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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水刃山     九皇子传txt下载     九皇子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五章 倾城公主

    正说着话,外面的内侍急急跑了进来通禀,万隆帝驾到。

    李落和长平连忙起身站立,这时外面传来一个颇为苍老的声音道:“母后,朕过来看看你,今日母后觉得身体如何了?”

    珠帘一动,一个面容清隽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正是万隆帝李承德,只是脸色有色发白,中气颇显不足。

    万隆帝走进一看,拂须道:“玄楼和玉儿也在。”

    李落和长平赶忙行礼,就听太后问道:“皇上怎么这么快就下朝了?”

    万隆帝略显尴尬,回道:“今日朝中无事,朕心系母后身体,就让他们早早退了。”

    太后叹了口气,说道:“哀家这把老骨头,死就死了,没什么干系。承德啊,你可要守住祖宗的基业啊。”

    “是,母后放心,承德定会兢兢业业,治国安民,守住我们李氏的天下。”万隆帝点头应道。

    “那就好,那就好。”太后拍了拍腿,有些倦意的说道。

    “父皇,最近传言太师于乘云要和太傅凌疏桐结亲么?这一个太师,一个太傅,要再结成亲家,朝中可就无人可制了。”长平忍不住说道。

    万隆帝大手一摆,说道:“休得听这些流言,还有你皇叔在,不妨事。再说这等事情,父皇不成人之美就算了,怎能横加干涉,岂不是太有损父皇的颜面了。”

    长平一阵气结,还要劝说,就听万隆说道:“玉儿,你陪着太后,太后有些倦了,父皇和你九皇兄出去走走。”

    说完向太后告了声退,和李落出了万寿宫,留下了气恼的长平。

    承乾园。

    这是万隆帝最喜欢去的一个花园,离得长明宫较近,初登基时大夫学士曾奏请万隆帝改换名字,万隆帝不准,这承乾之名一直留了下来,闲暇万隆帝便会来这承乾园看看风景。

    在庭园中心的凉亭里,万隆帝背负着双手,看着眼前池塘中含苞欲放的荷花。李落坐在石桌边上,倒了两杯茶。万隆帝转过身来看着李落,叹息一口气说道:“如今我大甘虽还昌盛,但内忧外患不少。

    太师于乘云自荣妃立为皇后之后,便把持朝政,若不是你父手握兵权,狄杰尚算中立,这才勉强制衡一二。太傅中庸,太师府门生遍天下,朕何尝不知太师太傅结为亲家后这朝中再无人克制,唉,实在是有心无力。”

    李落抬头看了万隆帝一眼道:“其实,最重要的怕还是太子殿下吧。”

    万隆帝一愣,随即有些颓然的说道:“不错,太子与这个国舅走的太近了。”

    李落喝了口茶没有说话。

    万隆帝又道:“虽说我李氏皇族除你父外人丁颇为兴旺,但是可用之才寥寥无几,太子虽说有点才学,可惜为人刚愎自用,余下你的几位皇兄中除了老七还有些出息外,其他的一无是处,每天就知道吃喝玩乐,勾心斗角,我大甘两百年的荣华富贵已经磨没了李氏后人的志气了,就是朕也没了当年的心气。”

    顿了顿,万隆帝接着道:“可惜玉儿是个女人身。”说完长叹一声,突然转而一笑道:“现在朕还能想起玉儿小时候总喜欢缠着你,每次你来宫中,都会跟着你,寸步不离,哈哈,还笃信的说长大以后要嫁给你,不过现在长大了,这些话也不再说了。”

    李落拿着茶杯的手突然滞在空中,慢慢开口问道:“大伯,这些年玄楼在外胡作非为,不思长进,父王对我也是极为失望,为何大伯对玄楼还是这般好,从不顾及他人对玄楼的说辞?”

    “哈哈,当年若不是你父,朕的亲兄弟,朕怎能做上这大甘的江山,他对你不喜,难道朕还不能替他担待一些么?再说了,我大甘现在说好听是盛世繁华,说不好听了便是飘摇欲坠,朕这些年精力愈加的不及,如果不是太师势大,若太子继位,这大甘朝怕是要该于姓了,这才勉强守着这片江山,唉,朕也是老了啊。可是这越老,其实倒越是舍不下这地位权势。若是朕还有一天在这皇位之上,朕便保你在卓城纵情享乐,姑且不算对错,也算是朕对子孙能做的了。”

    万隆帝说完看了看李落,笑道:“其实,还有一事,便是太后曾对朕说,你可堪大用,朕信。”

    李落慢慢放下茶杯,道:“大伯,玄楼能堪什么大用,只是太后的偏爱罢了。”

    万隆帝大笑道:“楼儿愿出仕,大伯自会安排,若不愿意,你自也可享尽荣华富贵,只是记得空闲时来皇宫陪朕、陪太后聊聊,朕的儿子们都在成天的想着权势,讨好朕,其实朕不过是想找个亲近之人说说外人不能听的话罢了。朕的大臣有几个不贪,有几个不以权欺人的?难道到朕的侄儿这里还不如外姓之人?”

