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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皇子传全文阅读

作者:水刃山     九皇子传txt下载     九皇子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五百七十五章 黑衣人

    “当然是,要不然在下凭什么要把公子从谭家带出来?”男子有些不耐烦的回道。

    “既然是,何必又让我一定带着霸下钱呢?”李落淡淡一笑,不等男子辩驳,慨然应道,“来之前,虽知道事有蹊跷,但我还是抱了一丝希望,可惜,你们终究不是我要找的人。”说完,李落回头看着从身后暗处悄无声息围上来的一众黑衣蒙面人,道,“如今我要走,你们便要强留么。”

    “识相的交出霸下钱,留你一条活命,滚出麒麟盘口。”当先一人冷冽低喝道。

    “这也是麒麟盘口的规矩么?”李落淡淡问道。

    “哼,张口规矩闭口规矩,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我看你这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今晚爷就教教你什么才是规矩,不想走也行,把命留下!”

    “图穷匕见,终于不再遮掩了么?只是,我若交出霸下钱,你们会放我走么?”

    “老实交出霸下钱就饶你一命,快快离开西狩城,以后别再踏进掖州半步。”

    “这枚霸下钱果真值钱的很。”说话间,李落反手一张,掌心正中正是那枚引人垂涎三尺的古钱,静静的,散发着淡淡的月夜青光,映照一双双贪婪炙热的目光。

    “眼下我还没死,不如说是诸位投鼠忌器,担心我毁了霸下钱的缘故,而我若是交出霸下钱,你们又怎么会容我活着离开这里,至于饶我一命,听起来心肠不坏,不过诸位难道就不怕麒麟盘口那些还守规矩的人么?”

    “好一个不识抬举的小辈,自己作死那就怨不得旁人……”

    “其实前夜那位张家窑爷有一句话说的没有错,敢在麒麟盘口论规矩的,说不定我真的就是最后一个。”李落哈哈一笑,看着侧旁一位身形枯瘦的黑衣蒙面客,和声说道,“先前仗义执言,眼下老夫人又何苦藏头遮面,坦诚相待不是更好么?”

    枯瘦黑衣人身子一震,沉默片刻,忽地桀桀笑了起来,道:“你怎么知道是老身的?”

    “随口一猜罢了,只是想不到老夫人行事雷厉风行,竟然这么快就出手了,着实让晚辈汗颜。不过老夫人这么做,就不怕坏了麒麟盘口的规矩么?”

    “年轻人,别想着拖延时间,没人会来救你。霸下钱你交得交,不交也得交,老实点的话一会老身给你个痛快,保证不疼,还有你那个丑媳妇也能活着离开掖州。”

    李落轻轻一笑,道:“只要我死无对证,就算事情败露也没有大碍,毕竟我还曾出手杀了一个齐家的人,听说齐家护短,再加上这枚霸下钱,比起仗义执言的吴老夫人,齐家的嫌疑的确要大上许多。”

    “啧啧,看来谭老狗没少抖盘口的底细。”

    “既然如此,这枚古钱便请老夫人自己来取吧。”

    黑衣人声音冷了下来,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拿下他!”

    四周众人身形晃动,围了上来。李落面不改色,想了想,展颜一笑道:“谭兄,还不出手相救么?”

    诸人一愣,急急四下张望,黑暗里沉寂无声,枯瘦黑衣人啐了一口,喝道:“死到临头还敢耍滑头,动手,死活不……”

    论字没有说出口,只听墙后传来谭三清冷淡漠的声音:“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伴着谭三说话,墙后传出三五声狗吠,便见这群黑衣人齐齐一震,纷纷驻足,相顾骇然。枯瘦黑衣人闷哼一声,怒极低吼了一声:“谭老狗,坏我好事!”

    “老夫人?”

    枯瘦黑衣人死死的盯着李落掌中霸下钱,眼中异芒连闪,一阵天人交战之后,满含怨恨的咬牙喝道:“走!”

    一众黑衣人带着浓浓不舍的贪色和心有不甘的遗憾匆忙散去,将李落带入圈套的男子也趁乱偷偷离去,李落只是扫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没有在意,这个人自有旁人操心。

    屋子前空空荡荡,这些人来势汹汹,走的却更显决然,一点也不拖泥带水,竟然就这样避开了谭家还没有展露出来的锋芒,似乎连试一试的心思都没有。

    一旁墙上,忽然出现了一个一人高,两人宽的洞,墙上土石宛如雪融一般簌簌掉了下来。谭三走了出来,身旁跟着三大一小四条狗,毛色各异,模样也是不同,憨傻、呆滞、精明、凶厉,没一个相同,看见李落也不叫唤,四散分开蹲坐在地上。

    “谭兄不追么?”

    “追什么?”

    “自然是追这些黑衣人。”

    谭三打了个哈哈,道:“我只有四条狗,怎么追?”

    李落莞尔,道:“谭兄言之有理,追上反倒不如不追。”

    “公子果然不是一般人啊,我家老头子也是这么说的。人家不是一直都蒙着脸吗,抵死不认有什么办法,总不能就因为你我一面之词就搅得盘口地动山摇,嘿嘿,放点风出去,吴家老太婆只怕跳得比谁都高,以后哪还有心思惦记李公子手中这枚霸下钱。”

    李落点了点头,和声回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确是这个道理,不过谭兄,你怎么肯定那个蒙面人就一定是吴老妇人呢?”说罢,李落展颜一笑,看着面露惊讶思索神色的谭三说道,“谭兄,我相求谭家的事想好了。”

    谭三一震,神情凝重的说道:“回去说。”

    一番奔波,也许连有惊无险都算不上,白白跑了一圈。回去谭家老店的时候天色已经微微有些见亮,谭三也没有推脱,径直带着李落去了石屋,刚进石屋,就看见谭麒英脸色不善的瞪着刚进来的两个人。谭三压低声音在李落耳边低语道:“我爹最烦别人打扰他睡觉,要不是看在霸下钱的面子上,咱俩一定被他轰出去。”

    “放……什么厥词!”谭麒英两眼一翻,忍住到了嘴边的恶言恶语,没好气的问道,“还有什么事?”

    “霸下钱约,李公子想好了。”

    谭麒英一听事关霸下钱,定了定神。

第一千五百七十六章 带我下墓

    脸色和缓了几分,看着李落点点头道:“你说,我听着。”

    “前辈可知道漳州含苍府有一座前朝古墓么?”

    “你是说任远衫栽进去的那一座?”

    “正是。”

    “略有耳闻。”谭麒英微微一皱眉头,凝声说道,“你想从古墓里带什么东西出来?谭家老店里的人手不会比任远衫高明到哪里去,如果连鼠王都会失手,只怕老朽派出去的人手未必能让你得偿心愿,不过,你想要的,谭家不会推诿搪塞,定当尽力而为。”

    “前辈不用太为难,此去漳州含苍府,晚辈需得谭家三两人相助,人不用多,能带我下去古墓就好,至于其他无须前辈操心。”

    “你要亲自去?”谭麒英愕然问道。

    “不错。”

    “只是下去?”

    “只是下去。”

    谭麒英沉默半晌,沉声说道:“事到如今老朽也不瞒你,下墓的勾当谭家老店的确知道点门道,这里面鱼龙混杂,上不了台面,但五毒俱全,抬头不见天,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就算再熟的老手也有失蹄的时候,不比游山玩水,其中的凶险不是去过的人根本难以想象。听老朽一句劝,你想在那座古墓里找什么,我们谭家可以替你找,就算是稀世珍宝,谭家弟子也不会贪念分毫,这点自信老朽还是有的。”

    李落和颜一笑,道:“多谢前辈,晚辈倒不担心其他,只是晚辈要找什么眼下我也不知道,只知或许就在这座古墓之中,但是到底是大是小,是玉是石,我并无头绪,只能亲自去走一遭,瞧上一眼。”

    “原来如此。”谭麒英恍然,不再多劝。方才说话已经尽足了本分,李落执意要去,是生是死早已不在霸下钱约当中,既然已有定议,谭麒英便也不想再费口舌。

    “此去不论结局如何,都算应约,这枚霸下钱请前辈收回。”李落见谭麒英似有思虑,朗笑道,“前辈既然说了凶险,这枚霸下钱再留在我身上实无必要,而且盯着这枚霸下钱的人似乎不少,留给前辈,也省了我一桩麻烦。”

    谭麒英咧开嘴笑了笑,道:“那就却之不恭了,不过这枚霸下钱只算暂留谭家,公子的事没有办完之前,公子如果想要回这枚霸下钱,只要开口,老朽必当双手奉送。”

    李落讶然看着谭麒英,只觉老者昏黄微闭的双目中别有一丝不同寻常的奸诈和睿智,格外像一只活了千百年的老狐狸。

    李落没有细想谭麒英话中之意,点了点头道:“就依前辈所言。”

    “李公子打算何时动身?”

    “越快越好。”

    “今日?”

    “晌午之前动身最好。”

    谭麒英啧啧有声,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让李落稍候片刻,准备好之后再命人前来通传。

    回去竹屋的时候谷梁泪正静静的坐在桌边喝茶,屋子里不见风狸的身影,李落有些忧色,问道:“风狸呢?”

    “还没有回来。”谷梁泪放下茶杯,看着李落脸上的担忧神色,展颜轻笑道,“王爷宽心,风狸知道分寸的。”

    “我知道,只是……”

    “要是风狸知道王爷在担心她,恐怕又要取笑王爷啦。”谷梁泪莞尔一笑,随即正颜回道,“是我让她去的。”

    李落一怔,恍然大悟,既然是谷梁泪让风狸跟踪设伏的黑衣人,换言之谷梁泪自然对风狸的身手极具信心。

    谷梁泪转头看了看天色,天肚泛起了麻白颜色,要不了多久就该天亮了。

    “你和他们说了?”

    “嗯,晌午之前就动身。”

    “越早走越好,这里不是什么良善之地,待得久了,只怕还有麻烦找上门来。”

    “任公子留言让我来这里,想必这座谭家老店有些手段,至少也应该能带我下墓一观。”

    “是我们。”谷梁泪极是慎重的纠正道。

    李落哈哈一笑,点点头道:“是我们。”

    谷梁泪轻哼一声,接道:“不过咱们也不能太相信谭家,这些人行事诡秘,不像是江湖上的寻常门派,刚才他明明已经到了,偏生不出手,我看他是想借那些黑衣人的手探一探王爷的底细吧。”

    “既是初识,他们有心戒备也合情理,人之常情,我们不也对他们心存警惕么。”

    “哼,还不如那条大狗讨人喜欢。”谷梁泪气呼呼的叱了一句,李落轻笑出声,如此模样,当真羞煞了屋外的重瓣白樱花。

    风声微起,一道人影飘进了竹屋,解下黑巾,正是风狸,却见风狸歪着头,轻蹙娥眉,一脸疑惑的看着李落道:“二公子什么事这么开心,是因为我不在么?”

    谷梁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李落仰头长叹,终于明了了无言以对是个什么滋味。

    谷梁泪笑骂道:“风狸,别贫嘴了,怎么样?”

