩子在这种环境硬生生剖开了子宫生下他们！
她用手背摸了摸皇甫念的小脸蛋，道：“放心吧，便宜不了！”
“她会怎么样？”皇甫令尧很好奇。
经历了这一出后，真正在多年后见到孙清本人后，他对生母的、心底里的那点不甘，好像都消失了！
还有什么好不甘的呢？
那种丧尽天良的女人，不配做母亲！
瞧瞧柳拭眉。
人柳拭眉比孙清长得好看，性情比孙清好，对家人比孙清温暖，论霸气也比孙清能耐……
哪里不比孙清强？
尤其是，她柳拭眉是怎么做母亲的？
护着崽子，也不溺爱。
允许崽子去大干一场，但也教导孩子必须清醒。
这么一想，他的心里还有什么可不甘的？
换一面说：感谢孙清抛弃之恩，才让他经历了那么多后，遇上柳拭眉绝无仅有的奇珍异宝！
虽然闹剧结束了，但柳拭眉还没有走。
天已经黑了，她打算在梁家过夜，并且：“明日一早，我去其他几家，给牺牲的将领上柱香。”
又对荆天命道：“国师，劳烦你安排一下，朕要祭天，为所有牺牲在西魏、北齐战场的亡灵祈福。不管原来是西魏还是北齐人，他们如今已经都是大蜀人了。”
荆天命不乐意干活儿：“这种事，你让监令做不就完儿了吗？”
柳拭眉唇角抿出了杀气：“这不是你有真本事吗？能者多劳，你还不乐意咋地？”
荆天命：“……”
今天霸气侧漏的女帝陛下，惹不起惹不起！
柳拭眉今天的脾气确实火爆，她也不至于到暴走的程度。
她历来如此，不管自己怎么发飙，都不会上头。
保持冷静的头脑，才是她能够一路有惊无险走到今天的底气！
进门这么久，柳拭眉这才能坐下来喝一口茶。
慕将离过来，问道：“金爽人呢？”
“我让她待着别来，她本来也想来的，被我劝住了。”柳拭眉朝他看去，揶揄了一句：“我怎么感觉，现在哥哥在乎她都比在乎我还多了？”
慕将离给了她一个让她自己体会的眼神：“你再胡扯一句试试？”
柳拭眉撇嘴：“怎么，我是女帝，你还威胁起朕来了？”
得来慕将离一个摸头杀！
柳拭眉生气了：“头发都被你弄乱了！我一个皇帝，不要面子的吗？”
一看，就是假生气。
慕将离眸中带着一点笑意，吸了一口气，道：“别吃她的醋，她比你苦太多。”
柳拭眉笑了一下。
她怎么可能吃醋呢？
兄妹感情再好，也不能过一辈子的。
她有丈夫、也有儿女。
正因这点，她更希望慕将离能够找到一个心甘情愿去照顾的女子，不要形单影只，比雪山之巅的冰雪还要冷！
现在，虽然表面不太明显，但亲近的人还是能感受到：冰雪正在缓慢消融。
“行了，我和辅政王去处理外间的事，你留在这里陪陪舅母他们。”
慕将离说完，转头对皇甫令尧说道：“我就不叮嘱你要护好拭眉了，这点不用我多言。但城内还有孙清余党，小心驶得万年船。”
皇甫令尧平时很喜欢跟他抬杠，此时慎重地点点头：“我理会得。”
“肃清余孽的事，皇甫厉会去做。”慕将离又道：“你们俩，做好场面的活儿。”
帝王，本来无须自己提刀，身边有的是人帮忙。
他们必须维持帝王的体面，那也是国体。
今天皇甫令尧斩杀了一名四品官，纵然他们知道那是孙清的人，但其他人不知道啊！
所以，这事儿还得想办法压。
并且，朝中还有多少孙清的人，这一点，他们可能要从长计议。
慕将离打算走了，临走前又想到一个问题：“如果莫忧来救人……”
第3109章 再打个南吴，怕什么？
“救不了。”
柳拭眉直截了当地道：“这人在我的死牢里，就是活的。只要出去，就只能死了！我说饶她不死，却要禁锢她的自由，这话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谁救孙清，谁就是害死孙清！
那，就不用她柳拭眉来承担恶名了！
也是极好的！
对此，皇甫令尧很是好奇：“她吃的，到底是什么药？”
柳拭眉答道：“她运气确实不错，避开了毒药。”
“你真的放的要命的毒药？”皇甫令尧很惊讶：“我还以为你是吓她的。”
毕竟，他媳妇儿做事一向都会留一线。
没想到……
柳拭眉看他一眼，道：“如果她自己选了有毒的，是她自己吃的，那就是她的命。我的罪孽至少要减轻一半，我为什么不放毒药？”
“我媳妇儿说的对！”妻奴必须表示捧场。
他又问：“那她吃的是什么？”
柳拭眉答道：“我取了个名字，叫做……大地回春丸！”
皇甫令尧：“……”
就一脸懵！
慕将离眸中带了一点笑意，道：“拭眉也够损的。”
孙清吃药的时候，他就看出来那是什么了。
他转身出去。
这下有得忙了，今晚能不能睡觉，还是个未知数！
不过，早点弄干净，也是好事。
看着他出去后，皇甫令尧还是一头雾水，问：“她会怎么样？”
“你是关心她？”柳拭眉撇嘴问。
皇甫令尧立即表忠诚：“哪能呢？我这是关心你呀！”
柳拭眉也就不瞒着他了：“她不是想要永葆青春吗？她不是想要千秋万代吗？这世上，最是杀人诛心的事无非是——她想要什么，就夺走她的什么！”
最损的，不是要对方的命。
而是把对方想要的一切，一点一点剥夺干净！
皇甫令尧眨了眨眼睛，好像有点明白了：“那药吃下去后，她会迅速变老？”
柳拭眉笑了笑，冲他眨了眨眼睛，道：“你觉得，她能坚持多久不疯掉？”
皇甫令尧摇头。
他不是很懂这种心理！
柳拭眉嗤地一笑，道：“先不让她发觉，这女人啊！最可怕的是，突然间发现——变老了、变丑了、变胖了、长皱纹了……可怕的不是有这些东西，而是……”
皇甫令尧这回明白了：“怕的是突然？”
柳拭眉耸了耸肩。
“我懂了！”皇甫令尧果断道：“不给她照镜子。然后……等一段时间，让她突然发现自己变了！”
难怪，慕将离说：拭眉也够损的！
不能要你的命，那就要你生不如死！
柳拭眉没说话，就是这个意思。
只是盯着他的脸，还是有点担心，他会嫌弃自己想出这种损招。
但她家狗子就是她家养的狗子，眼里迸发出了强烈的光彩，倏地抱住了她，道：“我媳妇儿够损！但，我好爱你！”
柳拭眉：“……”
真上道啊！
这一夜，在梁家人一致要求下，柳拭眉决定守上半夜，下半夜就去睡。
倒是张怀，他祖父带着父亲兄长回府，他却始终拖着没回去。
特意去见了柳拭眉，谈论了一些南方的状况。
“陛下，南吴如今的战乱，我总有种预感，公冶卿可能抵挡不住。”
柳拭眉问：“怎么说？”
皇甫令尧倒是有与张怀相同的看法：“公冶卿虽然足够狠辣，但他有软肋！”
他自己也有软肋，所以能明白。
人一旦有了在乎的人后，在很多时候，会不自觉变得柔软。
这个时候，就是最好被人趁虚而入的时候。
一着不慎，就可能没命了！
张怀点点头，道：“而且，他的皇后、咱们的五公主，不够狠。”
皇甫玥的本性还是十分良善的，不然柳拭眉也容不得她。
但也正因为她本性如此，哪怕经历了那么多变故后，也并没有变成穷凶极恶的人。
这一点，张怀有发言权。
因为，真正给皇甫玥送嫁的钦差，就是他。
他与后来的皇甫玥，接触也算不少。
听他们这么说，柳拭眉叹了一口气，道：“那你们怎么看？”
要不要派人去增援？
正好，北齐的仗打完了。
本来，她是计划休养生息的。
只要南吴情况不是太差，她就不想动干戈。
张怀答道：“以臣之见……南吴内政我们不便插手，除非，五公主请求支援！”
大蜀不能插手南吴内政，是一回事。
但南吴的皇后是大蜀的和亲公主，她跟娘家求援，大蜀就有了合适的发兵理由。
柳拭眉沉默。
皇甫令尧说道：“我已经去信，让皇甫玥把玦儿送回来。”
柳拭眉一愣，朝他看去，问：“你怎么没跟我说这件事？”
“事情太多了，我给忘了说。”皇甫令尧自然是给她陪好，又道：“如果不是张大人提起，我都不记得有这回事了。”
皇甫玦是皇甫氏血脉，是皇甫贺留下的唯一的孩子。
如果南吴一直安宁，孩子在南吴长大也没什么。
问题现在，公冶卿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了。
“嗯。”柳拭眉点点头：“你的做法是对的。”
她堂堂的皇帝，养得起整个皇甫氏，也不怕多一个孩子。
就是，皇甫玥那边的事，叫人担心。
皇甫令尧把她的手捏进掌心，道：“那当然了！真当你男人没用啊？”
默默在一旁吃狗粮的张怀，觉得自己得赶紧走了，建言道：“臣以为，待梁大元帅班师回朝，分一路兵马南下，随时备战！”
“南境小六儿已经屯兵，随时在备战了。”柳拭眉对战术还是不太懂的。
皇甫令尧一点就通：“是要增兵备战。”
他侃侃而谈：“原先咱们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兵力都放在北齐了。如今，北齐收拾干净了，留下一些足够稳固的兵力就行。南吴这边屯兵越多越好，倘使下个月就开战，我们争取在过年前就解决掉整个南吴！”
如果南吴不是公冶卿和皇甫玥做主，他们就直接南下！
打了西魏、打了北齐，再打个南吴，怕什么？
而且，他们也师出有名——
我们的和亲公主，叫你们南吴给害了，这不是在打我大蜀的脸面吗！
“行。”柳拭眉能想明白，他们为什么想要速战速决。
主要，还是减少伤亡！
这件事谈妥，张怀出来。
墨儿正在外面等着被叫进去伺候，他在她身边站定。
夜晚安定，他的声音也很轻柔：“墨姑娘。”
——
3.6
第3110章 我与她，最多一门之隔
墨儿哪能看不出来，他是故意找机会要和自己说话呢？
她也不扫他的面子，朝他福身一礼：“张大人！”
又问：“已经过亥时了，张大人还不回府吗？”
张怀无奈一笑，道：“陛下都不赶我走，墨姑娘倒是赶起人来了。”
墨儿理直气壮地道：“冬夜寒凉、更深露重。张大人若再不回去，难不成还要留宿在梁府不成？”
“不合规矩。”张怀怎么可能留宿？
上次的事，还欠了祖父一顿打断腿呢，这一次他若敢说要留宿梁家，要欠第二顿了！
墨儿撇嘴。
他这意思是：如果合规矩的话，还真的要留下？
她撇开头，道：：“你知道不合规矩就好！”
“唉！”张怀叹了一口气，道：“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墨儿：“……”
让她忍不住想到他每次给她写信，那些情诗……
真的是够了！
她蹙眉开口：“张大人……”
