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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皇子传全文阅读

作者:水刃山     九皇子传txt下载     九皇子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七十一章 皇族家事

    李落又再示意迟立与呼察冬蝉,朗声说道:“他是迟立,也是军中大将,还有呼察冬蝉,御赐牧蝉郡主。”

    晴云探月吃了一惊,呼察冬蝉在大甘卓城盛名之隆,不在李落之下,御赐郡主,大甘军中第一女将,便是两人淡于朝事,也是略有所闻。

    李落话音刚落,晴云探月深深一礼,甚是敬佩的望着呼察冬蝉,却也不曾冷落了迟立。

    呼察冬蝉虽是颇为不喜两人,不过见晴云探月这般恭敬模样,倒生出几分尴尬之意来,轻轻摆手,未曾接言。

    李落含笑望着溯雪,轻声说道:“她是溯雪,府中另有六人,一会你们该是能见到。”

    说罢微微一顿,接道:“你们既是入府,便是府中之人,弃名楼中,名有主仆将帅,实则我们皆是家人,你们不必拘束,若有闲暇,便同溯雪整理些府中琐事,我不在府中时,你们有事便说与溯雪,她自会定夺,以后的事再说吧。”

    晴云探月恭声应是,许是李落轻柔近人,大异卓城之中的王孙公子,尽都暗自松了一口气,齐齐望着溯雪,轻声唤道:“溯雪姐姐。”

    溯雪轻轻颔首,望着李落,李落淡淡一笑道:“你带她们安顿下来吧,日后你和秋吉也好有人陪伴。”

    溯雪无言点了点头,李落话语之中,却还是有两年前那般不经意之间轻轻透出的疲倦。

    云无雁几人心思缜密,自也听出李落话中别有用意,李落虽不曾说出两人出身来历,几人也是能猜出个几分来,皆都感慨微叹。

    三人正要离去,溯雪突然想起厅中尚在的白衣女子,低声说道:“公子,那梅姑娘?”

    李落略一沉吟,瞧瞧天色已是见晚,在这卓城之中,梅舞袖怕是没什么落脚之处,亦不知有什么难言之隐,心中叹息一声,缓缓道:“先让她住下来吧。”

    溯雪嗯了一声,转身离去。

    李落四人入厅,呼察冬蝉急急问道:“大将军,什么事这般着急?”

    李落看了众人一眼,苦笑道:“倒也非是什么大事,倪青和朱智可是出去打探消息了?”

    云无雁脸色微微一红,道:“末将擅自传令,还请大将军莫怪。”

    李落摆手笑道:“云将军言重了,云将军来卓城时日不久,自然不如倪青和朱智熟悉卓城上下,再说要是云将军亲自去探听消息,恐怕卓城之中该要平起波澜了,云将军心思缜密,李落佩服。”

    云无雁哈哈一笑道:“说到心思缜密,牧天狼之中,怎么也轮不到末将,大将军和沈先生才是真正心思过人,无雁难及。”

    呼察冬蝉娇哼道:“大将军,云将军,你们怎还夸奖起来了,什么事要这么着急离开卓城?”

    云无雁笑道:“郡主,大将军既说不是什么大事,自然不会是西府战事有变,多则是皇上有圣旨要大将军出城一趟吧。”

    李落点了点头,长出了一口气道:“云将军所料不差,我明日要护送德妃娘娘返乡省亲。”

    “什么!?”三人讶声呼道,云无雁略一思量,猜出几分内中之意来,不过却不曾点破。

    迟立皱眉道:“只是返乡省亲,何用大将军亲身前往?”

    李落淡淡回道:“圣意难测,既然要我走一趟,也只能领旨了。”

    迟立本就聪慧,也听出其中怕是别有隐情,不再追问,沉声说道:“不知道德妃娘娘归乡何处?”

    “宜州。”

    “宜州?这么远?”迟立咋舌道。

    “宜州?南下不就是余州了,这……”云无雁眉头轻皱,颇有几丝疑虑。

    “宜州在哪里?”呼察冬蝉不解问道。

    云无雁沉声说道:“郡主,宜州是大甘三十三州中最小一州,中府最南。”

    “哦,原来是个小地方。”呼察冬蝉颇是不以为意的说道。

    云无雁微微一笑,呼察冬蝉好习武练兵,却对这读书一道极是不愿,军中将领大都知晓。

    云无雁自然不会在意,耐心说道:“宜州州境虽小,却是通衢之地,水陆要地,尽在一州之中,澜苍山横贯其中,辅以澜沧江,不论是水路还是旱路,皆是大甘南府入中府最捷之道,也是兵家要地,不可小觑。”

    “比鹰愁峡如何?”

    “单说兵家必争,不在鹰愁峡之下。”

    呼察冬蝉脸色一凝,望着李落,迟立亦是想到了南王宋家,李落今时不比往日,大有大甘第一将帅之势,天南宋家与大甘朝廷日渐陌路,此行徒增变数。

    李落轻轻笑道:“诸位不必担心,此去宜州,沿途所经俱有朝中兵将驻守,除非是领军强攻,其他倒还好些。”

    “话虽如此,就怕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李落点点头道:“云将军言之有理,久不在卓城,难免有些话外之事我等未曾入耳,此去还是须得小心为上,安稳送返德妃便是了。”

    “大将军,可许末将随大将军一行?”迟立起身一礼道。

    “迟将军所言甚是,大将军,不如我们再走一趟宜州,一路之上也好有个照应,倘若真有什么事,有我等几人,也足矣应付了。”云无雁沉声说道。

    呼察冬蝉接道:“是啊,大将军,有我们几个,再加上天狼骑腾蛇,獬豸,梼杌,龙潭虎穴我们也可闯上一闯。”

    呼察冬蝉这般豪气,激的众人心中一震,这便是百战之师当有的傲气。

    李落轻轻一笑,点了点头,望着云无雁,和声说道:“云将军,此去宜州,我奉旨而行,德妃娘娘深受皇恩,我是大甘皇子,理该前往宜州,不过现今之时,牧天狼不必牵连其中。

    诸位同去,固然稳妥,只是难免落下口实,朝廷内宫之争,不是一两日便能理得清,徒劳费神,得不偿失。”

    云无雁面面相觑,互望一眼,李落此行已是纠缠皇族家事,牧天狼驻守一方,兵多将广,确实不好太过显眼。

    再者军中大将擅离,虽依着李落受宠,万隆帝不会怎样,只怕别人却不做此想了。

第三百七十二章 此去宜州

    云无雁沉吟半响,道:“确是如此,不过大将军孤身前往,我等着实难安,大将军,不如让军中将士易装而行,暗中随大将军前去宜州?”

    李落笑道:“诸位好意李落铭感于心,军中禁卫不会太少,不必再着将士奔波一番,再者李落尚有他事须得你们操劳。”

    “请大将军传令。”云无雁几人神色一整,齐声应道。

    “云将军,迟将军,郡主,我离开卓城后,你们也各自回乡一趟,看看家中父老,之后还请诸位早些赶回贯南大营,练兵之事刻不容缓,蒙厥在漠上城平静的有些出人意料,我们要早做准备为上。”

    云无雁几人心中一沉,蒙厥兵悬漠北,虎视眈眈,确是大甘的心腹大患。

    西府战事这般惨烈,蒙厥竟然置若罔闻,高深难测,不过众将却也明了,蒙厥不动则已,动则便是惊天巨变,如今这等安静,更是平添了众人心中几分忧虑。

    就在这时,突然厅外传来冷冰声音:“大将军。”

    “哦,是冷公子,请进来。”李落扬声唤道。

    厅外步入两人,却是冷冰和李缘夕,云无雁瞧见两人,眼中一亮,微微一笑,暗自送了一口气,若是李落不便让众人同去,但有冷冰和李缘夕相随,天下之大,怕是也无人能拦得住李落了。

    冷冰扫了众人一眼,轻轻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众人也不在意,迟立笑道:“冷公子过来坐。”

    冷冰径自坐下,冷冷说道:“方才溯雪姑娘说大将军在前厅议事。”

    李落轻轻一笑,颔首回道:“不错,是我让溯雪转告与你,明日我欲出城前往宜州一趟,座中诸将也俱都各自归营。

    冷公子,你入牧天狼也有些时日了,江湖之事不比行伍,我几无所知,不过若是你有他事,时日尚还宽裕,不妨走动一二,我们贯南再会。”

    冷冰剑眉一扬,正欲接言,云无雁突地插言道:“冷公子,北方日渐阴寒,这个时候去天南走走倒是一件美事,我还不曾有空闲去过天南呐。”

    冷冰万古不化的冷厉脸色上突然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意味,寒声说道:“哦,此行会去余州?”

    李落哑然笑道:“不会,此去宜州,是随德妃娘娘归乡省亲,若无他事,自然是不会去余州的。”

    冷冰淡淡的回了一声,侧目望了云无雁一眼,清冷说道:“原来如此,贯南再会。”

    说罢起身漠然一礼,离厅而去。

    呼察冬蝉愕然道:“大冰石头,不近人情。”

    云无雁哈哈笑道:“郡主稍安勿躁,依我看,冷公子该是会去宜州一趟,或许还会去往余州一行,冷公子面冷心热,断然不会坐视不理的。”

    呼察冬蝉恍然,皱皱鼻子,俏声说道:“哼,小气。”

    众人哈哈一笑,尽都莞尔,若是冷冰在这里,怕是也莫可奈何吧。

    若是冷冰愿往,李缘夕自不必说,有二人相护,诸将也俱都放下心神。

    李落心中一暖,展颜道:“多谢你们了。”

    “大将军何以言谢。”云无雁急急回道。

    李落洒然一笑,接道:“义姐,我有一事相求。”

    “你说吧。”

    “我离开卓城后,你留在弃名楼,照看府中,待我回来之时,同返狄州。”

    云无雁几人一愣,原以为李落是要李缘夕添做德妃近卫,不想竟是留在卓城。

    李缘夕一怔,看了李落一眼,点点头道:“哦,好。”

    “这些日子里若是无事,可以习习刀法,府中长者颇善兵刃,若有难解之处,你可以求教与他。”李落缓声说道。

    李缘夕奇怪的看了李落一眼,没有做声,默然无语。

    李落见云无雁还似有些放心不下,笑道:“诸位且安心,只是区区宜州一行,并非与漠北强敌征战沙场,李落倒还有几分把握。”

    云无雁几人见李落已然意决,不好再说什么,此去宜州,路途之上确不曾听闻有何险山恶水,也便作罢。

    众人又再商议一番,天色已是见晚,溯雪备好晚膳,明日里,却要各奔东西了。

    入夜,秋风阵阵,夜凉月淡,疏星点点,却还不及这卓城中的灯火通明。

    宗伯府,后府内宅。

    “小姐,夜里风凉,珠儿关上纱窗,你身子不好,怎么还不爱惜些,早些歇息呢。”一个灵巧的小丫鬟,奔奔跳跳的就要去关上阁楼前侧的薄窗。

    窗边一个纤弱女子,风灯烛火下,望着屋檐外怔怔出神,闻言微微一惊,举手拦住珠儿,柔声说道:“再等等,心里烦闷,睡不着。”

    珠儿眨眨眼睛,笑盈盈说道:“小姐,想什么呢?”

    女子伸了伸懒腰,轻轻拍了珠儿肩头一下,笑道:“你这个鬼灵精,又在心里乱猜什么呢?”正是宗伯杨万里爱女杨柳烟。

    “嘻嘻,小姐不说奴婢也知道。”

    “哼,那你说说我在想什么?”

    珠儿老气横秋的叉着腰说道:“小姐啊,珠儿近来看你语中含羞,魂不守舍,无端端的便似神游物外一般,青灯古佛前也难静心,这书也不读了,画也不作了,茶不思饭不香,嘿嘿,嘻嘻,小姐,莫不是念着谁家的俊俏儿郎了。”

    杨柳烟双颊绯红,伸手便去哈珠儿痒痒,笑骂道:“好你个没大没小的珠儿,竟敢开我玩笑,看我怎么罚你,青灯古佛,你是盼着我出家么。”

    珠儿连连躲闪,讨饶道:“哎呀,小姐,你让我说的啊。”

    杨柳烟望着珠儿,不知怎地,突然愣住了,怔怔出神,良久叹息一声道:“青灯古佛,这倒也不算差。”

    珠儿惊道:“小姐,你不是真要出家吧!?”