    “这些年,大伯操劳费心了。”

    “可惜,朝中除了你父外却是无人真心实意的帮朕。今日朝中太师又是在争王城都卫统领之职,皇后也总在朕耳旁唠叨,说到底还不是为了各自的权势。”

    “听得太师还私下通过冢宰章大人调动钱粮。”

    “这个朕倒不曾听闻。不过冢宰章荣政贪财,但朕又没有一个可以帮朕分忧管理钱粮之人,若真如此,朕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大伯,朝廷之中,还是有一些忠君爱国之士,便是那些贪婪枉法的,也俱有可用之处,大伯若想用,也是能用的。”

    万隆帝摇头一笑道:“好了,不说了,楼儿,你在不久就要落冠了,可想好以后要做什么?对了,听人说前些日子你去月下春江了,还见到花魁之首的柔月姑娘了?朕倒是也想去月下春江去看看,比之朕的后宫三千佳丽如何。”

    李落苦笑应了一声,望着手中的茶杯,说道:“楼儿要的,却不在这卓城之中。”

    万隆帝略略诧异,没有再问,两人仿佛都陷入了沉思一般良久没有说话。

    回到了万寿宫,已是晚膳前后,太后让如意收拾了偏房,让李落和溯雪住下。长平陪太后用过晚膳,过来和李落说话,溯雪奉上茶后退了下去,长平看着李落,微觉尴尬,半响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李落看看长平,仿佛又如见六年以前的那个小丫头,随即一笑道:“原来不曾仔细看过敛玉,现在竟也出落成一个大姑娘了,倾城公主,哈哈,名副其实,倾城先不说,恐怕要先倾倒不少卓城才子的心吧。”

    长平脸色微微一红,说道:“九哥哥怎么学得这些花言巧语,却拿来取笑玉儿。”

    李落笑道:“我可没有取笑你的意思,若我是外人,也会拜倒在敛玉的风采之下了。”

    长平刚要说什么,突然想起什么似得,脸色通红,低下头不语。李落心中一动,想起今日大伯说的话,微微一笑,这敛玉是宫中少有的几个还算关心自己的人了。

    长平正了正容说道:“九哥哥,父皇和你说什么了?可有说到太师太傅结亲一事?父皇现在已不像几年前那般勤于政事,现在朝中太师一党权势日重,内有皇后太子,如果太傅再倒向太师一边,我大甘危矣。”

    李落微露错愕的看着长平,没有说话。长平继续说道:“现在父皇谁的话都听不进去,每日里多是在和后宫宠妃饮酒作乐,玉儿想或许九哥哥的话父皇能听一点进去。”

    “敛玉是怎么知道太师太傅结亲的?”

    长平气愤的说道:“太师原是让他的儿子向玉儿求婚,皇后还在背后推波助澜,如果不是玉儿抵死不从,父皇没准已经答应了。太师眼看无望,有转而和太傅求亲,这凌疏桐一点骨气都没有,便即答应下来,依依是玉儿的好友,才跑来和我哭诉,这于秀轩是什么人品,王城中谁人不知,哼。”说完看了李落一眼。

    李落一笑,这于秀轩的口碑怕是比自己能好那么一点半点,随即劝道:“敛玉,你也不用气恼,凌疏桐若是已经答应,你生气也没有用处,就望以后于秀轩看在他岳丈的面上能善待凌依依。”

    “那倒罢了,玉儿也不至于生那么大的气,只是于家看人的模样,真是一点不知道羞耻,委实让人觉得恶心。”

    李落暗叹一声,劝道:“于秀轩是有些贪花好色,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突然李落看到长平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心中一揪,问道:“难道不止于秀轩?还有他人?”

    长平眼眶泛红道:“真不知道父皇为什么容忍那个狗贼。”

    李落怔住了,一时也不知道再说什么。长平抬头看见李落惊呆的表情,心觉不忍,说道:“九哥哥,没事,玉儿自会想办法。天色不早了,玉儿回去了,九哥哥早点休息吧。”说完起身离开。

    正要出门,听见身后李落说道:“玉儿,不用担心,自会有解决的办法,我会去劝皇上的。”

    长平转头,看见李落站起身来正望着自己,仿佛又看见了六年前站在自己前面的身影,展颜一笑道:“谢谢九哥哥。”顿了顿,接着说道:“若是好的话,九哥哥以后还是多到宫中陪陪我读读书吧。”说完脸色一红,匆匆离开了万寿宫。

    溯雪进来时,蜡烛已经燃过半,李落坐在桌前一动不动,溯雪沏了一杯茶,问道:“小王爷,怎么还不睡?”

    “溯雪。”

    “嗯?”

    “以后不用叫我小王爷了,唤我公子就行了,以前洛儿就是这么称呼我的,你也不用再称自己奴婢了。”

    “啊?”

    “好好休息吧,我们明天出宫。”

    “明天?不是要多住几天么?”

    “不了,明天回去,起风了。”

    溯雪回头望着院子,一阵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月儿也被云层遮了起来,忽得一暗,再抬头望时,却全已不见。

第二十六章 三十三楼(1)

    第二日清晨,李落早早起来,陪着太后说了一会话,一起吃过早饭,便带着溯雪回了淳亲王府,太后也没有再挽留。

    快到王府门口,溯雪问道:“公子,咱们还是从东门进去么?”