张怀打算了她：“你不用劝说，我再与你说几句话就走！”
墨儿沉默等着。
张怀与她对视一会儿，道：“我最迟后日动身南下，你也不可能与我送别。”
“明日陛下会很忙，估摸我也是见不着你了。”
“所以，给我一点道别的时间，可好？”
单相思的人，可真的是难做！
墨儿耸了耸肩，不置可否，但也不赶人了。
张怀说道：“我总想送点什么给你，但你又不肯收。那就只好不送了。”
“如今枯水季节水落石出，正好是兴修水利的好时机。这次我南下，大概过年都不会回来。”
“下次见你，大概就是开春以后了。”
听他这么说，墨儿蹙起眉头来，问：“修水坝的时候，你会亲自上堤不？”
这还是她头一次问起这种事！
张怀眸光一亮，感觉这是一个很小、对他来说却极好的进步！
他赶忙回答：“必须得上呀！你自己做的那些卷宗，想我也不可能什么事都丢给手底下人去做。我总得亲自看过了才能放心，免得辜负了陛下对我的期望，对吧？”
倒不是为了讨好她，才这么说的。
事实也是如此。
墨儿眉头还是没舒展，说了句：“那你小心点。”
“怎么？怕我回不来啊？”张怀揶揄了一句。
得到一个小进步，他就没有那么谨慎卑微了，也有了那么点儿以前那味儿。
墨儿翻了个白眼：“我会替陛下可惜，朝廷又少了一根栋梁！”
张怀拱手，朝她作了一揖，道：“得墨姑娘认可，怀深感荣幸！”
她本意没想夸他，却当她是夸赞了。
墨儿：“……”
就讨厌文人这些酸腐的，文绉绉的！
还是梁家武将好！
有一说一，不会玩心眼儿！
“别老给我整这些虚的！”墨儿说话也是耿直：“我们陛下都从不喜欢勾心斗角的。”
张怀轻笑：“我晓得。”
柳拭眉虽然重用张家，但并不是因为她喜欢张家的门风。
第一点，是张家站位，有从龙之功。
第二点，是看在张妙蓁的脸面！
她对自己家人好，对家人的姻亲，自然也是爱屋及乌。
而张家，总不能永远靠着一条裙带关系走多么长远。
而并且，必须为女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保住她的江山，才可能在下一代、更甚者再一代继续兴盛昌隆。
站位后，自己所站的人，一直在高位上，自己才不会死。
所以，张怀才会这么卖力去做事，甚至以后终将拘束自己。
这也是他为了家族能做的全部了。
墨儿看他一眼，见这俊秀青年永远都是这么从容自信。
撇开身份问题不谈，其实还是挺赏心悦目的。
为什么，世上有身份这种门槛呢？
她心里叹息，嘴上说道：“南吴局势紧张，你是个文人，在外头，也小心一些。”
难保不会有人冲着对付张家……甚至对付女帝陛下的心思，去断这一条臂膀！
张怀是个文人，不曾习武，这要真的遇上个什么，那就真回不来了。
“我必须小心呀。”张怀笑意更深，看着她的眸光，即便是在黑夜里，依旧有些炽烈：“虽然你不一定会给我机会，但我总得活着，才能有机会，对吧？总得进考场，才能考状元！”
墨儿唇角一抽，没忍住嘲讽道：“你？张大人，您自己还记得，逃了多少次殿试了吗？还进开场考状元呢！”
张怀甚是喜欢她用这种语气和自己说话，特别的亲近感，而非公事公办的疏离。
他笑说：“倘若你希望我参加殿试，我也可以为了你去考一个。不说头名，进个前三，也是极好的。”
墨儿瞧了他一眼，没搭这话，道：“陛下兴许要找我了，张大人您自便吧。”
说完，转身进了院门。
张怀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一旁的女帝亲卫队五步一岗。
他不由叹了一口气。
往外走的时候，张海低声问了句：“二公子你今晚好生奇怪。这又好像高兴，又好像不高兴的。”
“高兴，是她关心我。”张怀还在回味着刚才墨儿跟自己说的那些“小心一些”之类的话。
张海问：“那不高兴，是为什么呀？因为追求之路，终点还遥遥无期？”
“你懂什么！”张怀白了他一眼，感慨地道：“我与墨姑娘之间的距离，不是距离，你懂？”
张海摇摇头。
不懂！
张怀再次叹气，低声道：“我与她，最多一门之隔！”
“可她不愿意接受你！”张海被白了，不客气地道：“这一门之隔，怕不是南城门到北城门之隔，中间差了整个帝京城呢？”
张怀：“……”
他想也不想，一个爆栗朝这口无遮拦的小厮额头上敲过去！
看着张海抱头痛呼，他才满意，没好气地道：“咱们这门，有门槛！你不懂么？跟本公子这么多年，书都读屁股里了！”
张海这才明白：“原来是门槛隔着呢，早说呀！”
但还是嘀嘀咕咕的：“公子给她一个承诺，她若愿意嫁给你，以后咱们要分府居住，不就好了？我看墨姑姑随了陛下，可能不喜欢那些后宅之事。”
第3111章 我便允他上门提亲了
哪怕是张家的后宅，就不能保证没有半点阴私的。
只不过当家主母镇得住、管得严，下头没出什么乱子罢了。
人性，本来如此。
“你以为，我与她的距离，是张家的门槛吗？”张怀又叹了一口气。
一个晚上，叹息比任何时候都多。
张海又不懂了：“难怪墨姑姑说文人心眼多呢！二公子你有什么就说什么，别拐弯抹角的，我看墨姑姑喜欢你的可能性都能高上不少！”
张怀：“……”
好像中了一剑！
他认真想想，墨儿跟着柳拭眉去梁家待久了，看惯了直来直往的武将，也就不太喜欢酸腐文臣了。
可怎么办呢？
他就是他自己，总不能为了博取心上人的喜欢，就变成另一个人吧？
那样失去自我的一个人，自己都不喜欢，难不成人家姑娘还能喜欢？
墨儿跟着女帝身边，什么样优秀男儿没见着？
他凭什么？
所以，还得是先有自己！
这么一想，越发认定自己先前那种感觉是对的——
“在你们看起来，我与墨姑娘如果谈成了亲事，是她高攀了张家，对吧？”
张海想说：难道不是？
但这次没敢说出来，因为他家二公子话里有话啊！
果然，张怀又说道：“实际上，是我高攀了她才对！”
“啊？”张海不明白。
张怀嗤地一笑，颇有自嘲的意味：“方才，我看着她穿过层层叠叠的侍卫进入院子里，还没看到这条路有多长，没看到她走到陛下面前……”
“她的身影，我已经看不见了。”
“她终日待在陛下身边，我想见她一面，还得有正经事面圣，才能见着。”
“见着人了，还不一定有机会说得上话。”
“想要单独与她说几句，还得左右寻找机会，把自己整得像只癞皮狗！”
“张海啊，你说说看，到底是张家的门槛高，还是她墨姑姑的门槛高呢？”
经过这么一个详细解释，张海总算明白了：“所以二公子你才说，你们是一门之隔？”
如果非要这么论的话，确实，这道门槛太高了！
墨儿虽然只是个女官，但她品级也不低。
关键，天子近臣，那门槛可是高到天上去了！
放开胆子说，就算追求个郡主、甚至是公主的，都还容易些。
张怀已经走到梁府大门这边了，他过去灵堂，与主人家告辞。
这才离开梁家。
等下一次见墨儿，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说不定……
往大的看，说不定到时候已经天下归一了！
且说墨儿回到柳拭眉房门外。
没有什么吩咐，她也没进去。
但见长歌站在廊道下，靠着柱子，捏着配在腰间的长剑，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墨儿走过去，轻声问：“想什么呢？想黎信啊？”
她故意的。
其实，大概能了解，长歌在想什么吧。
虽然她跟梁忱几乎没见过面，算不上什么兄妹之情。
但她是梁家的养女，梁家人没了，她难免会想起上一个牺牲的梁五爷——她的义父。
心情能好，才怪了！
长歌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过来问：“张大人又给你献殷勤了？”
墨儿：“……”
她摸了摸鼻子，道：“你就别取笑我了！我自己清楚自己在什么位置，事情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不能胡来。”
长歌依旧是习惯性的面无表情，看不出她内心到底是悲伤还是什么。
她忽然道：“你没说错，我确实是在想关于黎信的事。”
“啊？”墨儿很是吃惊。
长歌唇角动了动，似乎要勾起一丝苦笑，却又没能笑出来。
她低声说道：“我最近在想，人的命数，与战力无关。黎信虽然只是主管大炮，不一定上战场，但未必不是靶子。”
这话信息零碎，墨儿多聪明啊，立即得出结论：“你担心他出事？”
转而一想，她跟张怀都没什么关系，也还不希望他出门在外遇上什么事呢。
先不管他是否追求她、她是否喜欢他，只说：他们都是陛下这边的人，互相体恤关心，也是应该的。
长歌这个人感情很淡没错。
但黎信完全接替皇甫令尧，主管大炮的制造、运输、使用等等，已经很久很久没回来过。
所以，他们已经太久没见着面，只是偶尔有书信。
长歌基本也不回信，只是偶尔将一些他送的小东西，弄坏了又给他送回去，让他修了再给她托回来。
有时候墨儿都无法判断：她对黎信，到底是什么感情？
什么轰轰烈烈的爱，肯定没有的。
甜甜蜜蜜的爱，也没有。
浪漫感人的爱，也没有。
但是！
难道平平淡淡、细水长流的爱，难道就不是感情了吗？
陛下有时候会说：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守候，又何尝不是？
长歌看了墨儿一眼，还是没回答她的问题，忽然说道：“生命无常，有些事真不必计较太多。等黎信回来，我便允他上门提亲了。”
墨儿一怔。
哇塞！
不愧是长歌！
将门虎女，非同一般！
要么，她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要么，当机立断果决做决定！
“这算……喜事了。”墨儿有些高兴，毕竟她与黎信共事也有好长时间了。
而长歌，又是她们比较亲近的人。
长歌看她一眼，道：“我说了守孝三年，并没改变主意。”
墨儿点点头：“明白。”
只是定亲，守孝三年才第二个念头。
她说了句：“也快了！”
长歌没说话。
确实。
时光这玩意儿呀，说快，过起来煎熬；可说慢，一回首竟然就物是人非了！