    杨柳烟浅浅一笑道:“我尘缘未了,佛祖前怎会容得下我呢。”

    珠儿似懂非懂,不过见杨柳烟没有旁的念头,也便宽心了,伏在杨柳烟膝头,抬头望着杨柳烟如霞似黛的玉容,赞叹道:“小姐,你真美。”

    杨柳烟甚是窘迫,探出纤纤玉指,点了一下珠儿额头,娇笑道:“就你顽皮,也不怕旁人笑话。”

第三百七十三章 杨家小姐

    珠儿嘟着嘴说道:“谁会笑话,小姐本就是好看嘛,珠儿看一辈子都觉得看不够呢。”

    杨柳烟苦笑无语,却也不曾真正要责罚珠儿,听到珠儿这般说,没来由的心中一伤,摸着珠儿发髻,喃喃说道:“好看又能怎样呢。”

    “小姐,你想什么呢?”

    杨柳烟白了珠儿一眼,娇声说道:“你不是很能猜么?”

    珠儿微有些困窘,俏脸涨红,摇着杨柳烟手臂,低声说道:“小姐,你取笑珠儿。”

    杨柳烟轻轻一笑,温颜说道:“没想什么,只是有些羡慕牧蝉郡主,以女子之身,却能纵横沙场,不弱于天下男儿,纵是我读得多少卷书,也难想出号令千军时会有怎样的一副光景。”

    “小姐要是出仕,那也是了不得的大人物,老爷说了,论起博学多识,大甘之中,难有人能及小姐项背。”珠儿憧憬的说道。

    杨柳烟眼中神芒一显,嘴角微扬道:“大甘之中博古通今之士繁多,我只不过是看过几卷书罢了,珠儿,莫要小瞧了天下英雄。”

    珠儿撇撇嘴,甚是不服气,杨柳烟噗嗤笑了起来,道:“也就只有你才觉得我无所不知吧,好啦,快起来,腿该麻了。”

    珠儿站起身来,望着杨柳烟,笃定的说道:“小姐的才学比他们都高,哼,那个牧蝉郡主,肯定也及不上小姐。”

    杨柳烟莞尔一笑,道:“那又如何,大甘之中,女子出仕,难比登天,也便只有在他,在九殿下军中才会这样的。”

    “啊,果真很难么?”珠儿皱着眉头苦思道。

    突地兴致勃勃的说道:“小姐,你还记得九殿下去到较武场的模样么,这几日大公子口中最是不以为意,嘿,奴婢看啊,他其实心里羡慕的很呢。”

    杨柳烟掩口一笑道:“都是呆子。”

    突然脸色一红,急急别过头去,珠儿不曾察觉异样,径自去收拾帐幔罗衾。

    杨柳烟起身站在窗前,玉手捧腮,趴在窗边,望着夜空静静发呆。

    “小姐,睡吧。”身后传过珠儿唤声,杨柳烟应了一声,似有些留恋,却还是轻轻关了纱窗。

    灯暗,卓城的繁华灯火又再熄了一盏。

    窗外,十丈之遥,一株苍松上,一道孤单的身影静默而立,若是树下有人举头望去,也瞧不出叶影之中还有一人,合着秋风拂过的松枝,飘飘荡荡,无痕无迹,无根无凭。

    就在窗落灯暗的刹那之间,树上人影猛然一阵咳嗽,人影急忙捂住嘴角,压低声响,良久才止住咳声。

    残云散开了些许,借着飘摇的灯火,发间白丝如雪,却是李落。

    夜深鸟静,寂然无声,只余松叶飒飒作响,半响,李落缓缓伸出手掌,低头看着,似是有一声哀伤叹息,终了却不曾流出丝毫来。

    李落扶着松枝,缓缓盘膝而坐,月也斜,灯火渐少,卓城喧嚣繁华之中,可也不曾知晓此时此刻,苍松暗影中的寂寞。

    清晨,李落略作嘱托,早早入宫,溯雪似有千言万语,临行之前,却只说了一句:“公子,路上小心些。”

    李落点点头,启颜笑道:“好,可不要再在门前等我了。”

    溯雪眼中一红,险些落下泪来,李落温颜宽慰,上马离去。

    入宫时,云妃一行已准备妥当,虽是仓促,一应诸物却也不少,禁军强将千余许,声势颇大。

    凤辇依仗,早早便候在宫门口,万隆帝赏赐的财物集聚数车,看着辙痕,必是轻不了的,云妃受宠之度,确是冠绝后宫。

    万隆帝拉着云妃,恋恋不舍,又再叮嘱李落,一路上多加照顾,早去早回,李落含笑一一应下,未觉不耐。

    天色还不及大亮,一行人便出了卓城东门,绕南而去,李落骑在马上,跟在云妃凤辇之后,回头遥遥打量卓城城门。

    仿佛间,李落不知这天下大甘,何处才是自己的家,弃名楼里,淳亲王府,俱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不知何时才会再回来,便是洛氏,也只能匆忙之中说的一声。

    这个时候,卓城之中,该是有好多人还在梦乡之中吧。

    李落吐了一口气,哑然一笑,难料自己也这般多愁善感起来,随即摇了摇头,缓缓而去。

    车马渐行渐远,身后的卓城城墙,也慢慢隐在清晨寒雾之中,淡没了踪影。

    离了卓城,秋色渐浓,卓州境内,连日细雨,丝丝缕缕缠绵不绝,正似高楼目尽欲黄昏,梧桐叶上萧萧雨一般,转到夜凉,又是蟋蟀独知秋令早,芭蕉下得雨声多的光景,却道是莫道身闲总是,孤灯夜夜写清愁。

    如此秋雨秋思,闲了墨客,痒了文人雅士,寒了枯鸦,累了奔波旅人。

    出城几日,李落策马随在禁军将士之中,数日下来,却是有些困倦,着宫中侍卫牵来一辆马车,躲入车厢之中,偷得清闲,无事之时便看看万里闲云解解乏味。

    这本万里闲云包罗万象,除了些医术之外,各处的奇闻异事,奇山异水,奇花异草,也不少记载,颇合李落心思。

    禁军离都,排场自然是极大,李落也不愿多言,只是严令将士不可扰民,其他诸事便是难得糊涂。

    这些禁军将士数年之中也未必能出得卓州一趟,自是少不了意气风发,州府官员,俱都呼之则来,挥之则去,颇是威风。

    李落见状,暗叹一声,徒添了几分忧郁。

    好在万隆帝传旨,路途之中不可延误,禁军将士虽有些许怨言,只是谁也不敢违抗圣命,行进之速尚算差强人意。

    反是云妃连传了几道谕令,沿途所经州府只可便易行事,不许大肆张扬,省却了不少琐事,若是有些可避开的城池,尽都绕了出去,行事甚是低调。

    自出城之后,云妃极少露面,李落也不过是在凤辇之前与云妃寒暄了几句,见云妃清淡如许,一应起居饮食,俱有宫中侍女照应,李落也便少有打扰,多数之时都是独自一人待在马车之中。

    只不过比起云妃的六乘凤辇,李落座下的两乘马车却是寒酸了不少,禁军将士欲换好些的马车,被李落笑颜婉拒。

第三百七十四章 秋意渐浓

    自卓城前往宜州,路途数千里之遥,出得卓州,经洛州,武陵州,岤阳州,再经镜州,便入了宜州州界。

    一路之上,多有江河贯穿,若是换走水路,倒是能安稳一些,不过时日花费却是多了。

    李落久在行伍,水陆自是无碍,只是云妃身娇肉贵,怕是经不起这般颠簸。

    随行禁军护卫和宫中侍从,谁也不愿出言相询,皆都报与李落定夺,李落听罢,亦是为难。

    若是走水路,年关之前多是赶不回卓城了,不过倘若一路车马颠簸,不消说是云妃,便是禁军将士,也未必能尽数受得下来。

    李落算算时日,微微皱了皱眉,万隆帝下旨,确是有些勉强。

    此番将士行进,亦不算拖沓,只是万隆帝所估时日,非得快马加鞭方可赶得回来。

    李落叹了口气,此事如何也要与云妃商议一番,随即下了马车,来到云妃凤辇之前,向着侧旁的宫女和声说道:“请代为通传一声,李落求见。”

    宫女急忙回了一礼,随军疾步前行,已是有些气喘吁吁,闻言忙不倏跑了几步,低语道:“娘娘,九殿下求见。”

    车内云妃慵懒的说道:“是九殿下来了,请过来。”

    李落不见如何奔走,只是随意移了两步,到了云妃凤辇帷窗处,一礼道:“德妃娘娘,可还安好?”

    “嗯,有劳九殿下挂怀,不知九殿下找本宫有何要事?”说罢,马车之中探出一只玉手,轻轻拂开锦帷,一张眉黛青颦的俏脸映在窗边,只是面色有些惨白,却也难掩天香国色。

    许是离得近了些,车马前行之时轻轻摇晃,香风徐徐,美人如兰。

    李落退开半步,望着云妃,轻轻一笑,恭敬说道:“此去宜州路途颇远,一路上匆忙赶路,乏味了些,娘娘,再走三十余里,前方有个渡口,我们乘舟而下,还能领略几分南行诸州的风光,不知娘娘意下如何?”

    云妃见李落退后半步,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一皱,听李落说罢,略一沉吟,朱唇轻启,淡淡说道:“这是九殿下的意思?”

    李落洒然一笑道:“李落自小便在卓城,落冠之后又是去了西府,还不曾欣赏这长波妒盼,遥山羞黛,渔灯分影春江宿的景色,还望娘娘恩准。”

    “哦,九殿下言重了,不过九殿下有此闲情逸致,本宫倒是始料不及。”

    李落微微一笑,不曾接言。

    云妃美目一扫,突然问道:“此去宜州,该是不及行军之苦吧?”

    李落一愣,心念微转,回道:“也不尽然。”

    云妃柔声说道:“本宫入宫不久,就听到九殿下军中捷报,再后来九殿下麾下诸军纵横西府,数百里之遥也不过是几夕既至,若是换作九殿下军中将士,这次去往宜州,也用不了多久。”

    李落一时不知云妃话中何意,只得回道:“西府诸地地广人稀,适宜骑兵行军,中府诸州地势多变些,多山多水,若是骑兵行进,未必能有西府边疆之疾。”

    “那也是快的多了。”云妃轻吐了一口气,接道:“圣上谕旨,路途之上耽搁不得,骑马快些,还是不要走水路了,九殿下看不得江水景色,本宫甚是难安,日后定当设法遂了九殿下心愿,还望九殿下莫要见怪。”

    李落面无异色,平声说道:“这,也好,娘娘受累,秋色深了,莫要受凉。”

    说罢静静一礼,正欲离去,云妃浅浅一笑道:“南行诸州水固然是好,山也是不差的,九殿下若是闲暇,可出来走动走动,不要总是待在马车之中,就是再好的景色,也该错过了。”

    李落双眉一展,坦然笑道:“李落知晓了。”又再点头一礼,转身离去。

    云妃望着李落离去的身影,掩口一笑,放下帷帘。

    行过月余时日,众人已近岤阳州地界,秋虽是浓了些,不过这映入眼帘的景物却有几分卓城春夏相交时分的模样,天气甚是清爽,倘若不算夜里的雾寒,倒也称得上是宜人了。

    一路上风平浪静,布帆无恙,众人渐渐松了一口气,云妃从朝凤宫中带了些银两,分出少半,赏与禁军将士,连日急行,众将怨言竟还似少了几分。

    岤阳州多山,秀山处处,小溪幽潭遍布山中,大江大河却是没有,群山簇峰,虽是不如武陵州雄伟峻险,但胜在清秀。

    山势绵延,甚少有千仞高山,最高者略略瞧去,也只是数百丈上下,极少有逾五百丈的险峰,一览众山,别有一番境遇。

    自北而南,武陵州与岤阳州相接之地亦是一片山峦,虽是不甚险要,但山脉绵亘蜿蜒,山中林木郁郁葱葱,几可蔽日,山道盘旋曲折,幽静深远。

    众人行走其中,只闻得山中百鸟脆鸣,真正欲将找寻时,却是极难在青叶蔓枝之中探得一只来,绿意盎然,兼之秋风已过,蚊虫少了许多,众人悠然信步,皆有心旷神怡之感,洗却了几分烟尘。

