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2章 女帝陛下，可谓人杰也
回魂术，皮囊没有老去，按说是不可能这么快变老的。
但孙清……
不说莫忧对孙清的美色是否还动心，但不管怎么说，长得美丽的人总是很占优势的。
譬如猫咪，猫咪的性子那么讨厌，但人类依旧愿意当猫奴。
因为，它颜值在、它招人喜欢啊！
光是看着，也赏心悦目啊！
莫忧即便是个老男人，也依然是个正常的男人，男人都喜欢看美丽的女子，哪怕没有掺杂情欲，这种喜好总是不会变的。
孙清突然变老了，莫忧有点心理上难以适从。
皇甫厉笑了笑，也不隐瞒他，实话说道：“孙夫人好生幸运，避开了见血封喉的毒药，选择了大地回春丸！”
莫忧一怔。
大地回春？
反话吧！
皇甫厉见他不解，便给他解释：“孙夫人实际年龄，有四十多了吧？东海王，你就理解为，大地回春是回到本该有的样子！”
莫忧：“……”
简直有毒！
哦，本来就是毒药没错！
皇甫厉之所以说得这么直白，无非是侧面告诉莫忧：你不要挣扎了，孙清不值得救。
救出去是个死人，还是个老女人的死人！
你要她干什么呢？
你把她救出去，不是还恩情，而是加速她的死亡。
孙清留在牢里，柳拭眉不杀她，她所中之毒，每日的饭菜里会有阶段性的解药。
离开后，解药没有了，不出七日，她就会死！
孰轻孰重，该如何选择，本来就是不需要纠结的。
莫忧有些为难：“在下终究曾经欠过孙姑娘救命之恩。”
皇甫厉失声轻笑：“有个词叫做父债子偿。那么，有没有一个说法……母恩报子呢？”
莫忧一愣，下意识问：“意思是，女帝陛下，容许月沧澜……”
皇甫厉的眸色逐渐冰冷，玩味地道：“东海王，也过分双标了呢！”
可不是吗？
有恩情，报给儿子，就是月沧澜？
谈论孝道，就让皇甫令尧去承担？
他皇甫厉是现代人，只想骂一句：去你吗的！
饶是皇甫令尧可以说是他庄闲的情敌、娶走了他喜欢的女人，他也没能忍住，站在皇甫令尧的立场，替皇甫令尧叫一声屈！
小人虽然叫人难容，但伪君子……
呵呵，可真的叫人感觉吃了一百八十个苍蝇、吐了之后，又把吐出来的吃进肚子里——
要多恶心，就有多恶心！
莫忧被皇甫厉那鄙夷的眼神，弄得脸一阵红一阵白。
他堂堂东海王，已经很多年没有遇上过这种眼神了！
“辅政王……”
他正要开口，皇甫厉却阻止了他，道：“我大蜀兵马，目前虽然不善海战。但也不会永远不善海战的！”
这位面容肃杀的时候、眸中完全失去了惯常的温和、而是闪烁着黑暗世界一般的戾气的辅政王……
杀气腾腾地吐出一句：“听闻东海有十万雄兵，却不知道，能不能经得起四国天下合力一击？”
莫忧心里一惊，下意识得出结论：“女帝想要收了南吴？”
目前，大蜀已经收了西魏和北齐，如果说四国天下合力一击……
那下一步，当然就是南吴了！
皇甫厉冷笑，道：“你说错了，不是陛下要收南吴，是南吴欺我大蜀和亲公主，女帝震怒，出兵伐吴！”
承认了！
承认了又怎么样？
天下局势已经定数，莫忧那十万海兵，难道还能斗转星移不成？
莫忧哪里还能不明白？
皇甫厉给他说这些，其实就是在问他：你还要救孙清吗？
他还有什么选择？
真拿十万海兵去赌一个孙清？
他蹙眉，问：“女帝陛下，打算如何对付孙姑娘，还请辅政王如实告知。”
皇甫厉直截了当：“孽障孽还。但孙夫人好运道，选择的是大地回春丸，陛下承诺饶她一命，自不会对她下手。”
莫忧也算完全明白：孙清自己死的，跟她柳拭眉无关；但只要孙清留在死牢里，柳拭眉就不会杀了她！
“也罢。”莫忧长叹了一口气，道：“时也运也，在下虽不愿做那忘恩负义之人，却也是爱莫能助。只能问，在下是否能多送一些物件进去，让她度日稍微容易些？”
这是他能为孙清做的，唯一一点、也是最后一点事了！
皇甫厉又笑了，笑得跟老狐狸似的：“自然可以。不过……得折现银，你可以列清单，由本王命人去购置！”
莫忧点点头，算是同意。
第二天，东海王再次求见女帝，女帝宣见。
这一次，便跟孙清无关了。
“女帝陛下威武，天下即将合四为一，我东海无忧岛，从未想过踏足内陆，却不知道，陛下作何想法？”
这，才是莫忧来这一趟帝京，最真实的意图。
说起来，算求和。
但他主动提出，总好过打一仗、劳民伤财吃了亏后，再被迫称臣来得好。
他当然不想称臣，但，情势比人强，不是么？
他时年已逾六十，还有几年霸业可持？
对于他的这态度，柳拭眉算很满意：“东海王不必担忧。无忧岛未想踏足内陆，大蜀幅员辽阔，也未曾需要那几个岛屿。”
她很直接地道：“但，内陆与海上，风土人情完全不同，自然是各有所需。大蜀愿与无忧岛开启商贸、互通有无、合作共赢。”
说是这么说，但强国与弱国合作共赢，有史以来只有一个说法：附属小国！
允许你保持政权，但你得对我称臣。
莫忧甘心吗？
当然不甘。
但，他能反对吗？
也不能！
大蜀拥有目前最强战力的武器，一如皇甫厉说的：现在不善海战，难道还能永远不善？
大炮的射程，越打越远的话，真要把无忧岛附近的岛屿都给炸沉了，未必就不能实现！
最终，莫忧说道：“愿与大蜀世代交好，但盼海陆皆能繁荣昌盛！”
柳拭眉笑容甜美，问：“南吴的海战，可比大蜀的要更强一些。却不知道……东海王是否愿意借兵，助朕一臂之力？”
她直言不讳：我要攻打南吴。
甚至还说：我要跟你借兵！
莫忧称霸海上数十年，还是头一次见识一个女人，竟然有这等魄力。
不得不承认：“女帝陛下，可谓人杰也！”
——
3.14
这几天可能每天去医院中医理疗科做客，只能暂时更一章。
等我养好身体，爆更一口气给正文大结局！
第3123章 果然有第二手准备
站在柳拭眉的立场。
她不想浪费时间了，没有莫忧的帮助，她也能打下来南吴。
但有了莫忧的帮助，两面夹击，时间总能缩短！
南吴十八部，有四个部族在海域，拥有不少群岛。
他们若是撤去了群岛上，到时候想要肃清残部，对于不善海战的大蜀来说，还是个头疼的事。
——参照我国某湾。打也难，不打也难。时间拖越久越难！
不如一开始就掐死在摇篮里！
如果有莫忧的帮助，杜绝登岛的可能，以后就不用面对这种问题。
“那么，东海王的意思是？”她悠然问。
尽管她心里都盘算好了，但她神情依然是十分冷静，好像只是随口提出，一点儿也不着急。
莫忧也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他没有迟疑果断同意：“在下愿与陛下同一步伐！”
也就是说，配合大蜀作战！
当然，也不可能完全不谈好处的。
柳拭眉笑容渐深：“很高兴与东海王成为伙伴，合作愉快！”
后续的战术详情，就不需要柳拭眉来谈了。
她是大蜀的脸面，是皇甫氏的吉祥物。
露脸的事她去做，将谈下来的事付诸实现，自然是皇甫令尧的事。
莫忧回去驿站，自有人与他谈妥细则。
他走后，一直在旁边陪着、却没吭声的皇甫令尧开口说了句：“这个莫忧，还挺识时务的。”
柳拭眉幽幽地道：“挨打、和吃肉，这么明显的选择，谁会挑挨打呢？”
莫忧是海上霸主，说得很威风。
但——
如果大蜀统一之后，实行海禁，封死对无忧岛及其附近所有岛屿的供给。
无忧岛，能坚持多久？
食物还不说，淡水资源没有，岛上的人还能怎么活？
耗，也能耗死他们！
而他们如果侵扰海岸，大炮伺候便是！
所以，柳拭眉语重心长地对自家狗子道：“令尧，咱们大炮的射程，若还能更远一些，那当然最好了，你说对不对？”
她心里还在谋算，大炮的射程是一回事。
望远镜的设计制造，也是摆在眼前的。
即便不用于打海战，陆地上也多有帮助。
回头，她跟皇甫厉好好谈一谈，看看能不能合他们二人之力，画一个草图出来。
皇甫令尧：“……对！”
学无止境，任重而道远也！
当然，黎信对器械比较精通，到时候把黎信叫回来一同研究。
数日后。
北伐军统帅梁开，班师回朝。
百姓夹道相迎，女帝论功行赏。
又过了数日后，西征军统帅梁思、副帅梁永，班师回朝。
庆功宴是要有的，庆功宴完毕后，梁家小团聚了，当然也有家宴。
虽然依旧有子弟在外未归，但目前几乎是人最齐的时候了。
为开疆辟土立下汗马功劳的梁家，功勋无两如日中天，自然是门庭若市。
一时之间，梁家热闹非凡。
上门拜礼的人多，也是一种烦扰。
为了不影响到柳拭眉，梁升提议：“家中有丧，为免引起不良风气，暂时闭门谢客一段时间吧。”
其他人都欣然赞成。
尽管柳拭眉不会怕梁家功高震主，他们没有这种担忧。
但任何一个家族兴盛的程度，如果超越了皇家、臣子的声望如果超越了皇帝，都不是好事！
身为人臣，自当明白自省吾身的道理，也是保全家族久盛不衰的秘诀。
梁家家宴后，女帝陛下甚至还亲自领着梁家一众，去陵园祭祖。
细节不表。
且说——
此时南吴这边。
做了太后的皇甫玥，不想挪窝，依旧住在中宫。
也没人强迫她必须搬走，毕竟……
宫里没有其他嫔妃不说，太子或者太女，也还没出生呢。
谁也不把她一个怀胎的弱女子，真当盘菜！
让她暂居中宫，也没什么不能成的。
这段时间，梅源的伤势已经好了很多。
他一直带伤忙前忙后的，不敢有任何疏忽，不能静养，所以还没能完全复元。
他从外面进来，将最新的消息禀报给皇甫玥。
“娘娘，曹家……果然有第二手准备，相中了先君旁系侄儿小郡王公冶朗，今年五岁。”
梅源神色冷峻，道：“想来，明日就要跟娘娘提出，要把小郡王过继给先君，喊您一声母后了。”
皇甫玥冷冷一笑：“这算盘，打得挺好。”
梅源问：“娘娘的意思是？”
皇甫玥捏着一根金簪子，挑着香炉里的香料，缓缓说道：“他们是想，一来防备我这胎儿有变、或者是个公主；二来，也算放人进入中宫，盯着我的一言一行。可真是，一箭双雕！”
即便公冶卿的遗旨写着，女儿封为太女，也可以继承皇位。
但这些男人，怎么可能容？
当时事发突然，曹家也是没办法，只好顺着她给的路线走。
可当事情暂时稳定下来了，他们断然不可能不做第二手准备的。
见香料烧均匀了，她把那金簪子交给幻云，转过身来，说道：“我也不能不允。没别的打算，就这么着吧！”
现在的她，就是曹家的棋子。
棋子就该有棋子的样子，被挪动到哪一个位置，老实待着就对了。
还能过几天安生日子！
毕竟，她现在的终极目的，不是要夺权。
而是想全身而退！
不陪他们玩儿了，直接让大蜀铁蹄踏平这片脏污的国境，不管到底是哪一路人马害死的公冶卿，也算是报仇了！
就让整个南吴，给公冶卿陪葬！
想到公冶卿，心里难免有些痛。
她垂下眼睑，盖住了眸中的痛楚，又问：“我女帝嫂子，可有消息传来？”
提到这件事，梅源终于有了两分欣喜：“有了，意思是让娘娘先按兵不动，等待安排好了后路，便可离开！”
“所以，过继谁来……又有什么差别呢？”皇甫玥走到圆桌旁坐下，低声说了句：“趁他们还没来，把玉卿的东西收拾好，我们带他一起走！”
她其实很明白：公冶卿是不想留在南吴的。