尤其是战乱年岁，很多东西昨天你还见着，今天可能就不见了，今生今世就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想明白了这些，长歌便觉得有些东西，没必要过分坚持、没必要过分较真！
这，也算好事。
次日出殡下葬。
一大早，柳拭眉便起来了。
牺牲的不仅仅是梁忱一个武将，还有其他。
身为皇帝，她不一定要去吊唁。
派个身边的重臣去，就已经很给面子了。
但，她决定亲自走一圈。
几户人家，都走了个遍，做了一些安抚家属的举动。
而后，各家各户都出殡。
紧接着，忙碌祭天的事。
祭天祷告这件事，柳拭眉已经做得很熟练。
最大的心愿无非是：天下太平、举家安康！
祭天完毕，好不容易能跟母亲待了好几天的皇甫念，含泪留在了钦天监。
柳拭眉与皇甫令尧从钦天监回到宫里，就皇甫厉那边派来的人禀报：
“启禀陛下，死牢里的那位夫人，嚷嚷着要见陛下！”
——
3.7
那啥，女神节快乐！
第3112章 句句绵里藏针，字字让人不舒服
皇甫令尧眉头第一个皱起来，对柳拭眉说道：“媳妇儿，咱现在不见她！”
免得，又耍什么幺蛾子。
柳拭眉抿唇，想了想，道：“无妨，先去见她一见。”
孙清给他们的膈应，实在是太多了！
这口闷气持续了两年还多。
现在有机会膈应回去，她怎么能放过呢？
哪怕孙清明天就死，今天也要让她尝尝恶心的滋味！
皇甫令尧不赞同：“媳妇儿你刚回来，多累呀！要不……我去看看？”
“不行！要么我自己去，要么就你和我一起去！”柳拭眉看向他，不容拒绝地道：“反正，不准你一个人去见！”
说来说去，她还是担心他情绪控制不住！
皇甫令尧：“……”
好吧，媳妇儿是出于爱护自己的心思，但……总好像被瞧扁了！
不过，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反正她高兴就好。
一大老爷们，总不能跟自家媳妇儿过不去吧。
他退让了：“那我和你一起去，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柳拭眉笑了笑：“我现在有内力了啊，虽然我不用，但没以前那么弱了。”
其实对她来说，内力的拥有，只让她用在九九摄魂针阵的时候。
平时是真的用不上。
身为皇帝，需要自己亲力亲为的事，实在是很少。
见她有点笑容，皇甫令尧也笑了，道：“在我心里，我媳妇儿永远都是需要被保护的！”
柳拭眉：“……”
虽然无语，但心里总是很甜。
“走吧。”
不久后，两人来到了地牢。
皇宫里的死牢，设在地底下。
便于防守、逃逸，也是一个很差的环境。
孙清与月沧澜被关在这里，还是分开的。
长长的甬道，一个关在这头，一个关在那头，两个人连对话都是办不到的。
而他们的从犯，都被挑断手筋脚筋，并没有关押在这里，而是关在大理寺狱。
被关了这几天，孙清的精神当然很差。
她本来就是个需要定期服安神药，才能稳住神魂的人，被关在这里断了药，本来神魂就不太稳定。
而且，她活到现在，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苦头！
暗无天日的死牢，地底下寒凉。
食不果腹、衣不暖身。
睡觉只能躺在干草堆里，连个被子都没有。
她孙清，从生下来开始，从未吃过这样的苦头！
因此，这几日她心里恨透了柳拭眉。
尤其，对柳拭眉的嫉妒，更让她内心发狂！
凭什么，柳拭眉就能得到上天的眷顾。
她筹谋二十余年的功业都不可得，而柳拭眉竟然轻而易举得到了这一切？
但，想这些是没用的！
她从来不会花时间去伤春悲秋，她得想办法，从这里出去！
所以，连续思考了好几日，她终于提出要见柳拭眉。
柳拭眉来的时候，孙清正坐在稻草堆里，寻思着柳拭眉究竟会不会来。
这时候，外面有了动静。
柳拭眉来了！
孙清看到了明黄色的龙袍——对她来说，龙袍的颜色她很熟悉，也是她一直想穿上的。
但这么多年……
在北齐的时候，她不是完全没有机会的。
奈何，她的身子不争气，久久养不成可以施展回魂术的状态。
以至于，只能煎熬、只能等待！
“柳拭眉，你可算是来了。”
尽管精神状态很差，孙清还是保持着高傲的谈判的架势。
她永远也不会低头！
可柳拭眉，根本不在乎这些。
她淡淡说道：“朕，我来看看你，这几日牢狱生活过得怎么样的。”
缓缓在牢房门外站定，在刚刚点起的壁火光线照射下，柳拭眉看清楚了孙清此时的状态。
她微微一笑，道：“如朕所愿，你不好，朕这心情就好得很了呀！”
这语气、这话，太欠揍了有木有？
孙清哪能不生气？
但她还是忍住了，看向站在柳拭眉旁边不吭声、也不看自己的皇甫令尧，道：“尧儿，她柳拭眉不认得我，难道你亲生的母亲，也不认得吗？”
皇甫令尧还是不看她，靠在牢栏柱子上，双臂环胸看向别处，道：“我没有暗地里算计我、派人追杀我把我往死里弄的亲生母亲！”
孙清也不气恼，道：“当初你我立场不同罢了。”
在她看来，皇甫令尧越是不想看自己，肯定是因为内心不肯面对。
他心里还膈应、还记恨，那肯定有爱才有恨呀！
“哦？”皇甫令尧冷嗤一声，道：“难不成，现在你我立场就相同了？”
孙清尚未回答，柳拭眉帮她回话：“你还真别说，立场是否一样不谈，至少咱们方向都是一样的。这位夫人，心里一直惦记着统一天下、做天下霸主呢，对吧？”
她笑得春风得意：“而现在，她所想要的一切，不正是我们正在做的吗？”
方向一致，但你一败涂地，我成功了！
就问你膈不膈应吧？
孙清本是个聪明人，怎么听不明白她的言外之意呢？
内心里呕血，但她还是得按捺下来：“柳拭眉，我们来谈判吧！”
“谈判？”柳拭眉呵了一声，道：“夫人你莫不是小时候被送去乡下，没学好四书五经。谈判是什么意思，你知道不？”
隔着牢栏，她双眸对上了孙清的眼睛，道：“朕来告诉你，什么叫谈判！”
“谈判，是基于双方筹码均等的条件下，我有你所求、你有我所需，互相谈出一个让双方互利共赢的局面来。”
“试问，你如今是朕的阶下囚，还有什么筹码与本钱，来跟朕提起谈判二字？”
孙清算是明白，手底下人总说“柳拭眉伶牙俐齿”是什么意思了！
这咄咄逼人、一句又一句慢条斯理、甚至谈得上是温柔的话语，却句句绵里藏针，字字让人不舒服！
柳拭眉很有聊天的兴致。
她头歪了歪，头髻上的发簪流苏微微晃动着。
“孙夫人。”
开口这么喊，证明，她心里很清楚：被她关在牢里的这一位夫人，确实是皇甫令尧的生母、是她的婆婆！
但！
那又如何？
柳拭眉眼里都是冰冷的嘲讽，道：“你这么想跟朕说话，正好，朕也想跟你掰扯掰扯一些很有意思的事儿！”
孙清：“……”
第3113章 两袖清风不可怕，可怕的是：心穷
柳拭眉的笑容，很是刺眼：“如果朕是你，有谋夺天下之心。那么……当初就不该在先皇这里，马失前蹄！”
孙清气息一窒。
她朝旁边踱步，走个三步，顿足下来，又道：“你既然早就算好了，要用命格的说法，回到帝京里来。”
“甚至，用命格的说法，获得做太子妃的资格。”
“那么，一开始你就不该在外面四处勾搭！”
说自己的婆婆，用上“四处勾搭”这样的字眼，也确实是很不客气了。
但孙清她做都不怕做了，又何必怕人说？
孙清不高兴，却无从辩驳，只道：“你懂什么！”
“我是不懂！”柳拭眉嗤地一笑，又踱步回来，说道：“我只知道，当时你的情况应该是很弱势的。”
“但，你既然谋算了要回帝京来、谋算嫁给皇甫权，那就先应该把这一方稳固！”
“而你太贪心，你想利用魏逊乱西魏，奈何魏逊没有雄心伟略，让你失望了。”
“你想煽动月氏助你，奈何月氏发展至今，已经安逸习惯了，根本不愿意拿着全族的性命，去跟你赌这么大！”
“最后，你能牢牢抓住的，只有一个盲目追随你的枫无涯！”
“在皇甫权这里失败后，在她的帮助下，你从此过上了阴沟臭老鼠的生活！”
字字句句全都是贬低，孙清怒了：“你什么都不懂！休要在这里大放厥词！”
柳拭眉一点儿也不气恼，依然笑容似春风：“如果我是你呀，一开始把目标放在皇甫权身上。他虽然是个江山皇权比美人重的男人，也确实不是什么值得托付终生的良人。”
“可架不住，他坐拥权势呀！”
“你既然有那么多毒术、心算，全都用在他身上，我就不信，凭你天下第一美人能够四处惹火的能耐，还彻底搞不定他了！”
“你先把他搞定了，获得了他的信任，再慢慢想办法熬死他。”
“你生了一对儿子，孩子尚小的时候，你做了太后，垂帘听政。把朝政握在手中。”
“然后，怎么安排自己上位，以你的聪明才智，想必也并不困难。”
“可惜……”
“先皇啊，他为什么对你不屑一顾？”
“因为你不干净啊！”
“这叫棋差一招，满盘皆输！”
柳拭眉憋了这么久，现在一心就想着要孙清膈应、要孙清不畅快。
所以，一股脑说了这么大一堆。
孙清趁机说道：“尧儿你听到了？被你捧在手心里，让你连亲娘都不要了的是女人，她满心都是谋算！她一心想要夺走你的一切，你还看不清楚她的真面目吗！”
点到自己的头上，皇甫令尧哼了一声，道：“轮到我把‘你懂什么’这句话，扔你脸上了！”
“我媳妇儿别说想要这皇位，就算她要我的心，我都能挖出来给她！”
“我心甘情愿、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他又嗤了一声，道：“没有男人愿意为你这么做，难道你以为别人也不值得被倾尽一切去爱？”
孙清下意识反驳他的“没有男人愿意为你这么做”，当即说道：“胡扯！无涯哥哥对我从来没变过！”
皇甫令尧一根刺狠狠地扎进她的心窝里：“哦，那现在枫无涯人呢？”
孙清一窒。
枫无涯的死，一直是她心里的一件遗憾。
她有过这么多男人，只有枫无涯对她全心全意，永远以她为重、永远把她当做邻居家的小妹妹来守护、宠爱。
但，他已经没了！
若问她心里难受不？
那还用问吗！
哪怕失去儿子，都没有失去枫无涯让她这般难受！
皇甫令尧又道：“从小，你从不护着我。不管我与皇甫贺、或者与皇甫瑶是吵架了、打起来了，你从来都不会站在我这边，为我出头、为我伸冤！”