    风狸哦了一声,从始至终脸上的神色就没有太多的波澜,沉声回道:“那个人不是吴家老妇。”

    “我猜猜,应该是齐家那个小姑娘吧。”李落淡然插言道。

    “公子怎么知道的?”风狸惊讶的看着李落,那名自称吴家老妇的黑衣人虽然不是齐姓女子,但却是实实在在的齐家人。风狸一路跟踪了过去,其中曲折自不必多说,决计不会容易。到了最后,见到的那个人一身显眼的红衣,才刚刚见过的,风狸不会认错。看清之后风狸没有声张,悄然退了回来。

    “齐家与吴家似乎有些罅隙,齐家女子护短,锱铢必较,欲除我们而后快,不过连这一时三刻都等不了,就从谭家引走我,在常人看来多半不合常理,自然会有人想是不是故意嫁祸给齐家,如此一来,齐家刚巧能反其道而行,一来嫁祸给吴家,二来报了刚才的一箭之仇,一石二鸟之计,只是刚才她不该那么随便就道出了自己假冒的身份。”

    “歹毒,小气。”

    “哈哈,看来这位齐家姑娘的确是个睚眦必报的主,麒麟盘口中谁都有可能暗算我们,只是齐家的可能会大些,没想到真的是她。

第一千五百七十七章 盘马古道

    现如今怕只有谭家不想我们死的不明不白吧。”

    “这里不是善地,虽说不怕他们,但总是在旁边鼓噪也烦人的很,二公子,咱们怎么打算?”

    “今日便走,南下漳州。”

    “好,我去收拾。”说罢,风狸也不等李落说出稍作歇息的话,径自去收拾行囊。

    午时刚到,谭三领着三个人过来,两男一女,年纪都不算太大,最大的看上去也就而立上下,白白胖胖,圆圆的脸上眯着一双笑眼,一团和气,听谭三说起名叫罗雀,看上去人畜无害,却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另外一名男子名唤谭远,瘦高的身形与谭三有几分相似,约莫是谭家亲族中人。最后那名女子与李落三人已经见过了,正是那个替谷梁泪和风狸取来行囊的谭家女子谭衣。

    “李公子,就由他们三个陪你去含苍府。”谭三没有过多介绍罗雀三人,沉吟数息道,“李公子一定要亲自去?”

    李落含笑点头道:“多谢谭兄好意。”

    谭三不再多劝,道:“既然李公子执意如此,那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路上当心。罗雀,此去漳州事关重大,李公子持霸下钱而来,依祖宗规矩,一旦出了差错,你我都要拿命抵。”

    罗雀和气的笑笑,点点头示意记下了,而后看着李落,颔首一礼道:“公子是贵客,不过有件事还要说在前头,到了漳州,江湖道上的事公子还得听我的,到时候有得罪的地方还请公子海涵。”

    “理该如此。”李落也和气的笑了笑,并无异色。

    谭三没有太多叮嘱,该叮嘱的已经叮嘱了,虽然李落言明只要三两人相伴南下,不过这枚霸下钱牵连的不仅仅只是一个谭家,至于什么人已经先一步上了路,而漳州又有什么人业已接到了麒麟盘口各家的传书,那就不是李落能猜得到的了。

    漳州毗邻十万大山,州府郡县多崇山峻岭,入目所见村寨府城大都依山而建,要么靠着狭长的山谷河畔,四周皆是层峦叠嶂的苍翠山峦,打眼望去看不到路,只有到了近处才能在密林树荫下看到凿山而出的陡峭山道。这些山路崎岖盘绕,有些地方干脆高耸在悬崖绝壁之上,抬头望去,只叫人头晕目眩,极为险峻。

    漳州诸府不事农耕,百姓多以打猎或是采摘草药为生,民风彪悍,几乎家家都有刀枪弓弩,而且还都身手不弱。这里山高皇帝远,赫然是大甘律法难及的法外之地,谁的拳头硬,谁的话便是规矩。

    十村九寨,山头林立,再加上十万大山之中毒虫肆掠,久而久之,在这外人极少踏足的南府漳州以及邻近几州渐渐形成了以巫为尊的江湖势力,与大甘武林泾渭分明,彼此井水不犯河水,倘若有大甘武林势力踏足其中,十有八九会被群起而攻之,人如山,山依水,处处都透着一股蛮荒气息。

    漳州闭塞,很少与大甘诸府通商,外人前来,如果没有当地人或是内行带路,一入漳州就会寸步难行,也幸亏这谭家在漳州有些门路,一路走来,虽说路远颠簸,倒也没出什么岔子。

    罗雀带着李落进入含苍府的这条道在漳州颇有名气,唤作盘马古道。

    盘马古道并非单指一条山道,而是漳州境内数条贯通州境的山路总称,每条道各自有不同的江湖势力盘踞其上,有时相安无事,有些时候自然不会少了刀光剑影,在这地方杀个人,不用埋,往道旁一丢,不出三两天,连骨头都剩不下。在盘马古道上行商的人都是些刀头舔血的绿林豪杰,太平时候,这些人便帮着府城中的商贾,将兽皮草药诸物运到山外,换成盐巴粮食丝绸等物再运回山里,换成不太平的时候,这些人换个装扮,就是落草为寇的山贼大盗,杀人劫掠已是家常便饭,用罗雀的话说,每个走盘马古道的江湖人,手上没有几条人命都没有资格站在盘马古道上。

    路旁树影,山影,水痕,青翠灵秀,宛若不沾尘土的花海绿洲,只是这秀丽风景之下,藏着的都是赤裸裸的弱肉强食,这里最接近莽荒,也最接近人性。

    李落六人一路疾行,路上没有半点耽搁。刚离开掖州西狩城的时候谭衣还有些不屑,李落催的紧,只道路上定要叫苦,没想到李落非但没有怨言,动身的时候平静淡然,到了含苍府前李落竟然还是这幅模样,就连谭衣谭远两人都有些疲惫不堪,而李落似乎连脸色都没有变过。更可气的是李落是个男人也就罢了,随行的两名女眷竟然也是一般无二的风轻云淡,着实让谭衣气馁不已,数日下来,初时的轻视之心早已散去,隐隐生出一分敬意来。

    罗雀虽然没有异色,但也暗自吃惊,李落三人不显山不露水,只怕一身艺业还在自己之上。

    含苍府在望,盘过这条山脊,背后就是含苍府。路旁隘口,孤零零的矗着一座两层的小竹楼,挑着一盏酒旗,不是布匹,而是兽皮,其上用水墨画着一副兽骨的图案。竹楼旁青竹成林,连山而上,三五丈高的青竹比比皆是,最高有近十丈的翠竹,竹身有坛口粗细,在大甘中府可是找不到如此繁茂苍劲的竹林。

    天色还早,李落本以为要绕过竹楼,直奔含苍府。到了近前,罗雀驻足下了骡马,入山前罗雀在谭家的一处落脚小店换了六匹骡马,脚程是慢些,初时李落还有不解,待看了盘山古道之后便明白过来,往日乘骑的骏马只怕在这样的山道上举步维艰。

    “李公子,咱们在这稍微歇歇再去含苍府吧。”

    李落略作沉吟,点点头道:“好。”随即翻身下了骡马,和罗雀一道向竹楼走去。

    罗雀暗赞一声,离开谭家的时候虽说有言在先,路上诸事要听自己安排,但李落毕竟是拿了霸下钱的贵客,倘若有什么打算,罗雀实也不好驳了李落的心思。

第一千五百七十八章 竹楼

    本以为这一路李落多少会有异议,不曾想除了赶路急了些,剩下的时候,在哪里打尖,走哪条路,李落皆无二话,悉数听从罗雀安排,没有不满,更没有颐指气使的做派,让罗雀平生了几分好感。

    “要进含苍府,这家竹楼一定不能过门不入。”罗雀含笑解释了一句。

    李落一怔,恍然道:“拜山门。”

    “哈哈,正是如此,这座竹楼是含苍府灵仙教的地盘,在含苍府,灵仙教是当仁不让的大当家,进出含苍府虽说没有中府诸州的赋税,但这一杯酒水钱却省不了,要不然到了含苍府也不得安稳。”

    “含苍府没有官府衙门么?”

    “官府衙门自然是有,不过朝廷下书的知府也是灵仙教中人,听说是灵仙教一位长老,我也不曾见过。”

    “原来是这样。”李落颔首称谢,大甘朝廷鞭长莫及,所谓知府多半只是个封号罢了,至于这个封号是从卓城来的,还是从南王府来的李落不得而知,但有一处,自己这个大甘定天王的名号在这里多半没什么用处,倘若被人知道,还会惹上别的麻烦。

    罗雀说起山门,李落不免记起了自己还有一个道家山门护法的头衔,想起逍遥子当初在自己耳边的一席话,半是威逼,半是利诱的让自己接下这个荒唐的道家山门护法,李落就不由得的暗暗生恨,若是道家也有山门,到时候自己摆上香案,想进山的人凑足了千两银子才能入山,到时候倒要瞧瞧逍遥子的脸色有几分好看。

    李落轻轻摇了摇头,将心头杂念暂且抛开,跟着罗雀进了竹楼。竹楼半新半旧,倒也有几分雅致,不过在遍山苍翠的境地就显得很不出奇。竹楼前杂散的拴着十来匹骡马,还有六七辆骡车,看起来在竹楼打尖歇息的人还不少。

    进了竹楼,罗雀熟门熟路的和楼中伙计说了几句江湖切口,李落听不懂,猜到大约是告诉此间主人一行六人欲往含苍府一行云云。伙计点点头,引着六人到了一张桌子前便自顾走开,神色淡然,没有殷勤待客,也没有目中无人的倨傲,自然而然,比起卓城里卑躬屈膝的店小二强了不知几许,而自始至终,账台后的竹楼掌柜连眼睛都不曾抬上一抬。

    六人坐定,竹楼伙计便端上了一条鱼,一只山鸡,还有四碟青笋野菜和一坛酒。

    风狸一愣,狐疑道:“我们还没要吃的呢。”显然是对麒麟盘口遇见的一幕心有余悸。

    “不吃?”伙计冷冷说道。

    罗雀连忙起身抱拳一礼,歉然说道:“我这位朋友第一次来,不知道这里的规矩,还请贵店包涵一二,就这些,我们吃完就走。”

    伙计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风狸倒是没有生恼,撇撇嘴,压低声音道:“好大的架子。”说完扫了李落一眼,暗忖道,自家公子那是一方王侯,也没见有这么大架子,山野小民,当真没见过世面。

    谷梁泪轻笑道:“看起来卖相不俗呢。”

    罗雀哈哈一笑道:“夫人有所不知,这溪间鱼和竹林山鸡是含苍府的特色佳肴,别处吃不到的,夫人尝尝吧,绝对不虚此行。”

    “这些饭菜多少银子?”李落问了一声。

    罗雀明白李落言中之意,和声回道:“十两银子,贵是贵了些,不过十两银子买个安稳,也值了。”

    李落哦了一声,不再多言,和谷梁泪尝了几口,肉质鲜嫩,的确是难得一见的野味,如此说来,这十两银子花的倒也不算太冤枉。

    几人说着闲话,品着佳肴,只可惜酒差了些,口感绵纯远远及不上青州从事,也比不过美酒屠苏,只能算是聊胜于无,好在李落不好酒,万幸翟廖语不曾随行,要不然少说也得抱怨几句出来。

    谭家三人中罗雀擅言辞,学识渊博,时有妙语横生,让谷梁泪浅笑出声。罗雀很是惊讶,谷梁泪易容之后相貌一如常人,半点也不出奇,不过声音却极为好听,说是天籁之音半点不假,每每听到都能让人心旷神怡。虽说已经听了好些日子了,但每次谷梁泪开口,都能让罗雀心神迷醉。不过罗雀城府颇深,脸上瞧不出有什么异色,多的时候还是感慨造化弄人,如今动听的声音,却不曾再给谷梁泪一副姣好的容颜。

    除了罗雀之外,谭远沉默寡言,手脚倒是勤快,一路上极少说话,大多时候都闷着头赶路。谭衣少年心性,和谭远的少年老成大相径庭,最是新奇沿途风景,数日下来,和李落几人也没有那么生分,甚是随意。