哪怕他丧了，遗体不得不葬入皇陵，但他的魂也是不愿意留在这里。
梅源刚有的一点欢欣，顿时暗淡下去：“是，娘娘！”
众人去悄然收拾东西，表面上没有任何动静。
实际上，已经做好撤离的准备。
皇甫玥出了殿门，看着皇陵的方向，在心中默念：玉卿，你等等我。待南吴平定，我会回来给你迁葬！
他本来就不姓公冶，他只是梅玉卿！
永远，都是梅玉卿！
公冶朗很快就被送来了。
第3124章 以为她拿不动鞭子了
公冶朗不是一个招人喜欢的孩子。
怎么说呢？
这小娃娃看着过分小家子气，已经五岁了，完全没有任何教养好的样子。
正常来说，皇家子嗣，到了五岁早就已经启蒙，但这孩子似乎都没有认真学过什么。
别说没有读书习字、没有练武、也没有学习毒术，甚至……
他还比人家三岁的孩子都不如，脾气极差，一点儿不高兴就要在地上打滚。
妥妥的一无是处的熊孩子！
连一般小孩子该有的可爱，他都没有。
只有令人讨厌！
皇甫玥一心要走，对这些不在意，所以一开始没当回事。
他刚来的时候，是曹泰带来的，比较惧怕曹泰，所以老老实实地给皇甫玥磕头：“儿臣拜见母后。”
之后，进行了登宗谱、禀太庙，等等。
刚开始，还算顺利。
但曹泰一走，这孩子就原形毕露了。
因为公冶卿每日都会来这边过夜，他又恨不能把自己能拥有的全部，都送到皇甫玥面前，所以，中宫布置的美轮美奂，无一处不珍贵。
中庭内，也摆满了名贵的花草。
“母后，好无聊，我要出去玩儿！”
公冶朗长得挺机灵的，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到处瞄。
皇甫玥出身皇家，从小曲映蓉对她的教导，完全符合一个皇家子嗣该有的样子。
她看着这个孩子，直觉不喜欢。
加上她自己心情也不大好，怀孕到了这个月份，还有点害喜难受。
既然他要去玩儿，她就让奶娘把他带出去了。
公冶朗送出去后，皇甫玥打算躺一会儿。
然而，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外面突然传来哗啦啦的瓷器破碎的声音！
把好不容易进入浅眠的皇甫玥给惊醒！
“发生什么事了？”
幻云连忙过来给她拍背，道：“公主别受惊，听起来，像是花盆打破了的声音。”
自从公冶卿没了后，皇甫玥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本来，悲伤就让她情绪很低落，怀着孩子的负累又让她疲倦。
偏偏他们处于风口浪尖，她生怕会一觉睡过去，脑袋就搬家了，完全没敢放自己深睡过。
所以，特别容易受惊。
听说只是花盆碎了，皇甫玥并不敢完全放心，也没法睡了，问：“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幻彩已经去看了。”幻云不能离开皇甫玥身边。
现在风声鹤唳的时候，她和幻彩两人，一定会有一个留在皇甫玥身边。
他们从大蜀带来的人，每天分成两拨，轮流着围在皇甫玥身边，便是为了预防行刺。
皇甫玥她，现在就是箭靶子！
“嗯。”她揉了揉太阳穴，深深吸了一口气。
不一会儿，外面传来了小孩的啼哭声。
惊天动地的哇哇大哭，听起来叫人特别烦闷。
幻彩进来了，面露为难，禀报道：“公主，殿下他……在外面扑蝴蝶，把莲池旁边的一排秋菊，都给打破了。”
皇甫玥面无表情：“犯了错，他哭什么？”
外面的花花草草，都是公冶卿命人专门送来的珍贵品种。
都是他的心意。
按说，被打碎了，她恨不能用她的鞭子狠狠把对方抽一顿、往死里抽。
但她没有去做这样的事。
比较，人都没了，那些花都算得了什么呢？
她一心，只想回家、带他回家！
幻彩答道：“宫人们收拾外面的时候，他捡那些碎片玩儿，用瓷片去划宫人的手。结果自己摔了一跤，把自己的手给划破了。然后……”
她一脸的一言难尽：“殿下便躺在地上打滚，大哭大闹起来了。”
皇甫玥：“……”
她冷笑：“好他一个曹泰，真会选人！”
为什么要选这种人过继过来？
那自然是因为，废物比较容易掌控！
“公主，我看那奶娘也哄不好，怎么办？”幻彩算是会带孩子的，但对这么个存在，也没敢说去哄。
皇甫玥一脸冷漠：“点了他的哑穴，送房里去。不用管他。”
没心思。
影响心情！
只要别让他哭着吵人就行了。
“是。”幻彩出去了。
幻云轻声道：“公主，你再睡会儿吧。”
皇甫玥确实很累。
左右没有其他事做，白天能睡就睡。
不然长夜漫漫，可能又是睡不着的。
哪怕睡着了，脖子也是随时都感觉凉飕飕的。
不如昼夜颠倒着过！
她又躺下了。
这一回，她睡了小半个时辰，外面传来了争执声。
“太后娘娘怎么能这样对待殿下呢？他还这么小呀！”
“赵嬷嬷，娘娘正在休憩，你说话声音小一些，别扰了娘娘安。”
“不是……虽说这不是亲生的，但过继的、入了宗谱了的，娘娘也不能这样对待殿下啊！”
“赵嬷嬷你这话说得有意思，娘娘怎么对待殿下了？是虐待他了，还是怎么的了？”
“孩子哭闹，乃天性！岂能因为他哭，就点了哑穴？”
外头的宫人显然对这种说法很无语。
幻云蹙眉，站起来打算出去说话，却见皇甫玥睁开眼睛。
皇甫玥已经听到了，从床上坐起来，道：“给我更衣。”
不睡了。
她现在没心情跟这些人玩儿，反倒是被他们当成软柿子了。
一个奶娘，竟然也敢来指责她做事不对！
以为她拿不动鞭子了！
走到殿门内，那奶娘还振振有词：“殿下跟娘娘还不熟悉，怎么着，也要培养培养母子感情吧？这刚来呢，娘娘就这么待殿下，是什么道理？”
宫女还想说什么。
身后传来一句：“这么说，哀家还得拜您为师，让您教一教哀家处事道理了？”
听到这话，奶娘脸色一变。倒是老老实实行礼：“问太后娘娘安，娘娘折煞老奴了！”
皇甫玥唇角勾着冷笑：“我看你，就是不想我安才在这里吵吵嚷嚷！”
奶娘是打从骨子里看不上皇甫玥的。
所谓虎落平阳被犬欺，皇甫玥现在宛若折翼的笼中鸟，那肚子里的孩子也是迟早要没的。
将来小殿下做了皇帝，她就是皇帝的奶娘！
莫名现在就有了优越感。
她说道：“太后娘娘，老奴是为了小殿下。他这一下晌一直哭，又不能说话，这要哭岔气了该如何是好？”
皇甫玥根本不想跟她讲道理，直接道：“幻云，掌嘴！”
——
316
第3125章 不要恶心我，否则拉着大家一起死
幻云立刻上前，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朝赵嬷嬷脸上抽过去！
力道太大了，赵嬷嬷被扇倒在地。
她万分惊愕：“太后娘娘，老奴犯了什么错？”
皇甫玥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道：“或许，你的错，便在于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
一个奶娘罢了，带好孩子，是她的本分。
她没把孩子带好由着孩子胡闹便罢了，竟然还敢来教训太后，教太后做事。
真是拿豆包不当干粮！
皇甫玥难道还能怕了一个奶娘不成，张口便是：“来人，把这没规矩的东西给拖下去，贬出宫！别让哀家再看见这丧气的脸！”
赵嬷嬷脸色一黑，忙道：“太后娘娘，我是曹家给殿下找的奶娘！你不能赶我走！”
皇家子嗣的奶娘，可不是普通的奴婢。
通常都是大户人家的妇人，被选中了，也是光耀门楣的事。
她虽然只是个奶娘，但也是官宦子弟的夫人出身！
可惜，各方面都符合曹家的要求，却偏偏这脑袋瓜子……
不是很有用！
“哦。”皇甫玥面容更冷，唇齿间咀嚼着这俩字：“曹家。”
她幽幽问道：“你的意思是，曹氏打算踩在哀家的头顶上去？”
赵嬷嬷这才发现自己失言，脸色一白。
皇甫玥面容更冷了：“来中宫第一日，便骑哀家头上去了。这到底是你赵嬷嬷瞧不上哀家，还是曹家打从心眼里看不上我皇甫玥？”
她说：皇甫玥。
不要忘了，她不仅仅是南吴的太后，还是大蜀的公主出身！
赵嬷嬷惊觉自己太飘了，造成了不良后果，当即跪在地上痛哭求饶：“太后娘娘，老奴错了，请娘娘责罚！老奴再也不敢了，求娘娘不要赶老奴走！”
皇甫玥不为所动，冷冷地道：“赵嬷嬷对哀家不敬、扰哀家午憩、没带好小殿下、打破了先君所赠的名贵秋菊……杖责五十大板，丢出宫门外！”
她本来不想管这些破事儿的，但也不能容许别人踩她头上。
当她皇甫玥没有脾气的吗？
如果不是她一心想要回大蜀，她怎么可能由着曹氏塞一个孩子给她！
中宫里，不是皇甫玥从大蜀带来的人，就是公冶卿的亲信。
赵嬷嬷当然被拖走了，十分不给脸面——打了五十个板子后，真的用丢的，扔出了宫门外！
这件事，引起了轩然大波！
也是打了曹泰的脸！
次日，曹泰进宫，求见皇甫玥。
皇甫玥正在吃早点，不紧不慢地吹着热粥，吹凉了，才送嘴里。
曹泰问道：“娘娘这样做，是不是也太不顾全大局了？”
皇甫玥头也不抬，不冷不热地道：“怎么样做，才叫顾全大局？由着不懂事的奴才，踩我的头颅骨，往我嘴里撒尿，忍辱负重、才叫顾全大局吗？”
曹泰一窒。
皇甫玥这才抬头，给了他一眼。
竟是笑了笑。
她又道：“曹家舅舅做事，感觉不是很靠谱啊。你把公冶朗塞我这儿，我没拒绝。你找了个小混球儿过继给我，扰我清静也不算什么。我都能配合你。但——”
笑容一收，她整个脸色都阴沉下来：“谁给一个小小的奶娘资格，跑到哀家面前来耀武扬威的？是你吗？曹泰！”
点名道姓！
曹泰脸色铁青。
不等他说话，皇甫玥又道：“先君没了，我不想惹事。只想平安把他的孩子生下来。”
“曹泰，我可以明明白白告诉你，我这么个一无所有的女人，不怕死！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
“我可以配合你坐拥权势，但——不要恶心我！”
“否则，我就拉着大家一起死！”
她嘲讽一笑，道：“我不介意多一些人跟我一起，给玉卿陪葬的！”
人就是这么一回事，凶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她皇甫玥，已经什么都失去了，还怕什么呢？
曹泰蹙眉，道：“这赵氏到底说什么惹着你了？你可知道她送回去后，半夜就噎了气？”
皇甫玥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我奉劝舅舅一句，你最好找点会教孩子的人来，我只想安安静静地度过最后的这段日子。我不介意你塞谁家孩子来给我，但那个破小孩儿如果再烦我，我不介意把他抽死，丢出宫门去的！”
命都不要的女人，难道她还要名声？
曹泰眼角猛地一抽。
大概也能明白了：看来，赵氏不是最主要的问题，有问题的，还是公冶朗！
他本意当然是要找个没用的废物，以后好掌控。
但没想到，才一天，皇甫玥就受不了了！
还是没给他说什么的机会，皇甫玥下了逐客令：“舅舅去忙你的国家大事去吧，哀家还想清清静静把这顿早膳用完。”