“从我记事起，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己扛着。”
“可我仍旧把你当做唯一的至亲，敬你、爱你。”
说这些话，对他来说，其实就跟撕裂了旧伤疤一样。
他不可能一点儿感觉都没有的！
不幸的童年，需要一生去治愈。
哪怕他现在拥有了柳拭眉对自己的全心全意的爱，他的内心里，依旧永远有一个黑洞。
永远填不满！
一个人，穷得两袖清风不可怕，可怕的是：心穷！
从小心里贫困，哪怕拥有四海、拥有天下，也填不满那空洞！
可以说，遇上柳拭眉，是他生命中的一缕阳光。
他抓住了这一缕阳光，去治愈自己内心的黑暗。
哪怕不可能痊愈，他也已经很满足了。
偏偏，孙清打碎了他对美好的所有憧憬，眼瞧着他要慢慢走向光明了，她却又出现、作妖。
甚至，要谋害他的性命！
怎么能忍？
又怎么可能忍？
柳拭眉站在一旁看着他，知道他心里那道痛一直都没有痊愈。
她没有阻止他继续说。
负面的情绪，只有发泄掉，才不会积郁成疾！
积攒的负面情绪太多，一味隐忍，最后只会落得不治之症的下场。
好比癌症！
一开始，肯定不是无药可医的。
就是病变了之后，没有得到妥善的治疗，然后越发恶化，形成癌变。
癌变的初期，有些还是可以治疗的。
依旧放任不管，病灶便会扩散。
最后，无药可救，死路一条！
皇甫令尧内心里想要的，一直是这样一个发泄的机会！
亲口对那个薄待了他的母亲，申诉这一切不公！
孙清皱起眉头。
她没忍住，去回想当初自己是怎么对待皇甫令尧的，是否真的如他所言？
皇甫令尧又道：“你被赐死之后这么多年，孙家被满门抄斩，我一个九岁的孩儿，无法力挽狂澜。”
“所有跟孙家有关的，都被他一一剔除。”
“若不是皇祖母出言留住我，我也不会幸免于难。”
“你自私诈死，可有想过，被留下来的我，要面对什么？”
“孙清！”
他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喊自己的母亲，道：“或许，你其实想过！你心里很明白！”
“但是！”
“你选择了侥幸！”
“你希望，我侥幸不死。反正你留下了师父粟老，暗地里盯着我。”
“事实上，你这一步也确实谋算正确了！”
“师父待我极好，教我趁病装疯卖傻，从此后隐藏锋芒，苟且偷生！”
苟且偷生说起来就四个字，可他却忍受了差不多十年！
听到他说这些，柳拭眉眼圈都红了。
——
3.8
第3114章 这世上最可怕的事，不是死亡
柳拭眉很清楚，皇甫令尧内心里的那些负面的东西，从来没有消散过。
只是他的心里装下来她之后，把那些东西都挤压在角落里了。
任何时候，她为重。
但也因为如此，一旦她辜负他，他会疯狂、他会黑化。
因为他再也不能忍受一次被至爱抛弃的滋味！
心病还需心药医。
孙清是病根。
今天，就让他畅所欲言，拔除病根吧！
孙清从未听过有人这样跟自己剖白心迹，并且，她身为阶下囚，还没有选择不去听！
皇甫令尧当然没有说完。
或许，这辈子他也就只会说这一次，以后不会再说。
所以，不一次性说完，当然是无法宣泄情绪的。
柳拭眉之所以不准他独自见孙清，就是怕他过于激动，无法自控情绪。
也怕孙清刺激他，让他发狂。
她好不容易养得这么好的狗子，可不能被人带坏了！
孙清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对他说道：“可我计划那些，只要你熬过来！将来这千里江山，难道不还是你的吗？”
她说得理直气壮：“你是我的儿子，我的所有一切，在我殡天之后，难道不都是留给你的？”
或许，她是真的做过这样的决定。
但皇甫令尧明显不信，他冷笑，道：“不。你的计划是……让我去查生母的死因，为你报仇。”
“而所谓的为你报仇，其实不过是帮你扫清障碍！”
“我冲在前方，替你荡平前路。”
“解决了曲映蓉，相当于扳倒了皇甫贺。”
“再把老三、老四、老六……把他们全部都弄死。”
“父皇只剩下我一个成年儿子，其他小孩子不足为惧。这皇位不属于我，还能属于谁呢？”
“到时候，你再把他毒死，顺势我就上了皇位！”
说到这里，皇甫令尧还是有些疑惑的：“不过我很好奇，为何你要选择我不在帝京的时候——或者说，故意让魏逊把我掳走，帝京空虚的时候，把他弄死？这应该不符合你原本的计划才对！”
这话，孙清没有回答，说话的是柳拭眉：“那自然是因为，她已经改变主意了。想要让大蜀内乱，朝堂乱成一锅粥的时候，挑唆西魏进攻。”
“总之，天下越乱越好。”
“因为，池水浑了，有些人才能从中浑水摸鱼。”
说到这里，柳拭眉唇角勾起嘲讽的笑意：“可惜啊，想要浑水摸鱼的人，为何弄不清楚自己定位呢？”
“所谓一力降十会！”
“只有实力不够强的人，才会总想着浑水摸鱼！”
她面露极度的张扬自信，秉承着朝孙清心口里扎刀子的心思，说道：“孙夫人，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输吗？”
孙清哪能不生气？
她本来就对柳拭眉极为嫉妒，再被柳拭眉这么刺激，她怒道：“我不会输！我没有输！”
“哦。”柳拭眉笑吟吟地说：“你没有输，你只是我的阶下囚而已！”
这样还不算，她还添了一句：“手下败将啊，孙夫人！”
“你！”孙清怒道：“你这个贱人！当初我就不该留你一命，早前让甘露露把你给弄死就好了！”
相比她的怒火，柳拭眉却是云淡风轻，笑着说：“可惜了。”
“当初你还是利用我，控制令尧！”
“所以，你没弄死我！”
“当初你唯一弄死我的机会，你错过了！”
“从那以后，你可就真没有机会了！”
“事到如今，却就是我弄死你了！”
她虽然在笑，那笑容却叫孙清心里发毛！
孙清大声质问：“君无戏言！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了，只要我二选一，没吃到毒药的话，就不会杀我！”
“对啊！”柳拭眉一脸轻松，坦然承认了：“朕是这么说过，并且，朕会信守承诺！”
她夸张地叹息一声，道：“孙夫人是死过一次的，定然能明白，这世上最可怕的事，不是死亡！”
“而是……”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以孙清的狠毒，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是最大的折磨。
她恨毒了皇甫权，其实很想一点一点地折磨皇甫权，才让他去死的。
但枫无涯不赞同，说是当时的情况，想要把皇甫权弄出来不容易，不如直接弄死，免得夜长梦多！
孙清又怎么可能不晓得，枫无涯对皇甫权的嫉恨，让他早就想杀了皇甫权。
忍耐了这么多年，不想再忍了罢了。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她也就纵容他。
回到眼前，孙清看着柳拭眉那令她毛骨悚然的笑，问：“你想对我做什么？”
柳拭眉轻笑一声，道：“我还需要对你做什么吗？我什么都不用做，你……”
她笑容一收，神色变得冷厉：“也别想好过！”
“你以为我是被吓大的吗？”孙清显然不相信。
如果说柳拭眉对她用毒，让她死去活来的，她是信的。
但柳拭眉什么都不做，还能怎么样？
柳拭眉失笑，没跟她绕圈子，扬声道：“墨儿，把镜子拿过来，让人送进牢房里去。”
孙清面色一变。
哪怕她没有自暴自弃，但她自己也很清楚，现在的自己一定是憔悴的。
因为，她神魂不稳定，总感觉头痛。
关在这里的几日，睡也睡不好。
加上暗牢里比地面还要冷很多，夜里能把她冻醒。
再者，牢饭很难吃。
吃惯了锦衣玉食的她，什么时候吃过这么粗糙的饭菜？
不但粗糙得难以下咽，而且每一顿饭送过来，都是残羹冷炙！
更不要说，在这牢里，脸都没有办法洗，更不要说沐浴更衣了！
这样的她，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一定不好看。
墨儿命狱卒把镜子送了进来。
打开牢门，一片落地铜镜，就这么安放在孙清面前。
孙清下意识背过身去，不想照镜子！
长得越漂亮的女人，通常情况下，越是爱惜自己的美貌。
她很怕变丑、很怕变老。
一直想要青春永驻，想要长生不老。
人人都喜欢把她和柳拭眉一起比较。
如今，柳拭眉这样光鲜亮丽，她却……
但，她不想照镜子，柳拭眉能成全她吗？
“来人，请孙夫人好好梳洗梳洗！”
第3115章 幻灭的，不是他一个人
水盆、面巾端了进来。
这还不算，后面竟然搬进来了一个妆台！
“初次会面，上一次太匆忙了来不及，如今，朕送你一份大礼！”
柳拭眉的话清冷无比：“承诺你不死，自然不能让你过得太难受，对不对？”
“新衣裳送来了。”
“妆台、首饰，也给你送来了。”
“另外，为了防止光线太暗你看不清楚，夜明珠也给你送来了。”
“一会儿，请孙夫人好好梳妆打扮。”
“怎么说，也是我家令尧的生母，是小龙凤的祖母呢，你说对不对啊，孙夫人？”
孙清气得胸膛不断起伏！
杀人诛心！
杀人诛心！
杀人诛心！
外人都说她柳拭眉仁德慈善，实际上，这女人的心足够歹毒！
孙清怒道：“皇甫令尧！怎么说，我也是你的亲生母亲，你让一个女人爬你头上作威作福也就算了，你还看着她这么对我，就不怕遭天谴吗！？”
皇甫令尧面无表情：“我为什么要怕遭天谴？我怕的是，没有天谴！”
刚才很激动，现在他已经平静下来了。
他家媳妇儿做这些，其实都是为他出气。
世间有黑暗如孙清，世间也有光明如柳拭眉。
人间不值得，因为孙清。
但人间却也因为有柳拭眉，而春光明媚，万物生机勃勃！
他缓缓说道：“若有天谴，第一个被五雷轰顶之人，难道不该是你吗？”
“你恨孙家。对吧？”
“因为命格相克，所以外祖父外祖母，把你送去了乡下。”
“你丢了贵女的身份，成了乡野丫头。”
“因此，你恨你的父母。”