    “听说很久很久以前,来往漳州曾有过一条古道,平直横穿漳州,路很好走,不像现在这样崎岖坎坷。”

    “那这条路怎么不见了?”谭衣惊奇的问了一声。

    “嘿,传说当年漳州境内有一个古国,名叫柏陆,曾经兴盛一时。柏陆国盛产珍兽异草,据说家家户户都有上百年的药种和平日难得一见的珍贵鸟兽,称得上是富甲一方。除了数不尽的财富,柏陆国最引世人动心的是据传说在皇城深处藏着长生不死药,服用之后人就可以长生不老。这样的神药一旦传扬出去,就一定会引起旁人的贪念,从此之后,柏陆国再也没有了一天安稳,暗杀、偷袭、挥军强攻,将柏陆国搅得鸡犬不宁,柏陆国君一怒之下,借巫神之力,生生将出入漳州的古道埋进了地底,等山外的人凿山开路,进来漳州之后忽然发现柏陆国竟然神奇的消失了,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来,自此长生不死药也就成了一个传说,而当初凿山开的路就是如今盘马古道的雏形。”

    “真的假的?”谭衣狐疑的问道。

    罗雀润了润喉,轻咳一声道:“传说嘛,真真假假,不能当真,也不一定有假。”

    “这是什么说法?”谭衣长出了一口气,堂皇不解道。

第一千五百七十九章 麻七爷

    李落笑道:“就好比当年在漳州的确有一个叫柏陆的部族,不过还到不了自立一国的程度,族民也许真的擅长种植草药和饲养鸟兽,或许是因为避开战乱,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天灾人祸,这个部族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也许远避深山,也许都死了,自此音讯全无,世上再无记载,只从传说中口口相传。久而久之,传说也会有以讹传讹的时候,后人再听到的时候就会有千奇百怪的说辞,而那颗长生不死药也许就是一颗白薯,而柏陆国君借巫神之力沉下的古道说不定只有三尺宽,百十丈长短,而且远在柏陆国百里之外也未可知。”

    谭衣恍然大悟,连连点头,随口问道:“那你相信很久之前漳州有一个名字叫柏陆的部落?”

    李落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回道:“既然真假难辨,为什么不信呢。”

    李落话有些古怪,只是谭衣没有留心,倒是谷梁泪好奇的看了李落一眼,但也没有太在意。

    柏陆这个名字李落不算太陌生,不过不是从皇宫王府的藏书中看到的,而是在那本东海鬼船上的神话闲经中看到过这个名字,那本书讲的是云霄之上神族旁支苍凛,而书中提到过一个侍奉神族的部落名字,在那本书中只出现过一次,其名柏陆。

    就在几人说话之际,竹楼门口传来脚步声,声音不大,其中一个气息凌乱,是个不会武功的平常人,另外一个举重若轻,稳如山岳,虽有脚步声响,但每一步发出的声音几乎没有差别,是个百中无一的内家高手。

    两个脚步声,却有三个呼吸声,李落背对着竹楼屋门,还没有看清来人相貌,便见罗雀脸色一变,就在同一刻,方才还有些嘈杂的竹楼里骤然安静了下来,就算还有不明觉厉的说话声,也在数息之后被身边同行之人生生捂了回去。

    账台后打着盹的竹楼掌柜终于动了身子,从后走了出来,堆起笑脸,行礼之后恭敬寒暄道:“麻七爷,什么风把你老人家给吹过来了。”

    话音刚落,就听一个尖细的声音很是不满的叫了起来:“老人家,什么老人家?嫌我男人老么?你是不是也笑话姑奶奶老?”是个女声,尖酸刻薄,听的直叫人心头发麻。

    掌柜脸一白,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一皱,急忙赔笑道:“麻夫人说笑了,夫人天香国色,万中无一,怎么会老,谁敢这么说我非得割了他的舌头。”

    女子这才满意的哼了一声,转而换上柔腻的声音说道:“夫君,让龙儿下来吧,他累了。”

    一个低沉的男子声音应了一声,李落心生好奇,回头看了一眼,竹楼入口处来了一对男女,男子微微有些驼背,须发染霜,看上去年纪不小了,相貌倒是生的五官分明,颇有轩昂之气,想来年轻时也是个雄姿英发的豪侠之辈,只是如今看上去有些木讷呆滞,双目无神,似是被什么压的喘不上气来。再看一旁女子,业已年近三十,风韵犹存,有几分姿色,只可惜耐不住年华易老,眼角已然有细小的皱纹,唇薄吊眉,好不容易才有的几分容色也被脸上的刻薄刁横扫的七零八落。

    男子背上背着一个木椅,足有半人多高,少说也有三五十斤,木椅上垫着厚厚的兽皮软布,其上歪歪扭扭的斜靠着一个已经有十余岁大小的孩童,模样倒是俊秀,只是胖了些,像个肉球,脸上的横肉将一双眼睛挤得都眯了起来,既是滑稽,又是可悲可叹。

    男子缓缓放下木椅,女子就急急忙忙的扑了上去,心肝宝贝的叫着,将睡意惺忪的孩童从椅子上连拖带抱的拉扯起来,仿佛护着什么稀世珍宝一般将孩童紧紧搂在怀里。

    见李落回头张望,女子嘴角一垂,尖声喝道:“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抠出来!”

    李落一怔,甚是无语,刁蛮妇人,倒也没有放在心上,只好歉然一笑,颔首赔了一礼。

    女子还待再纠缠,就听怀中孩童打着哈欠,大声嚷嚷道:“娘,我饿了。”

    “龙儿乖,马上就吃饭了。”说罢,女子转头瞧着木讷男子,不满叱道,“夫君,龙儿饿了。”

    男子哦了一声,抬头看着竹楼掌柜,漠然说道:“吃饭。”

    掌柜哈哈一笑,连忙招呼店中伙计看座上茶,恭敬道:“麻七爷,先坐下歇歇,饭菜马上就好,麻七爷和尊夫人能在小店落脚,是小店莫大的福分,这顿饭菜算小店请的,还望麻七爷赏脸。”

    男子呆呆的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倒是身旁的孩童哭闹起来,嚷嚷着肚子饿,要吃饭。女子一边哄着,一边声色俱厉的叫道:“什么请不请的,我夫君掏不起一顿饭钱吗?还不把饭菜端上来,眼睛是瞎了还是耳朵聋了,没见我的宝贝都饿了吗?”

    掌柜一时气结,陪着笑,一边连声呼喝店伙计快些上菜。直到饭菜上了桌,这孩童不闹了,竹楼里才消停下来。

    瞥了一眼风卷残云,有什么好吃的就先抓到手里的孩童,李落一时百感交集,当真无奇不有,这般年纪却连个襁褓之中的幼儿都不如,喝水还要一旁的妇人喂,也不知谦让,自顾吃喝,撒的满桌子都是饭菜,一片狼藉,有一半都白白沾了泥尘,一双**中的眼睛冒着绿光,形如饿死鬼脱胎一般,正眼也没看身旁就着一碗白饭没滋没味吃着的男子一眼。

    这个年纪,李落早已通读了不知道多少书卷,而当年的谷梁泪或许已经被锁心链锁在了红尘宫的天外黑石上,以身化毒。

    慈母多败儿,这般慈法,当真是骇人听闻。

    李落向罗雀投去询问的眼神,罗雀忌惮的看了一眼闷头扒饭的男子,压低声音道:“刚进来的那位是大甘西南道上一位武林高手,江湖人称弥天大圣的麻七爷,行事在正邪之间,身手极为了得。

第一千五百八十章 盒子里装的什么

    当年行走江湖时自号天下第九,是不是天下第九虽然没有定论,但在西南数州的江湖道上难逢敌手却是真的,是位响当当的江湖前辈。身边那位是他夫人,听说原是个大家的闺秀,嫁给麻七爷之后便跟着行走江湖,相伴左右,武林道上倒是时常能听到他们伉俪二人的消息。”

    李落一桌和麻七离的不近,罗雀又是刻意压低了声音,没想到刚一说完,就见麻七忽然抬头看了罗雀一眼,咧嘴一笑,罗雀心中一凛,冷汗不由自主的从额头渗了出来。好在麻七只是看了罗雀一眼,便又低头吃起饭来,罗雀这才松了一口气。

    李落哦了一声,瞧着罗雀的神色,想必这位弥天大圣凶名在外,亦正亦邪之说怕也是贴了金的,多半还是邪气重些。

    “一会吃完饭咱们就动身吧。”

    李落不置可否,罗雀显然不想留在竹楼的是非地,麻七虽然内力不凡,但李落倒也无惧,怎么说身边还有谷梁泪在,这世上单打独斗怕是没几人会是谷梁泪的对手,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正事还没有眉目,没有节外生枝的道理,随即点头应下。

    不过想避开麻烦的时候,麻烦说不定就会先一步找上门来。

    罗雀刚唤来店伙计结账,李落就听到身后有人跌跌撞撞的靠了过来,脚步浮虚,似是大病初愈一般,没走几步就喘上了粗气。

    李落看了谷梁泪一眼,无奈苦笑,在罗雀微微失色发紧的眼神中,一个手掌没有半分犹豫的拍上了李落后背,留下一个清晰油腻的手印,接着就是尚显稚嫩,却没有半点客气的声音问道:“你背的是啥?”

    李落回头,身后就站着刚吃了饭,嘴角的油渍都没有来得及擦的孩童,一脸好奇,不过更多的是理所当然,不停用手揉捏着李落背上用布包裹的长盒当关。

    李落笑了笑,使了个眼色,拦住脸色不善的风狸,不着痕迹的荡开孩童沾满油污的手,和声说道:“随身的盒子。”

    “盒子?里面装什么好玩的了?”

    “不是什么好玩的,是我防身用的兵刃。”

    “打开让我看看。”孩童漫不经心的喝令道。

    李落愣了愣,抬头望向麻七,麻七放下碗筷,木然看着李落,没有说话,一旁女子双臂抱在怀中,冷冷盯着李落,见李落没有立刻打开盒子让孩童看,反而看着麻七,脸色便即沉了下来,叱道:“聋了吗?打开!”

    李落摸了摸鼻尖,很是无语,不知道这孩童是无心还是有人故意指点,要来寻自己的麻烦。

    事到临头避无可避,罗雀长身而起,抱拳一礼,不卑不亢的说道:“麻七爷,你是江湖前辈,向来被我等江湖后进尊敬,行走江湖的,随身的兵器就是自己的一条命,独门兵刃更加不能轻易示人,麻七爷,还望行个方便。”

    麻七呆滞片刻,漠然哦了一声。身旁女子冷笑一声道:“什么江湖规矩,我不是江湖中人,我儿子也不是江湖中人,江湖的规矩管不着我们,想看就得看,啰里啰嗦的说这么多干嘛!”

    罗雀脸色微沉,沉声说道:“麻夫人,七爷,这就有些强人所难了。”

    “敬酒不吃吃罚酒,夫君,你瞧瞧,这江湖上的毛头小子都敢不把你放在眼里了。”女子娇嗔发嗲道,闻者偏体生寒,也不知道这堂堂的弥天大圣是怎么熬过来的。

    麻七动了动嘴皮,不含一丝感情的说道:“看看。”

    “麻七爷……”罗雀还待再说,李落扬手止住罗雀,和颜看着身前一副看好戏模样的孩童,平声说道:“我给你一样更好看好玩的东西,怎么样?”