曹泰心里憋着火，但也不想跟一个不要命的女人去讲什么道理。
他退出了殿门外，幻云跟了出来。
幻云当然是经过皇甫玥授意的，出来便把昨日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给曹泰说了。
然后点醒：“娘娘信任国舅大人，对您送来的小殿下二话不说便收下了。可这小殿下年纪小不懂事，他身边伺候的人，总也不能是年纪小不懂事吧？”
曹泰只是安排了人过来，想要盯着皇甫玥，并没有亲自去了解过公冶朗身边都是什么人。
这一次，只能说他吃了亏，也是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本官会重新筛选小殿下身边的人，请娘娘放心。”
丢下这话，曹泰走了。
幻云又叫人去看了公冶朗的状况，回到皇甫玥身边，说道：“公主，小殿下昨天哭累了后，随便吃了点东西睡了。今天早晨又闹，咱们的人又点了哑穴。看他一生气，不肯用早膳。”
“饿一顿不会死的。”皇甫玥已经把清粥给吃完了。
她害喜虽然不严重，但确实没什么胃口。
捏着帕子擦了擦嘴巴，心里难免有些焦急：“也不知道，咱们什么时候可以离开这里。”
幻云说道：“小殿下这件事，多多少少还是有影响的。我一会儿去跟梅源说，咱们的守卫，要更严密一些。”
皇甫玥自然没有意见。
而他们的顾虑，也确实是必须的。
三天后，夜里，中宫突然来了刺客！
第3126章 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比什么都重要
刺客，当然是冲着皇甫玥来的。
所有杀手，直奔寝宫。
公冶朗虽然不是盘菜，但这个身份在这里，本身敏感。
所以，想要夺权，不能让皇甫玥生下孩子，也不能让公冶朗活着。
这一趟刺杀，能搞死皇甫玥最好，搞不死，能把公冶朗弄死，也行。
哨声一起，根本没睡着的皇甫玥迅速从床上坐起来，道：“各自小心。”
她披上了衣袍，将鞭子拿在手里。
没有出去应战，而是坐在内殿，等着外面的厮杀。
为免动了胎气，她只防守，不主动进攻。
今夜是幻彩值守，立即让在内殿伺候的所有人，将皇甫玥护在中间。
皇甫玥听着外面的金戈声，询问：“那熊孩子身边，可是有人看着。”
幻彩答道：“曹大国舅肯定不可能没有派人去保护的。”
转而又问：“公主想命人去看看？”
“不了。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皇甫玥对那孩子没什么好感，自然不愿意浪费自己的人力去保护那个小孩子。
不是她没有同情心，在这个关头，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比谁都重要！
那是梅玉卿给她留下的所有中，最珍贵的了。
为了保住肚子里的孩子，就算成千上万个孩子死在她面前，她也会冷血不理的！
幻彩点点头：“公主这样想就对了，曹大国舅也没说，咱们必须护着小殿下。他既然选了这样一枚棋子，自当有安排。”
外面的杀戮，持续了半个时辰还多点。
终于，消停了。
梅源提着带血的剑进入内殿，禀报：“娘娘，刺客已经全部被击毙。擒拿的活口，都服毒身亡了。”
“意料之中。”皇甫玥一点儿也不意外。
她吸了一口气，道：“小殿下那边，可有什么问题？”
梅源答道：“曹大国舅的人，护着小殿下呢。没什么损伤，不过被吓到了，躲在被窝里哭呢。”
皇甫玥神情倦倦。
因为悲痛、也因为害喜，她整个人已经瘦了一大圈，眼窝子都深下去了。
梅源又问：“可要派人去查？”
皇甫玥摇头，面无表情地说道：“这件事，有人会去查。我们保存实力，不要浪费一兵一卒了。”
然后又问：“咱们的人，牺牲了多少？”
“牺牲了一个。”梅源应道：“如今，守在娘娘身边的，已经全部都是精锐。”
没点本事的，根本不可能安排来保护皇甫玥。
护不住主子就算了，自己小命也要丢弃，倒不如放在外围，等回大蜀路上都带着，总能派上用场。
皇甫玥垂下眼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好生安葬，抚恤其家人。”
“是。”梅源点点头，也不去解释，目前在中宫保护的，不管是明卫还是暗卫，全部都是死士。
都是梅玉卿以前还在大蜀的时候，私底下培植的势力。
多数，没有家人。
这些事，就不需要拿来让皇甫玥烦恼了。
“让曹泰的人，把外面收拾干净，也让他的人去查刺客的来处。”皇甫玥丢下这话，没能忍住，捏着帕子捂住嘴干呕起来。
外面死伤的人多，血腥气已经都飘进来了，她本来害喜，闻不得荤腥味。
幻彩连忙把痰盂拿过来，让她去吐。
另有宫女取了茶水过来，等着给她漱口。
但皇甫玥却没有吐出任何东西，她眼泪都流出来了，眼角一片红，却是反胃而已。
能吐出来，还算好事，吐不出来，感觉恨不能死过去。
“公主害喜越来越严重了。”幻彩有些担心：“这要是在路上……怕是要更折腾。”
她把痰盂交给了其他宫女，去净手，给皇甫玥取来新摘的橘子。
这时候的橘子，酸味挺重，皇甫玥吃了两片，缓解了那种恶心。
梅源抿唇，道：“属下还是先出去吧。”
他身上血腥气也挺重的。
“不早了，安排好外间的事，你便去休息。”皇甫玥还是很体恤自己手底下的人：“别把自己的身子磨坏了，不是长远之计。”
“是，娘娘！”梅源抱拳退下。
皇甫玥也没有半点睡意，回到榻上躺下，翻来覆去却睡不着。
心里沉甸甸的，身子也不舒坦，加上身在这危机四伏的境况下，长夜漫漫辗转反侧。
幻彩坐在一旁守着，无奈叹息：“想来，来接咱们的人，也不那么容易打点好退路，不敢轻易动手。”
皇甫玥当然明白。
现在，她想要出宫或者怎么样，是很难的。
而曹家的人会把禁宫看守得很严，不让她出去，也不让外人来杀她。
这就造成了，大蜀派来的人，难以下手。
天慢慢的，就亮了。
见到了阳光，皇甫玥起来随便喝了点米汤。
很饿，但什么东西都吃不下。
米汤也只能喝下半碗，再多吃一点，就要吐了。
喝完了后，漱口完毕，她躺回去补眠。
白天行刺的可能性会小很多，她才能睡下。
好在，她睡了一个多时辰醒来，梅源求见。
梅源自然把那一身的血腥气都洗干净了，也进行了休息。
此时看他，不仅精神好，甚至还带着隐隐兴奋：“娘娘，咱们的人已经跟女帝陛下派来的人通了最后的计划。”
“娘娘在宫中，不方便他们将您送走。所以，咱们得出宫！”
“君上的东西，都已经送出城外，一路往北了。”
“另外，我们商议了三条路线，其中一条娘娘您走，另外两条会有人易容成您的样子。”
“还有，会有人易容成您的样子，留在中宫。”
兵分三路，确保皇甫玥的安全。
这一路，肯定不容易。
但，也只能如此。
皇甫玥这段时日基本不出宫门，留下来的倒不容易起疑。
可，那是必然的牺牲。
要人代替自己去死，皇甫玥心里怎么可能不难受？
她闭了闭眼，道：“都准备好了，就尽快启程。另外……尽可能保住我的所有替身！”
梅源一听，在心内叹息。
能不牺牲，谁也不想。
可如今他们没有选择，必须以皇甫玥为重、以她肚子里的小主子为重！
“如今，如何金蝉脱壳，是最大的问题。”梅源对此还是十分头痛。
第3127章 无迹可循
想要神不知鬼不觉，把皇甫玥弄出宫，哪怕是易容，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如今宫里宫外，各路人马都盯得死紧！
只要被发现踪迹，四面八方都可能会有刀剑朝她刺来，把她弄成刺猬！
皇甫玥蹙眉思索片刻，询问：“去太庙吧。就说……哀家思念君上，要去与他说说话。”
她要出宫，当然必须带很多人。
具体怎么让替身把她换走，那就要看怎么操作了！
她看了一眼外面的天气，问：“天气阴沉，这两天应该会下雨吧？”
幻彩答道：“看着是的，哪怕今日不下，明日、后日肯定会有雨来。”
皇甫玥朝梅源看去，道：“安排。”
次日，太后娘娘夜里做了噩梦，先君托梦，想要她去探望。
借此理由，皇甫玥出了宫。
曹泰当然是要阻止的，但收到消息赶到太庙，皇甫玥已经坐在蒲团前，在与先君的灵位说着话了。
哪怕是阴阳相隔，夫妻之间说的话，曹泰能进去听吗？
自然不能！
他只能在外面守着，看着屋檐流下的雨水淅淅沥沥，询问守在门外的梅源：“娘娘做了什么噩梦？”
梅源恭敬回答：“回曹国舅的话，娘娘并未告知。”
曹泰拂袖，不吭声了。
太后待在太庙内，一待就是一个多时辰，曹泰哪里有这等时间在这里守着，几番催促。
终于，太后还是不得不出来，由曹大国舅亲自护送回了宫中。
随后，传出太后因为出去淋了一点雨，感染了风寒的消息。
中宫成日闭门，谁也不见。
这位大蜀的五公主，出嫁的时候女帝给陪嫁了许多医女，她的病，都是不要太医经手的。
如此一个闭门养病，一转眼，就五日过去了。
终于，曹泰发现了不对！
“曹大人，属下等发现，太后娘娘身边的梅统领、还有幻云幻彩两位姑姑，都几日不见踪影了！”
那都是皇甫玥的心腹，他们不在中宫还能去哪儿？
曹泰立即进宫。
仔细一番盘查后，竟然发现，皇甫玥的亲信，一个都不剩！
他怒气汹汹直接进了内殿，不顾身份有别，闯到床榻前面。
“太后娘娘，你这是在搞什么鬼！”
内殿没有宫人伺候，曹泰一把掀开了床帐！
却见，皇甫玥躺得笔挺笔挺的，面色已经苍白。
上前一探，这具身子，已经冰冷僵硬，不知道死去多久了！
曹泰心口一惊：“怎么可能！”
当即，一番彻查。
最后得出一个结果：
“曹大人，这位不是太后娘娘啊！”
其实，不怪很多人认不出来，主要还是因为，皇甫玥是容貌残缺的时候嫁给公冶卿的。
她一直蒙着面纱，很少将脸面示人。
所以，他们确认的时候，还真的费了一点儿劲儿！
“这尸首，并无喜脉！”
皇甫玥说自己有喜的时候，曹泰当然不可能完全相信，后面也是派了太医去诊，确定那是喜脉没错，才走的下一步棋。
可现在——
“她竟然……逃了？”
也就是说，皇甫玥欺骗了他，竟然逃走了！
曹泰自然愤怒不已：“立即命人去追。她不是想死吗？格杀勿论！”
皇甫玥还能去哪儿？
她无非是要逃回大蜀去，寻求女帝的庇护。
坏了大事，决不能让她活着离开南吴！
亲随问：“大人，那这里……怎么办？”
曹泰思忖片刻，道：“发丧，让小殿下登基！”
皇甫玥“死”了，也是一件好事，他不用等，也不用赌。
直接让公冶朗登基，自己立刻可以做摄政王。
但，不能放任让皇甫玥逃走，她耍了他们。
谋臣却道：“大人三思，这太后娘娘是大蜀的和亲公主，大蜀屯兵蜀河已久，只怕等的就是一个时机。这一发丧……大蜀不就有借口攻伐南吴了吗？”
曹泰一想，这也是一件麻烦事！
“那你说怎么办？”
谋臣建言：“不如，先把这件事瞒下来。一面派人将太后娘娘追回来，另一方面，也好趁这个时机引蛇出洞……”
如此如此。
确实，太后本来需要养胎，闭门谢客合情合理。