“所以，你在谋算的时候，从未为孙家考虑过后路，任由你造下的孽，报复在了孙家头上！”
“我现在很怀疑，父皇到底是如何得知，我外祖母，是夜神国后裔的？”
“该不会……是你泄露的吧？”
皇甫权或许早就知道了。
也是一个很能隐忍的人，算计好了一切，才对孙家下手。
但是！
那个“早就知道”，早到什么时候呢？
孙清脸色一僵。
从她的神情，也看得出来，八九不离十了。
皇甫令尧内心冰冷无比。
这种人，她竟然还有脸说“天谴”两个字？
她就是死一万遍，下油锅烹煮一万年，也无法抵消她的罪孽。
她孙清，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你还有脸口口声声与我说，你是我的母亲？”
“你连自己的父母、亲族都害！”
“像你这样的人，怎么配活着？”
父母都能残害，皇甫令尧心里突然平衡了。
他这一个儿子，还是她最恨的皇甫权的种，她容不得他，又有什么稀奇呢？
孙清却一点儿也不会很，高傲地扬起头，道：“谁让他们用命格两个字，就毁了我的一生的！”
“所谓的命格，让我失去我本该拥有的一切！”
“我不相信命运！”
“我就让他们看看，什么叫做命格克父母？”
“凭什么一句命格相克，就否定了我的一切！”
“我命由我不由天！”
“你看看，经过我自己的努力、逆天改命。这么多年，我不活得好好的吗？”
“谁容不下我，谁就去死！”
她的神情是很正常的，但她说的这些话，字字句句都带着疯狂。
孙清其人，从骨子里就彻头彻尾是个疯子！
皇甫令尧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谋害父母，她都不认为自己错。
那其他人的命，更不算什么。
他也就失去了与她说话的力气，最后问一句：“我是皇甫权的儿子，你恨他，也因此不对我好。那么，月沧澜……你的另一个儿子，不也是皇甫权的种吗？为何，你能把他带在身边养着？”
孙清冷冷地道：“他身上留着皇甫权的血，跟你又有什么区别？我留着他，自然是师出有名！”
“把你留在帝京，如果能够把皇甫权给杀了，把皇权夺过来，那自然最好！”
“如果你死了，还有他呢！”
所以，对月沧澜，也不过是利用罢了。
皇甫令尧嘲讽一笑，转头看向一旁的甬道，轻声说道：“现在，你看清楚了吗？”
阴影里站着一道人影。
与其说是站着，不如说，是被迫站着。
那是月沧澜！
他被押过来，点了穴道，让他一直站在那里。
所以，他们的对话，他都听到了！
皇甫令尧嗤地一笑，道：“对于我有一个一胞双生的兄弟，我就没觉得是什么好事儿。但现在……有些滋味，并不是我一个人品尝，我心里突然就平衡了！”
可不么？
幻灭的，不是他一个人！
他对上月沧澜惨白的脸色，又说道：“你一直为她鞍前马后、身先士卒，可有想过，作为亲生儿子的你，在她眼里不过是她养着的一条狗！”
“她让你杀我，你就杀我。”
“她让你作孽，你就作孽。”
“月沧澜，就你这样的人，还妄想我媳妇儿会喜欢你？”
“真是可笑！”
“你呀，一点儿也不了解她！”
戳了孙清刀子，又戳月沧澜！
月沧澜被点了穴道，根本不能说话。
但他眼角的泪，已经表达了他此时此刻的心情！
这世上，父母对孩子的爱，不一定是全部。
但孩子对父母的爱，却是连恨都抹杀不掉的！
世间最痛苦的感情，无非是爱恨交织、无能为力！
孙清也没想到，月沧澜就在外头。
她怔了一怔，旋即又恢复了平静，道：“不管你做什么，总之，你们不能杀我！”
“因为，我用回魂术的时候，让天师对自己下了一道诅咒！”
“倘若我的儿子、孙子，若敢对我有杀心，那我死的那一刻，他也会被咒术弄死！”
皇甫令尧一愣，与柳拭眉对视一眼。
柳拭眉也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招？
玄幻世界的东西，她不懂。
灵异世界的事，她也不懂啊！
但，她懂的是：不能让孙清快活！
而让孙清不快活，没必要杀孙清，有的是办法！
“行了，我说累了。”柳拭眉拉住皇甫令尧的手，道：“她想见我只是为了说这些废话，我都口渴了。令尧，我们先回去吧。”
皇甫令尧反手与她十指相扣，轻声道：“嗯。”
孙清一怔，说道：“柳拭眉，你如果把我放了，我将我的一切都给你！”
——
3.9
第3116章 南吴八百里加急！
说来说去，孙清还是想先活下去。
她得离开这里，不然就算柳拭眉不杀她，她没有药喝，神魂错乱了的话，也是个死。
只是，孙清这女人，惯来喜欢拿乔。
用对付男人的那套来对付柳拭眉，也太可笑了！
她的一切都给柳拭眉？
笑话！
柳拭眉缺那些东西吗？
柳拭眉根本不想理她，留下一句：“回宫！”
孙清见她真的走了，难免有些急：“柳拭眉！”
这边，两名粗使嬷嬷过来，将她按住，送到了妆台前！
柳拭眉有多狠？
妆台本就有圆镜，她竟然还要送了一面上好的落地铜镜来，好让孙清可以清楚地看清楚自己全身！
夜明珠送来，牢房里不再黑暗。
亮如白昼！
一看镜子，孙清吓了一跳！
她的脸色，怎么这样苍白？
唇色也无，整个人像鬼一样！
或者说，像极了她借着北齐皇后的身子，去看自己的躯壳的时候，看到的那副毫无血色的样子！
那个——
死人的样子！
孙清心里慌了，下意识问：“柳拭眉，你是不是对我下了毒！”
按住她肩头的嬷嬷不客气地道：“陛下已经走远了，你还是省点儿力气吧！”
柳拭眉确实已经走远了。
到了月沧澜的牢房，让人把月沧澜给推了进去。
穴道也解开了，他得以说话。
但此时，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皇甫令尧很能理解他的感受，这种时候，应该是感觉天旋地转了。
因为这种滋味，皇甫令尧自己品尝过。
只不过，有柳拭眉治愈他，所以他才能获得重生。
“媳妇儿，我们走吧。”
皇甫令尧拉着柳拭眉的手，带她往外走。
就在他们即将出去的时候，月沧澜突然问了一句：“你们为什么不杀了我？”
柳拭眉脚步一顿。
皇甫令尧捏着她的手一紧，低声道：“媳妇儿，别理他！”
柳拭眉拍了拍他的手背以示安抚，淡淡说了句：“你会想变成你最厌恶的样子吗？”
然后，拉着皇甫令尧走了。
她厌恶为了一点小事就要死要活的、厌恶为了一点仇怨就要搅得天下大乱、鸡犬不宁的。
说实话，孙清和月沧澜，都可以定罪名，然后将他们送去午门外斩首示众。
但柳拭眉心里，始终过不了那一关——
别人作恶，我可以报复回去；
但，不能我也作恶！
不然，与这些恶人，又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话虽如此，孙清也好、月沧澜也罢。
终究都是烫手山芋！
放在手里，不能杀之；放他们生路，也不可能。
出了死牢，走在宫道上，皇甫令尧感慨了一句：“媳妇儿，你说，到底要怎么处置他们才好？我是真的不想看见他们了。”
柳拭眉朝他看一眼，道：“再等等吧。”
她不能动手杀人，却也没让他们好过。
诛心之痛，孙清能坚持多久？
月沧澜能坚持多久？
将一切，交给时间！
不能他杀，那就让他们自己活不下去！
当然，放过他们是不可能的。
柳拭眉没那么好心，对几次三番谋害自己、谋害自己的家人的人，还能宽恕。
孙清更是千古罪人！
她活着，对得起千千万万牺牲在战场上的人吗？
月沧澜手上，又有多少杀孽？
他活着，不说别的，就只说完颜熙……
杀了多少完颜氏族人的月沧澜，如果留他一命，让完颜熙情何以堪？
但，这些话没必要挂在嘴边。
所以，等等吧！
皇甫令尧只怕等出问题：“莫忧如果来救人呢？还有云霓他们，不会死心的。”
柳拭眉唇角一抿，道：“各方不是密切注意着吗？等莫忧来了，我亲自与他见一面！”
莫忧对孙清，能有几分爱意呢？
一把年纪了，男人对女人就算曾经有过爱，到了这时候，该挥发的早就挥发干净了。
更何况，莫忧和孙清也不是什么生死恋。
如果是枫无涯，还要担心多点。
是莫忧，柳拭眉根本不担心！
莫忧被孙清说动，无非是为了扩张地盘、利益驱使，绝不是因为他对孙清有什么断不了的情缘。
他能被孙清说动，为什么不能被她柳拭眉说动？
“这事儿，我去做不就行了吗？”皇甫令尧眼瞧着她又要开始任何事都要亲力亲为了，当然得先往自己身上揽活儿。
柳拭眉瞧了他一眼，道：“那我们一起去吧！”
他们一起面对，也挺好的。
皇甫令尧当然是立即答应：“好！”
岂料，他们尚未听说莫忧的消息，倒是先收到了一个噩耗——
“启禀陛下，南吴八百里加急！”
“南吴动乱，南吴君上遇害身亡！”
听到这个消息，柳拭眉坐都坐不住了，倏地站了起来！
皇甫令尧也是怔住，完全不能想象：“可有详述？”
不等信使禀告，他又问：“五公主——南吴皇后，可有消息？”
说来说去，南吴与他有什么关系呢？
南吴局势不稳，迟早是要闹大乱子的，所以他们增兵南境，随时等着南吴乱到无法收拾的地步，铁蹄跨过蜀河南征！
如果公冶卿与皇甫玥把持南吴朝政，那大蜀只是作为支援。
但如果他们没了，大蜀势必要将南吴收入囊中！
不然，迟早还是个祸患。
现在，公冶卿没了。
如果皇甫玥也出了事，那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信使禀报：“皇甫皇后暂时安好，但……只怕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公冶卿身亡后，没有子嗣。
国不可一日无君，皇甫玥没有资格以皇后的身份把持朝政。
她要面对什么，可想而知！
“来人，拟旨。”
柳拭眉根本不等详细情况，直接下旨：“西疆兵马调十五万人，压境蜀河！”
“北伐军即刻班师回朝！”
“安南王，随时备战！”
一下就是三道圣旨！
她不懂战术，却知道要如何尽快先声夺人。
另外，又道：“命辅政王来见朕！”
皇甫厉很快就来了。
他肯定也收到了消息，不用宣召自己已经往这边过来的。
一进门，柳拭眉便对他说道：“立即派人去南吴，若还来得及，把皇甫玥给救回来！”