    武陵州与岤阳州州界之地的群山原本是武陵州武山和陵山余脉,武陵州百姓多是称之为小武陵山,不过到了岤阳州,却换了名字,称之翠括山,大甘地理记载之中也不曾分清,时常见得杂乱相呼,算下来倒是记作翠括山多些。

    翠括山方圆百里,少有人烟,只有零星人家藏于其中,最近的岤阳州城池温廿城也在百里之外。

    穿过翠括山,是南下宜州最捷之途,虽是不甚好走,却能省出十余日光景来,众人权衡之下,奏请云妃,择了翠括山。

    穿行数日,人烟罕见,幸得美景解闷,这才好些。

    李落自是无妨,这些禁军将士可是要无聊得紧了。

    清晨,林间起雾,如丝如缕,流在树梢花木之中,或是顽皮的从一个枝头荡到另一株枝头,或是羞涩的藏在树叶草丛背后,不经意便沾湿了众人衣衫,数丈之外的禁军将士俱都瞧不真切,只怕到了晌午,日头起来后才能散去。

    李落放下手中书卷,稍事歇息,闭目养神。

第三百七十五章 林间起雾

    走了近一个时辰,天色不见透亮,反是暗了几分,这般大雾,卓城西府却是少有能见。

    突地,李落心中一动,长身而起,出了马车,许是着急了些许,赶车的禁军将士吃了一惊,急忙一礼,唤道:“九殿下。”

    李落扫了周遭景物一眼,云妃凤辇尚在身后数步外,只是雾气更重了几分,前军将士和后军兵将都已隐在雾霭之中,不见踪影。

    李落眉头一皱,喝道:“停。”

    “九殿下,怎么了?”

    李落神色凝重,禁军将士不明所以,愣愣的看着李落。

    良久,李落轻轻说道:“怎么没有声响?”

    “声响?”禁军将士一怔,仔细听了听,恍然大悟,一行众人逾千之数,却不闻战马车辙之音,颇是诡异。

    禁军将士脸色大变,回头瞧了一眼云妃凤辇旁相侍的几个宫人,骇然呼道:“九殿下,别人怎都不见了?”

    就在这时,林中景致突变,一刻之前尚还安稳和柔的雾气似如风卷云涌一般,纵横呼啸,偌大的山林之中,只剩下李落几人孤单而立。

    雾气袭身,众人似是卷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妖境,白雾聚散,如浮光掠影般,或成飞鸟,或成走兽,又似是亭台楼阁中的歌舞逍遥,顾盼神飞的仙家女子,尽都一闪即逝。

    便道是心中所想,竟会悉数映在白雾之中,只瞧得一眼,就被引去了心神,李落身侧的禁军将士已是痴痴迷迷,坐倒在马车上,喃喃自语。

    就在这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乐声,似风非风,似叶非叶,悠悠扬扬,云起雾飞,不像是人世间乐器所奏,仿若天地初开之时,便已留存于此,间关莺语,幽咽流泉,缓缓渗入几人耳中,好似山林之中的鬼魅留音,极是好听。

    盏茶工夫,乐声消隐不见,李落脸色苍白,背心尽数被汗水侵湿,身子愈显单薄,左近的禁军将士和宫中侍从早已不省人事,醉倒在迷雾妙音之中。

    天地之间,云飞雾染,却是寂然无声,就连虫鸣鸟叫声也没了踪迹,这两辆马车竟似被隔在了三界五行之外。

    突地,林中传出一声人音,似是轻咦了一声,随着一声佛号,树后步出两人。

    一个年长儒生,年近古稀,一头白发,随意束在身后,双目细长,清澈见底,徐徐白髯,悠闲自在,最引人注目的是老者年岁虽高,脸上却满含微笑,似是总角孩童一般,真诚至纯,身着粗布白袍,雍容雅步,颇似得道飞升的仙人。

    另一人却是个和尚,瞧不出年长年少,面含红光,一副笑嘻嘻的模样,身上的灰布五衣已是缝补百结,不过甚是干净。

    胸前挂着一串佛珠,黑中透亮,不知是什么质地,看似不输于精钢玉石,只是身材胖了些,高虽是不及儒生肩头,腰腹却是能罩得下两个儒生来。

    不见如何提步,眨眼之间两人便来到马车之前,行云流水,李落轻轻咳了一声,心中微微一惊,眼前两人不露锋芒,看似寻常,却给人无可御敌之感,似是山间木石,流于自然,如此返璞归真之境,李落尚是首次得见。

    两人来到李落身前三步之外站定,皆是含笑望着李落,并未出言。

    李落一动未动,四周雾气氤氲,将来人衣衫下摆遮了起来,几疑仙家来客。

    雾气越积越多,渐渐笼在李落身侧,只是不曾近得一尺之内,仿若一个混沌玉穹,将李落罩在其中,烟云流转,煞是惊艳。

    和尚儒生见雾气难进李落周身一尺之内,相视一眼,皆可瞧见对方眼中的惊意,不过不见多少敌意,倒似赞叹之情多些。

    过了良久,李落缓缓吐了一口气,探手轻轻搭在腰间长刀刀柄之上,似是费了好大的气力才将头抬了起来,神色如常,只是脸色又再苍白了些,静静的看着眼前两人。

    和尚微微吃了一惊,喧了一声佛号,双掌合十,讶声说道:“施主好深厚的内力。”

    李落仿佛不曾听到,没有应声,只是有些困惑,又有些萧瑟的看着儒生和和尚,突然长身一动,从马车上踏了下来,人如出鞘长刀,将身前浓雾破了开来,原本凝滞的雾气恰如找到出口一般,再不被拘束其中,四散逃窜了出去。

    一缕微风,扬起了李落鬓间几根长发,丝丝凉意拂过耳旁,李落这才淡然一笑,轻声说道:“大师过奖了,却不知拦住我有何事?”

    和尚一怔,纵声大笑,仪态不羁,声音雄浑嘹亮,拍手赞道:“了得,了得,施主年岁不大,眼界当是不凡,竟能破开和尚和雍大先生布下的气阵,阿弥陀佛,雍大先生,这次看走眼了吧。”

    儒生面露震惊之意,却也不惜赞誉之颜,点头道:“确是轻看少侠了,原以为少侠至多不过是能迫开雾气,不料我二人布下的气阵竟也拦不住你。”

    声音直如林籁泉韵,甚是悦耳,若只是闻声,断然也想不到出言之人已是年近古稀之龄。

    和尚摇头晃脑道:“意料之外,意料之外,施主武功不凡,和尚却要大伤脑筋了,大甘禁军之中几时有这等高手,难不成是萧百死易容不成?”

    此番前去宜州,禁军军中高手众多,却不知为何宫中九卫都不曾相随,最多也不过是宫中近卫好手,出城之时颇为仓促,李落也不及细查,若是有今日之局,看来其中怕是别有玄机。

    李落打量了四周一眼,雾虽是退开了,但却也不曾飘远,山林草石仍旧隐没在雾霭之中,难辨真容,同行而来的众人还是不见踪影,竟连马嘶之声也不曾听到。

    眼前两人试探之后再未出手,便是方才也是留有余地,不曾全力施为,不过李落却丝毫不敢大意,聚雾成盾,这等精纯内功,几近骇人听闻。

    两人和颜悦色,言语之中丝毫不曾做作,率性自然,虽是来者不善,只是一时之间却难叫人生出敌意来。

    李落心中一凉,岔言说道:“好精妙的阵法,称之鬼斧神工也不为过,或许只有书中所载的九宫阵才可一较高下。”

第三百七十六章 被挡去路

    和尚大笑道:“和尚考考你,小施主你可知道这个阵法叫什么名字?”

    李落洒然一笑,摇了摇头,直言道:“我不认得。”

    儒生微微一笑,接道:“此阵名为迷仙阵,也算是上古奇阵,虽不及九宫阵变幻莫测,但精妙处犹有过之。

    迷仙阵长于困敌,乱人耳目,一旦身入阵中,只要解不得阵势,便很难走出去,九宫阵善杀,阵中生生死死,生门少,死门多,杀机遍布。

    两阵虽有不同,却又有异曲同工之处,不过我只见过迷仙阵,这九宫阵倒还不曾见过,两阵是否与书中所载一般无二,我也做不得准。”

    说罢一顿,道:“传闻九宫阵早已失传于世,少侠莫不是在哪里看到过?”

    李落见儒生推诚相见,也不便隐瞒,缓声说道:“我曾见过,虽是只有九宫阵十之一二,但也是极为精妙,确如先生所言,阵法之中杀机尤甚,和眼前迷仙阵颇有不同。”

    儒生抚须轻笑,神态安详,几人似是相熟已久的好友一般,没有半分剑拔弩张之感。

    和尚摸摸头顶,咋舌道:“小施主了不得,和尚倒有些糊涂了,大甘朝廷里何时有施主这样见识的年轻高手,可惜,可惜,大甘如今风雨飘摇,朝纲不正,施主这么好的身手,奈何做了朝廷鹰犬?”

    李落漠然一笑,没有应声,这一佛一俗,武功深不可测,便是李落精善冰心诀,一时也判不出深浅来。

    不过只瞧这举手投足之间,韵法自在,浑然天成,倘若只有一人,李落还可一试,两人俱在,避开或有几分把握,但若想一战,却是有些力不从心了,更遑论还要护着身后云妃诸人。

    儒生和颜笑道:“少侠身在朝廷,是不能为也必为之,若我猜得不错,少侠该是大甘定天侯李落吧。”

    和尚哦了一声,目中神芒骤显,复又隐去,饶有兴致的打量了李落几眼。

    李落淡然应道:“正是李落。”

    儒生和和尚相视一笑,不曾为李落之名动容,儒生朗声说道:“果然名不虚传,不过这确是棘手了些。”

    李落默然无语,也不曾费口舌,来人既敢布阵截住众人,自然是不惧大甘朝廷,只看两人镇定自若,必是对此阵极具把握,怕是阵中别处还有玄机暗藏。

    李落双眉一展,清冷说道:“两位前辈既然拦住李落去路,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只是不知两位意欲如何?”

    儒生长笑一声道:“此次遇到李公子也是始料未及,还以为只不过是皇宫之中的高手,看来我等几人也是被人蒙在鼓里了。”

    说罢,儒生话锋一转,意味深长的接道:“不过此行却不是为了李公子。”

    “哦?”李落一愣,回头望了身后云妃凤辇一眼,缓缓说道:“云妃娘娘?”