所以，把这个消息捂死没什么问题。
至于皇甫玥……
她能逃多远、能跑多久？
曹泰想了想，又问：“依你看，这皇甫玥还得一直留着，蜀兵才不会南下？”
要知道，大蜀把驻扎西魏的兵马，分了十几万，增到了蜀河。
这对南吴来说，压力甚大。
先不说大蜀集结了三国的兵力，只说那神武大炮，就不是南吴目前能顶的。
可惜，派了这么多探子，根本无法探知那大炮是怎么建造的，也无法摸到如何摧毁大炮的办法。
如果真的杠上，南吴只能是用毒！
这边，曹泰很伤脑筋。
皇甫玥不能死，她一死，蜀河的大蜀兵马就绷不住了。
但她却跑了，所以……
他们还得抓活的！
且说，梅源安排的人手，兵分三路，全部都打点好了。
但任谁也没有想到，真正的皇甫玥，并没有北上！
她这一路，梅源亲自护送，选择了南下！
反其道而行，谁能想到？
具体来说，是朝南吴东南方向去。
因为皇甫玥害喜严重，他们不敢速度太快，抵达海岸的时候，已经是七八天以后。
然后，坐上了来自东海王的大船！
走的海路，绕了很远的道儿，顺着海岸线北上，准备进入大蜀内海上岸，转马车奔大蜀帝京。
这条线路，相对安全许多。
因为，曹泰怎么也想不到，真正的皇甫玥会走海路，并且，是东海王莫忧的船只把她接走的。
而另外两路假的皇甫玥，他们在外面奔走了两三日后，就不再假扮，而是恢复了原本的面貌，融入了茫茫人海之中。
再无迹可循！
大船上。
桅杆上的船帆，织着偌大的“莫”字。
船舱内，不断传来呕吐的声音。
不要说皇甫玥是个孕妇了，就是其他人，从来没坐过船的，也晕得厉害！
包括幻云和幻彩，习武之人，两人脸色都是铁青的。
梅源倒是还好，他以前东奔西走的时候，经常跟着梅玉卿在绣船上唱戏，倒是习惯了水上的生活。
“公主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幻云很是头疼，询问梅源：“咱们还要几日才能上岸？”
——
3.18
第3128章 大蜀，想要统一天下
梅源也没有走过这条海线，他哪里说得准？
问了舵手，得的答案是：“还要个十一二天吧。”
皇甫玥一番呕吐后，幻彩给她漱口顺背，她虽然脸色苍白，但精神头反而好像好了：“你们不必担忧，坐几日，兴许就习惯了。而且，我这一吐出来，反而比前几日还好受些。”
话是这么说，看见她那副样子，谁看了不心疼？
但皇甫玥心里是很高兴的，她甚至还能微微笑着，看着外面的海天一色，道：“只要想到不久后，我就能回家了。我这心里便高兴得很，这点难受，实在是不放在眼里了。”
众人不由默然。
等着回家啊！
能够这么顺利被救出来，哪怕花费的代价并不小，也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且说，皇甫玥在海上飘着，自然是不知道，当她离开南吴都城的消息传出后，大蜀女帝便立即下了圣旨——
朕之妹婿死得不明不白，听闻我大蜀公主一尸两命死于宫中，曹家欺人太甚，竟将此事隐瞒全天下。朕甚怒之，着大军压境，即可开战！何时给出交代，何时停战！
交代？
真的皇甫玥跑了，拿什么交代？
说皇甫玥是自杀？
谁信？
她可真没少被刺杀！
而且，不谈皇甫玥的事，公冶卿死了的事，大蜀也完全可以算上：你们欺辱我大蜀公主。
毕竟，你们弄死的虽然是你们的皇帝，但那也等于打大蜀女帝的脸了。
公冶卿，与大蜀女帝是结盟的关系；他是敦愚王的妹夫！
你们弄死了人家的妹夫，还想要粉饰太平？
反正不管怎么样，大蜀都师出有名——就以女帝的作风、以辅政王、大国舅的铁血手腕，无名也能捏出个名头来！
说白了，大蜀攻伐南吴，势在必行。
根本，就不是五公主的事儿！
大蜀，想要统一天下啊。
战事一触即发，南吴也不是没有备战的。
可——
谁曾想到！
大蜀南攻的第一战，盐郡的申屠氏，竟然不战而降！
直接将城池拱手相让，归顺了大蜀！
如此不算，还反过来攻打旁边的部族。
一时之间，南吴大乱！
大蜀帝京，帝宫内。
柳拭眉看着皇甫令尧给自己展开的南吴地图，听他给自己解释怎么打。
“喏，申屠氏本来就归顺公冶卿了，他们倒戈后，攻打西部的镇域部族。”
“小六儿率兵，往东开进。”
“老慕领的这支兵马，则是往南开。”
炮弹的改造没有这么快，但慕将离并非一己之力。
他召集了药宗的弟子，轮休日夜开工，这半个月的功夫，打头阵的毒炮弹，也已经够用。
后续的，后续再一路补充就是了。
皇甫令尧是很有信心的：“不超过五日，拿下三个部族不在话下。加上申屠氏，南吴十八部，就拿下四个了。”
他又指了指海岸线那边：“莫忧快马加鞭赶去了这边，按原定计划，等这边拿下四个，他们直接攻打先前就动乱的雄鱼、以及雄鱼部族的追随者。”
这一点，柳拭眉看得出来，他也不是很有信心。
她说道：“东海王十万雄兵适合海战，但他们也只能说侵扰南吴海防，想要一举攻下，并不容易。”
皇甫令尧认同她的说法，旋即道：“唯一寄希望于大炮了。”
只是，大炮送过去，有点慢。
他叹了一口气，道：“希望莫忧能坚持久一点，按照厉皇叔的说法，游击战，应该还好。”
东海王的兵马虽然海战厉害，但上岸正面刚，是不够用的。
所以，莫忧的任务是打游击。
反正，让南吴不省心就对了！
等大炮送到，直接从海域打上内陆，到时候这边大蜀兵马想必也已经收了一半的南吴江山。
剩下的一半，也就不足为惧。
“打仗的事，我对大蜀兵力有信心。”柳拭眉才眉头是紧蹙的。
谁喜欢打仗呢？
但必须打！
南吴的问题，现在不收拾，以后也一定会爆发的。
不能遗留历史问题下来，拖越久越对百姓不好。
这一代不打下来，下一代去打，会麻烦更多。
她叹息道：“也不知道皇甫玥情况怎么样，她是个孕妇啊！”
提到这茬，皇甫令尧没法搭腔，他转而道：“我看杜家对皇甫玦蛮好的。”
杜恒已经辞官，不再是丞相了。
而杜家其他人，也各自纷纷退了，即便还留有一两个在朝中为官，官职都不大，基本都是无实权的那种。
而本家，已经立下家训：三代以内不参加科考，转道经商！
怎么说，都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对杜家来说，还是容易的。
说来说去，杜恒参与了孙家灭门案，可孙清也是祸首。
因此，杜家如此识趣，为求自保主动隐退，皇甫令尧也不去清算当年的那些事。
但一代高门，也是彻底没落了。
如今，皇甫玦被送回来，按说理应皇家抚养，是杜恒求见女帝，恳请允许皇甫玦留在杜家。
最后，温书青出面拒绝了杜恒，只允许皇甫玦留在杜家三个月，年后，皇甫玦必须回归皇甫氏。
并且，过继到定王膝下！
对于温书青帮自己扛下了恶名，也解决了一个大麻烦，柳拭眉是感激不尽。
她笑了笑，说道：“这孩子过继给老三家，也算福泽深厚了！”
皇甫霖不是什么靠谱的，但架不住他有个靠谱的王妃！
好女人，是男人的学校。
有温书青的教导，皇甫玦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提到这个，过去这么久了，皇甫令尧心里还是不怎么好受，揉了揉鼻子，道：“就当是皇甫贺那个傻子，替儿子积的福吧！”
柳拭眉也没办法说什么，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
两人正在说着，突然，墨儿进来说道：“陛下、王爷，九公子求见！”
柳拭眉一愣：“九哥？他找我什么事？”
皇甫令尧道：“先请进来。”
梁怡是军师的身份去的北伐军中，论功行赏，军师也有份。
但，军师多半不会封赏加官进爵。
所以，梁怡有名声，还是没有实权。
对此，柳拭眉与他谈过，问他是否想要入朝为文官。
梁怡拒绝了，理由是：“我性子野惯了，你让我从文，我坐不住！”
性子是沉稳了，但也还是不想拘束。
能不能当官，他自己不在意，梁家人也不在意。
不一会儿，梁怡进来，朝二人行了一礼。
柳拭眉招呼他过来坐下，询问：“九哥，你有什么事？”
第3129章 终究扎舒雨桐的心了
看着梁怡很严肃的样子，想来他肯定是做了什么决定。
不得不说，经过了这么多事后，梁怡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顽皮捣蛋、却开朗活泼的少年郎了。
今年已经二十岁、明年就二十一的他，有了成年人该有的样子。
皇甫令尧尚且变了那么多，经历了大起大落的梁怡，又怎么可能没有变化？
他面色平静，说道：“我想去南吴！”
柳拭眉一愣，与皇甫令尧对视一眼。
皇甫令尧也很意外，把疑问问出口：“九哥，你去南吴做什么？南征军有老慕，你还怕出什么差池不成？”
梁怡却道：“我想去莫忧那边！”
“啊？”皇甫令尧更意外了。
但很快，他就想明白了：“你该不会是想要帮咱们盯着莫忧吧？”
尽管过去了这么久，他们说起话来，好像什么都没变。
梁怡的神情也放松了不少，笑了笑，说：“算是一个理由吧，但主要还是……我从来没经历过海战，我们梁家，一个打过海战的人都没有。所以……我想去观摩观摩，兴许能学点什么。”
他身有残疾，哪怕当朝没有那些迂腐的做法——朝中不得有残疾，但他自己也不想做。
武将做不了，文官又太闷不适合他。
事到如今，他内心依旧没有改变：仍然想要仗剑走天涯，开开不一样的眼界。
因此，去观摩海战，对他来说，也是很有意义、很具有挑战性的事。
“你这想法倒是不错。”皇甫令尧被他说得兴致勃勃，转头朝自家媳妇儿看去：“媳妇儿，我看行。你呢？”
确实能为朝廷做很大的贡献不说，也符合梁怡一直以来的梦想。
但柳拭眉却蹙眉，问：“九哥，除了想要看你以前没接触过的世界外，你心里是不是还有别的想法？”
梁怡一愣。
他刚还放松的面容，有些沉闷下去。
叹了一口气，他如实说道：“妹妹，你不觉得……桐桐太粘我了吗？”
柳拭眉：“……”
确实！
回来后，舒雨桐三天两头往梁家跑。
有时候，甚至住在梁家。
果然，是粘着梁怡去了！
梁怡又道：“小姑娘总是要长大的，总这么跟着我……一个和离过的成年男子，终究不像话。”
“你想避开小水桶？”皇甫令尧若有所思地得出了这个结论，眸中露出惊讶，朝柳拭眉问：“媳妇儿，小徒弟不会十岁不到就思春了吧？”
柳拭眉：“……”
难说！
保不齐，真的会！
毕竟，这时代与现代不同，而且，舒雨桐又与寻常的小孩子不一样。
总归之，梁怡的担忧或许也是对的，这样下去，确实不是什么好事。
被皇甫令尧说破自己的担忧，梁怡干脆实话实说：“我当桐桐是亲闺女，不介意抚养她长大。可她一直跟着我，心思可能会长歪、也会被外人笑话的。以后她长大，总是要许婆家的。”
将来，少不得要被婆家嫌弃，觉得一小姑娘成天跟着男人屁股跑，名声有损。
“如此也好。”柳拭眉也没有别的可说了：“那九哥你就去找莫忧吧，点一些兵马你带去，另外……”