皇甫玥若没了，直接踏平南吴，统一天下。
皇甫玥还活着，把人救回来后，踏平南吴、统一天下！
第3117章 高等狩猎者，常常都以猎物的姿态出现
皇甫厉明白她的意思，肃然说道：“我已经下令调人了，只等一声令下，立即日夜兼程赶去南吴。”
皇甫令尧蹙眉，问：“皇甫玦呢？到哪儿了？”
“我已经收到消息，已经抵达南境了。你的侄儿出不了事，目前定然是安全的。”皇甫厉一直派人盯着，这些事是绝不可能疏忽的。
闻言，皇甫令尧松了一口气。
救得一个算一个！
柳拭眉想了想，问：“哥哥呢？”
皇甫令尧答道：“他不是去万蝶谷接他的金姑娘了吗？”
忙完了祭天之后，慕将离就去万蝶谷接人了。
放金爽一个人在万蝶谷，他不放心。
说来说去，谁不在乎，那绝不可能。
柳拭眉说道：“哥哥回来后，让他一起去南境，援助安南王。”
南吴全民用毒，大蜀进军攻打，哪怕有大炮，未必不会吃败仗。
为了避免减少伤亡，必须得慕将离一起去！
“也好。”皇甫厉赞同她的做法。
几道圣旨送出去，知道内情的人，自然都紧张起来。
刚刚结束北伐战争，这就要南征了？
连年征战，国力可真是吃不消啊！
柳拭眉和皇甫厉都是现代人，他们俩对于这些东西，体会要比大蜀本土人，终归深一些。
所以，他们决定——
一鼓作气，将战线缩短，以最快的速度攻下南吴！
晚间，慕将离带着金爽回来了。
听说了消息，来不及安顿金爽，直接带着她来到了帝宫。
“拭眉。”慕将离面色肃然。
柳拭眉正要说出自己的意思，他阻止了她：“我已经知道了，会立即做准备，前往南境的。但是——”
想了想，慕将离又朝皇甫令尧看去，道：“把黎信召回来，在我去南境之前，想和他见一面。”
黎信祖上本就是做器械的，现在主管大炮的监工制造，慕将离要见他，自然是要对大炮进行改良。
结合慕将离的所长，柳拭眉很快明白了：“你打算在炮弹上加料？”
慕将离点点头，道：“这样的话，死伤肯定更多。但敌军死伤，总比我军好！”
战争本来就是这么残酷，没有死伤，绝无可能。
那么，将伤亡减到最低，就是他们需要考虑的首重！
而慕将离所说的加料……
那当然是能够最快速度控制住敌军的药物了！
“南吴人大多数都会用毒，我们先下手为强，也是应该的。”皇甫令尧很赞成：“不然，等对方先对我们的兵马用毒，我们再反击，就晚了！”
慕将离朝柳拭眉看去，道：“有我去，你放心吧。”
柳拭眉则是看向金爽，淡淡一笑，道：“金姑娘留在宫里，我会帮你照顾好的。哥哥放心吧。”
慕将离：“……”
躺着也挨“刀”的金爽：“……”
她无奈一笑，道：“我怎么感觉我跟嫩豆腐似的了，上哪儿都让人不放心了？”
还挺不习惯的！
毕竟她长这么大，没有人这样操心过她。
一切安排妥当，各司其职。
南吴这边。
公冶卿突然出了事，皇甫玥甚至来不及悲伤，立刻吩咐梅源：“把曹家舅舅叫过来。”
曹家掌家之人——公冶卿的大舅曹泰，很快就来了。
很显然，他对皇甫玥的态度不怎么友好。
“皇后娘娘，以你之见，当前我等该如何是好？”
国不可一日无君，这个理由，足够让很多人作乱造反！
而曹家，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原先要扶持六皇子的，奈何六皇子死了。
他们只能扶持公冶卿，好歹这也是有血缘关系的。
但是！
现在，公冶卿也没了，他们落到了群龙无首的境地。
总不能拱皇甫玥这位皇后上位吧？
与其那样，不如他们曹家直接改朝换代，推翻公冶氏，自己上位呢！
有机会，谁不想做皇帝？
孰料，皇甫玥抚摸着自己的小腹，道：“我腹中怀着君上的骨肉，我身边的侍女都是我二嫂——也就是大蜀女帝陛下亲自培养的医女，她们一致肯定，我腹中孩儿是男胎！”
曹泰不由一震！
这算唯一的好消息？
能扶持公冶氏——哪怕公冶卿并不是真正的公冶氏的种，但挂着名，他们就名副其实。
曹家可以扶持幼帝，做摄政王、把持朝政！
虽然距离皇位还有一步，但总比推翻公冶氏自己上位，要来得近一些！
但，他也不得不防：“皇后娘娘的意思是，要效仿大蜀女帝，坐胎上位？”
毕竟，有了柳拭眉那个例子，皇甫玥未必不会有那样的心思。
皇甫玥苦笑，道：“当初，我二嫂上位，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才能顺理成章、水到渠成。如今，本宫除了依靠曹家舅舅，还有别的可以依靠吗？”
她抬起头来，道：“如今，本宫只求自保、并且，保住腹中孩儿。曹家舅舅只需要保住本宫性命，一切……都听舅舅安排，你看如何？”
曹泰：“……”
怎么可能不动心！
可也不能一头扎进去，免得中了圈套！
须知，高等狩猎者，常常都以猎物的姿态出现！
皇甫玥也不认为，自己三言两语就能说服这老狐狸，又道：“舅舅，您是国舅爷。待我孩儿落地，您就是舅公、身份又长一辈了。”
“本宫娘家在大蜀，若想要靠娘家帮助我稳固地位，鞭长莫及！”
“玉卿已经不在了，本宫独活并没有什么意思。”
“但我这孩儿，却不能带着他随着他父君而去，故而……”
“舅舅，应当明白本宫的意思！”
曹泰很是吃惊：“你……有轻生念头？”
这意思无非是：等孩子生下来，她会追随公冶卿而去，留下一个甫出生的婴儿，自然而然一切权势都在曹家人手里了！
皇甫玥笑容苦涩，垂下头道：“本宫还有别的选择吗？我不怕死，但……”
她再一次抚摸自己的小腹，道：“但是，我不能带着他去死！”
这样的她，看上去是多么柔弱。
脸上的疤痕已经好了大半，还有一些比较深的疤，显得她给人的感觉更是支离破碎。
丧父之痛，已经让她绝望了。
但这孩子，却又是她唯一舍不得的存在！
曹泰想了想，咬了咬牙，道：“行！那就效仿大蜀女帝，你坐胎上位。但——先立先君遗腹子为储君，只待他出生即登基！而皇后娘娘，从今日起，您就是太后了！”
——
3.10
第3118章 这样的苦，谁能忍得住
皇甫玥自然是只有同意。
因为，公冶卿一死，所有的一切，她都变得很被动。
她一个妇道人家，失去了丈夫，没有子嗣傍身。
又是个和亲公主，在南吴无权无势。
公冶卿留给她的势力，并不足以跟整个南吴抗衡，如若不然，公冶卿也不会死在他们的谋杀之下了！
这样的她，别无办法。
她只能示弱，只能跟曹家低头。
如若不然，她连肚子里的孩子都保不住！
更重要的是——
她，必须拖延时间！
消息已经送去大蜀帝京了，皇甫玥坚信：就算皇甫令尧不管她，柳拭眉也不会不管的！
这世上，没了公冶卿，她能完全相信的人，也就只有柳拭眉了！
所以，她得拖、得等。
在柳拭眉那边有消息之前，她先稳住一点算一点。
柳拭眉是要征战南吴也好、还是做其他的什么也罢，她一个出嫁女，新丧了丈夫，不站在娘家那边，还能站哪儿呢？
曹泰离去后，皇甫玥换上了丧服，去了清华宫——南吴君上的寝宫。
虽然公冶卿从来都是宿在中宫的，那寝宫形同虚设。
但他没了，灵柩总不能放在中宫的。
这边，公冶卿的旁系，已经都挤过来了。
这个节骨眼，他们能不来吗？
公冶卿没有子嗣。
而公冶卿的兄弟，也已经全部没了！
皇权，势必要旁落。
这时候不积极的，难道等别人把皇权夺走了，才来谋反吗？
“皇后娘娘！”
看见皇甫玥来了，这群人都跟她行礼。
假惺惺也好，幸灾乐祸也罢，皇甫玥都不在意。
她经历过这时间所有的痛，眼前这一点轻贱的目光，又算得了什么呢？
“诸位免礼。”她声音有些哑。
收到公冶卿的死讯后，她一滴眼泪都没有流。
不是不难受，不是不想哭。而是——
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
一生一世那么长，只要她撑过去这一个坎儿，以后有的是时间让她哭！
此时此刻，不能！
她不能让公冶卿不明不白地被人谋害而死，却什么都不做。
她也不能让他坚持了这么久的努力，就这么付诸东流。
她更不能……
白白便宜了那些贼子！
看着面无表情的皇甫玥，这位南吴皇后坐在这个位置上，并不算多久。
但整个公冶氏、整个朝堂，也都见识过她的厉害之处。
尤其是，公冶卿爱她，跟疼眼珠子似的。
如今，公冶卿没了，就看她一个寡妇，能怎么样！
皇甫玥丝毫没有怯场，走到棺椁前面，没有第一时间接过香支。
而是，先去棺木那边。
棺木是敞开的，允许公冶氏族人，见先君最后一面。
她的手，放在棺木边缘，低头看着棺木中永远沉睡的人。
他是心口中箭、箭上有毒，来不及赶回来，就毒发身亡在路上。
甚至来不及跟她告别。
当时，她还在宫里，与幻云幻彩询问，皇甫玦已经送到哪里了，是否安全。
习惯了有个孩子在身边，如今皇甫玦被送走后，她竟然是完全无法习惯。
当时，幻云还安慰她：“公主是要做娘的人了，以后有得你忙呢。”
说到这个孩子，来得也算突然。
因为知道他们在这风云诡谲的环境里，皇甫玥有喜的事并没有宣扬。
只有他们夫妻俩、与几个亲信知道，哪怕是曹家，也没有告知。
本想等到瞒不住的时候，才让外界知晓的。
孰料——
世事不如人愿！
这个孩子，尚未出生，已经注定他没有爹了！
皇甫玥鼻子一酸，泪水差点要掉下来。
她狠狠咬住牙关，仰头深呼吸，忍住了眼泪。
不能哭！
如今她除了自救意外，没有任何别的办法。
哭，最没有用！
公冶卿的尸身，自然有近卫打理入殓，皇甫玥收到了消息之后，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他。
熟悉的面容，却是再也不会睁开眼睛。
不会再有人浅浅地冲她笑；
不会再有人将她放在心尖上疼爱；
不会有人温柔地说：小玥，你我结连理、共白首，我会一生一世对你好。
在这天下大乱的时候，承诺，是多么不堪一击！
这世间，倾尽一切温柔待她的人，就这么……
没了！
有时候，皇甫玥不得不去怀疑，自己是不是天煞孤星转世？
不然为何？
父母都算英年早逝、兄嫂惨死、新婚丧夫……
这些事，都让她一个人遇上了呢！
但皇甫玥不敢往深了想。
再想下去，她还有活下去的勇气吗？
她用力咬着下唇，咬到现出了血痕。
血液的腥咸味，让她鼓足了勇气，伸手进入棺木。