    “不错,雍大先生费了这么大的工夫,和尚也在一旁打打下手,布下这迷仙大阵,原本是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劫走这个妖姬,啧啧,没想到会遇到你,可是伤神的很。”和尚拍拍肚皮叹道。

    “好一个迷仙大阵,若是抓走云妃娘娘,这等手段,同行禁军多是不知,只好算在山魈鬼怪头上,不过是多些冤死将士罢了,只是两位既有通天之能,为何会为难一个弱女子,以两位身份,该不会也要卷入宫廷之争吧。”

    “我佛慈悲,施主教训的是。”和尚低首,面容一整,正声说道:“佛家杀身成仁,却也不愿无辜之人代罪,擒下这妖女,和尚自会亲入卓城领罪,是杀是剐,断然不会让宫中将士替罪。”

    李落一愣,望着一脸坦然的和尚,突然展颜一笑道:“原来如此,多谢了。”

    儒生抚须一笑,和尚怪叫道:“你这个小施主,我们是敌非友,谢我们什么,怪哉,怪哉。”

    李落紧了紧握刀的手,没有接言。

    儒生洒然笑道:“李公子,事非得已,你身后的云妃也绝非弱女子,她乃是魔门中人。

    潜入朝中伏在当今天子身侧,于你大甘有百害而无一利,我和大师出手已是不该,不过为了天下苍生,却不得不破例一次。

    李公子是大甘翘楚,这些年平定西府,让百姓休养生息,天下有识之士莫不看在眼里,你说我们为了私心也好,冠冕堂皇也罢,这云妃不能再入卓城皇宫了。”

    李落静静而立,心中却是暗自吃了一惊,魔门与大甘皇室势同水火,历代皇帝对魔门俱是深恶痛绝。

    近几十年来,魔门向不染指大甘皇族,这才渐渐搁置下来,没曾想云妃竟会是魔门中人。

    云妃固然妖艳非常,若不是眼前来人说起,李落怎也想不到云妃竟然会是魔门中人,略一思量,云妃风姿确和蜂后青桑有几分相似之处,这儒生和尚坦坦荡荡,自有一股摄人气势,言辞确凿,由不得旁人疑心。

    “魔门?”李落微一皱眉,颇是疲倦的叹了一口气,怅然说道:“天下之大,纷争难断,争来争去,却又是为何。”

    “施主悲悯天人,实为天下苍生之福,今日事了,和尚便随施主一同返回京都,面见当今天子,他若听和尚一言,那是和尚福分,若是天子震怒,和尚也舍得这身皮囊。”

    儒生微微一叹,道:“大师,你这是何苦?”

    和尚哈哈一笑道:“你不必劝和尚,和尚武功虽不及你,但若要走,大先生怕是也留不住和尚。”

    儒生与这和尚相知甚深,自然知道和尚所言非虚,无奈苦笑道:“老友,何苦来哉,你要去卓城,我便随你前去,路上也好有个陪伴。”

    和尚摆摆手,笑道:“你凑什么热闹,留着有用之身,还要做些事来,和尚闲云野鹤,自在惯了,和你待得久了,反倒浑身难受,不提也罢,李施主,和尚句句实言,若有半句虚妄,佛祖难容。”

    说罢虔诚一礼,望着李落。李落微一侧身,并未受和尚之礼,脸色平淡如昔,瞧不出在想什么。

第三百七十七章 交出妖女

    儒生眼眉一扬,三人齐齐回头望去,凤辇帷帐一动,一只玉手拂开锦帘,云妃探出身子,看也不看儒生和和尚,只是望着李落,朱唇轻启,柔声说道:“九殿下?”

    李落颔首一笑,云妃玉容苍白的很,瞧不出半点血丝,李落轻轻一礼,道:“云妃娘娘。”

    两人俱无多言,只是一唤一答,却似亲近了许多。

    云妃展颜一笑,我见犹怜,和尚急忙唱了声佛号,别过头去,好一个绝代尤物。

    儒生眼中神芒一显,赞道:“好一个绝代佳人,不识武功,却能在参横佛音下这么快醒转过来,魔门秘术果然不凡。”

    云妃静静看了周遭一眼,神色凄迷惆怅,并未反驳儒生之言,颦蹙娥眉,轻轻叹了一口气,复又扬起头来,嫣然一笑,始才将目光投在儒生身上,恬静回道:“原来这曲子叫参横佛音,不知是用什么吹奏出来的?”

    儒生暗叹一声,如此人物,却是生在了魔门,闻言回道:“非是乐器吹奏,算是一种内功。”

    云妃轻轻拂了拂秀发,抿嘴笑道:“如此看来本宫是学不会了。”说罢又再看着李落,盈盈笑道:“一路上多让九殿下受累了。”

    李落默然无语,云妃凄然,似是讥讽,似是自嘲,似是惋惜的看了李落一眼,扶着车辕走下凤辇,来到三人身前。

    望着儒生,轻声说道:“不知先生想要如何?”云妃如此询问,显是承认了自己出身魔门的身份。

    儒生直言回道:“姑娘只要离开大甘皇室,去处有山水相伴,衣食无忧,自是不会委屈了姑娘。”

    “这些倒没关系,只是不要太过寂寞了。”云妃幽幽回道。

    和尚忍不住赞道:“你这女娃儿,竟有这等气度,和尚佩服,出家人不打妄语,你若是能隐居五年,和尚作保,任你去留。”

    云妃笑道:“恕本宫眼拙,两位想必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前辈高人,大师如是说,本宫自然是信的。”

    “大先生,你可应允?”

    儒生微微一笑,道:“只要姑娘做此想,五年之后,若姑娘想走,我亲自送姑娘出去。”

    云妃迷茫神情一闪而过,呢喃细语道:“世事无常。”

    玉容转淡,侧目望向李落,软语柔声道:“九殿下,你也早些回去吧,宫中风波将起,九殿下还是早作打算为上,大甘中兴之势,只在九殿下一身,千万珍重。”

    李落萧索的看着云妃,一股难言的忧伤轻悠飘荡,似是神游物外,只知望着云妃怔怔出神,仿佛一息之间,便又苍老了数年。

    云妃垂下头,正欲举步,突地,李落破颜一笑,缓缓说道:“云妃娘娘,你我年岁相仿,论起辈分,娘娘却是李落长辈。”

    云妃一怔,停了下来,不知李落言中何意,一双美目惊讶的看着李落。

    李落似有一分拘谨,却又带着九分和暖,一丝笑意映在李落散落的白发之间,云妃莫名觉得身上热了一热,急急呼了几口气,压下心口少有的波澜,微微垂下头去。

    李落萧瑟渐去,看着儒生和和尚两人,朗声说道:“我只是一介凡夫俗子,家国天下,自来都不曾理得清,不论云妃娘娘出身魔门也好,世家也罢,总归是李落亲人,便不能让云妃娘娘情非所愿随两位前去。”

    说罢微微一顿,接道:“李落不过是竖子小儿,两位前辈能如此宽厚,李落极是感激,只是不能让两位前辈带走云妃娘娘。”

    儒生和尚讶然,甚是惋惜,却不曾动怒,和尚皱眉道:“李施主,倘若留她在大甘皇城之中,受苦的不止是大甘朝廷,天下百姓也难幸免。”

    李落慨然叹道:“李落愚钝,当不起大师点化,天下万物,如白驹过隙,百年之后,山水仍在,人却阴阳两隔,红尘万丈,大师,若守不住心中所念,又与顽石有何不同?”

    和尚叱道:“以一己之念,罔顾天下百姓,荒唐。”

    李落苦笑道:“所以我只是一个俗人,多谢大师。”

    和尚见李落冥顽不灵,喝道:“色字头上一把刀,施主回头是岸。”

    云妃脸色一红,恨恨的瞪了和尚一眼,李落哑然失笑,道:“大师,出家人不打妄语,却也不能妄言。”

    “你!?”和尚连连摇头,看着儒生,大声说道:“你来说。”

    儒生洒然笑道:“李公子以落冠之龄,执掌三军,心智自非常人,李公子既然意决,我只问一句,可是真如此念?”

    李落正颜一礼,沉声回道:“先生错爱,李落得罪了。”

    儒生长叹一声,道:“也罢,我等局外之人多言也是鼓噪,只盼李公子好自为之。”

    李落点点头,道:“多谢先生,先生之言李落定当铭记于心。”

    四人俱是一静,山林之中雾气萦绕,如梦如幻,偏又寂然无声。

    良久,和尚喧了一声佛号,退开一步,无悲无喜道:“话已至此,只凭武功一途了。”

    李落轻轻将云妃掩在身后,淡然回道:“我一身武功亦是出自魔门,前辈不必手下留情。”

    儒生未见惊讶,便是云妃亦不曾显露惊意,神色复杂难辨,望着李落背影,不知在想什么。

    儒生缓缓问道:“大罗刀?”

    李落点了点头,沉声说道:“正是。”

    “李公子如此相护,可是念及同出魔门一脉?”

    李落轻轻摇了摇头,温颜回道:“并非如此,我虽习得大罗刀,却与端木前辈没有师徒之名,所遇魔门诸人,亦有性情中人,不过便是魔门确是大恶,今日李落也会相护云妃娘娘。”

    “好,事已至此,莫怪我等以老欺少,只要李公子能各接下我二人十招,今日便由两位离去。”儒生哈哈大笑道。

    云妃闻言,探出头来,娥眉轻蹙,道:“你们都是前辈高人,怎能这般不公平?”

    李落微微扫了周身林石一眼,迷雾经久不散,瞧不出迷仙阵分毫端倪,云妃不会武功,若是贸然抢入阵中,恐怕难护云妃周全,随即展颜劝解道:“娘娘,两位前辈不曾联手,已是偏袒我了,换做是我,怕是没有这般气度。”

    云妃一滞,朱唇轻启,嗔道:“你,哎。”

第三百七十八章 声东击西

    李落看着儒生,颔首示谢,缓缓说道:“我久在军中,领军作战自来都是以强胜弱,以多击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李落领教。”

    儒生和和尚皆是一笑,赞许之意显于颜表。

    儒生似是不愿太早出手,和声问道:“大罗刀法是天下少有的绝学,不知李公子习得其中几意?”

    李落一怔,讶声问道:“前辈知晓大罗刀决?”

    儒生抚须悠然回道:“我与端木兄切磋两次,不分胜负,天下人皆知大罗刀共有一十三式,却不知这大罗刀法暗藏一十三刀意,意境不同,刀法便是不同。

    当年端木兄习得其中八意,已能纵横天下,难逢敌手,这些年不见,想必又有精湛了。”

    李落恭声回道:“端木前辈武功境界如何,我无从度量,大罗刀法我也只不过是修得皮毛罢了。”

    “哈哈,李公子何必自谦,方才只看你能以身为刀,破开我二人气阵,这大罗刀上的修为自然是不弱。”

    李落孰无喜色,静静回道:“大罗刀法其中九式,我略有研习。”

    “哦,是哪九式?”儒生目光清朗,含笑问道。

    “轻重,缓急,繁简,远近,纵横曲直,奇正,盈缺,虚实,生死九式。”

    儒生面露惊喜,赞许道:“李公子竟能通晓盈缺,虚实,生死三式,委实出人意料,刀法一途,看来已是大家之境了。”

    “刀意无高下之分,刀意能及,刀法自然而成,我粗通九式,却未必能及旁人只精一式。”

    儒生讶然,眼中精芒乍现,大笑道:“说得好,李公子小小年纪竟有如此造化,远胜老朽当年,诸行无常,是生灭法,法灭生,生灭相依,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盈,音声相和,前后相随,是以意随刀生,也随刀灭,反之亦然,天地人法自然,莫不如此。

    李公子切记,刀为利器,意由自生,相生则生,相灭则灭,强求不得。”

    李落习刀多年,但身份特殊,除了当年在卓城时求教端木沉舟外,少有旁人指点,儒生数语,便算不是醍醐灌顶,亦是对李落大有裨益。

    李落错愕一愣,深深一礼,诚声说道:“李落受教了,多谢先生。”

    儒生点了点头,笑道:“不必言谢,只要李公子能接我十招,老朽自然不会再为难与你。”

    李落缓缓抽出长刀,回首轻声说道:“云妃娘娘,请退开些。”

    云妃俏目怔怔的望着李落,欲言又止,终是静静退开数步,一脸关切的望着李落。

    李落神情渐冷,一股幽寒之气渐渐涌了出来,夹杂在雾气之中,竟有几分刺骨之意,李落眼神愈见淡漠,清冷说道:“不知前辈用什么兵刃?”