她朝皇甫令尧看去，问：“令尧，依你看让谁跟去比较合适？”
皇甫令尧与梁怡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脱口而出：“十一！”
梁怡又补了一个：“十三也可以。他们也不小了，该历练了！而且，他们俩水性都挺好。”
“行。”柳拭眉拍板。
这件事，暂时说定了。
梁怡又叮嘱：“此事，且先忙着桐桐。她太倔，怕她又会像上次一样。”
“不！”柳拭眉却不认同他的做法：“正是不能像上次一样，所以你得与她话别。让她知道，你有你要做的事、她有她要做的事！”
舒雨桐是个倔强的小姑娘，她很在乎梁怡，如果不告而别一走了之，肯定心生愤懑。
那样的话，会坐出什么事儿来，可真说不好。
可如果梁怡道别了，是要做大事去的，舒雨桐便没有理由偷跑！
到时候，柳拭眉身为师父、身为皇帝，禁止她离开帝京，就合适了。
梁怡只能答应。
密旨下了后，他便去找了舒雨桐。
听完他的说法，舒雨桐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你……你说……说什么？”
“我要去东海。”梁怡平静地道：“桐桐，我要去学习海战，带着你十一师叔和十三师叔去。因此，不能带你了。”
后面一句话，堵死了舒雨桐想说的话！
毕竟，十一也不过是十五六岁而已，十三更小。
他不能再多带一个不到十岁的舒雨桐，这是一个非常合理的理由。
舒雨桐不能理解：“为什么不能带我？”
大大的眼睛里装着的迷茫，几乎要凝成实质、化为水漫出来了！
梁怡素来心疼这个孩子，哪里看得过眼，狠心咬咬牙，撇开了脸不去看她，说道：“此一去比在陆战还没有把握，桐桐，我要照顾十一弟和十三弟，照顾不到你了。”
“我不会拖你的后腿！”舒雨桐拔高了声音，还是不能接受的样子：“之前在北伐军中，我不也没有拖累任何人吗？我还能给大家帮得上忙！”
但梁怡一心要把她留下，说话也比平时要绝情很多：“这不一样。你跟我去北伐的途中，我总得牵挂着你，做事不得不多考虑很多。但那好歹也是在军中，你在后方，咱们家人多的情况下，哪怕我照看不到你，还有其他人会照顾你。但——”
他神色有些冷硬，严肃地说道：“桐桐，那是去东海，是东海王的地盘，我是外来者，自顾尚且不暇，何曾还能顾得上你？”
不得不说，这些话，终究扎舒雨桐的心了！
“你话里的意思，就是说……”舒雨桐眼圈都红了，但她倔强地不让泪水掉下来，道：“还是觉得我给你谈麻烦了！”
看见她这副委屈的样子，梁怡差点没忍住，要伸手给她擦眼泪。
但他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冲动，把手背在身后，道：“十一和十三是梁家男儿，男儿志在四方，他们总要出去历练。但你是个女儿家，并且，你也没到历练的年纪！”
第3130章 当一个人学会了懂事
舒雨桐哪里愿意接受他说的这么些，她一心只有：九师伯觉得我给他拖后腿。
她怕自己忍不住泪水，大声喊了一句：“不要我去就不要我去，我也不是非稀罕着要跟你的！”
说完，转身跑开。
梁怡下意识举步要追，但，左腿先往前走一步，跟左腿不等长的右腿，才拖曳着跟上。
非要跑起来，他也不是追不上舒雨桐，而是……
伸手猛地一拍自己不争气的右腿，他鼻子一酸，终究是任由舒雨桐跑远。
小姑娘本来就不该跟个男人一起长大，对她会有太多不好的影响。
尤其是，过几年她豆蔻年华，她情窦初开的时候，总跟他在一起，万一把亲情错认了怎么办？
且不说，他们是隔着辈分的关系，只说：他年纪比她大那么多，也是不可能的。
最后，他是个残废，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他还娶过亲，为了自己的救命恩人，害死了自己的爷爷！
不管从哪一方面说，即便这个小姑娘不是舒雨桐、不是他妹妹的徒弟，而是其他的门当户对的姑娘……
他也不想去耽误别人的终生！
自己的内心尚且需要救赎，又如何去承担照顾对方一生一世的责任呢？
他梁怡，这辈子浪迹天涯，做个独行客，为朝廷、为女帝奉献一点绵薄之力，便可以了！
这么一想，梁怡举步，转身出宫。
走一步拐一步的他，被夕阳拉长了身影。
残阳如血，给他笼罩上了一层如血雾一般的光晕。
越发，显得形单影只，无比寥落。
舒雨桐跑回自己居住的寝宫后，趴在枕头上大哭了一场。
哭完后，又觉得很不甘心。
思来想去，她洗了一把脸，去了帝宫。
听说她来，皇甫令尧一脸的意料之中：“媳妇儿，桐桐哭鼻子，我可安慰不了。”
柳拭眉别了他一眼。
他们都知道，梁怡去找舒雨桐说了要去东海、不允她跟随，舒雨桐肯定要难受的。
而皇甫令尧是安慰不了吗？
他只是不想做那个恶人去说服舒雨桐罢了。
因为他这人，做事任性，换做他是舒雨桐这个位置，肯定也要偷偷跟上的。
他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又怎么说服舒雨桐？
“那你回避吧。”柳拭眉叹了一口气。
他疼爱小徒弟的心思，不比梁怡少。
她还怕他留下来添乱呢！
皇甫令尧轻笑，道：“那我去把太子带过来，让儿子巴住桐桐！”
说完，就去找小胖墩崽子了。
出门的时候，在廊道上与舒雨桐碰面。
舒雨桐虽然心情很差，还是保持了该有的礼仪，朝他行了一礼：“徒弟见过师丈！”
快十岁了，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没大没小，跟皇甫令尧斗嘴斗气。
该有的闺仪，必须得有。
皇甫令尧虽然名头没挂帝王之名，但实际上却坐拥帝王之实，舒雨桐也不能再跟以前一样跟他吵吵闹闹。
成长的代价，历来如此。
当一个人学会了懂事，总是要舍弃很多东西的。
“嗯。”皇甫令尧应了一声，伸手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瓜子，问：“哭过了？”
他盯着她红肿的眼眶，现在虽然没有泪水，但不妨碍一看便知哭过。
想想，他还是没能忍心转身就走，而是在她面前蹲下来，问：“因为你九师伯要走了？”
舒雨桐赌着一口气，不肯说话。
皇甫令尧叹了一口气，道：“怎么说呢？天下无不散的筵席，除了你未来的夫婿，世上不会有任何人与你相伴到老的。”
他歪着头，又说了句：“不，哪怕是你未来的夫婿，你们不能同寿，也是总有一个人要先走的。”
“桐桐，你年纪还小，未来还长着呢。要往前看，知道吗？”
“你九师伯又不是这一走就不回来，等咱们把南吴打下来了，他总要回家的吧？”
“他敢不回家，看我不叫二舅打断他的腿！”
不管怎么说，他这任性的语气，虽然是在讲道理，却没有让舒雨桐不舒服。
她抿嘴，说道：“师丈说哪儿去了？我十岁都没有，你就给我讲未来夫婿？我才不要嫁人呢！”
还打断九师伯的腿？
九师伯都不回来，上哪儿打去？
皇甫令尧无奈失笑，揉了揉她的头，说道：“这种事啊，你跟我媳妇儿说去，我可做不得你的主。”
他嘿嘿一笑，道：“这天下，都是你师父说的算，我也是她的，得听她的！”
舒雨桐：“……”
她都要难过死了，他能不秀吗！
但，可太习惯了！
好像又找到了以前他们俩在柳拭眉面前、耍小手段、互相争宠的感觉了。
她撇嘴，道：“当然是我师父说的算，没有我师父，哪来今天的师丈？我师父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哦。”皇甫令尧顺着这话，问：“那你师父和你九师伯，谁更亲？谁更好？非要只能选一个的话，你选谁？”
舒雨桐脸色一僵。
竟然说不出话来！
皇甫令尧绷起脸来，道：“先前是特殊原因，你九师伯遭遇了太大的打击，怕他会一头热上战场，无人可拦得住。所以，你师父才同意让你跟着去，目的是拿你绑住他，让他做任何事情都不可冲动，因为还要照看你呢！”
他认认真真地道：“桐桐，你是不知道，你在北伐军中，你师父经常念叨你，总是放心不下。”
“哦，九师伯对你好，难道你师父对你不好？”
“你要报答九师伯，你喜欢九师伯，难道你就不要报答你师父？不喜欢你师父？”
“你翅膀还长出来呢，就这么飞走了，考虑过你师父的感受吗？”
“她现在是一国之君，很多事身不由己。你身为弟子，不陪在她身边，有事弟子服其劳、解其有、侍奉于前，你觉得你做的对吗？”
“你离开的半年还多的时间，你考虑过你师父经历过什么吗？”
“特殊时期，大家都能理解。”
“现在，你九师伯已经站起来了，他不会再出什么问题，难道不应该回来，对你师父尽孝？”
一番话，说得舒雨桐一颗心在钉板上滚来滚去似的。
她很愧疚。
因为，她一心只想着跟随梁怡，他去哪儿她就去哪儿。
却真的没有想过，柳拭眉的感受！
——
3.20
第3131章 把一切萌芽掐死在摇篮里
一如皇甫令尧说的，柳拭眉这半年多经历过什么，身为徒弟的，什么都不知道！
没有柳拭眉，哪来的她的今日？
她确实太不应该了！
“好了。”皇甫令尧也不习惯这么对待小孩子。
他也是当爹的人，看着小姑娘噙着泪水的样子，仿佛看到了未来自己的闺女长大后，也被自己说到哭。
一下子心软了。
他倾身轻轻抱了抱舒雨桐的小身板，道：“好了，我的语气可能有点重。但是桐桐啊，咱们现在要做的，是强大自身。等你成年了以后，要做什么，谁也不会拦着你。对不对？”
打一巴掌又给一颗甜枣。
这招，屡试不爽！
舒雨桐老老实实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红着眼眶给了他一个白眼，道：“半年多不见，师丈变了好多。终于不是让师父处处操心的人了！”
皇甫令尧噗呲一笑，松开了她，道：“男子汉大丈夫，当顶天立地。家里的一切我媳妇儿说的算，但为我媳妇儿遮风挡雨，是身为丈夫不可逃避的责任所在！”
就好比，说好了把舒雨桐丢给柳拭眉去说服，自己不忍心说重话，怕舒雨桐哭鼻子。
但看见舒雨桐的时候，还是没忍住，把事情揽过去。
这一年多，他东奔西顾，如果还没有成长，可以羞愤自尽了！
舒雨桐噘嘴道：“真为师父高兴！”
“行了行了，你想让你师父高兴，就别提要去东海的事。”皇甫令尧神秘兮兮地回头看了一眼内殿方向。
他小声说道：“你九师伯非要去东海的事，你师父心里也不好受呢。一个两个都不让她省心，可别把千辛万苦养好的身子，又给气坏了！”
其实，没有。
柳拭眉多么拎得清的人，哪怕很多事她会担心、她不赞成，但只要合理，她都会同意。
她可能会为梁怡提着心，却不会阻止梁怡去闯荡。
而且，梁怡这一次去，也带着十一和十三，十三还不到十五岁呢，当哥哥的，总不能不管不顾。
但，舒雨桐还真被皇甫令尧唬住了，眨了眨眼睛，道：“好吧，我知道应该怎么做。”
皇甫令尧站起来，道：“嗯，我去把小胖子抱过来，一会儿我们一起用晚膳呀？”