    “拿来。”孩童大咧咧伸手叫道。

    李落四下打量了一眼,向站在一旁瞧热闹的竹楼掌柜和颜一礼道:“掌柜,借红纸一用。”

    竹楼掌柜一愣,扫了麻七一眼,麻七呆呆出神,对李落说话充耳不闻。在竹楼吃饭,就算拜了灵仙教的山门,为了一个素不相干的人招惹麻七这样的凶神,掌柜自然不愿意,不过借张红纸倒也无伤大雅,麻七再怎么蛮横无礼也怪罪不到灵仙教的头上。

    竹楼掌柜向一个店伙计仰首示意,伙计快步从账台后取出一张红纸交给李落。一众食客翘首张望,一半好奇,一半幸灾乐祸,不过都猜不出这一张红纸能变出什么花样来。

    李落笑了笑,极快的折叠起红纸来,手指翻舞,几近虚影,如果不细看,几乎分辨不出纸上横竖的折痕从何而来。眨眼间,一只栩栩如生的飞凤跃然纸上,可惜没有五彩丝带,少了几分毫光文彩,不过依旧惟妙惟肖。

    虽是个手札的玩意,但端可称得上巧夺天工,用料只是俗物,这只飞凤却极为不凡,便是谷梁泪也情不自禁的低呼一声,美目泛起涟漪,不知道李落竟然还藏着这门绝艺。

    孩童目不转睛的盯着李落掌心的飞凤,惊讶的嘴巴也合不上,一把从李落手中抢了过来,嚷嚷着向女子跑了过去,叫道:“娘,你快看,好漂亮啊。”

    女子瞪了李落一眼,显然对刚才的事还记恨于心,不过看见自家儿子高兴,也就陪着高兴,一时倒忘了再找李落的麻烦。

    麻七也收回了目光,难得多看了李落一眼,眼神中终于多了一丝异色。

    罗雀知机,结了账,向竹楼掌柜招呼一声,一行六人便要离开竹楼,哪知道刚走到门口,就听身后拿着飞凤的孩童嚷叫道:“爹,拦住他们,娘,别让他们跑了!”

    罗雀眼前一花,麻七那张木讷呆板的脸挡在诸人身前,木然说道:“回去。”

    罗雀勃然变色,就算泥捏的菩萨也有三分火气,更别说这样三番四次的欺上头来。

    “麻七爷拦住我们是什么道理?”

    麻七沉闷的嗯了一声,一指背后,李落回头看去,刚刚才扎好的凤舞流霞已经被那孩童撕成了两半,捏的皱皱巴巴。

第一千五百八十一章 把手留下

    孩童气哼哼的将手札丢到地上,嚷嚷道:“坏了,再赔我一个!”

    李落神色清冷,沉默数息,平声回道:“好,我再扎一个给你,扎完之后我们就要走了。”

    “那不行,你走了,它又破了怎么办?”孩童蛮不讲理的叫道。

    李落眉头微皱,道:“我多扎几个留给你。”

    “不行!”孩童断然拒绝。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想怎样?”谭衣忍不住斥责了一声。

    小孩子不明事理,定然和大人纵容脱不了干系,麻七夫妇二人宛若事不关己一般任由孩童胡闹纠缠,既没有劝说,也没有呵斥,看上去好似司空见惯了一样。

    孩童见谭衣脸色不善的瞪着自己,撇着嘴哇哇哭了起来,边哭边叫道:“爹,她敢说我,打死她,打死她!”

    麻七抬了抬眼,缓缓说了句:“罪不至死……”楼中诸人微微松了一口气,不是有同仇敌忾的大义,只是这娃儿太惹人烦,为了一句话就要人死,就算江湖上的凶徒,怕也没有这么大的戾气。只是众人松的一口气还没有吐出来,便被麻七接下来的一句话震的目瞪口呆:“爹替你把她的舌头拔了吧。”

    罗雀斜跨一步,将谭衣罩在身后,脸上的团团和气一扫而空,换上一张阴沉冷冽的面容,一股幽冷的杀气弥漫在竹楼之中,冷冷瞧着拍手叫好的孩童,淡漠说道:“就算不是弥天大圣的对手,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同伴如此受辱,麻七爷如此相逼,罔顾江湖道义,实在难叫人心服。”

    “啰嗦,夫君,别管他,都打死吧。”妇人兴高采烈的舔着嘴唇,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

    “你不是我的对手,别强出头,我就拔她一个人的舌头,你要是架梁子,你们都得死。”麻七木然说道。

    罗雀哈哈一笑,冷冷回道:“这算是前辈大发慈悲么?既然如此,掖州罗雀,领教昔年天下第九的高明。”

    罗雀话音一出,楼中诸人窃窃私语,有人惊呼一声,低语道:“追风罗雀,没想到是他!?”

    李落讶然看了一眼罗雀,没料到罗雀的名声远在漳州也颇为响亮,看起来也是大甘西南江湖中响当当的角色。

    竹楼掌柜脸色一变,原以为罗雀几人只是平常的江湖人,没想到这个一团和气的男子竟然是掖州武林赫赫有名的追风罗雀,单单一个罗雀也就罢了,而罗雀背后却有掖州举足轻重的江湖势力,这个势力,就算是灵仙教也不愿轻易开罪。

    竹楼掌柜知道罗雀的身份,自然不好再这样置身事外,毕竟拜了山门就算是灵仙教的因果,而且份属江湖同道,倘若是罗雀以势压人,颠倒黑白倒还好说,如今却是弥天大圣不讲道理,欺人太甚,如果眼见于此灵仙教还袖手旁观,那便得掂量着日后江湖上的风言风语和麒麟盘口的报复。

    竹楼掌柜踏前半步,抱拳一礼,沉声说道:“麻七爷,这位是掖州麒麟盘口的追风罗雀,拜了山门,如今也是灵仙教的客人,在下斗胆,望麻七爷看在掖州和漳州江湖一脉的情分上不再追究此事,不知道麻七爷能否给灵仙教这个薄面。”

    麻七呆滞无神的眼睛动了动,漠然说道:“追风罗雀,没听说过……”

    罗雀脸色微沉,不等说话,就听一边的妇人叫道:“什么灵仙教,什么麒麟盘口,夫君,他们欺负了龙儿,摆明了就是看不起你,不给你面子呢。”

    “看不起我……看不起我!”麻七忽地须发怒张,眼中绽出缕缕渗人的精芒,一望之下让人遍体生寒。

    罗雀脸色一紧,内劲疯狂流转起来,凝神戒备麻七的一举一动。当下,楼中诸人屏息静气,竹楼掌柜一脸苦色,眼神在麻七与罗雀之间来来回回,犹豫不决,数息之后,似是认命般向罗雀身侧微微靠了半步。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除非能将竹楼里的人尽数灭口,要不然灵仙教当缩头乌龟的事必然难逃悠悠众口。

    竹楼里剑拔弩张,最平静的当属李落和谷梁泪了。

    僵持中,李落忽然开口问道:“一个不行,两个也不行,那要多少才可以呢?十个还是二十个?”

    “太少了,都不行,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啥时候我想要了,你就得给我叠一个出来。”孩童不容置疑的大声说道。

    李落摇了摇头道:“这个恐怕不易,我还有别的事,不能跟着你。”

    “哼,你不跟着我也行,那我让我爹把你的手砍下来。”

    “什么?”

    孩童炫耀般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花花巴掌大小的物件,众人定睛望去,竟然是一块头骨,就见孩童洋洋得意的说道:“你看,前年有个小女孩我让她陪我玩,她非不听,还骂我,我就让爹把她的脑袋揪下来带着上路,可惜烂的快,骨头又太大,我就留了这块头盖骨,擦干净一直带在身上,好看吧。”

    李落沉默了下去,楼中诸人阵阵恶寒,这哪是个孩子,分明是个恶鬼。

    竹楼掌柜权衡厉害,压低声音对罗雀和谭衣说道:“给麻七爷赔个礼道个歉,兴许有转寰的机会。”

    李落双眉一扬,朗笑一声道:“理有曲直,事有对错,没做错事,为何要向他们赔礼道歉?难道说曲直对错还要看谁的拳头更硬么?”

    竹楼掌柜翻了白眼,所谓江湖道义,那不得还是分地方,看情形,如果不是因为罗雀和他背后的麒麟盘口,鬼才懒得招惹麻七这个脑子不清楚的凶神。

    李落一指等着瞧好戏的孩童清冷说道:“七情内伤,伤五脏,动六腑,以忧悲惊恐为引,贪念口舌之欲,病及深处,终会郁郁而亡。”

    “你胡说八道什么!?”妇人尖声叫道,紧紧搂着孩童,一脸怒气的瞪着李落。

    “尊夫是内家高手,多少也该知道七情内伤,令子冲脉带脉气郁不畅,正是七情内伤的病症。”

第一千五百八十二章 一指惊神

    “你能治?”麻七暴喝一声,探手抓向李落肩头,迅若急电。李落寸步未移,身子飘忽一晃,麻七的手莫名其妙的落了空。

    周遭诸人脸色皆是一变,看向李落的眼神极是吃惊,而麻七却没有察觉到异状,心神皆在李落刚才的一番话上。

    “能治。”李落平静回道。

    麻七狂喜,妇人将信将疑,竹楼掌柜如释重负,罗雀目光异芒连闪,不过也着实松了一口气。

    “救我儿子,我答应替你做一件事,不,三件事。”麻七欣喜若狂,只是这般喜色和妇人阴晴不定的脸色有些南辕北辙,很是让人费解。

    李落无意分辨其中缘由,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缓缓开口,字正腔圆的吐出两个字:“不医。”

    “为什么!?”麻七一愣,大怒喝道。

    “因为他该死。”李落清冷回道。

    楼中一静,落针可闻,楼中众人都还没有回过神来,只听麻七怒啸出声道:“你找死!”

    一只手,排山倒海一般拍向李落胸口,罗雀大惊失色,正要出手相助,就见李落如闲云扶风一般抬手轻轻一引,麻七掌下如同山岳一般的劲气忽地调转了方向,沿着麻七的手臂倒转而上,麻七闷哼一声,脸上血色一涨,连退了三步才稳住身形,而李落竟然只是抬了抬手,似乎都没有内力流转的迹象。

    谭衣张大了嘴巴,罗雀双目一眨不眨的盯着李落,竹楼掌柜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曾想眼前男子竟是一位深藏不露的绝顶高手,一招之下就能迫退麻七,还让麻七吃了不小的暗亏,如此身手,怕是整个漳州也找不到第二个人出来。

    “武功再高,不明事理又能如何?你自号天下第九,却不知道世间奇人异士不知凡几,恃强凌弱,不过是坐井观天而已,我只是区区一介无名小卒,不知道堂堂的天下第九能接我几招?”

    麻七呼了一口寒气,喉间阵阵血腥味涌了上来,被麻七生生咽了回去,眼中终于多了一丝难得的精芒,恢复了几分生气,寒声道:“好,那就决一高下!”