    “不,从正门进。”

    “嗯,好。”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不过溯雪还是按着李落的意思,让马车停在了正门口。

    李落下了车,没有马上进王府,而是站在王府的正门口,仔细的端详着金光闪闪的淳亲王府四个大字。

    万隆帝继位后不到三个月,便封了李承烨为太保,加封亲王,还亲题了这四个大字,一并赏赐给了淳亲王李承烨,转眼也已经过去了十一个年头。

    早晨的太阳刚刚升起,映着王府的匾牌,刺的李落微微闭上眼睛,匾额旁边的对联格外醒目:纵马八方神州,将军百战声名显;举头西北浮云,倚天万里须长剑。

    李落一动不动的看着王府的正门,溯雪很诧异,也不知道李落在看什么。这时王府门管福材略显蹒跚的跑了过来,打远就吆喝了一声:“小王爷回府喽。”

    李落看着跑过来的福材,笑道:“福管事,小心些。”

    “没事,没事,小王爷,叫小的福材就好。”福材气喘吁吁的说道。

    李落转头对溯雪说道:“溯雪,回去了。”

    李落回府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府内,洛氏以为李落在宫中闯什么祸了,惊的急忙遣人过去询问,淳亲王也以为如此,终是惹出乱子来,正在生气间,遣去询问的下人回来了。

    李落没有同行,更让淳亲王惊诧的是李落竟然主动去了西房读书,引了淳亲王的狐疑,以为李落必是在宫中闯祸了,没有半点欣喜的心情。

    倒是洛氏觉着李落转性了,极是欣慰。

    李落去了西房,却全然不是淳亲王和洛氏想的那样,既不是读书也不是为了避祸。

    西房先生见李落过来也颇为吃惊,府中传话说小王爷入宫,恐要住些日子,不想刚走,第二天就回来了。

    先生急忙拿出书册,准备和李落授学,李落笑着制止了,只是和先生闲谈了一会,临离时向先生深深一礼,道:“先生,往日李落多有懈怠,望先生谅解。多谢先生这些年为李落授业解惑。”

    说完出了西房,留下一脸吃惊茫然的先生。

    出了西房,李落向前院走去,来到了的武场,已经听得王府虎卫在里面操练的声音,李落走了进去,有大约五十人正在里面练习刀法,用的正是五年前李落所学的血战八式,这套刀法在军中广为流传,战场杀敌颇有威力。

    李落心中微微一疼,自己就是用这套刀法,没杀的了刺客,却杀了洛儿。

    走进武场,李落一呆,却是发现了一个熟人,虎卫总领王石,当年一战,王石为保护淳亲王惨失一臂,后来李落便不曾再来过这前院武场,也没有再过问王石的下落,不想原来一直还在王府。

    王石这时也看到了李落,愣住了。李落轻轻一笑道:“王叔叔。”

    王石这才反应过来,忙抢上前去,跪下道:“小王爷,你怎么今日有时间过来了?”

    李落扶起了王石,转而对其他跪倒的将士说道:“你们随便操练,我找王总领聊聊天。”

    王石凄然一笑道:“小王爷,王石已经不是虎卫总领了。”

    李落摸了一下王石空空的衣袖,也是暗然一叹,扶过王石坐下道:“父王怎么不让王叔叔回家,颐养天年?还要动刀动枪的?”

    “小王爷,你误会了,是末将不愿意离开这里,刀拿惯了,如果离开了,王石实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再说也舍不得这般兄弟,都是在战场上一起拼过命的。

    承蒙王爷不嫌,王石虽说残废了不能再当虎卫总领,不过王爷还是让末将做这武场教头,指点虎卫的武艺,好为王府效力。”

    “也好,这样倒还算个法子,总比王叔叔再刀头添血的强些。”

    “其实,末将一直在想,当时还不如直接死在战场上,现在倒好,看着自己的弟兄流血拼杀,自己却什么忙都帮不上,心里真是难受。”

    李落看见王石难受,便叉开话题说道:“王叔叔,从五年前开始李落便再没有来过这武场,王叔叔怕是心里当我是个逃兵吧。”

    “末将不敢,”王石连忙说道:“小王爷的事,末将也略知一二,都怪末将,学艺不精,累小王爷的侍女白白送命,也累得小王爷自此对学武失了兴趣,王爷心里怕是也不好受。”

    “这救不了人,只是自己学艺不精,没有好好研习刀法,怨不得旁人,王叔叔不用自责,倒是李落这些年一直没有再过来,还要请王叔叔不要放在心上。”

    王石摇摇手道:“小王爷,不用宽解末将,末将自认对这套刀法钻研的够深够久了,可惜却连那个刺客一刀都挡不了,还被砍下了一条胳膊,要是有更好的刀法,好多兄弟都不用死的,末将无能,这些年虽一直想再精研刀法,可惜一直没有成功,唉。”

    李落轻轻拍了拍王石手臂道:“战场拼杀的刀法毕竟和江湖中人的刀法不一样,再说了,江湖中的刀法都要内力配合,这些当兵的将士,没有几人有资质学这内功心法,我当年也只学了皮毛,自然也就学不了江湖中的剑法刀法。

    如若不然,以我大甘的国力权势,找一些武功秘籍还不是易如反掌,王叔叔莫要内疚了。”

    李落见王石还是一幅自责内疚的模样,便转而问起了王石的家乡和家人,王石一时稍稍减了悲痛,和李落说了起来,原来王石的家人已经搬到了卓城,就住在城南,李落高兴的说道:“好啊,王叔叔,有时间一些回去,我还想见见王叔叔的儿子,叫虎子是吧。”

    “哈哈,是,是。”王石提到虎子也是一脸的高兴,说道:“好好,有时间了一定带小王爷去,小王爷到时帮我教训教训这崽子,在家一点都不听他娘的话。”

    “好,一定。”李落笑道。

    与王石闲聊了一会,李落起身欲离开武场,王石送着李落到了门口,突然问道:“小王爷,以后还来武场么?”