哪怕是梅源肯定过了，确定是公冶卿无疑，她依然要亲自去检验一番，才能相信。
在皇甫玥检验公冶卿的尸身的时候，梅源领着一帮亲卫守在外面。
梅源跟随公冶卿，少说也有十多年了。
他是公冶卿最初培养的势力，或者，与其说是培养的势力，说是主仆，不如说，他们是患难与共的兄弟更合适一些。
这么多年，公冶卿待他如手足。
如今公冶卿殒了，他内心里装着多少悲痛，只有他自己知道！
皇甫玥在检查公冶卿尸身的时候，心里还存在了一种幻想：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但，当她认认真真看清楚，自己熟悉的丈夫的躯体的时候，整颗心，都凉透了！
没有侥幸。
没有希望。
他就是公冶卿！
当胸一箭，见血封喉的毒。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她的丈夫，中了敌人的圈套，被围困在京郊。
送回来的，只有一具尸首。
当然，跟随的亲卫，也是死的死、伤的伤。
包括梅源。
梅源虽然活着回来了，但他是身负重伤还顽强站在外面的。
他的意思是：君上临终遗言，要属下竭尽全力，保护娘娘！不管是在南吴朝中立足也好、还是护送娘娘回大蜀，一切，都看娘娘的意思。
公冶卿他本人，对南吴是没有归属感的。
当初之所以回来，无非是因为只有这样的身份，才有资格求娶皇甫玥。
他所思所想所求，不过一个皇甫玥罢了！
而他命都没了，还要南吴干什么？
当然是想要皇甫玥安好，让她和孩子好好活下去！
皇甫玥检查完了公冶卿的尸身，终究没能忍住，泪水簇簇地往下掉。
这样的苦，谁能忍得住！
第3119章 娘娘如今可是靶子了
幻云跟在旁边，声音很低：“五公主，你……别损了胎气。外头的事，还等着你去张罗呢。”
曹家虽然答应了，但他们会不会临行倒戈，也还是个未知数。
如今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她们想要在这潭死水里活下去，说来说去，还是得自保。
多活一天算一天。
活下去，才有希望！
人死如灯灭，死了就一切都没有了。
皇甫玥是亲眼见证了杜若的死亡。
她想到了杜若那时候失去心头所爱的时候，是怎么样度过那段黑色时光的，没想到，时隔一年，竟然轮到了她！
那时候，杜若一心求死，只待孩子生下来，她就想追随皇甫贺而去。
后来，被柳拭眉一顿臭骂后，终究是振作起来。
不想，却遭人毒手！
皇甫玥她……
她会想死吗？
轻生，不过是骗曹家人的。
她要拖延时间。
并不是说，失去了公冶卿她一个人也能好好地活下去。
而是她不能走杜若的老路！
第一，她不想自杀；
第二，她也不想被他杀！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捏着帕子擦了擦眼泪，抬起头来、昂起胸，道：“出去吧。”
再出来的时候，这位刚刚成为寡妇的南吴皇后，除了眼圈是红的以外，脸上已经没有了半点脆弱！
她一出来，便有大臣来奏：“皇后娘娘，君上驾崩，国不可一日无君。君上离去匆匆，未曾留下子嗣……”
皇甫玥幽幽地打断了他的话：“谁说，君上未曾留下子嗣来着？”
她环顾一圈，带着她皇甫氏嫡公主的傲然，下巴轻扬，道：“本宫已经有孕三个月！诸公如若不信，可随便传太医来把脉！”
这话，仿若在池水里丢下了一枚炸雷！
没错，就是大蜀西征北战用的那种炸雷！
一下子，炸沸腾了一池水、炸飞了一塘鱼！
这一瞬间，所有人都吃惊无比。
公冶卿，竟然有遗腹子？
皇甫玥对他们的反应，自然是早有预料，冷冷地问：“怎么？君上留下了一个孩子在本宫腹中，你们瞧着……好像很不高兴？”
这话带着威压。
不管她现在是不是孤军深入敌营，花架子总是有的。
刚才提出“国不可一日无君”的臣子，只能捧场：“这可是不幸中的万幸啊！老祖宗保佑，天神保佑啊！”
对他这夸张的说辞，皇甫玥没有丝毫表情，而是朝曹泰看去，问：“曹家舅舅，本宫自认没有大蜀女帝那般英勇，我一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妇道人家，当不得什么一国之君。不过……我腹中孩儿是个男胎，可否可遵先君遗愿，继承大统呢？”
曹泰既然心里有所图谋，当然是顺着她的话说：“不错！君上想必留了遗旨，皇后娘娘，不如取出让诸位大人心服口服？”
一个胎，就能继承皇位？
不少人想要反驳。
但！
曹家既然都这么说了，他们的反驳，有用吗？
现在，曹家的势力有多强大，只要眼睛没瞎，都能看出来，好吗！
南部的混战，已经被曹家打下来了。
那就意味着：曹家的地盘又扩张了！
如今南吴十八部，至少有十个部族归顺了曹家。
曹家说君上的遗腹子可以登基，他们必须说：可以！
哪怕曹家说，君上的孀妻可以登基，他们也必须指鹿为马说：行！
因为，他们拼不过如日中天的曹家！
而曹家的图谋，那简直就是司马昭之心！
无非是想要以国舅的身份摄政、霸权。
至于以后……
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这也是为什么，一听说出事，都来不及先见公冶卿的遗体，皇甫玥立刻做出反应——
找曹家商谈！
因为，这时候，只有靠曹家她才有活命的可能。
而她跟曹家说，等孩子生下来，她就会追随公冶卿而去。
那当然是骗他们的。
公冶卿倾尽所有去爱她，她替他守护最后一丝血脉、养大他的孩子，难道不应该吗？
死不可怕。
养大一个孩子，往后余生，漫长的孤寂、无尽的思念，才需要勇气啊！
皇甫玥看了一圈，道：“诸公若没有意见，那从今日起，本宫便代为摄政。曹家国舅乃先君亲舅舅，也是本宫的舅舅。从此后，有劳舅舅扶持了！”
她转头，道：“梅源。”
梅源将一道圣旨取了过来：“先君遗旨！”
曹泰领着曹家一干文臣武将，上前一步撩开衣袍跪下：“臣等接旨！”
他们带了头，其他人在心里暗骂曹贼奸猾，却也只能吞下心头不满，齐刷刷地跟着下跪。
梅源宣读圣旨：“奉天承运……皇后皇甫氏腹中孩儿，若为男，则立为太子；若为女，则立为太女。若生变故，封曹公曹泰为理政王，协助皇后扶持幼帝！……钦此！”
一个怀着孩子的寡妇，不足为惧。
所以，皇甫玥就这么成了太后，肚子里三个月的胎儿，不管生下来是男是女，都将继承皇位。
但是，这也意味着，从现在开始，她身边将杀机四伏！
想要夺位之人，必定要先杀了她。
如此，就能把这个遗腹皇太子给铲除，打曹家一个措手不及！
帝皇发丧，葬入帝陵。
皇甫玥面对的一切，都是死寂。
梅源仍旧没有去休息养伤，戴伤安置皇甫玥身边的防护。
他提出了问题：“娘娘如今可是靶子了。”
“曹家能没想过这些吗？”皇甫玥面无表情，脸色也是白的，眼神里一点儿光彩都没有。
她幽幽一叹：“曹家也不过是拿我做一个过渡罢了，等他们想出新的法子、找到新的合作人，我便是一粒弃子！”
“娘娘也莫要说丧气话。”梅源叹了一口气，道：“还是听君上的，只待大蜀来人，娘娘便带着咱们……回大蜀去！”
他说“回”。
也不奇怪！
梅源本来就是大蜀人，只是后来遇上了梅玉卿，跟梅玉卿一起做乞丐。
后来，梅玉卿被相中进了戏班子，梅源也就跟着去。
梅源比梅玉卿的性子要圆滑世故得多，就一直帮梅玉卿做事。
这么多年，培养出了深厚感情。
其实，如果梅玉卿还活着，他也会说：回大蜀的！
因为，南吴对他来说，从来都没有归属感。
梅玉卿之所以做回去公冶卿，不过是为了心弦上之人放手一搏。
而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世上的一切得到，本来就应该是要付出代价的。
在他博的心上人恩爱之后，也无法放下这一切、必须面对这一切了！
大蜀帝京。
皇甫玥那边陷入了焦急等待，柳拭眉也在掐着指尖盘算着日子，等待皇甫玥的消息。
而这时候——
传来了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启禀陛下，征西大元帅已经歼灭西魏残部，肃清西魏所有地界！即日起，可班师回朝！”
——
3.11
第3120章 东海王若想见她一面
柳拭眉询问：“魏睿呢？”
信使禀报：“回禀陛下，魏睿归降，但在押解回武都途中，被其手下之人杀死了！”
这可真是个出乎意料的消息！
柳拭眉与皇甫令尧对视一眼，皇甫令尧问：“具体情况如何，说说看？”
主要还是想问：梁家人没什么损伤吧？
他可真是怕死了！
牺牲肯定会有，谁家的亲人牺牲都是让人难过的。
可他皇甫令尧心很小，只装得下一个柳拭眉。
她在乎的，就是他所在乎的。
所以别人牺牲他也会难受一下，但肯定不会有梁家人出事这样，令他心如刀割。
好在，信使说道：“魏睿胆小怕死，被包围后，就递了降书。其随从不肯，却拗不过他。随后，在押解回武都途中，那些随从暴动，将他给杀死了。之后，其他人都逃窜了。”
“我大蜀猛将多，将那些逃窜之人尽数擒拿。”
“已经全部押解武都，镇西侯对他们进行审罪，该斩首的斩首、该流放的流放。”
听起来，没有什么坏事，皇甫令尧松了一口气，朝柳拭眉看去，道：“媳妇儿，镇西侯有功，当赏。”
镇西侯，是柳拭眉的五哥。
都是自己人，能多给就多给！
皇甫令尧就是这意思！
柳拭眉知道他心里这么想，很随意：“你看着办吧。”
梁永班师回朝，西魏有梁愉这个镇西侯带兵镇守，梁思也可以回来了。
之后，谁去南吴增援呢？
这也是个问题。
但，还没商议到这个问题，倒是有人来禀：“东海王无忧岛岛主莫忧，他进入帝京了！”
因为柳拭眉要见他，所以就没让人阻拦。
不过，皇甫厉的人收到消息后，是亲自去“请”人的，把莫忧“请”入驿馆暂居，一举一动都必须在大蜀的监控之下。
莫忧如果抗拒，那就不是“请”了。
他老老实实接受安排，大蜀朝廷也对他客客气气的。
怎么说，也是一方霸主。
而且，东海王擅长海战，别的不说，他们就算吃不下陆战，但只要每年侵扰海岸，住在海边的渔民们日子就会很难过。