    说罢,一道拳影直奔李落面门,出手便是全力,劲气碎空,发出嘶嘶声响,颇是骇人。百忙之中,李落却还来得及摇头一叹,比起往生崖下鬼市雄主贺楼岱钦一拳击杀呼延烽堂的威势,麻七这一拳比起花拳绣腿也高明不到哪里去。

    伸手,一拨,拳劲散开,只是微微扬起了李落鬓间的几缕发丝。麻七一怒,缩身,收拳,再出拳,拳影如山,难得拳劲分布几乎一模一样,汇聚成一道高墙,向李落压了过来。拳劲没有轻重的破绽,颇见功力,如此名声倒也不全是浪得虚名,只可惜碰上了李落的斗转星移,这样的拳法内劲却还破不开虚实缥缈的道家真法。

    竹楼里,一个势大力沉,有破天之势,一个风轻云淡,如抚琴如盘发,不着烟尘,却能将这惊天的拳劲悉数荡开。麻七的拳越重,斗转星移的反噬之力就越大,十招之后,李落神色不改,麻七却已气喘吁吁起来,脸色潮红,内息如翻江倒海一般激荡不休。

    麻七收拳后退,木讷的脸上浮现出一股惊讶,似乎想不到世上还有这样古怪的妖法。

    妇人刁横久了,便以为这大甘西南再无人能胜过麻七,尖利的高声叫着:“夫君,好好教训教训他。”

    孩童鼓掌欢呼,自然看不出孰强孰弱,只要热闹就好,再者就是担心李落能折出凤舞流霞的那双手,可要完完整整的拗下来。

    李落平静的看着麻七,清冷说道:“你且接我一招。”话音刚落,李落揉身近前,并指成刀,点向麻七额头。

    这一指,杀势起的很快,就连李落也始料未及,错眼间幻象纷呈,沿着指尖,在李落的脚下出现了一道道的幻影;地面开始龟裂,整座竹楼也开始晃荡起来,一层层赤红如血的岩浆从地底喷涌而出,无数凶魔的尸体开始从李落肩头显露而出;而在眼前的这条岩浆汇集的河里,竟然翻滚出了无数的亡魂,伸着自己的双手,扭动着自己的残破的身躯,在不停地哀嚎。白骨在李落身后开始累积起来,头顶,是血月当空;身前,是冥河翻滚,一指出,岩浆升腾,身下的白骨开始疯狂地舞动起来,随着指尖的劲气,冥河内的无数亡魂齐声嘶吼,喧嚣震天!

    磅礴的杀气席卷而出,铺天盖地!气劲交击的轰轰战鼓之音,仿佛是一记记重锤,狠狠地砸向神色巨变的麻七。

    一步,两步,三步……麻七一路急退,只是眼前的这根手指却如跗骨之蛆一般如影随形,指尖很缓慢,仿佛历经了流年一般,一点一点的慢慢变大,就算麻七退的再急,退的再快,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指尖轻轻的拂过额头。

    蓦地,无数亡魂凶魔仿佛在一瞬间找到了一个宣泄的裂口,从李落的指尖争先恐后的窜了出去,半点也不想再被禁锢在这咫尺之地。

    麻七倒飞出了竹楼,一招,仅仅只是一招,那个目空一切的弥天大圣竟然就败了,谁也没有想到麻七会败的如此干脆,就连李落也有些意外和惊诧。

    这一指,名为惊神。

    竹楼里安静的只能听到周遭沉重而又凝滞的呼吸声,李落手指依旧伸在身前,没有收回去。谷梁泪身形一闪,一旁的罗雀眼中惊意更盛,眼角还留着谷梁泪的残影,而其人已在李落身侧。谷梁泪伸出淡雅如素的手,轻轻抓住李落手掌,李落闷哼一声,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红晕,伸出的手这才缓缓被谷梁泪轻柔的拉了下来。

    “以后不能再用了。”谷梁泪有些心疼,又有些嗔怪的柔声说了一句。

    李落点了点头,吐了一口气,克制住心头涌起的无尽杀念。

    难怪往生崖下半人半鬼的老者曾言让李落小心惊神指,若得机缘,最好补齐了三式指法之后再修习不迟,原来根源便在此处。

第一千五百八十三章 红肚兜

    这一指,比之大罗刀的凶和狂丝毫不逊色,只得一式,便只是残篇,一指出而魔念如影随形,倘若只贪图这一招之威,恐怕要不了多久心神便会被惊神指的残暴所影响,再难克制心中的杀念,除非集齐惊神三指,方可不被功法之中的血腥暴虐所惑。

    妇人长大了嘴巴,从来都是自己趾高气昂的羞辱甚至于残害旁人,何时有过这样的境地。孩童尚在懵懂的抬头瞧着自己的亲娘,不解问道:“爹去哪了?”

    妇人脸色青白,嘴唇发紫,想大声叫嚷,让麻七快点回来,只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吐不出来,胸口好似压了一块千钧大石,闷的透不过气。

    李落转身向母子二人走了过去,妇人终是色厉内荏的叫了出声:“你别过来,别过来!”

    孩童却不知道为什么身后的母亲抖的这么厉害,旁若无人的大喊大叫道:“你等着,我爹回来打死你!”

    李落微微一笑,伸手按上孩童头顶,淡淡说道:“好,我等他。”

    这一按,似乎有什么奇异的魔力,孩童就觉得一阵无力和困倦泛上心头,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哈欠,心里有一股说不上来的空落和惶恐,只来得及叫了一声娘,眼皮便沉沉的闭了起来。

    这一闭,就再没有睁开过。

    “若有轮回,下一次,投胎找一个好些的父母吧。”

    “他,他,他还是个孩子啊……”妇人哆哆嗦嗦的抱着孩童坐倒在地上,怨毒而又惊恐的看着李落。

    “既然生他,何苦又不教他?他手中头骨的女娃也是个孩子,你们杀她的时候可曾想过她一样是个孩子?做恶没有老少,本性而已,杀也就杀了,就像死在你们手中的那些人一样,对么?”

    一股恶臭从妇人身下飘了出来,往日,也许还有人要昧着良心说上一声好闻,今个却都不约而同的捂着鼻子退了几步,一脸厌恶的看着地上被吓得失禁的妇人。

    李落摇头苦笑道:“脏了掌柜的酒楼。”说罢,也不打算再徒耗口舌,伸手一招,一支竹筷落入手中,扬手间,竹筷就在妇人惊恐万状的神色中没入了额头。

    也不知道谁说了一句大快人心,就有人附和起来,望向李落一行的眼神也换上了敬畏,不再是刚来时的不屑一顾。

    竹楼掌柜眼皮跳的已经有些麻木了,只觉得整张脸都有些僵硬,很是忌惮的扫了一眼神色幽然的罗雀,不知道掖州的麒麟盘口什么时候多了这样一位了不得的高手。

    露了行踪,实非李落所愿,李落轻轻向罗雀颔首示意,罗雀会意,向竹楼掌柜抱拳一礼,不管怎么说,竹楼掌柜冒着被麻七迁怒的风险能说出这几句话已属难得,总归要承了这份情义。

    “多谢掌柜仗义执言,这份情义罗雀记下了。”

    竹楼掌柜咧开嘴笑了笑,想说点场面话,不过看着一旁含笑不语的李落,也只是谦逊了几句,没敢多说。

    竹楼中的酒客有些起了攀交情的心思,罗雀知机,不予理会楼中诸人,告辞离去。

    竹楼外,麻七扶着一根翠竹半跪在楼前,七窍流血,模样甚是可怖。听到有人出屋,麻七缓缓回过头,看着李落,没有盛怒之下的怨恨,多的竟然是解脱之后的自在。

    “刚才那一招叫什么名字?”

    李落想了想,如实答道:“惊神指。”

    “惊神指?哈哈,好名字,我败的不冤。”说罢,麻七张口喷出一口鲜血,气息渐渐沉了下去。

    惊神一指,已断了麻七的心脉,麻七固然身手不凡,纵横大甘西南的绿林道,只可惜这个天下第九终究不是真正的天下第九。

    “掌柜,劳驾把他们一家人埋了吧。”罗雀掏出一两碎银递了过去。

    竹楼掌柜摇了摇头,婉拒道:“不用,麻七爷自作孽不可活,不过怎么说也是江湖上的一条汉子,死在这里,都是江湖同道,这点小事我们灵仙教不会袖手不管。”

    罗雀略一沉吟,也不再客套,道了声谢,辞别竹楼掌柜动身前往含苍府。

    风拂过竹林,竹叶沙沙作响,似有隐隐涛声,竹下半跪的麻七背影晃动了几下,便被漫山的青竹绿意挡在了身后。

    含苍府虽然以府为名,但看上去更像一个大了许多的寨子,城墙暗沉,背后屋楼绵延数里,沿山傍水。城中石道宛如蛛网,错综多变,依着地势起起伏伏。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南多雨水的缘故,这些石壁墙头都有青黑颜色,一眼望去不觉暗沉,反倒是润朗多些。

    进了城,罗雀老马识途,直奔一家与掖州武林道有些渊源的客栈。路上罗雀和李落说起过,早些年间来过含苍府两趟,认得几个人,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客栈的名字很平常,几乎在大甘其他州府都能碰上。

    平安客栈。

    罗雀刚进客栈大门,忽地从内一道红影直扑面门,罗雀一惊,刚有竹楼里的一番遭遇,此刻多少有些杯弓蛇影。罗雀不敢硬接,身后又是谭家尊客,退也不行,随即从腰间抽出一根尺许长,手指粗细,似钩非钩的奇形兵刃挑向红影。红影不大,柔若无骨,绕着罗雀手中的奇门兵刃缠了上去,众人定睛一看,这哪里是什么暗器,分明是一个女儿家的鲜红肚兜。

    罗雀脸色阴沉,再是和气,也忍不住这般羞辱,刚要喝问,便听得从客栈里传来一个女子清脆娇笑声:“小雀儿,姐姐的肚兜好看么?”

    罗雀脸上的怒意瞬间凝滞,身子微微一颤,尴尬,羞恼,硬生生收回了踏出去的步子,进退两难的站在客栈门前。身后数道目光齐齐落在罗雀背上,如芒在背。

    风狸探头瞧了一眼,嘿嘿一乐,自言自语道:“好看。”

    李落忍俊不禁,怕是罗雀早年行走江湖时惹下的风流债,如今被人堵在当口了,随即和声问道:“罗兄,可要换家客栈么?”

第一千五百八十四章 我要你陪我

    罗雀深吸了一口气,摸了摸发烫的脸颊,咬牙切齿的说道:“不用,走!”说罢,猛然提步,慷慨赴义般踏进了平安客栈。

    客栈里人不少,最显眼的当然是正中一桌上四个衣着清爽的有些过分的女子,其中一个抬腿踩在椅子上,裙下春光半隐半现,极尽诱惑。此时四女目不转睛的盯着刚从门外进来的李落一行,确切的说,目光几乎都汇集在罗雀身上,至于李落几人,只是一扫而过,便没有再留意。

    客栈掌柜是个年纪不大的男子,留着短须,有点书香风流的气度,一脸苦笑的走到罗雀身边,很是熟络的拍了拍罗雀手臂,叹了一口气道:“罗兄,你自求多福吧。”

    罗雀脸一黑,闷哼一声,含忿低喝道:“是你告诉她的?”

    “嘿,罗兄可不能怪我,小弟也要过日子不是。”男子哈哈一笑,脸上没什么担忧神色,倒是揶揄多些。

    年纪稍大的女子站起身来,向罗雀招了招手,似笑非笑的说道:“小雀儿,你来漳州为什么不告诉我?”

    罗雀脸色数变,冷冷说道:“有事。”

    “什么事?”女子似乎不知道江湖忌讳,旁若无人的问道。

    “不能说。”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女子悠悠叹息一声,道:“都说中州男人最多薄情郎,偷了人家的心,就这样狠下心来一刀两断,真是无情呢。”

    罗雀嘴角轻颤,冷冷说道:“我和你没有关系。”

    “要了人家的身子,还说没有关系么?”

    罗雀一张脸红到了耳根子边上,想要反驳,只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看起来两人的关系实非寻常,只不过其中渊源恐怕不单是男欢女爱这么简单。

    女子起身款款向罗雀走了过来,衣衫色彩缤纷,饰物叮铃作响,宛若一个七彩凤凰,人未到,香气先一步扑鼻而来,似有花香,还有女儿家的体香,混在一起,有一种明目张胆的挑逗味道。

    走到罗雀身前,女子看了看罗雀身旁几人,抿嘴笑道:“小雀儿有了新欢,忘了旧人么?嘿,为什么不找好看的呢,这样我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伤心呀。”

    罗雀脸色一沉,喝道:“仰阿娜,她们是我朋友家眷,你别胡言乱语!”