舒雨桐应道：“好，我先去给师父请安。”
为人徒弟，晨昏定省，本是应该。
扪心自问，这半年多来，她一直在外面跑。
说好听是为北伐军尽绵薄之力，说好听是去看住梁怡不让他上战场的，但实际上，她真的做了多少贡献吗？
只能说，她没有拖累大军。
但实际上，还是拖累了梁怡的！
进入内殿，舒雨桐给柳拭眉行礼：“徒儿问师父安！”
柳拭眉了然于心，问：“怎么这么久，遇上你师丈了？”
她家狗子，口嫌体正直得很，嘴上说着不想帮她分忧，实际上都会一声不吭地默默做好。
“是的。”舒雨桐的情绪，已经比刚来的时候要好很多了。
柳拭眉让她坐在圆桌旁，把点心盘子推过去给她，道：“想通了？”
舒雨桐心里当然还是不甘的，但皇甫令尧说的很对：做人总是要有所取舍。
她虽然还是个小孩子，但她却是女帝的徒弟。
地位越高，责任越大。
她不可能永远天真！
所以，她乖巧地点了点头，道：“师丈说的有道理，徒儿想明白了。”
“哦？”柳拭眉挑眉，笑问：“他和你说什么了？”
舒雨桐抿唇道：“师丈可是话多！不过呢，我自己想明白，我是现有师父，才有师伯的。凡事理应以师父为先。”
“你错了。”
柳拭眉看着她红通通的眼眶，面色逐渐威严起来。
舒雨桐愣住，不明白地问：“敢问师父，徒儿哪里错了？”
柳拭眉蹙起眉心，道：“你要留下来，不是为了为师，而是为了你自己！”
她的声音有些严厉：“桐桐，人都得为自己的人生负责。你做的任何事，不是为他人做的，而是为你自己！”
“譬如，你去北伐军中历练，确实帮了师父很大忙。”
“但，历练所得，是不是归你？”
舒雨桐应道：“是的。”
这半年多，她确实学到了很多，性格也更坚韧了。
柳拭眉又问：“你读书习字、学医练武，是不是为了你自己？”
舒雨桐哪能有别的答案呢？
她也逐渐认真起来，应答：“是的，师父。”
柳拭眉这才进入重点：“撇开九哥的身份是你的师伯不谈，只说他是一个对你很好的人。”
虽然梁怡说得隐晦，但他担心的事，柳拭眉还是放在心上。
尽管柳拭眉不是很介意隔辈分这种事，但世俗介意。
女帝的徒弟，如果跟女帝的哥哥在一起了，这叫什么事儿？
身为家人，柳拭眉是没什么的。
可考虑大局，能避免最好避免，那就把一切萌芽掐死在摇篮里！
如果已经发生了，那只好接受。
可现在舒雨桐还是个孩子，那所谓的喜爱未必就是男女之情，梁怡也并无不该有的心思。
能扼制的，现在出手最合适！
所以，柳拭眉继续说道：“假若他只是一个对你很好的人，你一个小姑娘家，追着一个男人跑，不管父母师长、不顾兄弟姐妹，甚至……”
“不顾自己的前程！”
“你觉得，这样做对你自己，是好事吗？”
舒雨桐脸色一白。
她怎么也没想到，换一个角度看这件事，竟然会这样……
不堪！
她一个小姑娘，追着一个男人跑，人家去哪儿她跟去哪儿？
话不好听，但事实确实如此啊！
“桐桐，你快十岁了。”柳拭眉声音缓下来：“为师也知晓，你比寻常的孩子要早熟，懂得比较多。但这也是为师担心你的地方，怕你心思太乱太杂，不能专心做学问！”
舒雨桐坐不住了，滑下圆凳就地跪下，给柳拭眉磕了一个头，道：“徒儿知错！日后必定听从师父教诲，专心做学问，做最好的自己！”
“你能明白为师的意思，那当然最好。”柳拭眉很欣慰，将孩子扶了起来。
她微微笑道：“还记得你拜师的时候，为师说的什么话吗？”
第3132章 什么样的人才是对你最好的人？
舒雨桐想了想，很快就想起来了——
不求你能光宗耀祖，但求平安喜乐！
作为师父，柳拭眉对她的要求，说白了只有一点：希望你在我门下，能够把你教好，未来过得好！
没有任何其他的要求！
顿时，她十分惭愧：“师父，确实是徒儿钻了牛角尖了。”
“没什么。”柳拭眉温和地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的身世让你缺失安全感，因此对你特别好的人，会让你看得特别重。”
“九哥对你好，你念恩，这是好事。”
“但你得拎得清现实，如何回报长辈对你的拳拳爱护，难道不是做好你自己、无愧于心，也无愧于爱护你的人吗？”
这话说下去，倒是鼓舞了舒雨桐的心。
她垂着小脑袋，说道：“徒儿谨记师尊教诲！”
叫师父，更亲近。
她改换叫师尊，当然是对柳拭眉更高的敬意！
这世间，什么样的人才是对你最好的人？
供你衣食住行？为你遮风挡雨？
那当然也是好的。
但是！
最好的却是：让你有所得、让你学会成长、让你对未来充满希望！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这是为人师者的根本！
柳拭眉，当得起“尊”这个字！
这边话说完，皇甫令尧也把皇甫执给带过来了。
如果是闺女，他恨不能时时刻刻抱着，但小胖墩他是一点也不想抱。
一抱，就想给儿子断粮！
叫这崽子吃这么胖！
圆滚滚的小太子爷进来了：“母皇！”
舒雨桐转身，喊了一声：“太子弟弟！”
皇甫执胖嘟嘟的脸上堆满了笑，当即朝她伸出手，道：“桐桐姐姐，抱！”
舒雨桐：“……”
被他压死还差不多，哪里抱得起来！
皇甫令尧对柳拭眉说道：“我已经吩咐传膳了。”
“嗯。”柳拭眉点点头，也站起来，带着他们一起移步去侧殿用膳。
皇甫执得不到舒雨桐的抱，也不气馁，他就要拉小手。
现在他走路已经不晃悠晃悠了，走得还是挺稳当的。
让俩小家伙走在前面，皇甫令尧跟在后面，忧心地对柳拭眉道：“媳妇儿，执儿现在的餐食已经严格控制了，为什么他还越来越沉？”
“小孩子长身体，能不沉吗？”柳拭眉虽然也觉得儿子有点过分胖了，但她不是很担心。
见皇甫令尧很介意儿子是胖墩的事，她又安抚道：“现在还太小了，他承受不住。过几年如果他还这样，我用九九摄魂针阵给他减肥。”
知道儿子不会永远是个胖子，皇甫令尧也就放心了。
怎么说呢？
小时候过分发育四肢，大脑的发育必然受到影响。
别人家孩子也就罢了，他们家孩子可是要继承皇位的！
甚至，皇甫令尧一心等这孩子有个十三四岁了，就把皇位丢给他。
如果皇甫执扛不起家国重任，他们可怎么办？
还怎么夫妻过二人世界，满天下逍遥了？
且说——
现今南吴的局势，因为皇甫玥的失踪，而不得不立即启动了第二手准备。
公冶朗登基为小皇帝，封曹泰为摄政王！
大蜀对南吴的攻打，南吴很快就调动兵马进行反攻，企图收复失地，把申屠氏弄死，盐郡收回。
当然，大蜀如今局势稳定，西面北面都已经平定，攻打南吴心无旁骛。
而南吴，这一年来不断内乱，国力却是大不如大蜀。
蜀军势如破竹，兵分三路，果然，在十月底，拿下了三个部族的地盘。
十月廿八日，捷报传到帝京。
“这南吴，可比西魏和北齐还好打！”皇甫令尧感慨不已，转而看向皇甫厉，问：“你说，咱们年前能把南吴拿下吗？”
皇甫厉给了他一个淡然的眼神，道：“用不着那么久。”
“咦？”
皇甫令尧自己是大炮的设计和制造者，但他自己经历了西征，并没有这么大的信心，觉得能在两个月内、甚至不到两个月，就能把南吴打下来。
柳拭眉笑着分析，道：“南吴和西魏、北齐，都不一样。”
“首先，南吴分为十八部族，相当于十八个小国家。”
“每个部族占领的郡城都有好几座，只要把部族的首领拿下，就相当于打下来了一个小国家。”
“打下来后，迅速整合俘虏，属于一个……”
她迟疑了一下，道：“贪吃蛇的效应。”
两个现代人对贪吃蛇是很了解的，现在大蜀就是那条蛇，不断的吃吃吃，变得特别大只。
己方越大，敌方就越弱，打起来越快。
以前大蜀攻打西魏的时候，是拿一个大蜀的力量去打西魏，还要提防北齐和南吴，所以三面群狼环伺，打起仗来难免阻碍良多。
可现在不一样了！
集合三国之力打一个南吴，还有大炮这种先进武器，如果还要花上一年半载，那真的是弱爆了！
看着柳拭眉拿着炭笔在纸上画了贪吃蛇，皇甫令尧也形象地懂了。
柳拭眉又道：“其次，这一次南征，哥哥亲自挂帅一支兵马，药宗的人配合改良了炮弹，可以说，南吴是几乎没有招架之力的。”
提到这个，皇甫令尧酸溜溜地道：“你哥什么都是好的！”
虽然他也承认，慕将离确实是个神人。
一个变态的存在！
天底下哪有各方面都优秀的人的？不是神人，还能是什么？
不过——
可能慕将离需要付出的代价就是：情感缺失、七情六欲缺失。
这就是慕将离的短板！
柳拭眉失笑，道：“哥哥好，又不是我吹出来的。他本来就很厉害，谋略、战力、威慑力……他都可以。”
“嗯。”皇甫令尧不得不承认：“老慕也想尽快回来，毕竟金姑娘留在帝京，他好像还盘算着年底带着金姑娘回药宗去的。如果南吴的战事没法结束，他就没有办法回雪山之巅。”
所以，慕将离一定会铆足劲，用最快的速度踏平南吴。
柳拭眉在分析最后一点：“如今的南吴，就是一盘散沙。本来十八部族勾心斗角，就很难团结一心抵御大蜀。咱们还有擅长海战的莫忧。”
提到这个，她又道：“九哥和十一弟、十三弟，他们应该跟莫忧会合了吧？”
这个问题尚未有人回答，反而是墨儿来报：“陛下，五公主归京！”
皇甫玥，回来了！
第3133章 回了故乡，她竟然还有家！
柳拭眉面上立即露出欣喜的笑容，道：“立刻召见！”
温书青身为皇甫氏的大管家，早就给安排好了皇甫玥归来之后的宫殿，设在了明珠殿。
所有一切都准备好，只等皇甫玥归来。
皇甫玥舟车劳顿，害喜的月份几乎都在外面跑，整个人憔悴得不行。
她没有立即去见柳拭眉，而是去洗漱，换了一身干净体面的衣裳，才来到帝宫。
“臣妹，拜见陛下！”
她没有穿南吴皇后——太后的服制，也没有摆出南吴太后的架子。
一个“臣妹”，代表着，她只承认自己是大蜀人！
柳拭眉心里难免有些激动，站起来道：“五公主请起，赐座。”
温书青身为女帝的首席大管家，她也在场。
她来了，皇甫霖自然少不得。
皇甫玥接连跟其他人打招呼：“二皇兄、三皇兄、三皇嫂。”
柳拭眉让大家落座：“大家都坐吧。”
旋即对皇甫玥说道：“你这一路，辛苦了。回头让舒太医过去给你请脉，好好做一番养胎的章程，可得把身子养好了。”
她太温和了，皇甫玥听得差点要哭出来，红着眼圈道：“多谢陛下！”
按说，皇甫玥已经是一个一无所有的人。
没想到，回了故乡，她竟然还有家！
温书青平时不爱说话，按说，他们夫妻俩跟曲映蓉也有仇。
但，江洋大盗尚且罪不及妻儿，皇甫玥手上没沾血腥，他们也没什么好清算的。
如今皇甫玥这落魄样子，她还是难免动了一点恻隐之心：“五公主回来了，便安心养胎。南吴……欠你的，陛下会替你讨回来的！”
皇甫玥终究没能忍住，一滴泪低落。
她捏着帕子垂头抹眼泪，哭了哭之后，竟然又笑了：“怎么都想不到，我出去转了一圈，经历过生死之后，竟然又回到了家里。”
擦去眼泪，她唇角带着微笑，看向柳拭眉，道：“陛下是仙女下凡，可真没说错。”
柳拭眉：“……”
她无奈摇头，道：“别把我捧那么高，也不想想，上一位被誉为九天玄女的人……”
下意识朝皇甫令尧看了一眼，还是没忍住要说：“可真是名不副实。”