    “我一身武功都在双手之上,不曾用过兵刃。”

    儒生微微一顿,意犹未尽的接道:“我生平仅练了三招散手,十招之数确是多了些,若是李公子能接我三招,既是胜了。

    不过第二战你要小心,大师的佛珠坚逾精钢,寻常兵刃可是抵挡不住的。”

    儒生身后和尚唱了一个喏,大声说道:“和尚不用佛珠就是了。”

    儒生一笑,泰然自若的望着李落,李落眼孔一紧,初时和尚称这儒生为雍大先生,李落便有猜测,如今听及只修三招散手,果然是端木沉舟当年提及大甘武林中的一位奇人。

    据传与大隐于市颇有渊源,一身武功尽在三招散手之中,实已逾化境,招式精绝,恰是应了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虽是三招,却是生生不息。

    当年端木沉舟一战,也不曾一睹第三招散手真容,眼前儒生,若论声望,还在九命萧百死之上。

    李落长吸了一口气,锋芒更显,道:“不知前辈所习三招散手可有名字?”

    “呵呵,有虽是有,只是难登大雅之堂,老朽三招散手,名字就叫第一招,第二招和第三招。”

    李落无惊无惧,缓缓说道:“多谢先生相告,大罗刀十三式中,我精于生死刀意,前辈莫要留情。”

    说罢,手中长刀微转,刀尖似动非动,肃杀之气狂涌而出,场中雾气一分为二,似是有一扇无形雾墙,李落身侧雾气不知何故,竟越来越沉,缓缓伏在发梢肩头和森寒的长刀之上,便是飘在空中的白雾也是备显艰难,凝滞困顿,不复方才的轻巧灵动,几近寂灭。

    而这儒生身侧的白雾却甚是悠闲,依旧飘飘荡荡,顽皮跳脱,一如儒生一般,悠然自若。

    两人谁也不曾率先出手,和尚刚开始时还是无所谓的神色,半刻之后,脸色渐渐凝重起来。

    一刻之后,李落和儒生仍旧不曾出招,和尚低喧一声,自语道:“奇谈,怪事。”

    虽是颇显苦恼,却也没有出手相助。

    云妃分心望着和尚,见和尚没有出手之意,这才微微安心了些许。

    再过一刻,迷雾似淡了些,儒生突然举手,探出一指,点在空处。

    李落闷哼一声,退了一步,脸色更白了几分,手中长刀一声脆响,中分而断,断口处平滑如镜,断刃落地,刺入李落脚下土石之中。

    两人身前的雾墙轰然倒塌,两侧白雾猛然向着中间空处聚了过去,犹是李落这侧白雾仿若卸去了千斤巨石,飞逃而出,龙卷相接。

    李落剑眉一张,喝道:“好一个精妙绝伦的散手,多谢前辈相让。”

    不待儒生接言,身形急速退后,揽过云妃素腰,断刀横扫,身形似缓实疾,人随刀,一股孤傲霸绝的刀气猛然之间充斥在山林之中,刀映寒芒,却是比未断之时更厉更恶,龙卷白雾还不曾尽数绕在一起,骤然一分为二,刀芒刺骨,孤注一掷罩向儒生。

    刀扬之时,天地之间倏然一亮,惨白之色粘在古木野草上,便是儒生的须眉也映得一般寒霜。

    儒生和和尚两人脸色俱是一变,这等刀势,却似要逆转生死一般,斩得断苍穹。

    儒生眼中不忍之色一闪即逝,叹息一声,双手作印,气劲一收,拂过断刃刀芒,让开了一道通路,李落身形不曾停留,身随刀走,越过儒生,投入密林之中。

第三百七十九章 死中求生

    和尚讶色犹重,低唱了一声佛号,却没有出手阻拦,看着李落两人隐入迷仙阵中,伴着云妃一声娇呼和刀气破空刚刚响起的颤音,不见了踪影。

    身后儒生长笑一声,遥遥传来:“好一个大罗刀,路途遥远,李公子保重,不送了。”

    兔起鹘落,云妃还不曾醒过神来,虽知凶险,只是不识武功,看不出其中玄机何在。

    和尚倒能瞧出个六七分来,方才李落两人以雾为媒,已是交手数个回合,谁也不曾出手,便是谁也不曾占了上风。

    李落力贯长刀,借刀生势,刀身已断,若不是儒生先一步一指点破,去了杀势,李落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出刀。

    若是此刀一出,儒生内功圆润无瑕,破无可破,李落必是会受内伤,一招之下,胜负将定,故此李落才有多谢相让之言。

    只是李落长刀将断,刀气却不减反增,倒是和尚始料未及之事,儒生亦不愿两败俱伤,任李落破围而去。

    儒生看着地上断刃,眼中异芒一闪,没有做声,沉默半刻,回头望着和尚,摇头苦笑道:“老友。”

    和尚洒然一笑道:“如何?”

    儒生抚须叹道:“你我二人招招失算,这一阵算是输了,这个大甘九皇子一身武功,放眼江湖实是罕见,刀法精绝于斯,便是当年与端木沉舟一战,怕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犹是应变神速,确是年轻一代中的翘楚,名震西域,非是侥幸。”

    和尚微微一笑道:“这么说你是有惜才之心了?”

    “老友,不全是如此,方才我出手泄了杀气,固然是不愿两伤,另有却是我不得不出手。”

    和尚一怔,追问道:“何解?”

    “他第一刀虽是狠厉,却也不难接下,不过这第二刀比第一刀刀气更盛,隐而不发,第一刀招落之时,便是第二刀出手之际,不止是要分得高下,恐怕也决生死,非是我自谦,这第二刀下我也没有把握能全身而退。”

    和尚吃了一惊,喝道:“你是说他第二刀有伤你之能?”

    儒生缓缓点了点头,沉声说道:“犹有过之。”

    和尚倒吸了一口凉气,骇然说道:“这,怎么可能?”

    儒生涩声说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你我是有些坐井观天了,他明言大罗刀中最善生死一决,果然了得,第一刀求死,第二刀死中求生,更是难挡,生生死死,变化自若,此决比之端木沉舟施为还要难防。”

    和尚点了点头,低吟一声,接道:“不错,刀断之后,再出刀之际,和尚也生出无可匹敌的感觉,更想不到的是还能以我们两个身处之地突围而出,心智端是了得,看来你那师侄女又多了一个劲敌啊。”

    儒生哈哈大笑道:“年轻人的事你我是管不了那么多了,不过此子心性倒还不差,大罗刀霸绝天下,在他手上,却能应付自如,心为善则刀善,未必不是天下苍生之福,只可惜受困于大甘皇室,未免有些美中不足了。”

    和尚不以为意道:“你太贪心了,世间诸事怎有万全其美。”

    儒生洒脱接道:“老友说的是,便看他造化如何吧。”

    就在两人闲聊之际,侧旁林中闪出一道身影,落在两人身旁,面如冠玉,俊美非常,美目流盼,扫了场中一眼,脆声说道:“师伯。”

    儒生看清来人,慈爱之色映在脸上,和声说道:“云栈。”

    来人竟是李落在西域木括古道上遇见的流云栈,若是李落走的慢些,自然还可一见。

    流云栈恭敬一礼,看着和尚,笑道:“大和尚师伯。”

    和尚哈哈一笑道:“小侄女穿上男装更是好看,和尚凡心都动啦。”

    流云栈脸色一红,嗔道:“师伯,干嘛总取笑云栈,我回去告诉师傅说。”

    和尚急忙说道:“可不能告诉你师傅,她不得拔了和尚这身皮,使不得,使不得。”

    流云栈抿嘴一笑,却是和和尚熟识的很,也不着恼,看了场中一眼,狐疑问道:“两位师伯,擒住了?”

    和尚叹了口气道:“可惜,可惜,今个输的惨了,和尚的老脸都没地方搁啦。”

    流云栈一惊,道:“宫中九卫?萧前辈也来了?”

    和尚与儒生相视苦笑,和尚晃了晃脑袋,自嘲一笑道:“宫中九卫一个没来,只来了一个人,啧啧,说起来还是你的旧识。”

    “旧识?”流云栈眨了眨眼睛,略一思索,凝声说道:“林中残留刀意,难道会是李将军?”

    和尚怪怪的打量着流云栈,品头论足道:“小丫头猜的好,阿弥陀佛。”

    流云栈愣了一愣,怅然回道:“真的是他?”

    “确实是他,刀法了不得,比你说的还要胜出几分。”

    流云栈眉头轻蹙,疑惑问道:“李将军不知道云妃是魔门中人?”

    和尚唱了一个喏,慨然回道:“大先生已然言明,小子执迷不悟,和尚看恐怕是色迷心窍,小丫头,若是再见着他,当普度恩慈,让他早些迷途知返。”

    “这?”流云栈面有忧色,实难想得出有什么办法。

    突然眼角瞥见儒生正自抚须轻笑,明白过来,大窘呼道:“师伯,你又,哼。”

    和尚哈哈大笑道:“莫以为和尚只是说笑,云栈与他有一面之缘,若有机缘不妨劝劝,依他身份地位,倘若痴迷,为祸更甚。”

    儒生和流云栈见和尚神情颇是肃然,皆都点了点头,流云栈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四周一眼,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儒生长袖一挥,笑道:“多想也是无用,云栈,你师姐呢?”

    “师姐这几日会到镜州,前些日子去了余州一趟。”

    儒生哦了一声,眼中忧虑之意一闪而过,和声说道:“我们也走吧,他二人入迷仙阵,要想破阵,还需些时日,破阵之后还有天涯四友,我们静观其变,老友,你我不便再出手了,如今还不易与大甘朝廷交恶。”

    和尚点了点头,三人两前一后,没入林后白雾之中。

    李落自不知阵外还有旁人相候,能破开儒生和和尚两人已是极难,如今之计,方是尽早离阵为上。

    入林之后,李落放开云妃,低声说道:“娘娘,情非得已,还请莫要怪罪。”

第三百八十章 阵中迷途

    云妃面色微红,发髻散乱了些许,微微喘息了几声,吐气如兰道:“九殿下不必如此的,是本宫连累了你。”

    李落轻轻摇了摇头,四下打量了一番,雾气沉沉不见天日,略有些苦恼说道:“我只习过军阵,江湖阵法倒是少有研习,不过此阵能使千余将士散开各处,其中精妙必是不凡,如今可要怎么破阵才好?”

    说罢半晌也听不到云妃回言,李落愕然,转头望去,只见云妃斜倚在一株枯木旁,甚是奇特的望着李落。

    李落一怔,低头瞧了瞧身上衣衫,并无不妥,轻声唤道:“云妃娘娘。”

    云妃移开目光,看向别处,叹息一声道:“本宫粗略瞧过几本阵法密卷,不过都不曾用心,敷衍了事,早知道当初该多下些功夫的。”

    李落哑然失笑,云妃见状,皱眉道:“九殿下,术有专攻而已,怎能笑话本宫。”

    李落急忙一礼,正颜回道:“娘娘恕罪,李落并未有取笑之意。”

    说罢岔开话音,细细探查起来,只是孰无头绪,不得破阵要领。

    此阵既能称之迷仙,还可与九宫阵一争长短,实非仓促之间便能理出端倪的。

    两人俱不便贸然移步,李落沉吟半刻,缓缓说道:“娘娘,不如我们走上几步,待阵势变化,再寻时机破阵。”

    云妃将散落的秀发系住,直起身来,轻快说道:“走吧。”

    不待李落接言,甚是自然的探出素手,抓起李落左手,神色坦然自若。

    软香无骨,李落心中微微一震,也顾不得避讳,清朗说道:“娘娘小心些。”

    说罢反手握住云妃,一敛心神,举步而去。

    林中幽暗,白雾不散,被迷仙阵法收敛其中。

    入阵之后,云妃只觉得天旋地转,看了几眼白雾,竟生出昏昏欲睡之感,是以不辨东南西北,前后左右,一步踏出,却似天地反转一般,脚下为天,头顶为地,若是闭上眼睛还能好些,倘若一旦睁眼,便即眩晕难耐,瞧的久了,渐生迷醉之意。

    走了数步,云妃已是提不起精神来,打了个哈欠,旖旎慵懒道:“九殿下,还要走多久啊?”