    “是吗,嘻嘻,对不住啦,我不是故意的。”仰阿娜笑盈盈的向谷梁泪几人赔礼道歉,举止很是大方,一点没有扭捏羞臊的意思,只不过放肆了些,难免有些让人难堪。

    “不过几位妹妹也要当心哦,他可不是好人,最喜欢骗女孩子呢。”

    罗雀气结,扬手似要打仰阿娜一巴掌,仰阿娜不躲不闪,蛾眉轻蹙,侧着头,微微闭上眼睛,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还故意挺了挺本就高耸的酥胸,直叫人咋舌不已。

    罗雀咬了咬牙,这一巴掌终于还是无力的垂了下来,别过头向站在一旁看热闹的客栈掌柜喝道:“住店!”

    “房间早就备好了,就等你们来了。”男子笑了笑,招呼客栈伙计领着罗雀诸人入房安顿。

    刚到木梯前,就见几道彩色的人影抢了过来,堵在众人眼前,正是仰阿娜身边的三个异族女子,衣着与仰阿娜一般无二,炫目多彩,年岁要更小些,玲珑有致,暴露着引人无限遐想的躯体,张扬着本就是这个年纪该有的朝气。

    “站住!”一女脆声喝道,脸色不善的瞪着罗雀。

    罗雀头大如斗,还来不及办正事,反倒是自己惹来这般麻烦,李落虽说没有异色,只是再这样纠缠下去徒然惹人笑话。

    罗雀没有理会身前喝问自己的女子,转身盯着仰阿娜沉声说道:“你究竟想怎样?”

    仰阿娜幽幽看了罗雀一眼,很是率直的说道:“我要你陪我。”

    李落摸了摸鼻尖,谷梁泪轻轻捂着嘴巴,风狸聚精会神的看着罗雀,谭衣红了脸低着头,谭远干脆让开几步,装作什么也没听到。

    罗雀脸色阵青阵红,一字一句的说道:“不知羞耻。”

    “羞耻?呵呵,你当初搂着我身子的时候,还记得羞耻两个字怎么写么?”

    “你!?若不是你下了药,我怎么会做出这样荒唐的事来!”

    “哼,既然有胆子进寨走花,就该知道那里的规矩,我喜欢你,给你下了药有什么不可以?和你***好是我愿意,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辞而别,我花寨姑娘在你们中州男人眼中是放荡些,但我们也不至于轻贱自己,如果不愿意,难道我会犯贱缠着你不放。”仰阿娜俏脸笑意尽消,换上一副冰山玉颜,冷叱道。

    罗雀张了张口,眼中闪过一丝内疚,沉默数息,歉然回道:“是我不对,你我日后相忘于江湖吧。”

    “迟了!”仰阿娜恨恨说道,“当初你偷偷跑了,害我被人笑话,这个耻辱我一定要加倍讨回来。”

    “那你想怎样?”罗雀毕竟有愧于人,如今骑虎难下,在客栈里形形色色看热闹的目光当中,只能硬着头皮问道。

    “我要再睡你一次,然后当着整个花寨人的面让你滚的越远越好,才算出了这口恶气。”仰阿娜面不红心不跳的娇声喝道,引得满堂喝彩,只是这个喝彩听起来怎么也有点唯恐天下不乱的意思。

    罗雀瞠目结舌,饶是见惯了江湖风浪,此刻也臊的满脸通红,摇头责道:“胡说八道,简直不可理喻。”

    “你不答应?”仰阿娜柳眉倒竖,凶狠的瞪着罗雀。

    罗雀叹了一口气,道:“这怎么行,要不然日后只要有你仰阿娜在的地方,我就……”话还没有说完,就见一旁瞧的眉飞色舞的客栈掌柜急忙拉了一下罗雀衣袖,附耳低声说了一句什么。罗雀神情一滞,有些僵硬的咽了一口唾沫,闷声说道:“反正这个不行。”

    仰阿娜冷笑道:“胆小鬼,怕我吃了你么,既然你不答应,那好,让他替你陪我。”

    众人顺着仰阿娜所指的方向瞧了过去。

第一千五百八十五章 罗教主

    不是别人,恰是沉默寡言的谭远。

    寡言少语的谭远吃了一惊,看了仰阿娜一眼,断然拒绝道:“不行!”

    “推三阻四,还是不是男人。姐姐,别和他们废话了,抢到山上再说。”一女骄横喝道。

    李落一怔,只听说有山贼强抢民女做压寨夫人的,还从未听说有抢夫君的,漳州民风彪悍可见一斑。

    客栈中一众食客纷纷起哄叫好,好不热闹。李落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谷梁泪,苦笑无语。众女围着谭远罗雀纠缠不清,却没有人在意李落,果然还是以貌取人,易容之后的李落自然入不得众女法眼。

    谷梁泪白了李落一眼,偷偷掐了一下李落,责怪李落莫非也想被人抢上山去。

    客栈中有人高叫道:“还漏了一个,一起抢上寨子去吧,要还是不够,不如把我也一并带上,我肯定不会推三阻四。”

    众人哄笑,仰阿娜瞧了一眼说话的男子,啐了一口,喝道:“想得美。”又瞧瞧李落,哼了一声,显然看不上不出众的李落。

    就在这时,门外一行人疾步而入,当先一名老者长髯及胸,面色红润,威风凛凛,进了客栈之后环目一扫,见客栈里乱糟糟一团,眉头一皱,轻咳一声,沉声说道:“五仙寨仰阿娜,你在这里做什么?”

    堂中诸人举目望去,有人认得说话的老者,急忙收了声。客栈掌柜亦是一惊,上前一礼,恭声说道:“罗教主,你老人家怎么来了。”

    仰阿娜看见老者,也是微微一惊,收敛了几分,不过依旧挡着罗雀去路,行了一礼,正颜回道:“仰阿娜见过罗教主,我是来找他的。”

    “追风罗雀?”

    罗雀应了一声,略一思索,便知来人是谁,抱拳一礼道:“晚辈罗雀,见过灵仙教罗教主。”

    老者挥了挥手,神色和蔼,点点头道:“谭狗爷身子骨还好?”

    “托前辈的福,谭老爷子身子骨还算硬朗。”

    “那就好。”老者目光在诸人身上扫了一圈,落在李落身上,踏前一步,在客栈众人惊讶的眼神中拱手一礼,道,“鄙人灵仙教副教主罗启,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罗启神色谦逊,直叫客栈众人大跌眼镜,灵仙教在含苍府只手遮天,罗启更是灵仙教举足轻重的人物,跺跺脚,整个含苍府地界都得颤三颤,没想到竟然对其貌不扬的李落如此客气,着实让人惊讶。

    李落回了一礼,含笑道:“晚辈李沉舟,见过罗教主。”

    “不敢当,鄙教备下薄宴,为李少侠接风洗尘,不知少侠可否赏脸一叙?”

    李落看了罗雀一眼,罗雀轻轻点了点头,李落朗声笑道:“我等途经贵地,理该是晚辈登门拜访,岂有前辈登门相邀的道理,是晚辈失礼了。”

    “唉,哪里的话,是老夫来的急,还要请尊驾不要见怪。”说罢,罗启看了一眼客栈掌柜,平安客栈的底细灵仙教自然知晓,掖州来人在此地落脚无可厚非,不过该有的客套却不能少,罗启看着罗雀温颜说道,“老夫和谭狗爷也有数面之缘,算是故交,老夫就倚老卖老托个大,罗贤侄,不如你们随老夫前去花海洞天,也好叫老夫略尽地主之谊。”

    “花海洞天是灵仙福地,我等登门拜访已是叨扰,不敢再惊扰前辈了,这里就好。”

    罗启也不强求,颔首应道:“老夫知道你们前来定有要事,老夫也不当这个恶客,若是想来,花海洞天随时恭候。”

    “不敢。”罗雀不卑不亢的道了一声谢。

    “稽延,招呼贵客安顿下来,少时你带着罗贤侄他们一道过来望海楼赴宴。”

    名叫稽延的客栈掌柜连忙应下,有些受宠若惊,托了罗雀的福,没想到竟然会和灵仙教权重人物同席赴宴,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倘若能攀上灵仙教诸如罗启这般巨擘,日后在含苍府也算是熬出头了。

    “李英雄,老夫在望海楼恭候大驾。”

    李落颔首答谢,道:“前辈盛情,晚辈铭记于心。”

    罗启看了仰阿娜一眼,皱眉喝道:“别惹事!”

    仰阿娜嘟了嘟嘴,气呼呼的垂首不语,罗启的话却不敢不听。五仙寨在含苍府有些名气,离府城不算太远,不过也不近,算得上一方豪强,只是比起灵仙教这般执掌一府的江湖势力却要差些,就算仰阿娜的亲爹前来含苍府,最多也就能和罗启平起平坐,换成自己,还是乖乖听话的好。

    罗启不再多说,亲切叮嘱了几句,随即告辞离去。

    罗启离开平安客栈,客栈里反倒静了下来,众人目光悉数罩在了李落身上,暗自猜测李落是何方神圣。罗雀自然想到一定是竹楼有人传书灵仙教,罗启得知李落一招击杀麻七的事,这才屈尊相邀,说到底,罗雀也是借了李落的面子,要不然堂堂灵仙教的副教主何苦亲自跑一趟,如此隆重,恐怕也只有麒麟盘口张大窑爷和谭麒英这般人物才值得灵仙教这样看重。

    “稽兄。”罗雀叫了两声,才将稽延从震惊中惊醒过来,“哪间屋子?”

    “我带你上去。”稽延收起脸上的惊意,热切招呼道。

    罗雀看着身前仰阿娜,重重的咳嗽了一声。仰阿娜不甘示弱的瞪了罗雀一眼,上上下下将李落打量了一个遍,狐疑的咬了咬嘴唇,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的让出了路。

    众人安顿下来,李落既已在竹楼中显露行踪,再遮遮掩掩只会适得其反,罗雀的意思便依着江湖规矩,该怎样就怎样,有麒麟盘口和谭狗爷这块金字招牌,想必灵仙教也不会太为难,毕竟有麻七的前车之鉴,想找李落几人的麻烦也得先掂量一二。

    谷梁泪和风狸没有同行,谭衣也留在了客栈里,李落罗雀,连同谭远稽延四人前去望海楼赴宴。

    望海楼这个名字让李落想起了东府盟城的望星楼,时过境迁,却不知道东海的旧人可还安好。

第一千五百八十六章 望海楼设宴

    以望海为名,这个海,一半是大湖,一半是花海。

    含苍府这个名字也是因此而得名,临近府城有一座大湖,名为苍海湖,含苍之意就是府境之内有这样一座天接水的碧波大湖,湖心有一座小岛,名曰小千岛,岛上绿树成荫,花草遍地,正中处一座气势磅礴的高楼,便是望海楼,凭窗眺望,眼前大湖一半湖水青幽荡漾,一半湖面被不知名的水草遮的严严实实,此时已是天南春风时节,但见青绿颜色中透出点点白黄赤粉的花枝儿,迎风招展,美不胜收。

    这里,是灵仙教的地盘,美景惹人流连,但等闲之人却进不得湖心岛半步,倘若有人擅闯,轻则被灵仙教教徒驱赶,运气不好的说不定还会惹来杀身之祸。

    李落一行刚到湖边,就有灵仙教一位堂主恭候,瞧着稽延恭敬的神色,想来在灵仙教也是身份不低。不过这名堂主倒是豪迈热情,见到李落时只是稍显诧异之色,随即诚颜相邀,没什么倨傲模样,有说有笑,言辞之中对李落和罗雀有推崇之意,却也没有过分谦卑,颇有分寸。