    李落转身看着王石,半响,哈哈一笑道:“当然会来,不过来的日子怕不会太多,我还要把那套刀法学全呢。”

    王石高兴起来道:“末将遵令,定将其余的刀法悉数相授。”

    李落向王石挥了挥手,离开了前院。等回到武场,突然王石浑身一僵,才想起当年李落十岁时便已经学全了八式刀法,练武的天份虎卫中无人可及,以后怕不会再来这武场了。

    李落回到清心楼时还不到中午,溯雪正准备问李落是要在哪里用饭,李落微一思量,道:“今天去外边。”看到溯雪欲言又止,李落轻轻一笑道:“放心。”便在溯雪错愕中出了王府。

    城东,三十三楼。

    三十三楼不是三十三座楼,而是城东最有名的一家酒楼。

    号称大甘三十三州所有的美食在这里应有尽有,达官贵人宴请宾客多愿意来这座酒楼,不过除却昂贵的价格外,这里也不是谁要来都能来的,只是单单有钱并不一定能订到这里的位子,尤其是四层楼上的豪阔的隔间。

    三十三楼的东主宁可空着,每天也要留出一到两间,谨防突然有自己惹不起的高官皇爵来这里吃饭却没有空余的房间,给自己惹上不需要的麻烦。

    三十三楼占地约有十亩,南侧紧邻着从索水引入城中的沉香河,河水碧波荡漾,两岸烟柳依依,点缀着丝丝绿竹,景色格外优美。

    一进入三十三楼,映入眼帘的是中间一个大阁台,约有一层楼高低,每天这里都有丝竹弦乐、轻歌曼舞,虽说风月不及月下春江,不过清雅犹有过之,间或会有卖艺不卖身的大甘奇女子来这里弹奏一曲。

    一些自喻风雅的正人君子常来这里,如若来得一位誉满天下的大家,这里更是热闹异常,不过可是要苦了东主。

    整个阁台四面环水,四座精秀的小桥将阁台与三十三楼连接起来,后面的小桥更是直接接到四楼。

    绕着阁台的是大厅中的一些散桌,星星点点的布在群花绿叶之中,二楼是寻常的一些位子,论起雅致,似乎还不及一楼大堂之中,而剩下的三楼四楼全是隔间,有资格进入这三四楼的多为权贵或者高雅名士,在这里会客已慢慢成为大甘权势身份的一个小的缩影,便如同风流之人却一定要登上月春江三船一般。

第二十七章 三十三楼(2)

    三楼南侧听水阁。

    章泽柳往嘴里塞着酒菜,边吃边说道:“少见啊,老四,你也舍得掏银子请我们吃饭了。”

    李落笑骂道:“我何时小气过了。”

    “哼,仗着自己年纪最小,这些年蹭吃蹭喝,也该是请请我们的时候了。”做在一侧的狄承宁自斟自饮道。

    房间中正是李落几个人。

    李落出了王府,去冢宰府找了章泽柳,一起约了狄承宁,然后章泽柳又想法设法知会了于英一声,听得李落说起太师给于英安排了功课,都以为于英不敢来了,不想几人刚到三十三楼,椅子还没有坐热,于英就赶了过来,原来于太师今日出了城,于英这才得了空子偷偷溜了出来。

    李落眼睛一转说道:“无妨,尽管吃喝,大不了一会走的时候我挂上章泽柳章大公子的名号,反正这酒楼你家老爷子占了不小的份额,我们多吃几顿也没关系。”

    众人大笑,章泽柳惊的长大了嘴,拿着手里的鸡腿指着李落,气道:“我就知道没什么好事,要不你怎么舍得来三十三楼呢,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于英老三看好了,今天老四要拿不出银子来,不能让他出门。”

    李落也笑了,说道:“好了,好了,今天这顿我请,我自然会掏银子,别担心。往日我们没少挂你的名字,想来你家老爷子没少揍你吧。”

    章泽柳哼哼了几声,不理李落,埋头大吃起来。

    李落转向也在专心吃喝的于英问道:“慢点吃,你上次说的那个你大哥和凌家结亲是怎么一回事?”

    话音一落,章泽柳和狄承宁也来了兴趣,忙催促着于英说说有什么新的消息。

    于英苦着脸道:“能有什么好消息,这件事怕是八九不离十了,太傅虽没有明确答复,但据说已经意准,我大哥去太傅府好多次了,如果没同意,我大哥怎会跑这么勤。苍天不公,依依就这样离我而去了。”说完于英干嚎起来。

    章泽柳一拍桌子,大喝道:“闭嘴,你看见好看的就喜欢,真和你那个大哥一个样子。”

    于英怒道:“胡说,我什么时候和我大哥一样了,你可见过我始乱终弃?”

    众人都为将嫁入太师府的凌依依一叹,狄承宁道:“可惜了,嫁给你大哥。”

    于英一声长叹道:“的确可惜,要是嫁给我多好。”一看众人保持刚才的动作,一点没有理睬自己的意思,不禁讪讪一笑道:“李落,你向来对这些闺秀微词颇多,今日怎么倒主动问起来了,莫不是你对凌依依钟情?”

    章泽柳和狄承宁一脸的惊愕,齐齐盯着李落,李落淡然一笑道:“各位少年英杰就没有对凌依依动心?”