    李落心中一沉,莫说云妃,便是自己也渐生昏昏欲醉之感,冰心诀竟似有几分流转不畅,云妃虽是有李落沿着手臂渡去的清寒内力,却已是杯水车薪,若再想不出破阵之法,恐怕用不得多久,两人已无力再战。

    李落抬头看了一眼天色,仍旧迷雾茫茫,难窥真容。

    李落呼了一口气,盘膝而坐,闭上双目,云妃早已举步艰难,见状自然而然靠了李落坐下,轻轻伏在李落肩头,不出数刻,便即传出轻微的熟睡之声。

    阵中无日月,也不知过了多久,李落突然睁开眼睛,目如朗星,清亮似水,轻轻一笑,正欲起身,肩头云妃似是梦呓一般,呢喃了几字,李落听得不甚真切。

    低唤道:“娘娘,云妃娘娘。”

    云妃嗯了一声,一时起身不得,李落淡然一笑,方才解去参横佛音,云妃耗力甚巨,便是李落也觉疲倦,更遑论云妃了。

    李落扶起云妃,不知该如何处置,踌躇之际,云妃勉勉强强睁开眼睛,心力交瘁,柔声说道:“九殿下,破阵了?”

    李落展颜一笑,和声说道:“还不曾破阵,不过若是出阵,我倒有几分把握。”

    云妃揉了揉眼睛,深吸一口气,迷茫说道:“我睡了多久?”

    “我也不知晓。”李落摇了摇头道。

    “现在要走么?”

    李落轻轻颔首,云妃静静牵着李落衣角,却不再握住李落手掌。

    李落朗声说道:“山林之中层峦叠嶂,布阵是容易了些,不过天地万物,理法自在,迷仙阵毕竟不是自然造化,再是精妙,也会留有破绽。”

    云妃渐渐回过神来,目若秋水般望着李落,李落虽是有些倦意,神态却甚是淡然自如,云妃心中一定,缓声问道:“九殿下?”

    “山中有水,若是随着小溪,我们该是能出得山林。”

    云妃兰质蕙心,眼中一亮,娇呼道:“是啊,溪水都是流向山外的,我们沿着溪水,定能找到出路。”

    身侧两步外便是一条小溪,方才李落静坐之时,正是溪流击石的一声微响惊醒李落。

    李落两人小心翼翼的走到溪水旁,此阵虽是玄妙,但只为困敌,并未在其中暗藏杀机,却是没有性命之忧。

    沿着溪水走了半个时辰,周身迷雾依旧萦萦绕绕,和初入阵中时一般无二,云妃此际灵台甚是清明,不曾被白雾引去心神,只是数刻前方显露的血色又再消隐不见,玉容愈加惨白,白胜雾气。

    李落心中微微生急,云妃虽是默然无语,不知用了什么法决,再这般下去,怕是要留下内伤了。

    突地,李落一震,喝道:“好一个迷仙阵。”

    云妃低沉问道:“怎么了?”

    李落瞧着眼前溪水分流之处,眼中寒芒一闪,从身旁树枝上折下一片树叶投入溪水中,云妃微微一怔,颇是吃力的望了过去,待到看清树叶,震惊喝道:“怎么是这样!?”

    眼前树叶在溪水中打了一个转,竟然向着逆流一侧飘然而去,李落与云妃相顾骇然,这迷仙阵居然能颠倒水流镜像,若是顺着溪水,怕是力竭之时也走不出这迷仙阵了,谁也不曾料想此阵会精绝于斯。

    李落压下心中震惊,暗呼侥幸,若不是适才跨过溪水时冰心诀引动虚实一决,还不知何年何月能出这迷仙阵。

    云妃已近强弩之末,李落不再耽搁,稍稍提气,挽过云妃,疾步而行,但逢溪水分流之处,便投叶问路,一个时辰之后,雾气终是见淡,两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再行半个时辰,天色骤然变亮,远山近水清晰可见,日已见斜,困在阵中原已半日有余。

    两人皆都长出了一口气,半日光阴,却也不逊于寻常月余,直如劫后余生一般,若不是林间流水相助,后果难料。

第三百八十一章 山中刺客

    李落鬓间已有汗意,略显疲倦,云妃迎着徐风,微闭上美目,吐了一口浊气,正要说话,却看见李落望着两人出阵之地怔怔出神,夕阳余晖落在李落脸上,似是镀上了一层光华,静如画。

    云妃微微错愕,刹那之间,似是感觉到了李落身上有一股难以言明的悲伤孤单。

    良久,云妃轻轻唤道:“九殿下,你有什么事不开心么?”语气之柔,便是云妃自己也暗自吃了一惊。

    李落回过神来,回头和和暖暖的一笑道:“没有的。”

    “那你在看什么?”

    李落遥遥一指:“那是我们刚才离阵之地。”

    云妃顺着李落所指瞧了过去,远山影影绰绰,林间草绿树茂,一览无余,哪有半分阵法的迹象。

    云妃静静的看着,语气转冷,淡淡说道:“好厉害的手段。”

    李落心中微微一震,云妃已是动了怒气,怕是日后免不了再起干戈。

    李落温颜回道:“还好此阵只是困住我们,并没有伏下杀局,若不然怕是我们再也出不了此阵了。”

    云妃玉容清冷,凤目含煞,一如宫中权倾一时的德妃娘娘,威严自生,闻言哼了一声,没有应声。

    半晌,云妃似是觉得有些太过严苛,缓声问道:“我们往那边走?”

    李落并未在意,举目一扫,淡然说道:“原本是南下,不过破阵之时却已是转向东行,翠括山方圆数百里,看来已是找不到原路了,只能先出了翠括山后,再寻他途南下宜州。”

    说罢微微一顿,赞叹道:“武林中的阵法确是大异军阵,千余将士困在阵中,我们走了这么长时间竟连一人都不曾碰到,端是精妙非常,是我大意了。”

    云妃宽慰道:“不怪九殿下的,天下奇人异事繁多,任是谁也不见得都能料到,阵法虽好,也未必能受得起九殿下这等赞誉,可恨。”

    李落见云妃贝齿轻咬朱唇,眼中恨意闪现,倒是像着恼的邻家女子一般,偷偷露出几分女儿家的柔态来,若在大甘宫中,可是鲜有能见云妃这般模样。

    李落轻轻一笑道:“姑且不算布阵之人手段如何,只是他这般慈悲心意便是我难及的,换做是我。”李落截住话音,闭口不言。

    云妃微微气恼,别过头去,似有几分埋怨道:“你说是便是了。”

    李落萧瑟一叹,天色渐暗,还要早些寻得落脚之地,如今身处翠括山深处,禁军将士不见踪影,方才出阵耗神极巨,李落亦是疲惫不堪,暂且隐忍。

    微微辩了东西之向,两人缓步而行,半日未进滴水,李落尚还好些,云妃早已是困乏难耐,若不是李落搀扶,走上一步也是不愿。

    山中已无道路可寻,间或有几条曲折盘延的小路,也多是山鹿野羊游荡时留下,若隐若现。

    李落和云妃只能借山石勉强前行,山野之地向多荆棘,横枝蔓叶,着实不甚好走,若是有小河滩还要好些,有些碎石落脚,倘若换成山路,映目尽是青色叶草和苍暗枯枝,举步踏在空处也不得而知。

    犹是云妃,一路上步履蹒跚,时高时下,幸有李落一旁相护,方可勉强行进。

    翠括山山间的枝叶许是沉醉于云妃容色,颇是顽皮,云妃从旁过时,尽都依依不舍,探手划出道道锦丝,留在叶下,绕在枝间,原本华贵的霓裳羽衣不多时便已千疮百孔。

    云妃甚是气恼,皱着眉头,想要束紧衣裳,矮草低树过密,却是有些力不从心。

    李落手持断刃,轻轻拂开枝叶,让云妃穿过,只是不曾斩断树枝,待看到留在山林中云妃衣衫的丝线,李落暗叹一声,却也莫可奈何,总是不能唤云妃脱下衣裳,索性不再理会这些印记。

    日已归山,晚霞笼了半边天色,暗红似火,李落哑然,正是祸不单行,瞧着天色,晚间怕是会有落雨。

    李落暗暗皱眉,加紧脚步,云妃娇喘声渐重,李落不曾出言解释,云妃却也不问,咬紧牙关,追着李落,谁也无暇留意傍晚山中的秀丽景色。

    暗红残日似是眨眼之间沉入山外,四周景物顿然一暗,云妃只觉浑身一冷,宛若浸入冰寒雪水之中,禁不住打了个寒蝉,饥寒交迫,颤声说道:“九殿下,好冷。”

    李落遽然一顿,反身抱住云妃,云妃目瞪口呆,朱唇微张,神色大乱,娇声呼道:“你!?”

    不及云妃语落,李落猝然纵身向左侧跃了过去,急如星火,不待李落两人落到实处,只听见机括嗡嗡声一扫而过,方才两人驻足之处已刺满利箭,箭身早已漆成暗黑之色,不易觉察。

    李落眼孔微微一缩,箭头幽青,显是淬毒,利箭所向十有**是朝着云妃射去,却不知是何方刺客暗伏于此。

    云妃看清地上箭矢,不见慌张,反是镇静下来,平息静气,紧紧抓住李落衣扣。

    软香入怀,李落似未所觉,断刀挑开几支从草丛中射出的毒箭,微微躬身,借身旁古树遮挡,向外突围而出。

    起落之间,利箭如雨,如影随形,前一息落脚之处,后一息即是遍布毒箭,只闻长弓劲弩破弦之声,不曾听到人言,偶尔顺风时才可听见几声细微的呼吸,一众刺客训练有素,非是寻常山寇。

    李落绕了半周,已然察觉南下途中箭雨最密,自北而下,却又有渐围之势,不得已只好向东破围而出。

    意定之后,李落没有半点犹豫,猛然提气,身形电闪而出,比之方才犹胜三分,脚不沾地,借山石林木,或是长箭箭身转圜腾挪。

    云妃衣袂随风飘飘拽拽,宛如落入凡尘的仙子,美是极美,只不过凶险异常,一时不查,便有身死箭下之危。

    方才一阵疾射,箭雨见疏,眼见李落就要逸出重围,突然自一簇细密的灌木丛中刺出一支蜈蚣钩,迅疾而无声,发现时已急挑两人,出手方位颇是阴狠,竟是刺向云妃下身。

第三百八十二章 处境堪忧

    李落轻叱一声,手中断刀刃短莫及,冰心诀不遗余劲,狂涌而出,急如利箭的身形骤然站定,揽过云妃腰肢,向后平平倒下,一脚借力而上,反踢在蜈蚣钩上。

    手持蜈蚣钩的刺客料不到李落应变如此之疾,不及撤钩,便觉一股冰寒的内力沿着蜈蚣钩倒卷而上,弹指之间,刺客胸口似是扎入数千冰针一般,忍不住惨哼一声。

    声音未落,李落弹身而起,手中断刀疾挥,叶飞枝断,刀气顺着蜈蚣钩探出之地觅了进去,惨哼声不及过半便戛然而止。

    林中刺客见状,顾不得藏匿身形,从山石树后跃了出来,一语不发,向李落两人追了过去。

    此番实属侥幸,若不是刺客仓促之间设下埋伏,两人恐怕是凶多吉少,李落虽是武功不弱,但长于对阵沙场,江湖中的匿伏刺杀知之甚少,看着这些刺客出手如此狠辣,稍有不慎,十有**是要埋骨翠括山了。

    不待李落回气,衣袂破空之声已到了两人身后数步之外,李落面容清冷,不见惊怒,腾身而起,跃过身前矮树,人尚未落地,身后侧旁传出阵阵尖利声响。

    此番非是毒箭,却是更为难防的暗器,袖箭、飞刀、荆棘刺、三棱镖、暗青子,唤的上名字的,李落不曾见过的,尽都似吸血蝗虫一般向两人扑了过去。

    李落人在半空之中,躲闪不及,只手托起云妃向外抛了出去,借势急坠落地,断刀挑飞几支原本射向足踝的暗器,险险避过,落地之后,身如弹丸般急闪而出,接住云妃。

    云妃娇哼一声,方才起起落落,如坠云雾之中,待落在李落怀中这才回过神来。

    李落揽过云妃娇躯,未做半分停留,刚不过跃出丈余,一把宽背大刀当头斩下,刀势骇人,刀锋离着两人尚远,就觉得头皮一阵凉意。

    李落神情愈见淡泊,清冷的看着落下的刀锋,突然弃刀,缓缓探出一指,看似极慢,却不知为何不偏不倚的点在状若奔雷的刀背上,刀势遽然一散,大刀停在半空之中,顿了一顿,横飞了出去。