皇甫令尧：“……”
说孙清就说孙清，你看我做什么？
但也没办法，谁让孙清是他生母，名义上可以不认，血缘上却不能。
温书青倒是难得唇角勾着淡笑，道：“陛下说的也不错，当仙女是很累的，还不如做个俗人。”
皇甫霖则是不满意了，瞧了她一眼，道：“那你还对我这俗人各种不满意？”
温书青刚刚那一点淡笑，倏地就收了起来，白他一眼，道：“仙人堕入凡尘，跟你这种在泥坑里打滚、好不容易爬出来洗干净了的，能一样吗？”
皇甫霖瞪眼：“……”
太狠了！
一点面子都不给！
他张口想要反驳，但最后只吐出一句：“对！我就是泥坑里爬出来的，但我娶了堕入凡尘的仙女，这就是本事！”
柳拭眉和皇甫令尧都忍不住笑了。
皇甫令尧的嘴历来欠得很，自然不会放过奚落皇甫霖的机会：“老三，你那叫狗屎运！”
“说得好像你就不是狗屎运似的！”皇甫霖立即反怼回来。
皇甫令尧气息一窒。
这下好了，大家都是一个狗样，谁也不要说谁。
看着兄弟俩斗嘴，皇甫玥心里暖洋洋的。
她何尝不明白，他们之所以这样丝毫不端着，目的无非是：欢迎她回家！
她失去了父母、失去了嫡亲的兄嫂，但，她还有其他家人！
“五公主就安心住下，待南吴战事平定了，你想做什么打算再与我说。”柳拭眉说道：“你这一路颠簸也够奔波的了，紧着些先去歇息吧。”
皇甫玥忙道：“多谢陛下。”
温书青则是道：“宫里的事务，目前归你三皇兄管，有什么需要，你便找他。”
大管家是她，真正管事的，是皇甫霖！
反正，他的身子已经养得很好了，尽管一辈子不可能有皇甫令尧那种二哈的旺盛精力，但跟文弱的读书人也差不多。
只是管事，对他而言不难。
而他脾气很牛，皇甫氏内部大大小小的麻烦事，到了他手里就跟闹着玩儿似的。
温书青做事还得顾忌，自己是皇家媳妇，要维持体面。
他皇甫霖却只有一个态度：就这样，行也得行，不行打一顿也得行！
凶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如此一来，基本上皇甫氏的那些事儿，都不用扰到柳拭眉面前去的了。
皇甫玥笑中带着热泪，道：“多谢陛下，多谢三皇兄、三皇嫂！”
如此，皇甫玥安置下来。
又是坐船摇摇晃晃、又是马车颠颠簸簸，回到帝京后，皇甫玥着实是狠狠地休息了三天。
舒太医给她调养胎气，回来后，不再担惊受怕，皇甫玥的睡眠质量也好了。
这不，睡了三日，整个人都精神起来。
她不是一个能闲得住的人，一休息好，便来求见柳拭眉。
见礼后，主动说出：“陛下，我与你说一下南吴朝廷目前的局势吧。”
柳拭眉挑眉，朝墨儿看去：“把令尧和辅政王请过来。”
墨儿应道：“是。”
看着墨儿走出去，皇甫玥都十分感慨：“这一年不见，墨儿好像出落得越发漂亮了。这亭亭玉立的，还有些英气，瞧着真叫人舒服。”
柳拭眉挑眉，道：“我初见你的时候，觉得你也是如此。”
皇甫玥讶然，有些不好意思：“陛下初见臣妹的时候，我那母后还诸多对不住你与二皇兄呢。”
“旧事别提了。”柳拭眉不想她对那些事还抱着心理压力，转而道：“这里没有别人，不喊陛下也是可以的。我这人，也不喜欢摆架子。”
皇甫玥还是知道的，顺着她的意思，道：“是，二皇嫂！”
柳拭眉冲她笑了笑，然后问：“你对未来，可有什么打算？”
皇甫玥也不瞒着她，道：“当务之急，自然是把孩子顺利生下来。而后……待大蜀统一南吴之后，我想给玉卿迁葬。”
柳拭眉讶然问：“打算迁葬哪里？”
皇甫玥说道：“他是公冶卿，但实际上，并非公冶氏亲生的血脉。留衣冠冢在公冶氏陵园便罢了，我想带他回大蜀帝京，给他立碑铭梅玉卿！”
第3134章 失去很痛，但回忆都是温暖的
“这计划不错。”
柳拭眉点点头，道：“挺好的，那就随你的意思吧。”
但她瞧了一眼皇甫玥并不显眼的孕肚，又道：“至少，等孩子生下来以后吧。这种事……我想你应该会想亲力亲为。”
如果是她，一定会亲自去南吴，把梅玉卿的尸骨带回大蜀来，重新落葬。
“玉卿虽然做了南吴国君，其实他还是惦念着大蜀的。”皇甫玥虽然心里依旧很痛，但提到那个人，她还能微微笑着。
失去很痛，但回忆都是温暖的。
柳拭眉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道：“你能这么坚强，我很欣慰。”
就怕她会像杜若那样，失去心爱的男人后，自己也不想活下去。
在这一点上，不得不说，皇甫玥足够坚强。
世上最可怕的事，不是死亡。
而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死去的人，一了百了。
活着的人，却品尝着阴阳相隔的痛！
皇甫玥无奈一笑，道：“不坚强还能怎么样？先前我的心已经死了，是玉卿给了我新生，他希望我好好活着，我不会让他失望的！”
提到这个人，心里依旧痛如刀割。
可她想到他，依旧还有幸福感留存。
正好，皇甫厉与皇甫令尧两人一起进来，柳拭眉也不再继续说那些事，转而道：“坐吧。小玥肯定知道不少事，对我们，总是有利的。”
她说“小玥”，也是回应了“二皇嫂”的称呼。
真把皇甫玥当做自己的小姑子了。
皇甫玥站起来，朝皇甫厉福身一礼：“厉皇叔！”
“不必多礼。”皇甫厉本就是个心思细腻之人，自然不会去说：你是南吴皇后、南吴太后，无须对我行晚辈礼。
他坦然接受了这等晚辈礼，与柳拭眉的态度一致：我家出嫁的姑娘在婆家受了欺负、丧了夫，回来后，她依旧还是我家姑娘。
皇甫玥心里暖暖的。
但她没有多愁善感，而是立即进入话题，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南吴的内情，都告诉了他们。
“目前，曹氏的势力是最强的。”
“我走后，曹泰一定会立刻扶持公冶朗那个小屁孩登基，他摄政。”
“曹氏先前已经收服了南吴的十个部族，分别是……”
“所以，大蜀南征军……”
她对着南吴的地图，指了好几个南吴部族的地盘，继续道：“为了抵御南吴，他们势必会把这几处的兵力抽调到前线。我不懂打仗的事，但曹氏有不少独门秘毒，这是需要忌惮的。”
听她这么说，柳拭眉作为行家，自然是要询问：“你对他们的秘毒，所知多少？”
皇甫玥摇头：“我不懂这些，就算告诉我，我也只能靠强记。不过幻云和幻彩，大概了解过一些，可以让她们来说。”
“总之，目前的南吴十八部，其实也就是曹氏一家独大。”
“除却已经被大蜀攻占的部族，其他的都跟曹氏不太对付，这也是突破口。”
皇甫令尧接下话茬：“为了节省时间和人力物力，如此说来，主要还是对付曹氏。其他的这些，是不是可以招安？”
皇甫厉点点头：“我看可以。”
柳拭眉便道：“招安的事，让哥哥去吧。”
因为，慕将离为人机敏，毒术强大。
换别人去，说不定会被算计。
但慕将离出马，只有他算计被人的可能！
众人议事，说完后，就是一个时辰后了。
柳拭眉对皇甫玥说道：“你应当累了，回去歇息？”
“不用。”皇甫玥摇摇头，道：“我这三日睡得很够，想去看看玦儿。”
皇甫玦暂时留在杜家，但终究是要回归皇甫家的。
柳拭眉便把这个事交给了她：“那你去与杜家商谈，何时把玦儿接回来吧。”
顿了顿，她又道：“先前定王同意了，将玦儿过继到定王膝下，你可有什么意见？”
皇甫玥本来想说：我来抚养皇甫玦。
但想了想，感情上柳拭眉当她是家人，但于理不合。
她一个出嫁的公主，还是和亲去南吴的公主，等南吴被打下来后她还是一个亡国太后。
这样的身份，去抚养皇家子嗣，只会让皇甫玦以后被人看不起。
皇甫玦过继给定王，一切就不一样了！
定王夫妇是女帝的拥趸、也是女帝身边的红人，皇甫玦由他们抚养长大，地位自然不一样，接受的教导也不一样。
所以，为了皇甫玦好，那自然是接受柳拭眉的安排最妙！
她便道：“我无甚意见，左右都在帝京，我想他的时候，就去三皇嫂那边看他便是了。”
柳拭眉失笑，道：“错了。应该是找你三皇兄探望，定王妃，可不负责奶孩子！”
皇甫玥：“……”
老实说，真的很吃惊！
不过再想想她的兄弟们，似乎一个两个，都被各自的妻子管得死死的？
之后，皇甫玥要出宫去看皇甫玦。
辞别前，她没忍住多嘴低声问了句：“二皇嫂，那阶下囚真的是孙……”
她远在南吴，也知道这些事的。
想说“孙皇后”，却说不出口。
毕竟，女帝根本不承认、敦愚王也不承认！
柳拭眉眨了眨眼睛，道：“是她没错，但是不是她，又有什么区别呢？一个为祸人间的孽障罢了！”
皇甫玥没忍住，失笑一声，道：“她知道你这般形容吗？”
被称作“孽障”，怕不是要气死孙清？
“她做过的坏事，当真是罄竹难书。”柳拭眉叹了一口气，道：“不过，她也不会好过就是了！”
想到孙清那个人，皇甫玥感慨地道：“我倒是想起我母后来，她以为自己斗赢了，殊不知，对方根本没把她当对手。结果……她反而败了自己的一生！也是冤孽！”
“过去的事，且不提了。”柳拭眉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人，得向前看。但愿这世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皇甫玥冲她一笑，道：“那自然是好。”
她出宫去了，柳拭眉转头问跟在后面的皇甫令尧：“那个人在死牢，怎么样了？”
皇甫令尧一直让人盯着死牢里的动静呢，他当然知道答案！
他撇嘴，道：“我今天刚好让人把镜子给她送去了！”
——
3.22
第3135章 没有不爱父母的孩子
死牢内。
柳拭眉被孙清膈应得厉害，她可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人。
对付孙清的手段，也真的是极损的。
不能杀之，便诛心！
这么长一段时间过去，孙清先前已经发现了自己变憔悴，心里已经是很不好受。
后来铜镜撤走了。
那时候，她还能自欺欺人地说：我只是因为吃不好、睡不好，在这等污糟境地，难免容颜憔悴。
但是！
今天，孙清所获得的环境又变好了！
沐浴用水、绫罗衣裳；
环佩首饰、胭脂水粉；
当然，还有能照出全身的铜镜！
另外，有一个粗使婆子、一个宫女。
两人伺候孙清沐浴更衣，又吃了一顿饱饭。
孙清内心十分纳闷，柳拭眉……
到底想做什么？
紧接着，铜镜被送了进来。
“孙夫人，这是敦愚王吩咐的，希望您好好享用！”
孙清已经好久好久没有梳妆打扮了，她不懂皇甫令尧的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她盯准的，却也是柳拭眉：“柳拭眉又想耍什么花样？”
鉴于皇甫令尧下令，不允许与孙清多做言谈，以免被孙清说动，做出叛主之事。
因此，婆子和宫女，都不敢抬头看她的脸。
对于这样的问题，自然也是不会回答的。
宫女说道：“夫人保重。”