    章泽柳和狄承宁对望一眼,微觉不好意思,点了点头,齐声道:“那是,那是。”

    “当日我们尾随太傅夫人去官山进香,偷偷看过凌依依,那时候就已经出落的美若天仙,这时候想来更加不得了了,嘿嘿,你大哥好艳福。”李落坏笑道。

    于英颓然道:“李落,别再说了。”

    章泽柳眼珠一转,说道:“要不咱们想个办法把凌依依抢过来。”

    于英猛地来了精神道:“什么办法?你说说看。”

    章泽柳一瞪眼道:“我要有办法还给你说,我自己不早就去了。”

    “能有什么办法?太师和太傅都已经应允,除非把皇上搬出来,要不啊谁也没法子。”狄承宁也是颇为低落的说道。

    “都说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你们真是没出息。”李落骂道。

    “对了,老四,”章泽柳眼睛一亮道,“你不是很得圣上和太后喜爱么?要不你去请皇上说说,就说你喜欢凌依依,让太傅将女儿许配给你。皇上出面,谅太师也不敢说什么。”

    李落微一错愕道:“你不是也喜欢凌依依么?怎么反倒想让给我了。”

    “唉,要是我能娶到凌依依,怎会让给你。不过,现在只有你有机会把凌依依抢过来,嫁给你,总比嫁给于秀轩强吧。”章泽柳刚说完,于英和狄承宁都连连点头。

    李落一笑道:“此事行不通了,姑且不说我没有成家的打算,皇上似乎有意恩准太师所请,现在就差结亲之礼,选个大婚之日了。”

    “啊!”几人都是一声叹息,尤其于英更是面色发白,极为惋惜。

    “好了,好了,吃饭吧,木已成舟,还想她做什么?”李落连忙劝道。

    几人食不下咽,吃不了几口,都是唉声叹气。章泽柳没精打采的说道:“晚上去月下春江,解解忧愁。”

    李落看了看几人,一拍桌子,发狠道:“不能就这样随了于秀轩的意,找个机会杀杀他的威风,也算是给于英出口气。”

    章泽柳大喜道:“老四有什么主意?我早就看这小子碍眼了。”

    于英也是颇为激动,道:“这样不好吧,怎么说他也是我大哥。不过他总诋毁我们王城四少。”

    李落扫了一眼于英道:“不会把你大哥怎么样,只是让他在众人面前出了丑,落落他的面子罢了。”

    狄承宁颇为犹豫,道:“于秀轩毕竟是太师长子,他要丢人出丑,估计太师的面子上颇为难堪吧。”

    章泽柳听完也是面露为难,于英垂头丧气,低头不语。李落哈哈一笑道:“无妨,到时便由我出马,你们藏在暗处助我。想来太师不会把我怎样。”

    于英喜道:“不错,你父王是太保,又是亲王,我大哥要是吃了亏,也只能咽进肚子里。”

    章泽柳微皱眉头道:“这。不会给你父王惹什么麻烦吧?”

    李落想了想道:“不会,王城公子争风的事情多了,只要不出人命,没见过出什么大事的,再说这于秀轩自诩清高,向来不屑与我们为伍,还时不时诋毁我们几个,若是不出这口气,他还以为我们怕他了。”

    章泽柳思量了一番,看了看狄承宁,两人重重的一点头道:“好,就这么定了。”

    李落说道:“你们事后散播出去就说我是因为凌依依,这样即便传到太师耳中也没关系。”转而又问于英道:“你大哥都喜欢去什么地方?”

    于英想了想道:“我大哥经常去些茶楼诗会,说什么以文会友,不过偷偷也去月下春江,而且不是一次两次。”

    “都是那些茶馆诗会?”

    “这个,我还不曾留意过。”于英尴尬的说道,看见几人脸色不善,忙说道:“不过近来几日,他总去太傅府。”

    几个人眼睛一亮,章泽柳唤来随行的下人,嘱咐了几句,下人急急离开了三十三楼。

    几人等在听水阁,也没有心思接着吃饭。于英患得患失的在屋内转来转去,章泽柳和狄承宁都略显紧张,李落站在窗前看着沉香河,背对着众人,一时看不到什么表情。

    章泽柳看于英走来走去看得心烦,说道:“别转了,晃的人心烦。老四都没着急,你急什么?”

    于英讪讪一笑,坐了下来。大约过了顿饭的功夫,章府的下人便回来了三十三楼,附耳在章泽柳近前嘀咕了几句,章泽柳一呆,挥手让下人出去了,见几人都看着自己,章泽柳略微发苦的说道:“真不知道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于秀轩刚好带着凌家大小姐去城西了。”

    李落眼光微微闪动道:“还是章大公子厉害,这么短的功夫就查的清清楚楚了。走吧,择天不如撞日,去城西!”

    几人见此也都咬咬牙,不再担心害怕,正要出门,李落向于英说道:“于英你莫要和我们一起出去,在听水阁待一会,然后直接回家,今天不要再出来了。”

    于英一愣,道:“我还想去瞧瞧。”

    李落叹了口气道:“你还是要避一避,我们几个无妨,毕竟不和你大哥住在一起,你就不同,如果你大哥看见你和我们在一起,定会给你找麻烦,今日之事要装做是偶然发生的,这才不会连累到你。”

    章泽柳和狄承宁都点了点头,于英想了想,也觉得李落言之有理,有些意味索然的应了一声。

    三人直奔城西而去,刚到城西,章家下人已经候在那里,见章泽柳几个过来,忙奔过来,引三人到了一个小茶馆,回到:“大公子,小的们已经看清楚了,前一刻太师府大公子正在水粉街,给随行的两位姑娘选水粉呢。”

    章泽柳转头给了李落一个询问的眼神,李落问道:“紧邻水粉街的哪条街?”