    进了望海楼,罗启已先到一步,亲自相迎,自然少不了一番寒暄,虽说灵仙教地处天南一隅,但这客来客往的礼数也不比大甘中府诸州简陋到哪里去,更添了一股草莽磊落的洒脱。

    设宴之地就在望海楼的最高处,这里也是灵仙教宴请尊贵客人的地方,罗雀暗自咋舌,这般礼遇堪称隆重,少说也得是张大窑爷这样身份地位的人才能让灵仙教如此大费周章,不过倘若知道了李落的真实身份,恐怕罗雀就不会再做他想了。

    灵仙教除了副教主罗启,还有一位名唤勾绕的副教主也在此间,年纪比之罗启小些,太阳穴高鼓,目含冷电,身上有淡淡的内家劲气波动,看似习练了高深的内家绝学,只是尚未趋于大成,气息尚且不够内敛,不过也是一位少见的内家高手。看到李落,勾绕也有些惊诧,似乎还有些许怀疑,倘若不是竹楼传书,着实不敢相信眼前气度自然的李落能够一招就将纵横天南数州的弥天大圣毙于指下。

    诸人客套了几句,灵仙教教主司徒镜正在闭关,未能现身一见,罗启颇有歉意,李落二人连称不敢。至于那位高居知府官位的灵仙教长老自然不会露面,怎么说都是江湖上的事,虽然大家心知肚明,但官家的人现身于此总归有些不合适。

    一场宴席,宾主尽欢,李落温文尔雅,虽说瞧不出深浅,但气度做不了假,区区江湖小宴,尚还不至于让李落受宠若惊。罗启对李落斩杀麻七一事只字不提,只是求个善缘而已,融融恰恰,倒是让李落领略了一番漳州的风土人情。

    席间,仰阿娜不知道怎么也混了进来,一会狠狠的盯着罗雀,一会惊疑不定的望着李落,该是从哪里听到了竹楼里发生的事,再看李落时多了几分震惊和戒惧。罗启只当作没有看见,仰阿娜和罗雀之间的风流债已经有人告知了罗启,罗启也不在意,由着小辈厮混胡闹,偌大一个江湖,除了刀光剑影,自然少不了儿女情长。

    美酒佳肴过后,李落四人告辞离去的时候天色已见晚了,望海楼一侧的含苍府此际已是华灯初上,映得湖水中斑斑点点,像碎了的星辰落在了湖面之下,看上一眼,就觉心旷神怡。

    李落和罗雀踏月而归,稽延和谭远刻意落后了几步。

    走了一炷香的工夫,罗雀忽地赧然一叹,道:“李公子,让你见笑了。”

    李落哈哈一笑道:“罗兄何出此言?”

    “就是……哎。”罗雀欲言又止,一脸悔色。

    “不是说人不风流枉少年么,佳人情系罗兄,罗兄何苦自艾自怜。”

    “要是这样就好了。”罗雀苦笑道,“当初一时不小心,惹下这桩烦心事,自作孽不可活。”

    “难不成罗兄是要我责备你一句身在福中不知福么?”李落揶揄道。

    罗雀老脸一红,轻咳一声道:“那倒不用,我还没那么矫情。”

    “愿闻其详。”

    “说出来也不怕李公子笑话,几年前我来漳州,那时候刚刚闯出追风罗雀的名号,少年意气,说来惭愧,多少有些目中无人,刚巧碰到寨子里的走花,被几个故友一番撺弄,便也跟着他们一道去了五仙寨,就在那个时候遇见了仰阿娜,原本只当她是寨子里一个寻常女子,免不了卖弄了一番,随后就是逢场作戏,哪知多喝了几杯,也不知怎地,就发生了不清不楚的悔恨事,惹下这等风流债。到了第二天我才知道这个仰阿娜竟然是五仙寨寨主的独女,一时不知道该怎办才好,竟然没等她醒来就不辞而别,当了一回负心郎。”

    “罗兄内力不凡,多喝几杯酒不至于乱了性吧,早前听客栈里的只言片语,似乎这里还另有隐情。”

    “嘿,的确如此,说起来还得从五仙寨走花的习俗说起,李公子之前可曾听说过么?”

    “略有耳闻,不记得是从什么书卷中读到过。”

    “漳州这地方地处偏僻,穷山恶水比比皆是,这里的族落见天的和天斗,和人斗,更多的时候也是和猛兽毒虫争命,寨子里的男人要养活一寨老小,活到半百就是长寿,好些未及成年就死在天灾人祸之下,而剩下的女子就要承担起维系一族存亡的担子来。人丁兴衰是一个寨子强盛与否的关键,久而久之,这些寨子里就形成了走花的习俗,那些还未嫁人的姑娘,死了丈夫的妇人,每到走花的时候,都可以挑选自己看得入眼的男人,***好,只求留下骨血,不求男人有什么担当,等到生下孩子之后再独自抚养成人,将寨子延续下去。在中府诸州看来,这样的习俗离经叛道不说,或许还污秽不堪,只是与天争命。

第一千五百八十七章 五仙寨

    更多的还是无奈,这也怪不得她们,要是一个寨子人丁不兴,好些的还可以找个靠山,依附求生,差些的就只剩下家破人亡的结局。”

    “原来如此。”李落恍然,眼中实无轻视鄙夷之色,比起深宫大院里的藏污纳垢,这里已经纯澈的不能再透白了。

    罗雀见李落并无嘲弄取笑之意,接道:“所以在这里的女人地位很高,并不比男人差多少,没有什么男尊女卑,三从四德的说法,其实要说起来更加洒脱自在吧。”

    李落点了点头道:“如果在中府,有女子强抢男子,恐怕要引起轩然大波,如果在这里也就稀松平常了。”

    “的确,而且走花的时候不单是强抢,只要想的出来的手段,就没有用不出来的,当初我就是被下了药,这才着的道。”罗雀一脸追悔莫及的神色,黯然说道。

    李落瞥了罗雀一眼,想笑,美酒佳人,醉意朦胧,想不着了道都难,不过想了想似乎不妥,随即忍住笑,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不过我终究还是亏欠了她。”罗雀幽幽一叹,神情落寞。一个是山里的明珠,一个是江湖浪子,即便有缘,却也无份。

    罗雀的心里还有仰阿娜的一席之地,当初在客栈里仰阿娜出言不逊,罗雀就是怕李落心有不喜,这才挡下了仰阿娜的说辞。依着李落和谷梁泪在竹楼之中显露的武功,别说一个仰阿娜,就算再多十个也不够李落一指之功。

    李落没有说破,心病自要心药医,外人插不了手,岁月沉淀之后,该开解的自然会慢慢开解。

    “原想避着她,没想到还是避不开。”

    “此话怎讲?”

    “那座古墓不在别处,就在五仙寨山下,进出大山,说不得还要再和五仙寨打交道。”

    “古墓现世,江湖上闻风而动,灵仙教坐镇含苍府,想来不会不知道这里有一座古墓吧,他们岂能容江湖中人予取予求?”

    “嘿,李公子好心思,一眼就瞧破了症结所在,今日一宴,虽说大半是灵仙教想和李公子结下一份善缘,不过这其中另有一个缘由,那就是灵仙教想试探在下甚或是麒麟盘口有什么意图,说到底还是有戒备之心。灵仙教不是不知道这座古墓的事,不过含苍府的这座古墓有些邪门,没听说挖出什么宝贝,但折在墓里的人却已经不少了,而且不乏江湖上精擅此道的老手。灵仙教也曾派人下墓,只不过伤亡惨重,折损了好些人手,这才熄了贪念,但毕竟是地头蛇,自个拿不出来,雁过拔毛,也要留下好处,但凡能从墓里带出东西的,灵仙教要抽五成的好处,要不然就杀人掠货,下手强抢。”

    李落眉头一皱,道:“五成?拿命换来的钱财,灵仙教坐享其成就要分走一半的卖命钱,岂不是有些不公平?”

    “谁说不是呢,不过话要这么说,给不给那就不一定了,都是刀头舔血的亡命徒,少不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主,舍命不舍财,要是刀够狠,心够黑,灵仙教也不愿惹上这些阴魂不散的江湖凶徒,只好捏着鼻子认栽。”罗雀笑了笑,接道,“刚才这一宴,他们虽然没有明说,不过言外之意倒也明白,看在灵仙教和麒麟盘口过往交情的面子上,若是咱们下地,所取之物灵仙教分文不动。”

    李落笑道:“借了罗兄的势,罪过。”

    “哈哈,麒麟盘口和灵仙教没多深的交情,至少我是没有,灵仙教不过是顺水推舟,看在李公子的面子上送了谭狗爷一个人情罢了。”

    李落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所谓人情云云,此生多半很难再与灵仙教有什么交集了。

    “李公子,你打算何时进山?”

    “行迹已露,越早越好,若是罗兄准备妥当,明日可否动身?”

    罗雀略一沉吟,沉声应道:“好,就明日!”

    含苍府的古墓到现在也还没个名字,至于墓里葬的是什么人,照罗雀的说法直至今日也没个头绪。

    一行六人离开府城,一夜光景,罗雀就凑足了形色各异稀奇古怪的玩意,看样子都是入墓之后用得着的,这也是罗雀在平安客栈落脚的缘由之一,如若不然,想凭一己之力在一夜之间找齐这些东西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古墓就在五仙寨山下,一个名叫镜水潭的地方。

    漳州所谓的山上山下和大甘中府诸州不同,这里只要不是五仙寨族民所居之地就算山下,而并非高低的分别。不过依着地域而言,镜水潭依旧还在五仙寨的范围之内。

    山路不甚好走,不过也没什么天堑深渊,难不住李落几人。当初墓主人刻意远避人烟,开山凿石,看起来也费了不少功夫,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有这么好的雅兴。

    几番峰回路转,一路山清水秀,只是李落无心游赏,越是靠近这座古墓,便似有一股如山如渊的气息笼上了心头,就是不知道揭开这层神秘的面纱下会是个什么光景。

    镜水潭。

    这是一座方圆数里的石台,不算太高,只有百十来丈,好似一座山峰被人拦腰斩断,裸露出来的并非山石,而是一汪碧波如镜的水潭,齐齐整整,不见有水流出,也不见有水流进去,像极了一只盛水的石缸。湖水离石台边缘不多不少,差不多都在五丈上下,郁郁葱葱遍布青竹,风送竹叶声,娇语迎碧波,好一处妙地。

    湖水中,一根根礁石宛如手指,耸立在水面之上,相拥成林,一眼望去少说也有数百根之多。这些礁石有高有低,有粗有细,高的有三十余丈,矮的只是刚刚从水面露个头出来,粗些的怕不是有十余丈,而几根细些的石柱仿佛风一吹就要折了腰。

    李落看着眼前景致,实在难以相信这会是自然造化之功,不过这里的一水一木,一花一草却没有丝毫雕琢的痕迹,只能赞叹天地灵秀的手段。

第一千五百八十八章 古墓中的石室

    到了湖水边,岸上有几只竹筏,听罗雀说起,镜水潭中的石林崖壁上长着一种颇为珍惜的草药,叫云含根,每年的六七月都有采药人上山采药,这些竹筏就是采药人用过之后留在这里的,而这座古墓的入口就在一根石柱的裂缝之中,当初也是一个采药人无意之间发现了这道裂缝,这才将这座水面的陵墓昭示在世人面前。