伺候孙清的几个人都出去了，牢门重新锁上。
孙清被关在这里好长一段时间，原先还寄希望于莫忧。
可皇甫令尧偏偏不让她好过，总会递一点消息进来。
也就是莫忧和柳拭眉达成联盟协议的那天，从皇甫令尧口中，孙清也清楚地知道：莫忧对柳拭眉投诚了！
也就是说，莫忧不会救她了。
现在，她只能期望云霓。
当然，她并不知道，云霓其实早已经被控制了。
早到什么时候呢？
孙清被柳拭眉下令擒拿、打入死牢，同时，皇甫厉的人马已经团团围住云霓所住的宅院。
虽然人还住在那里，但跟牢笼的区别，也不大。
后话，暂且不提。
只说眼前。
牢门关上后，孙清这种爱美之人，自然少不得要去照镜子的。
今日换了新衣裳、又做了新的打扮，难得牢房内灯火通明。
她已经许久没见过自己的样子了！
这阵子，她尽量不动怒，便是为了保养好自己的身子。
尤其是肌肤。
想来，应该不会像上次那样憔悴才对！
然而——
天不遂人愿！
当孙清站在光滑鉴人的铜镜前，下意识高声尖叫：“啊！”
她想也不想，质问道：“这是谁！”
镜子里的那个女人是谁！
穿着华贵的绫罗，头点珠翠。
珠光宝气、雍容华贵。
但是！
哪怕是脸上涂抹了胭脂水粉，依然抵挡不住那满脸的皱纹！
哪怕是头上发髻插满了纯金步摇，依然无法掩盖那满头的华发！
她惊恐无比地上前。
只见镜中人，也往前一步。
凑近了看，那人形便更清晰了！
她看得出来——
这是我的脸。
只是衰老了！
这是我的头发。
只是花白了！
这镜子里就是我。
只是，看上去像六七十岁的老太婆！
孙清无法容忍这样的落差：“不对！这一定是柳拭眉的阴谋！她企图用一个变形的镜子，欺骗我、吓我、诛我的心！”
当即，她使劲把那铜镜狠狠一推。
铜镜倒在地上，也照不见她了。
她回到椅子上坐下。
没忍住，伸出手来查看。
她的双手，并没有任何皱纹，依旧是皮肤顺滑、手型饱满。
这么一看，她又放心了：“果然是骗我的，差点上了她的当！”
刚刚推铜镜的时候，手上蹭了一点脏污，孙清走到水盆前，准备洗洗。
水盆上方，也挂着一枚硕大的夜明珠，可以让她看到自己的每一个指甲缝里有没有脏东西。
孙清低头洗手。
然后，从水盆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又是一声惊叫：“啊！”
铜镜是骗人的，难道这水影，也是骗人的吗？
孙清在怎么不想承认，也不能自欺欺人。
她踉跄着跑到铜镜旁边，把铜镜扶起来。
没有对准她自己，而是照着牢房内的其他东西。
没有一样是失真的！
所以说，变了的，只有她自己！
孙清一辈子仗着自己的美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也能纵横天下，搅得天下大乱。
她从小爱美，特别珍惜自己的华丽羽毛。
怎么能……
怎么能，接受这样的落差！
她是一个不想老去，竟然敢相信邪术假死，也要永驻青春的人啊！
她怎么能忍受自己变老了的事实？
迷乱的时候，孙清突然想到了：“无涯哥哥……”
她喃喃地自言自语：“无涯哥哥，我没有变丑！你一定不会嫌弃我的，对不对？”
“你不会讨厌我的。”
“哪怕我变得鸡皮鹤发，你也不会离我而去的，对不对？”
“啊！”
“柳拭眉……柳拭眉……”
“对！一定是柳拭眉搞的鬼！”
孙清从地上爬起来，快步跑到牢栏边，抓住牢栏对外喊话：“来人！我要见柳拭眉！我要见皇甫令尧！他们敢对我做什么，那就是逆天行事！他们不得好死！他们不孝不悌，一定会断子绝孙！”
她简直是疯魔了。
完全不去想，自己的儿子断子绝孙，那不就是她自己断子绝孙？
她还以为自己是凭着一张惊绝天下的脸纵横天下的那个孙清吗！
深处的牢房里，月沧澜坐在稻草堆里。
比起孙清的疯狂，他在牢里待了多久，就安静了多久。
自从知道孙清根本没在乎过自己，她一心只有她那扭曲的野心、疯狂的目标。
她不爱任何人！
不爱她的父母，不爱她的儿子。
当然，更不会爱她的丈夫。
同样的，她也不爱她的情人……
为了付出一辈子的枫无涯也好，被她毁了一生的魏逊也罢。
最后，谁落得了好？
孙清她爱的，永远只有她自己！
永远，只有她心里张狂的欲望！
月沧澜一开始认清楚这些事实的时候，他还掉过眼泪。
任何一个真心爱过自己的母亲的人，发现母亲对自己只有利用，他的内心都不可能好受的。
这世上，有不爱孩子的父母，却没有不爱父母的孩子！
即便有，也是若干年后，经历了种种之后，才改变的！
第3136章 她死了
月沧澜深深吸了一口气，默默低语：“孙清，你离开这座人间后，或许，大家的天会更蓝、云会更白、花会更红、水会更清吧！”
其实，他也很清楚，这样的孙清只怕是活不了几天的了。
她不怕死，却怕变老。
以前，她顶着北齐皇后的脸的时候，每当发现脸上有一丝皱纹，她都要生好久的气。
枫无涯就会找来各种各样的驻颜珍品，给她用上。
为此，她还服用了各种各样的药物，只为了留住青春美貌。
可以说，确实延缓了衰老。
但，岁月如梭、穿梭无情。
人终究会有变老的一天，梦里追求的一切，宛若手中沙。
她越是执着，越是抓不住！
所以，经常会为了自己面容变老了、腰肢肉多了而愤怒。
从前，她一生气，枫无涯就哄着她，变着方儿地让她开心起来。
可如今……
世上最爱她的那个男人，已经死了！
从此后，再无爱孙清的魏逊、再无爱孙清的枫无涯……
甚至，连恨孙清的皇甫权，都不再有！
孙清……
她还剩下什么呢？
月沧澜心想：哪怕有一天她死了，我也不会伤心吧？
因为，千疮百孔的心，已经没有可以伤的位置了！
这个时候，他不由想到皇甫令尧。
皇甫令尧所经历的，比他还要狠！
虎毒尚且不食子，可孙清，一而再地去谋害皇甫令尧、谋害自己的亲生儿子……
甚至！
他这个皇甫令尧的孪生兄弟，本是一胞双生的骨肉至亲，他竟然也因为各种各样的权利、欲望、母爱……
而去屠杀自己的哥哥！
他……
这么多年，在孙清扭曲的教导下，他都做了什么啊！
三天后，帝宫。
皇甫令尧从外面走进来，脸上不知道是什么神色，眸色十分复杂。
柳拭眉站起来朝他走过去，握住他的双手，问：“令尧，怎么了？”
皇甫令尧低头看着她，看到她眼里自己的倒影。
那个样子，竟然是那般迷茫！
他倾身将她抱住，狠狠抱住！
然后，在她耳边轻声说：“孙清……自杀了！”
“……”柳拭眉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个样子了。
她抬起手臂回抱住他，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却什么都没有说。
什么也不用说！
他需要的，不是劝慰。
仅仅是，一个永远、彻底失去了亲生母亲，仿佛找不到路回家的孩子，他需要一个拥抱！
他需要知道，自己还有家！
“媳妇儿，她死了。”
皇甫令尧又低声说了句。
哪怕他们明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甚至一切都在他们计划之中。
可当那个人死了的时候，他没想过，自己的心还是会痛！
成为他心魔的母亲，令他心碎的母亲，叫他绝望的母亲……
却也是，真心爱过的母亲啊！
没有爱，哪来的恨？
有了恨之后，难道内心里曾经那些感情，就真的能烟消云散了吗？
这世上最复杂的感情，是又爱又恨！
挣不脱、逃不过！
他的泪，滴落在她脖子里。
柳拭眉感受到了他的悲痛和凄凉！
“我好恨我自己。”皇甫令尧不敢抬头，也不敢松手。
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这副样子。
他又说：“明明她对我那么坏，可是知道她死了的这一瞬间，我竟然还……”
柳拭眉将他抱得更紧，低声说了句：“不是你的错，你没有错！”
皇甫令尧要的，或许就是这么一句！
他的茫然，来自于：不管怎么说，孙清自杀，可以说是他们逼的。
而不管站在国家大义、站在民族大义面前，还是站在私人感情上……
孙清必死！
她罪孽深重，手上干干净净，心里却是一座血池！
这么多年来，暗地里为她而死的人、被她间接害死的人、因为战争而牺牲在战场上的数十万人……
她背负了这些，她万死难辞其咎！
可，作为一个曾经一直把母亲深藏心中，成为不可触碰的暗伤的孩子……
不管这个女人罪孽多么深重，她死了的时候，做儿子的依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他会哭！
柳拭眉又说了句：“令尧是真正的伟丈夫！”
不说以德报怨，但皇甫令尧有这样的情绪，代表着，他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他对几次三番谋害自己性命的母亲，尚且还能掉眼泪，面对其他对他好、真心爱他的人，他只会肝脑涂地地去报答。
他是一个懂得感恩的人，哪怕恩仇交缠，他依旧对曾经的恩情铭刻在心。
这样的男人，他哭了。
但，却显得他的灵魂更刚强、更顶天立地了！
这一天，孙清自杀了。
皇甫令尧宛若迷路的孩子，在柳拭眉这里，他找到了归宿！
终于，皇甫令尧平静下来。
他还是没有抬头，依然抱着最珍贵的宝贝，低声说：“媳妇儿，我眼睛进沙子了，揉得太用力，好像红肿了。”
柳拭眉：“……”
她好想收回来刚才那句“伟丈夫”的话！
死要面子！
他不愿意承认自己哭了，或者是不愿意承认自己为孙清而哭最后一次，所以，就说自己眼睛进沙子揉红了！
真有他的！
但，她也只能顺着他的话说：“嗯，要不，我给你抹点药？”
“不用。”
她耳后传来这么一句，之后是很懊恼的低语：“我去洗把脸，把沙子弄出来，估计就好了。”
说完，松开了她。
背对着她迅速跑进内殿，去水盆那边洗脸去了！
柳拭眉：“……”
又好气又好笑！
怎么这么可爱呢？
她抬头，看见皇甫厉站在外面，她举步走出去。
直接问：“怎么死的？”
皇甫厉轻声一笑，不答反问：“你怎么知道我去瞧过了？”
柳拭眉抬头看他一眼，说：“你可能不放心我，自然也不放心令尧。所以，一有消息就立刻过去了吧？”
“那是自然。”皇甫厉答道：“我总要知道，死的是不是真的孙清，万一有人劫狱呢？尽管几率很小，却不可不防。”
听说消息后，他立刻过去。
一起过去的，还有皇甫令尧。
看到皇甫令尧那副失了魂的样子，皇甫厉不太放心，检查清楚了孙清死因、以及死者确实是孙清之后，他立即赶过来。
柳拭眉挑眉，问：“很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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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