    章府下人急忙回道:“回小王爷,是绸缎街。”

    李落眼睛一亮道:“嗯,他们会去绸缎街么?”

    “肯定会,小王爷,这出了水粉街就是绸缎街,有女子同行,他们定会在六条绸缎街中选一条逛逛。”

    “那好,我们去那里等着。”

第二十八章 街角争风(1)

    狄承宁奇怪的问道:“为何要选绸缎街?”

    李落轻轻一笑道:“绸缎街上多异国之人,于秀轩定忍不下这口气。”

    狄承宁哦了一声,章泽柳又急急问道:“老四,你打算借什么理由找他的茬?”

    李落微微一笑道:“我何时说过要找他的茬了?”

    狄承宁惊呼一声,指着李落说道:“你。你。”

    李落止住狄承宁道:“噤声。”

    狄承宁一脸怪怪的看着李落,只留下一头雾水的章泽柳。

    三人悄悄到了绸缎街,章泽柳让下人跟紧于秀轩,自己找了一家临街的茶楼,几人进去要了壶茶,边喝边等。看着路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章泽柳一乐道:“老四,你还说的真准,这绸缎街异域蛮人是多,快说,以前给谁家姑娘来这里买过东西?”

    李落笑道:“出使或到我大甘行商的异国之人,最感兴趣的除了瓷器就是绸缎,而这绸缎最易携带,所以这绸缎街上的异国之人自然会比其他街上的要多了。”

    “哦,原来如此。”章泽柳恍然大悟道。

    正喝着茶,章府下人来报,这于秀轩果然和凌依依来了绸缎街,进了锦蚕街。章泽柳和狄承宁刚才虽不把于秀轩放在眼里,这时也禁不住有些紧张,李落见状一笑道:“换地方了,记得你们俩千万莫让别人看见了。”

    二人忙不倏的点了点头,李落转身出了茶楼,留下两人好像瞅着,突然章泽柳一脸茫然的问道:“老四有说他想怎么办么?”

    “没说啊。”

    “那要是出师不利,老四反倒丢了脸怎么办?”

    “这。”狄承宁也愣了,道:“老四没说,我也忘问了。”

    “你这什么脑子?快,跟上看看去。”说完章泽柳就窜出了茶楼。

    狄承宁气道:“你脑子好,你怎么不问?”看章泽柳已经出了茶楼,自己也连忙跟上。

    李落一路由章府下人带着到了锦蚕街,远远看见于秀轩后,李落便打发章府下人离开,自己一个人随了过去。走到近前,李落微微低头假装看着路边的货摊,随意从旁边的小店买了一小坛酒拿在手里,扫了一眼于秀轩的几个随从,这些人步伐有力,双目灵动,望之与虎卫相差无几,看来是于秀轩的贴身护卫。“出门带四个护卫,好大的排场。”李落暗自忖道。

    两个女子,一个带着面纱,一个身着绿衣,该是凌依依的侍女,这个侍女看似很高兴,不时的和于秀轩和凌依依在说着什么,凌依依倒看不出和于秀轩有多么亲近,不论于秀轩怎么讨好,都是谈谈的保持着距离。

    李落跟着几人走了好久,马上快出锦蚕街了,章泽柳和狄承宁急的头冒虚汗。反观李落还是神态轻松,不急不躁的跟在后面。

    章泽柳低声马道:“这小子怎么这么抠门,走了这么长时间什么也没给凌家大小姐买,要是我。”看到狄承宁的目光,章泽柳讪讪收回了嘴边的话,“有点紧张了。”狄承宁转头不理。

    再有十余步便出了锦蚕街,而凌依依显着有些累了,看于秀轩心疼的模样,估计最多出了这条街,于秀轩就会送凌依依回去了。突然于秀轩走入旁边一家稍大的绸缎店铺,两个护卫也跟着于秀轩走进了商铺,仅剩凌依依主仆和两个护卫站在外面,李落双目一亮,将头发弄乱,急走几步,近前轻推身边的一位路人,路人不由自主撞向凌依依主仆,护卫连忙伸手一挡,这时李落闪身从护卫留出的空隙中走了过去,恰在凌依依后退时故意和她轻撞一下,凌依依不想身后有人,忙站定回头一看,李落已然倒在了地上,地上多了一个打碎的酒坛和断成两段的玉佩。凌依依一声惊呼,声音清脆悦耳,忙问道:“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

    李落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怒道:“大白天的没长眼睛啊,怎么看的路?”

    还不等凌依依说话,身边的小丫头便指着李落的鼻子骂道:“你这个人怎么这样?还没说你撞到我家小姐了,你倒恶人先告状了。”

    凌依依拉了拉丫鬟的衣袖,止住还欲说话的侍女和正要上前的护卫,转向李落道:“刚才是我撞到这位公子,但是无心之过,还望公子见谅。这位公子没有伤到吧?”