    暗林之中有人轻轻惊咦一声,倘若方才拦住李落两人去路的儒生在这里,定然会大吃一惊,李落的弹指之术,却和儒生方才破开两人交手气劲的指法有异曲同工之处。

    便在这眨眼停留之间,身后追杀刺客已然近身,一根铜棍,一支比寻常长剑窄上三分的细剑,毒蛇般噬向李落背心要穴。

    李落不及回头,冰心诀心映外象,身形骤然疾晃,身后刺客暗暗吃了一惊,李落身形似是风中劲草,轻颤之时,背影却似多出数个来,乱了心神,聚在兵刃上的内力落不到实处,从李落身旁滑过。

    李落险之又险躲开细剑,想要再避开铜棍已是不及,功运背心,硬受一击,借棍上雄浑内劲前扑而出。

    身后持棍的刺客虽是击中李落,却是难过的想要吐血,一股冰冷内力顺着铜棍传了过来,虽是不曾受内伤,但周身一寒,这股冰寒内力破开护体真气,窜入经脉之中,禁不住打了个寒颤,一口内力竟然散了开来,脚步骤然一乱。

    刺客大惊失色,若是李落反手攻来,恐怕便要命丧当场,急忙收回铜棍护在身前,再举目望出时,李落已在数步之外,身子犹如被铜棍击飞一般,向用刀的刺客掩了过去。

    此刻却是换做拿刀刺客心生骇然,荡开的大刀还不曾收回,李落已合身扑了过来,右手轻拍了出去,击向刺客心口,刺客无法,只得硬着头皮举掌相抗,两掌相接,无声无息。

    刺客微微一怔,李落掌中内劲轻轻柔柔,没有半分适才破开大刀时的狂傲,不过是将刺客轻轻推开了三步。

    只是不待刺客回气,李落抢上又是轻飘飘一掌,刺客再退三步,如此交手五掌,三人已在丈余开外,李落掌力似是不强,只是这刺客每接一掌,俱都提不起真气。

    每逢李落出招,竟都是在旧力已去,新力未生之际,内力怎也难聚,等到接下最后一掌,刺客突觉身上一暖,随即又是一寒,懒洋洋的连手掌都不愿提起,双腿一软,倒在草木之中,再也无法站得起来了。

    李落借刺客开道,逸出重围,最后一掌震断使刀刺客心脉,再无留恋,长身而起,风驰电掣般闪向山中深处。

    几个起落,来到一条半丈宽的溪水旁,溪水另一边风拂青叶,甚是宁静,若是能趟过溪水,当是能搏得一线喘息之机。

    就在李落正要跃过溪水之时,猛然间溪水一阵翻滚,一张巨网向着李落云妃两人反卷而上,网扣之上寒芒隐现,竟是系着利刃。

    若是被巨网缠住,不出数息便又将落入杀局之中。

    李落眼中少有的寒芒一闪,旋身一伏,将云妃抱在怀中,背心朝上,平平躺下,在云妃腰背及地之前,右掌猛然击在溪旁大石上,紧贴着水面倒飞了出去。

    巨网拂过李落后背,背上衣衫尽数破裂,几滴温湿的水珠落在云妃脸上,带着淡淡的血腥之气,云妃安静如昔,只是抓着李落衣衫的玉手再紧了一分。

    网过,李落已在溪水对岸,浮光掠影般闪出数丈,隐入山林之中。

    一众刺客显是料想不到李落竟能这般迅捷的破开重围,微微一呆之时,溪水那旁,李落两人已没了身影。

    林中尖利的哨声响起,转瞬之间,刺客三五成队,向着李落没入山林的方位追了过去,章法井然,显是训练有序。

    李落一语不发,揽着云妃,身形穿梭在山中林木巨石之间,若是有旁人看到,还以为是山中鬼魅一般。

    只是这般下去,终有力竭之时。

    李落神色淡然,只知向东疾行,云妃伏低身子,整个人蜷缩在李落怀中,紧紧抱着李落腰间。

    两人俱是不曾出言,身后刺客追杀奔走的声音渐渐远去,只是遥遥的厉哨声似是跗骨之蛆一般,阴魂不散,虽是一时追不到李落,但仍旧远远吊着两人。

    刺客之中定有精善追踪的高手,若不是天色越来越暗,两人处境更忧。

第三百八十三章 借雨逃脱

    李落似未所觉,云妃却是渐生不安之情,若是再这样下去,纵是李落武功再是高强,也断然不能带着云妃逃出翠括山。

    云妃低吟道:“九殿下,放下我吧。”

    李落漠然无语,似是没有听到,只是呼吸声比之方才却是重了些许。

    如此半个时辰,李落仍不曾有分毫停步,身法有快无缓。

    云妃秀眉轻蹙,低声道:“九殿下,这样我们谁也逃不出去的。”

    李落眼中清冷神色渐渐褪去,轻轻说道:“等。”

    “等什么?”云妃不明所以。

    “雨。”

    “雨?”云妃一愣,就在这时,一道闪电划破天际,借着电光,云妃抬头怔怔的望着李落,恰是李落低头看向云妃,两人四目相对,李落展颜一笑,缓声说道:“娘娘暂且安心。”

    电光过后,天地又是一暗,闷雷之声隐隐传了过来,渐行渐响,山中秋风骤然转寒,送来阵阵土腥味道,这入秋季节,不想竟还会有雷电。

    风扬起,不过数刻,暴雨突如其来,翠括山刹那之间尽数笼罩在雨幕之下,混混沌沌,哪里还看得清人影。

    方才两人一路疾奔留下的痕迹也已消隐不见。

    雨打树叶,飒飒作响,雨滴落在地上,溅起片片泥泞,风摇树动,恍惚间,早已分不清东南西北,苍生在这天地面前却显分外渺小,纵是再如何算计厮杀,一场落雨,便将万物洗的干干净净,留不下点滴印记。

    山间不知何处,一个怪石嶙峋的山洞,李落与云妃两人避在洞内躲雨,洞外雨声愈加的大了起来,雨幕苍茫,风摇山动,几似二人脚下的山石也随着狂风晃动起来,声势颇是骇人。

    山洞数丈高低,顶上山石斑斑驳驳,如倒笋一般,数处裂纹盘延其中,在这风雨之下,有摇摇欲坠之感。

    随着洞外狂风暴雨,洞顶不时有水滴滴了下来,落在地上发出叮叮咚咚的悦耳声响,悠扬深远。

    但也难掩云妃的恼怒之情,连番死里逃生,李落尚还自如,云妃却已是怒气难遏,加之周身衣衫尽数被山间荆棘撕破。

    虽不说是衣不遮体,但如此狼狈模样,犹是和李落在一起,云妃分感难堪,恨恨的咬着朱唇,素手大力的拍打着衣衫上的水珠。

    李落别过头望着洞外,眉头轻皱,山中风寒,这一夜却是长了些,明日里天色放晴,恐怕身后刺客必将寻觅过来,还是要早些打算为上。

    李落回过头来扫了洞内一眼,洞穴深幽不见去处,两人暂且栖身在洞口,未曾入内,林中暴雨,难免洞中不会伏有什么蛇虫毒物,还是相持为安好些。

    洞口处虽是背些风,仍旧是阴寒难捱,李落内力深厚,不觉如何,但云妃身娇肉贵,何曾受过这等苦楚,蜷缩着身子瑟瑟发抖。

    幸是洞口一旁积了些枯枝和数堆残叶,李落见状,快步走了过去,学着军中将士取火之法,试了盏茶工夫,终是燃起了篝火。

    李落微微松了一口气,抬头看了云妃一眼,轻声说道:“娘娘,这边暖和些。”

    云妃嗯了一声,静静移了过来,坐在李落从洞边搬过的一块大石上。

    夜还长,枯枝残叶却是不多,洞外树枝已是着水,难以点燃,李落恐夜深之后无火取暖,只得取来少许枯枝,三三两两投入火堆之中。

    火虽不甚大,但比之方才,洞内已是温和了不少,云妃身子见暖,渐渐定下心神,寒气稍减,娇躯不再颤抖。

    火光忽上忽下,映得云妃脸色阴晴不定,两人谁也不曾说话,只是安静的坐着。

    云妃衣衫褴褛不整,李落目不斜视,径自望着篝火,不时添一两把柴火,安静宁和。

    少顷,云妃突然打了个喷嚏,身子猛然一颤,李落抬头望去,只见云妃脸色愈加惨白,似有一股寒气笼在眉宇之间。

    李落心中微微一紧,云妃没有内功,如今仍是穿着湿衣,若再这般下去,恐怕要染上风寒。

    兼之白日里不知施展了什么秘术,心力耗损甚巨,倘若有什么三长两短,到时便真是追悔莫及了。

    李落暗叹一声,低声说道:“娘娘,李落斗胆,还请娘娘将身上锦衣解下烤干,若是还穿着湿衣,恐怕会患上风寒。”

    云妃哦了一声,美目静静的看着李落,李落面容平淡,不露丝毫异色。

    云妃轻轻垂下玉首,低低的嗯了一声。

    李落淡然一笑,将柴火悉数归拢在一处,起身走到洞边,背身对着云妃,望着洞外山林夜雨,怔怔出神。

    风雨声虽大,但身后衣衫悉悉索索的声音却真真切切的落在李落耳中,云妃的呼吸声也稍稍重了起来,李落似未所觉,神驰物外,不知在想什么。

    半个时辰,云妃摊在石上的衣衫已渐干,洞口处的李落静若磐石,似是融入了山林风雨之中一般。

    云妃伏着身子,学着李落方才的模样,向火堆里添着枯枝,一手支着香颚,微微侧着头,初时的几分羞赧渐渐隐去,只是呆呆的瞧着李落的背影。

    李落背上衣物已被利器割破,沾染着泥泞和血迹。

    不知为何,望着李落单薄的身影,云妃分外觉得落寞,天下之大,这大甘的九殿下身侧却似从没有站着旁人一般,孤单凋零。

    云妃容色转和,便是自己也不曾察觉的一股怜意绕上心头。

    云妃樱口微张,又是茫然一怔,神色渐渐清冷,抓过石上衣衫静静穿在身上。

    就在这时,云妃突然尖声叫了出来,惊恐异常,李落一怔,蓦然回首,云妃似是受了惊吓一般,僵硬着身子一动不动。

    李落急急一扫,只见云妃白如羊脂般的玉臂上攀爬着一只毒蝎,竟还自蠕蠕而动,甚是狰狞。

    李落微一提气,不见如何动静,便跃到云妃身侧,手中已不知何时,亦不知从何处取来一支树枝,轻轻一挑,将毒蝎拨了出去。

    随即忙不倏的转过身,沉声说道:“娘娘莫惊,好了。”

    只是那一抹半露酥.胸和柔若无骨的腰肢却已映入眼中,李落暗恼,眉头不自觉的皱在了一起。

第三百八十四章 洞中旖旎

    云妃惊魂未定,见毒蝎已去,玉容骤然生霞,手忙脚乱的将衣衫遮好。

    半晌,云妃一语未发,洞内一阵尴尬旖旎意味,良久,云妃才悠悠说道:“九殿下坐下吧。”

    李落回过身,看着云妃,浅浅一笑道:“洞中阴寒,这些毒虫也是受不得这般凉意,娘娘受惊了。”

    云妃脸色绯红,没有做声,赌气般向火堆里扔着枯枝,李落哑然一笑,由着云妃这般。

    过了不知多久,云妃越想越气,眼中似是含泪,恨声说道:“这些乱臣贼子,本宫与他们势不两立。”

    李落轻轻一笑,自责说道:“娘娘莫要动怒,此番累娘娘受苦,是李落相护不当,回去卓城,李落定当在圣上面前负荆请罪。”

    云妃怒气填胸道:“和九殿下有什么干系,若不是九殿下,我早被他们抓到不知哪里了,魔门又如何,难道这天下就该是这些道貌岸然之辈说了算么?”