因此——
大蜀朝廷对莫忧的态度，当然是：首选招安；其次，如果对方不接受招安，那就结盟！
莫忧，确实是一个精明的人。
辅政王亲自来见他，他也接受了皇甫厉的安排。
次日，女帝设了小宴，召见东海王。
筵席上，除了女帝夫妇，还有大国舅与辅政王。
这架势已经很明显有谈判的意思了。
莫忧却好似没有发觉紧张气氛似的，说道：“我来大蜀，是为了一位故人，并非要与大蜀为敌。”
怎么说，孙清是他的救命恩人，让他坐视不理，那他也做不到。
东海十万雄兵，为何奉他为王、为何对他忠心耿耿，当然是因为其人有值得人钦佩的地方！
他一开口，就是表明自己的立场和目的。
也算是很直接了！
柳拭眉朝他看去，顺着他的话问：“不知道，东海王的故人，是哪一位？”
莫忧丝毫不畏惧她的帝威，应道：“自然是日前被女帝陛下擒拿的那位孙姑娘！”
孙姑娘……
严格来说，都是当奶奶的人了，还“姑娘”、“姑娘”地喊。
柳拭眉有点想吐。
但，孙清回魂后样貌年轻，也当得起！
只是——
再过几天，是姑娘还是老妪，就不一定了。
她唇角勾着一抹笑意：“她若已经死了，阁下岂非扑了个空？”
莫忧淡淡一笑，道：“听闻女帝陛下仁德，未必能做得出来这种事。”
柳拭眉明白了。
所以，莫忧是知道孙清和皇甫令尧的关系的。
也是吃准了他们不会杀了孙清。
但！
她还是一脸的从容，道：“东海王若想见她一面，朕可允你相见，意下如何？”
莫忧一听就明白：“陛下有什么条件？”
柳拭眉说道：“也不用什么条件，只是孙夫人乃当朝重犯，阁下去探视，为恐重犯越狱，阁下得卸下兵甲；朕也会命人跟随打点，还望阁下莫要为难朕的人。”
她面色平淡，仿佛在说：你来吃酒席，得穿礼服。
但实际上：卸下兵甲——等于失去战斗力；跟随打点——等于监视看管！
堂堂的东海王，要被这样紧迫盯人，就看他是不是能忍了。
莫忧沉吟片刻。
对柳拭眉的信用度，他是相信的。
饶是孙清，也不能说柳拭眉是一个背信弃义的小人。
柳拭眉不会，她身边的人哪怕是什么小人，这些她的忠心拥趸，也会遵从她的意思。
因此，莫忧不担心柳拭眉暗算自己。
他是必须见孙清一面的——
因为，他须得知道，孙清值不值得自己把十万雄兵砸上去救她！
如果救孙清，必须跟柳拭眉为敌，他能不能顺利离开大蜀地界，还是个问题。
那么，他当然希望，不影响自身的情况下，去救人。
实在不行的话，他也仁至义尽，孙清不能责怪于他。
为一人牺牲十万人，当然是不值当的！
没犹豫多久，莫忧同意了：“可行。在下信得过陛下，相信君无戏言！”
柳拭眉淡淡一笑，对身边的皇甫令尧说道：“差人去请钟先生。”
钟浪回到她这边之后，还没怎么用过他出手。
信任是一回事，也着实是此一时非彼一时。
如今柳拭眉身边，也确实不需要用上这等绝世高手——还是有独行侠病的高手。
面对莫忧，那就用得上了！
第一，考验钟浪忠诚度的时候到了。
第二，钟浪与莫忧对战，应该能占上风。
毕竟，后会无期钟先生，练的还是童子功，可不是莫忧这等年龄、这等酒色财气沾满的人同一路的。
宴罢，柳拭眉说道：“时间尚早，辅政王，你与钟先生，送东海王去探望孙夫人吧。”
“臣领旨。”皇甫厉当然明白：让钟浪监视莫忧，而他则是去监视钟浪的。
柳拭眉一个大夫出身的人，如今做任何事、任何决定，都要这么小心翼翼。
从一方面讲，她变了一个人。
但从另一方面看——
她何尝不可怜？
防备于人，是世上最累心的事！
皇甫厉命人去打点，领着莫忧去了死牢。
钟浪还是不爱言语，捏着那把看起来破破烂烂的铁剑，跟在莫忧后面。
莫忧，也就见到了孙清。
但！
他才多久没见孙清？
竟好像不认得这个女人了！
——
今天暂且一更。
原谅我现在的身体状态差到了极点，一心想写多点、早点写完正文主线，却有心无力。
坐着，肩膀疼；站着，腰疼；躺着，坐骨神经痛；趴着，肋骨疼……
该死的，还姨妈痛……
浑身贴满了药膏，半夜睡觉不舒服，都会疼醒的那种。
造孽啊！
不过我已经顺过正文主线了，约摸……
不出意外的话，这个月内肯定能走完，所以如果愿意等的话，可以攒攒，到时候一起看。
老骨头了，朋友们多多包涵。谢谢大家！
第3121章 男人永远比女人现实
为何说不认得？
当然是因为——
“莫岛主！”
看到莫忧，孙清无疑是欣喜的，她迅速站起来，朝这边走过来，道：“我真没想到，在自己落难的时候，莫岛主竟然还记得我。”
皇甫厉在一旁，冷笑。
你更没想到的是：自己竟然会失败！
因为，柳拭眉突然发了狠，是他们自己人都想不到的，更不要说别人了。
孙清没想到莫忧会来，不管她是不是说的真心话，但是——
莫忧没想到，孙清会变成这个样子，却也是震撼他的心的！
“你……”他有一瞬间，说不出话来！
莫忧这个年岁，有些白头发了，很正常。
但孙清她回魂之后，她这具躯壳，不到三十岁。
她竟然……
鬓角有点花白了！
而且，这才多久没见？
那个风韵美人，竟然……
说是鹤发鸡皮也不为过！
“我怎么了？”孙清问完，看了一眼一旁的皇甫厉。
她傲然道：“怎么，既然允莫岛主来看我，你们就不能走远点儿？”
皇甫厉油盐不进：“不能。”
按辈分来说，孙清算他的长嫂。
但皇甫厉一直是皇甫权的暗部，孙清以前是不认识他，也没见过他的。
她怒道：“我与莫岛主有体己话要说，你们也要在一旁听着吗？”
皇甫厉嗤地一笑，道：“你与东海王有体己话要说，却不知道东海王与你，是否也有体己话谈？”
他瞄了一眼。
先前听说，柳拭眉来的时候，命人给了孙清妆台，也更换了牢房里的条件。
听起来，对孙清来说似乎是一件好事。
但柳拭眉的用意其实是：让孙清看清楚自己现在的样子，然后那些东西就撤了。
孙清现在大概还不知道，自己的样子已经变了呢！
但，莫忧看见了！
他心中有些惊骇，一时半会儿竟然说不出话来。
听了皇甫厉的话，孙清转头朝莫忧看过来，眸光殷切地问：“莫岛主，你……可是来带我走的？”
她这话，问得巧妙。
素来在这方面很会说话的孙清，此时依旧智商在线。
她不说：你是来救我的吗？你把我救走吧！
而是问：你是带我走的。
这话多中听啊！
但是莫忧，看着孙清此时此刻的样子，不着痕迹蹙了蹙眉，说道：“我会尽我能力，不过……怕是有些棘手。”
当然，这也是好听话。
绝对不是有些棘手，而是——
非常棘手！
柳拭眉摆明了不会让孙清活着走出这死牢，孙清想离开？
做梦！
皇甫厉在一旁嗤笑，又插话：“东海王，你或许可以与陛下谈妥一些细则，但孙夫人是不能离开这里的。”
莫忧转头看去，问：“为何？”
此时此刻，他还有想要把孙清弄出去的心思。
哪怕不为别的，怎么说孙清也是他的救命恩人。
但，他心里盘算着，跟柳拭眉谈判，许柳拭眉一些好处，去交换孙清。
若说进城之前，他还想过劫狱，进城之后，便再也不想了。
这大蜀帝京的防卫，比他想象的还要牢固。
他想要在这样的把控下，把孙清带走，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皇甫厉冲他微微一笑，道：“实不相瞒，女帝陛下的毒术，说是独步天下也并不夸张。她不希望孙夫人出去惹事，自然会有让孙夫人乖乖待在这里的办法。”
这话说得，可真的是拐弯抹角，说得很有艺术性！
孙清脸色一沉：“她对我下了毒？”
可她不信：“我未曾有任何不对劲之处。”
莫忧看了一眼孙清眼角的皱纹、鬓角的花白，不愿意去提醒她：你这已经很不对劲了！
皇甫厉依然笑得轻松自在：“现在没发觉，也没关系。大概在过七日，孙夫人就会发觉了。”
对孙清说完，他又转头看向莫忧，道：“东海王，你若想报恩，让孙夫人活在这里。总好过替她立坟茔，缅怀故人来得好，你说，是与不是？”
孙清活着，只能活在这里；
她若离开，救走的，就是一具尸体！
莫忧老辣得很，不可能听不出这层意思。
被威胁了，他的脸色也不好看，阴沉地道：“女帝陛下如此这般，是否欺人太甚？怎么说……辈分还摆在那儿呢！”
“东海王并非愚钝之人，你请设想……”
皇甫厉不慌不忙地道：“若您的父母也好、祖辈也罢，为了一己私欲，抛弃你、利用你、谋害你、追杀你……你能不能做那割肉喂鹰的佛祖，舍身成佛呢？他要吃你的肉，你就割下来给他吃；他要喝你的血，就切开手腕让他喝；他要你的头盖骨斟酒，你就献上头颅？”
说着，他笑得叫人如沐春风，吐出最后一句：“若此等境地下，还能成全孝道，则不用去西天拜佛，眼前就能拜了哟！”
不得不说，他这番说辞，极为叫人讨厌！
嘲讽意味太浓了！
可，那意思也很明白：别拿辈分说事儿，饭都吃不饱，人是不会去追求精神享乐的；不曾对我有恩的爹妈、却要我的命，爹妈算个鸟蛋！
至于生育之恩？
抱歉，别搞笑了！
如果有的选择，知道来到人世间，要拥有这样的爹妈，还不如不来人世走这一趟！
如果可以选，你想选我，我还不想选你呢！
每一个人的出生，是不可选择的。
却要为此，背负一生。
用现代人的话说：熊孩子的背后，总有一个熊家长！
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凭什么她孙清生了皇甫令尧，就可以不还孽障？
莫忧被说得哑口无言。
孙清怒了：“你这柳拭眉裙下之臣，休要在此胡言乱语！”
“哦。”皇甫厉也不生气，依旧悠然自在，转头便问莫忧：“东海王可算是孙夫人的裙下之臣？”
这话，拿到台面上来说，就十分难堪了！
莫忧脸色一僵，道：“我来探望孙姑娘，既然见到人，那也该回驿站了。多谢辅政王相陪！”
孙清脸色一僵。
要不怎么说，男人永远比女人现实、比女人更物质呢？
她把希望寄托在莫忧身上，是走投无路的选择。
但这个选择，终究是大错特错！
出了死牢，莫忧的脸色依然有些阴郁，倒是问了句：“辅政王，敢问孙姑娘的脸……何以至此？”
——
3.13
深夜诈尸……
只为了明天白天要出远门……
睡了，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