    “没看见地上的酒坛么?都让你打碎了,还有我的玉佩,这可是我家传的玉佩,是我娘留给儿媳的。”

    “这。我会按价赔偿给公子,还望莫要生气,”

    “小姐,”侍女气鼓鼓的说道:“他明明就是讹咱们。”

    “你说什么?看你这尖酸刻薄的样子,我讹你,也不照照镜子。”

    “你。”侍女气的说不出话来,就要上前发脾气,被凌依依拉住。凌依依不悦道:“这位公子怎么这般说话,先前是我不对,但是你也不能辱骂他人。”

    “哦,这么说,她能骂我,我便说不得她么?”李落冷笑道。

    “你这个人气量怎么这么小,亏你还是个大男人呢。”侍女鄙夷的看了一眼李落说道。

    李落瞥了一眼,屋内的于秀轩已经注意到了外边,似乎就要出来。李落转头向着凌依依嘿嘿一笑道:“这酒坛打碎了也就碎了,大不了我再买一坛,不过这玉佩是我祖上传下来的,可没有地方能买到。除非你嫁给我,这样才算赔了我的玉佩。至于这尖嘴猴腮的丫鬟,哼,本公子看着就恶心,早早卖了为好。”

    “你说什么!?”丫鬟惊叫起来,而凌依依也是愣住了,半响没有回过神来。护卫暴喝一声:“大胆!”踏前几步逼在李落身前。

    侍女的一声惊呼将周围的游人都引了过来,众人指指点点。这时于秀轩从绸缎庄中走了出来,走到凌依依身边,和声亲近的问道:“依依,怎么了?”

    还不等凌依依说话,侍女便开始添油加醋的向于秀轩诉说了刚才发生的事,自然变成了李落撞了凌依依,非但不道歉,反而讹诈起来。于秀轩听完双目寒芒一闪,盯着李落,却见李落低着头,头发挡着了面容,一时也看不清楚,身上还带着酒味,正要吩咐护卫拿下李落,就听凌依依说道:“赔了他的玉佩咱们走吧。”

    “小姐,这人这么无礼,还说那样的话,怎能放过他?定要给他点教训。”侍女急急说道。

    于秀轩双眉一挑,问道:“他还说什么了?”

    “他要小姐嫁给他才算赔了他的玉佩。”侍女不等凌依依说话便抢先说了出来。

    “铃儿,住口。”凌依依急道,可是这个叫铃儿的丫鬟已经说了出来。围观人群中不少人笑了出来,于秀轩脸色瞬间转寒,脸色低沉的可怕,铃儿得意洋洋的抱着双臂,一幅看好戏的样子。

    于秀轩走到李落身前寒声说道:“一个玉佩,便要姑娘以身相许,我倒要看看是什么玉佩这么值钱,如果值不了,哼,我让你知道知道口不择言的下场。”

    “我。我的玉佩是祖传的,是我娘留给儿媳的,天底下就这一块,当然值钱了,除非她成了我娘的儿媳,这玉佩就不用赔了。”

    “好,不见棺材不落泪,来人,把玉佩捡起来我看看,哼,今日我要割了你的舌头,看你以后还能这般巧舌如簧。”

    “要是你赔不起呢?”

    “赔不起,”于秀轩仰头狂笑一声,“若我赔不起,今日便由得你。”

    “于公子。”凌依依低声唤了一声。

    于秀轩展颜笑着对凌依依说道:“依依莫怕,这卓城里还没有我赔不起的东西。”

    “于公子,只是赔给他就算了,莫要再生出事端吧。”

    “小姐,你总是心肠太软,刚才这人如此无礼,就该让于公子教训教训他,要不然以后还不知道谁要倒霉呢。”铃儿摇着凌依依的胳膊撒娇道。

    于秀轩洒然一笑道:“依依放心,我自有分寸,只是给他一个教训罢了。”

    这时人群中有人惊呼道:“太师府大公子于秀轩。”一时众人议论纷纷,惊呼声交纵响起,不少的异国商客向身旁的人打听,得知是太师于乘云的大公子,都是面露讶然。

    于秀轩自傲的说道:“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给这两位姑娘赔礼道歉,说不定我心情好还能放过你,若不然,你便是后悔也没有机会了。”

    李落暗自一笑,刚才人群中那声惊呼一听就是章泽柳的声音,随即说道:“你莫不是赔不起吧,要赔不起就让那个丫鬟给我道歉,我马上走。”

    铃儿尖声说道:“让我道歉,别做梦了,看你一会怎么收场。”

    “铃儿姑娘不用担心。”于秀轩听到李落示弱,笑着对铃儿说了一句,伸出手来,“把破玉给本公子拿过来。”

    护卫将捡起的玉送到于秀轩手上,于秀轩冷哼一声道:“我倒要看看你祖宗留下的破玉有多大的来头。”说完于秀轩不屑的扫了一眼玉佩,说道:“成色尚可,不过百两银子罢了,莫说只有一块,就是百块本公子也赔得起。”

    “是么?”李落戏谑的问道。

    于秀轩一愣,禁不住仔细看了一眼玉佩,发现玉佩上还有字迹,忙将两块玉拼在一起,突然脸色大变,惊恐的说道:“你。”

第二十九章 街角争风(2)

    “于公子,怎么了?”铃儿见于秀轩突然变色,心知不妙,急忙问道。

    “你赔得起么?”李落缓缓的抬起头来,顺了下头发说道。李落尚是首次这么近的打量于秀轩,相貌与于英颇为相似,只是没有于英那么苍白,倒显得更加的英挺,可惜现在却是一脸的铁青。

    凌依依也觉得颇为奇怪,事由自己主仆而起,不好置身事外,走到于秀轩身边,看了一眼于秀轩手中的玉佩,惊讶道:“大甘御赐,这是宫中之物。”

    “好眼力,万隆帝钦赐,宫中十三位皇子每人一块。”

    凌依依将玉佩翻了过来,背面却写着一个九字,凌依依缓缓说道:“九皇子,你是淳亲王嫡长子李落?”铃儿一听吓了一跳,躲在凌依依身后不敢出来。

    于秀轩猛的抬头盯着李落说道:“今日之事你是故意的?”