    李落一怔,和声说道:“天下纷争,自古不绝,只分得胜败,却也少言对错,今日我们遇袭,固然是缘起两位前辈高人所阻,不过他们也还是言出必践,行事倒算光明磊落,成败不过是在一线之间,只是想不到阵外竟然还埋伏有刺客。”

    “你不用替他们说好话,若不是他们,我们会有这般狼狈?”

    “娘娘所言甚是,不过依我看这些预谋埋伏的刺客才是更为险恶。

    他们二人布阵,只为擒住娘娘,阵外的刺客却是要取娘娘性命,其心犹是歹毒,何况那年长儒生曾说他们也被蒙在鼓里。

    这些人来意虽是相似,怕是来路不同,善恶有别,不便相提并论,这些刺客看似不止是要取娘娘性命,恐怕我也在他们算计之中了。”

    云妃凤目精芒一闪,寒声说道:“若是如九殿下所说,这些刺客难道是一路跟在我们身后?”

    李落淡淡一笑,云妃聪慧过人,恐怕早有定论,今日行刺的一众刺客出手精准,进退自如,绝非寻常江湖门派,倘若知晓李落相随,仍出手搏杀,来路虽不敢断言,也是不远了。

    李落长叹一声,赧然回答:“或许吧。”

    “都该死!”云妃寒芒暴涨,煞气竟将洞中飘忽的火光压的暗了一暗。

    “娘娘三思,不可中了旁人圈套。”

    “你还要管我么?”云妃气急喝道:“他们追杀我也是了,怎么还要将你也算在其中,这些人多留一天,我都消不下这口恶气。”

    李落怅然若失,何曾想到方回来卓城不久,便卷入这场险恶的争斗之中,边关不稳,内忧外患,就算不愿理会,却已是身不由己。

    李落温颜劝道:“娘娘,敌手不明,日后还请娘娘多加小心,此行若我尚在,自当全力相护娘娘周全。”

    云妃瞪了李落一眼,似是迁怒李落如此温善。

    冷声说道:“九殿下既然什么都不在乎,今日为何要救我,九殿下既已知道我出身魔门,难道就不怕我日后以怨报德,还是要等到回了卓城,再将我是魔门中人的事告诉圣上?”

    李落默然,缓缓说道:“我本就只是一个俗世凡人,不过是出身好了些,难比古往圣贤。

    孰是孰非,我向来都分不真切,守得一处便是一处了,从来也不曾想着凭一己之力安定天下,最多不过是能做一事便是一事,圣上待我至亲,待娘娘至亲,纵是身死,李落也不愿让家人伤心断肠。”

    云妃气结,恨意难消,嗔怪道:“好一个至亲,倘若是你的至亲想杀你,你也要这般愚忠不成?”

    李落黯然神伤,轻轻低下头,略带些倦意说道:“娘娘说的是,我空有聪慧之名,说到底却是蠢,若是真到了那一天,也是我自作自受,怨不得旁人。”

    云妃猛然站起身来,将手中枯枝掷在地上,胸口急促起伏,却是极为气恼。

    良久,又再缓缓坐了下来,转过头不理李落,过了半晌,见李落仍是静静的坐在一旁,云妃秀目一扬,喝道:“把衣服脱下来。”

    李落一愣,茫然望着云妃,云妃气呼呼的瞥了李落一眼,冷冷说道:“我帮你把背上的伤口包上。”

    微微一顿,似是辩解道:“要是你出什么事,我也是活不成了。”

    李落微微一呆,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云妃起身走到李落身边,愠怒道:“你方才都见到了,我,哼,我。”

    却是连说了两个我字,不知该如何接言,俏脸飞红,埋怨的看着李落。

    李落洒然一笑,低声道谢,却不曾解下外衣。

    云妃微怒,轻轻拉过李落,将李落外衣解下,李落不好拂云妃善意,只得任由云妃解下外衣。

    待到看清李落背上伤口,云妃暗暗心惊,四道深及数寸的血痕齐齐布在李落背心左右,好在李落内力精湛,伤口已是止血。

    不过连番疾行,又逢大雨,伤口已和李落贴身内衣黏在一起,看着便觉疼痛难耐,自入洞之后,李落神色如常,谁曾想背上伤势这般骇人。

    听到身后云妃呼吸之声渐重,李落淡然一笑道:“娘娘,不妨事的,战场厮杀,受些轻伤在所难免。”

    云妃轻蹙娥眉,责怪道:“伤的这般重,你怎不早些说,现在可好,伤口和衣裳都粘在一起了。”

    李落静静说道:“撕下来就好。”

    云妃似是不忍,踌躇几息,朱唇轻咬,低声说道:“那你忍着些。”

    李落点了点头,云妃抓住李落背上布衣,缓缓施力撕了开来,刚及半数,李落背上伤口又再裂开,鲜血沿着背脊流了下来。

    云妃一慌,急忙用手捂住伤口,惶急娇呼道:“流血了!”

    李落身形未动,只觉背心处两只温热的玉掌轻轻按在伤口上,却已是有些轻颤。

    李落淡淡回道:“娘娘,长痛不如短痛,都撕下来吧。”

    云妃定了定神,勉强将几处和伤口缠绕在一起的布衣撕了下来,一边轻撕布衣,一边不时打量着李落神色。

    李落气息平稳悠长,似是不见多少痛楚,云妃这才稍稍安心了些。

第三百八十五章 请歇息吧

    待到解下布衣,李落背上已是血迹斑斑,血红和暗黑之色交错其中,触目惊心。云妃不及他想,急忙将身上锦衣衣摆撕了下来,疾步走到洞口处,借着洞外崖壁上留下的雨水,将碎布打湿,回来李落身后,细细将伤口左近的泥泞血迹都擦了干净,又再将方才晾干的衣衫扯下了数条碎布,小心翼翼的将伤口一一包了起来。

    前后近半个时辰云妃才收拾停当,如释重负的长长吁了一口气,拭去玉容上的汗意,雀跃说道:“好啦。”

    李落将外衣穿上,和声说道:“多谢娘娘。”

    云妃看着李落这番恭敬模样,想起方才说话,却是重了些,忍不住娇笑出来。

    柔声说道:“你倒是淡泊的紧,不过你身为大甘皇子,这般善良是要吃亏的。”

    李落静静回道:“娘娘怎会想我是良善之辈?西戎一战,我斩杀逾千降卒,经年征战,死在我手下的人更是不计其数。

    旁人行事,许是会网开一面,我在西府,却多是赶尽杀绝,娘娘若去西域,我的名声比之地府恶鬼不遑多让。”

    云妃啊了一声,略显讶然,美目凝神望向李落,却见李落甚是清冷的看着篝火,神色轻轻淡淡,似未察觉云妃眼中的异色。

    云妃看了几眼,猜不出李落在想些什么,岔开话语道:“是我连累了九殿下,若是九殿下还在卓城,自然不会遇到今日之事,也不会卷入这场是非之中,说到底却是我害的九殿下平白惹来一身的麻烦。”

    李落微微一笑,不置可否,今日救云妃脱困,倘若刺客确是如两人猜测一般,这背后出手之人多是会将李落看做云妃庇护,便是李落不愿深究,怕是这些人也不会安心的。

    李落虽不曾将一众刺客放在心上,不过云妃或是积羞成怒,或是蛾眉倒蹙,凤目含煞,又或是转嗔为喜,真假难辨。

    偏又率性自然,纵是李落深悉冰心诀内力,一时也辨不出端倪来,若是此番遇刺脱围皆在云妃算计之中,此女心机胆识实是洞心骇耳。

    李落转念,展颜道:“娘娘言重了,世间诸事如白云苍狗,怎能一一料到,所幸娘娘贵体无恙,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若是有麻烦,留待日后再说吧。”

    说罢哈哈一笑,轻吟道:“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尽伤春,独坐琼楼思旧事,莫如怜人近江南。”

    两人俱是一静,云妃美目轻扬,唇间含笑,静如一朵幽莲,如画般的盛颜上似有三分羞,七分喜,娇艳欲滴。

    只可惜李落尽都望着篝火,不曾打量这醉了神仙,迷了妖魅的绝世容颜。

    两人谁也不愿贸然出声,扰了这一刻的宁静,围坐在火堆旁,各自想着心事。

    云妃美目迷离,如梦如幻,却不知念起了江南何处。

    过了数刻,一滴流水,自洞顶掉落,李落右手轻轻一动,又自定了下来。

    水滴不偏不倚,恰恰落在一枝烧的正亮的枯枝上,发出撕拉声响。

    云妃一惊,抬起头来,李落也瞧了过去,两人相视一笑,仿佛相识多年一般。

    李落和声说道:“娘娘,不早了,歇息吧。”

    云妃嗯了一声,环目扫了洞中一眼,轻轻皱起了眉头,低声说道:“这里…….”

    李落无奈说道:“今晚只能委屈娘娘暂且在这洞中将就一二,稍作歇息,明日出山便好了。”

    云妃拂了拂额前秀发,许是篝火燃的烈了些,脸颊上轻轻飘出几丝红晕,朱唇轻启,柔声说道:“是我难为九殿下了,九殿下也请歇息吧。”

    李落轻轻摇了摇头,将火堆移去数尺,扫了扫干净,在方才火堆处取来些枯叶铺在上面,又再解下外衣摊在枯叶上。

    缓缓说道:“娘娘躺下吧,山里寒凉,睡着了能好些。”

    说罢微微一顿,沉声说道:“娘娘最好是解下外衣遮在身上。”

    云妃嫣然一笑道:“你呢?”

    “我在军中日久,习惯了,娘娘不必担心。”

    云妃哦了一声,李落话语虽是清和,却似透着一股执拗。

    云妃也便不再推辞,解下外衣,轻移几步,坐在李落铺好的衣衫上,突地伸了伸蛮腰,玲珑有致,李落只做不曾瞧见,云妃见状,狡黠一笑,轻轻将衣衫盖在身上,躺了下去。

    晚秋落雨,风雨凄凄,寒气却是比冬日里的更粘更稠,连着发端,揪着眉梢,怎么也不愿散去,似是这一抹寒气也怕了冷一般,偷偷藏了起来取暖。

    云妃微微蜷缩起身子,香首枕在臂弯,身下传来丝丝暖意,听着洞外叮咚的雨打秋叶声,合着枯柴在火中噼啪作响,困意渐浓,眼帘中李落坐在火堆前添柴的影子越来越模糊。

    这荒郊野地之中,虽难及宫中凤帷万一,却有一股难言的宁静,云妃终是忍不住阵阵倦意,沉沉睡去。

    翌日清晨,迷迷糊糊之间,云妃被一股香气引得睁开眼睛,只见李落不知何时猎来一只山鸡,架在火上慢慢烤着。

    云妃裹了裹身上衣衫,一时不愿起身,慵懒的轻轻蠕动几下,打了个哈欠,突然腹中一阵咕咕声,云妃俏脸一红,忙不倏的坐了起来,李落看了云妃一眼,

    轻轻笑道:“娘娘你醒了。”

    云妃嗔怪的瞪了李落一眼,却是埋怨李落清晨用这让人垂涎三尺的山鸡唤自己起来,害的自己出丑。

    云妃拢了拢散发,暗暗摸了摸微有些发烫的脸颊,站起身来,将衣衫披上。

    李落见状,淡然说道:“娘娘,昨日奔波都不曾饮食,吃些东西吧。”

    云妃咽了咽口水,除了皮已焦黄的山鸡外,李落从山间林中找了些山果,红黄相间,颇是诱人。

    虽是荒野,云妃却也自重仪态,走出洞口,蹲在一处积水清潭边,仔细的洗漱片刻,这才回到李落身边,双臂环膝,静静看着山鸡和野果。

    山果已被李落清洗干净,放在几叶绿枝上,李落将烤熟的山鸡撕了些递给云妃,但凡烧焦的地方,李落尽都去掉。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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