    罗雀没有多话,和谭远收拾了竹筏,捡了一只可堪一用的竹筏推进了湖水中。六人上了竹筏,谭远撑篙,竹筏轻轻的荡了过去。

    湖水清澈至极,低头望去,水中一粒小石头上的纹路都看的清清楚楚。竹筏从水面游过,划出一道涟漪,水中的倒影清晰的让人不由自主的生出错觉,不知道水面相隔之处,到底哪一个竹筏才是真的。以镜为名,当真名不虚传。

    古墓的入口在一根十余丈高,六七丈粗细的石柱崖壁上,裂口离湖水水面五丈高下,洞口被倒垂的藤蔓遮的严严实实,如果不是有心寻找,极难发现这片藤蔓背后别有乾坤。

    到了崖壁下,谭远定住竹筏,从随身携带的行囊中取出一双形似拳套的物件戴在手上,有些像牧天狼军中的虎爪,双臂施力,几个起落就攀上了石柱。

    谭远稳住身形,一只手拨开藤蔓,露出一个半人多高的洞口,从下面望去看不出虚实,倒觉得这个洞口窄小了些,也不知道当初那个采药人为什么会钻进这道石缝里去。

    罗雀抛上绳索,谭远在身上打了个结,躬身钻了进去。李落几人翘首以盼,不多时,谭远的脑袋从洞口探了出来,沉声说道:“罗大哥,是这里。”

    罗雀点了点头,看了李落一眼,欲言又止。李落微微一笑,猜到罗雀的未尽之言,便即和声应道:“进了古墓,一应诸事就由罗兄做主了。”

    罗雀哈哈一笑,颔首示意,当先攀了上去。洞口狭小,几个人只能缩着身子,走了几步,这道裂缝渐渐宽敞了几分,摸着洞壁上已有了湿气水珠,看样子应该已经到了水面之下。

    这道石缝没有凿刻的痕迹,自然而成,走了大约半盏茶的工夫,在前方探路的谭远身子微微一震,低声说道:“石板。”

    罗雀目光微凝,虽说早有预料,但是这么快就摸到了古墓边缘还是有些出人意料,而且太平的有些让人难以置信。罗雀转即便已释然,这个洞口灵仙教不知道探了多少次,有什么机关暗算也早被先前来人顺手毁去,如果这个时候还能遇到机关反而有诈。

    一入古墓,罗雀仿佛换了一个人,沉默肃穆,一言不发,连带着李落三人也平息静气,不敢有丝毫大意。说起来李落不是头一遭进入古墓当中,当初也曾进过仙人峰下的奇异洞穴,不过那一次没有深悉此道的高手带路,只能算是误打误撞,这一次有罗雀和谭远几人相助,虽说不比当初身侧一行人的身手,但术业有专攻,比之当初还要稍胜一筹。

    约莫走了一顿饭的工夫,沿途经过三座石室都没有发现什么异状,除了四下里幽暗些,只剩些笨重的物件,有些年头,但不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宝物,颇是鸡肋,有精巧的小件已被灵仙教或是先前来人搬了个精光。

    罗雀没有停留,也没有多问,只看这空无一物的石室,决计不会有李落想找的东西。

    众人先后有序,向古墓深处走去。四下越是安静,罗雀的脸色就愈发凝重,事出异常必有妖,一座不知来历的古墓,一条不知尽处的甬道,平静的就好像是刻意任人游赏一般,只怕没有人会有如此闲情雅致,费尽心思在镜水潭底修建一座这样的建筑。

    路深看不到头,虽有起伏,但大体上一直在往深处走。也不知道下去了多深,墓道中的潮湿和水气淡了许多,渐渐有了燥热沉闷的气味。李落和谷梁泪对视了一眼,皆能看到彼此眼中的惊疑,这里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古墓,反而更像是一座祭坛。

    再往地底深处,似乎灵仙教也没了兴趣,墓道中渐渐没有了人走过的痕迹,眼前的黑暗形如蛮荒之地,静静的蛰伏着。

    又过了三座石室,这一次终于多了些变故,流箭、陷坑、断头石、追魂索,一应墓中机关让李落三人大开眼界,声势不小,也颇为隐蔽歹毒,只是还难不倒追风罗雀,破阵驭器,信手拈来,确有几分大家风采。只是破去机关之后,罗雀的脸色非但没见缓和,反而更加凝重,似乎这地底甬道里藏着什么妖魔鬼怪,悄悄将爪牙收了回去,不怀好意的盯着众人。

    第六间,李落环目一扫,这间石室与前几个看上去一模一样,也不是方方正正,墙角曲折,有棱有角,也不知道当初建造这座石室的工匠是刻意如此,还是因为地底山石难以开凿,不得已才建成了这个样子。

    石室里不再是空无一物,有些玉器铁器,还有长了铜绿的大鼎。李落走了过去,仔细瞧了一遍,分不出这些物件是哪朝哪代遗留下来的,不过没看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李落沉吟不语,这样的东西想来还不足以让任远衫送命。

    “李公子,有你要找的东西么?”

    李落摇了摇头,忽地问道:“罗兄,你说任前辈是从哪里进的这座古墓?”

    罗雀一愣,思索片刻,沉声回道:“南疆数州的墓葬习俗自成一派,与中府诸州藏风纳水的讲究差别很大,寻常的寻龙点穴在漳州这里并不适用,不过鼠王前辈淫浸此道数十年,见过听过的秘闻远非我所能及,通晓南疆墓葬的手段自然不在话下,要我说,任前辈多半是从别处进的这里。”

    李落点了点头,看着罗雀问道:“还能接着走么?”

    罗雀想了想,颔首应道:“能。”

    “有劳罗兄了,那咱们再走走看。”

第一千五百八十九章 水有古怪

    “李公子客气了,分内之事。”

    说罢,罗雀当先离开了石室,对地上散落的金玉古物没有多看一眼。

    刚离开石室,李落耳旁传来谷梁泪传音入密的声音:“这里有些不对劲。”

    李落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一路走来遇见的六座石室,三座空无一物,三座似乎还没有人踏足其中,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灵仙教即便不擅长探墓下地的营生,也不至于只能走这么远就铩羽而归,除非他们遇到了什么,不得已才退出这座古墓,而眼下,除了些寻常不出奇的机关暗器,虽说确有凶险,但总归还不到让人望而却步的程度,要不然就是灵仙教故布疑阵,所谓死伤惨重只是吓唬罗雀的说辞,但李落实在想不出灵仙教这般示人以弱的缘由何在。

    甬道依旧不见尽头,也不知道要花费多少人力才能在地底开凿出这么长的一条石道来。燥热的气息渐渐浓郁起来,不过呼吸倒还通畅,看似在暗处藏有风口。

    罗雀走的不快,打起了十二分小心,李落和谷梁泪能瞧出古墓里的蹊跷,罗雀自然不会看不出来,除了谨慎之外,心里的好奇反而更浓,就算没有霸下钱约,罗雀也打算一探究竟。

    又过了一炷香的工夫,罗雀忽地轻咦了一声,道:“又有一个!”

    众人抬眼望去,身侧的石壁上又出现了一道石门,形状与之前见到的六座石室石门如出一辙,算上这一座,已经是第七个了。

    罗雀示意李落退后,独自一人慢慢靠了过去,摸索了一会,伸手一推,石门应手无声无息的荡了开来。罗雀回过头来,一脸惊讶道:“这是一扇空门。”

    门后没有暗器,没有机关,只有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一座空门出现在地底墓穴之中委实有些突兀,罗雀后退了一步,凝神看了进去,深吸了一口气,从谭远手中接过火把,洒了些黑油,火势骤然窜高了半尺,光逼了过去,将石室中的黑暗驱走了几分,隐约似乎有几道黑影,没有一丝动静的矗立在孤寂黑暗之中。

    “小心了!”罗雀低呼一声,踏出一步就要迈进石室,忽然背心一紧,一股气劲卷了过来,生生将罗雀从门口拽了回来。

    “等等,脚下。”李落沉喝一声,身形一晃,到了罗雀身边。

    罗雀一惊,急忙将火把伸了过去,石门后的地面青黑一片,和这古墓的色泽极为相衬,有了年月的石板都是这个颜色,不足为怪。罗雀有些不解,不知道李落看到了什么。

    “有水。”谷梁泪轻声说了一句。

    罗雀一怔,俯身望去,这才发现石门后的地面上竟有一层薄薄的黑水,颜色与石板一般无二,如果不仔细看,多半都不会留意到。

    墓中有水没什么稀奇,地底暗河水道错综杂乱,免不了有水渗出来。罗雀微微一哂,李落很少进古墓,有这样的举动也算情理之中,倒也没什么值得取笑的,随即轻笑道:“大概是从石缝里渗出来的积水,不妨事。”

    李落神色不变,眉头微皱,沉声说道:“这水有些古怪。”

    “古怪?”墓中有水罗雀见怪不怪,只怕是李落大惊小怪了,不过还是耐着性子蹲坐下去仔细看了看。

    水不深,借着火光看去最多也就一两寸深浅,比青石板的颜色稍微淡些,而且也不是漫过了整个石室的地面,五尺外就是裸露出来的青石板,兴许是年深日久,墙壁四周的地势微微下沉,这才将水积在了墙角。

    “水有什么古怪的?”谭衣很是不以为然的说道。

    罗雀刚要说话,忽地倒吸了一口寒气,猛地站起身退开了两步,面露惊容,骇然看了看门后的黑水,又瞧了瞧李落,缓缓喝道:“千钧水!”

    谭衣惊叫一声,花容失色,忙不倏连连后退了两步,后怕的看着墙角不甚起眼的水渍。

    罗雀看了一眼身边神色难辨其意的李落,心有余悸,如果不小心沾到千钧水,只怕死都死的不明不白。

    千钧水的名气固然比不上红尘宫的回尘圣水,不过也一样凶名在外。当年也不知道是哪年哪月,一个不知路数的道人炼丹时无意间创出了一种以前未曾有过的奇液,便是千钧水。此物比水重,入水不溶,但有一个奇效,时间越长,千钧水能将四周的清水化成一般无二的千钧水。化水的法子现在已经失传了,不知道是天道忌惮还是另有缘故,总归已成绝响,要不然倘若有人心存恶念,往大江湖泊中倒上些千钧水,不知道要祸害多少生灵。时至今日,千钧化水只能在一些久远的古墓中偶尔得见,除了杀人没什么用处,但歹毒非常,一不留神就会中了暗算。

    罗雀见过中千钧水剧毒惨死的模样,如今想起也是寒毛倒立,至于谭衣倒是头一回见着千钧水,不过听长辈说的多了,心里自然会有畏惧。

    千钧水遇热则发,可寻发肤进入体内,见血则燃,中毒的人会将一身气血从口鼻七窍和身上任何一处通外物的孔穴中喷出来,直到血尽而亡,无法可救,无药可医,若是手疾眼快斩断沾到千钧水的手足倒是能救一命。当年的那个道人怕是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无心炼制出来的一味毒药竟能名满天下,而当初药炉里炼的那剂药早就成了过眼云烟。

    千钧水毒虽烈,但掣肘不少,除非是特定的境况,要不然也是鸡肋的很。罗雀初时的后怕此刻已经消失不见,镇定的看着墙角的千钧水,四下打量起这座石室中的虚实。

    诚然这千钧水再是歹毒,但它毕竟只是死物,不去碰它,总不至于死物会活过来咬上众人一口。

    罗雀向四角打出飞蝗石,叮叮咚咚,声音有些沉闷,数息之后便没了回声,石室中依旧还是死寂沉静,没有机括暗器破空的声响。罗雀眉头紧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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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皇子传介绍:
我本书生郎,错生帝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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