    李落打个哈哈说道:“于大公子可不要信口开河,只是这玉佩不知道于公子赔不赔得起了。”

    于秀轩狠狠的瞪着李落,眼睛里都能冒出火。周围人群开始指指点点,开始猜测三人之间的关系,不曾想一日中能看到两个王孙公子,一时这绸缎庄前被围的水泄不通,不少有心人已然开始估算起来。李落向着周围的人群一拱手道:“这于大公子可是说要赔我的玉佩,如果赔不起,今日就由着我,让他身边的这位姑娘嫁给我,还请在场各位为小弟做个明证。”

    “好。”人群中传出一声大喝,众人回头寻找,却又没看到是谁这么不要命,敢得罪太师府。

    果然几名护卫目光连连在人群中扫去,想将刚才呼喊的人找出来,李落说道:“多谢多谢,不过各位看好就行,莫要落了口实,让于大公子背后报复。”

    “李落!”于秀轩怒声叫道。

    “怎么了,于大公子,可是要给我赔玉佩了?”李落嘻嘻一笑道。

    “我。”于秀轩强压着怒火,正要说话,却听得凌依依说道:“小王爷,这玉佩是我打碎的,不关于公子的事,还请小王爷和于公子莫要生气。这玉佩是宫中事物,我无法找到一样的,不过不知道小王爷要怎样才可消气,不妨说来,我自会尽全力做到。”

    李落眼珠一转道:“这于大公子刚才也是说的明了,若赔不上,只好委屈依依姑娘了,嘿嘿。”说完一脸坏笑的看着凌依依。

    凌依依语气生硬,极是生气的说道:“小王爷也是读书之人,怎能说如此轻薄之语。”

    于秀轩怒道:“好,好,我便找皇后娘娘,让皇上再赐你一个玉佩。”

    “这太师府果然有权势,这御赐之物也是随随便便,想要就能要到的,可惜了,不知要何年何月才能到我手了,反正不会是今日罢了。”李落阴阳怪气的说道。

    于秀轩气急败坏的说道:“我今日便进宫,求见皇后娘娘。”

    “于大公子怕是还没有这个资格随便进宫吧。”

    “你。”于秀轩一时语塞,顿了顿道:“我进不去,我父亲总进得去吧。”

    “于公子,”凌依依截道,“只是意气之争,莫要惊动了于伯伯。”

    于秀轩一想平日父亲的严苛,也不禁心中一凉,不敢再坚持。凌依依接着说道:“小王爷,这玉佩在外虽是稀罕,不过以小王爷在宫中的受宠,想来小王爷倒也不缺这一块玉佩了,只是不知小王爷要怎么赔偿,除了说让我。”凌依依顿了下道:“还请小王爷明示,刚才确实是我莽撞了,请小王爷见谅。”说完向李落遥遥一礼。

    李落轻佻的说道:“哦,忘记依依姑娘在宫中也是有不少的人脉,不过刚才口出狂言的可不是依依姑娘。有些人怕是丢不起这人,让一个姑娘出头,自己偷偷溜了吧。”说完斜瞥了一眼于秀轩。

    于秀轩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压下火气,也向李落一礼道:“冒犯了。”

    “好好,免礼,于大公子。”李落嘻嘻笑道。

    “不知小王爷要怎样才算赔得起这块玉佩?”于秀轩低头问道。

    “啊,原来于大公子还要英雄救美啊,好,那我也就不难为于大公子了,你刚才说的这块玉值百两银子,那就给我百两银子吧。”

    “就这样?”于秀轩惊讶的问道。

    “那于大公子要怎样?”李落拉长声音问道。

    “好好,我这就赔给小王爷。”说完于秀轩忙从怀里掏出一些银票,找了找,最小的面额也是五百两,随即拿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递给了李落。

    李落接过一看,说道:“果然还是太师府富甲一方,这手笔不是一般的大。”

    于秀轩嘴角抽动了几下,说道:“小王爷,如此可好了?”

    “嗯,玉佩的事就算了。”

    于秀轩听罢,松了一口气,带着凌依依和护卫正准备离开,突然听得李落缓缓说道:“不过,刚才于大公子似乎对李落祖宗颇有微词。”

    “你想怎样?”于秀轩倏的转身怒声道。

    “藐视我大甘皇族,你说要怎样?”李落语气转寒道。

    凌依依上前拦在两人中间道:“小王爷,刚才于公子不过是意气之争,怎能算的上是蔑视我大甘皇族?就是到了皇上面前也断不会定于公子这般大的罪名,还望小王爷莫要如此咄咄逼人。”

    人群中章泽柳与狄承宁也目瞪口呆,原以为让于秀轩低头赔礼,出出气就算了,没想李落全然不留半点余地,而且似乎对凌依依也没有半分眷顾,真要是激怒了于秀轩恐怕李落要吃亏了,章泽柳连忙向一个心腹下人知会了一声,着他赶紧找几个武功高手过来,要真打起来,先抵住太师府的四个护卫再说。

    李落冷笑一声道:“那要看我怎么说了?”

    于秀轩深吸一口气,走前几步,说道:“李落,你想怎样?”

    “倒也好办,跪在地上给我磕几个头,我自然就不生气了。”

    “李落,你莫要欺人太甚!”于秀轩终于按捺不住怒气,厉声喝到。

    四名护卫也是上前几步,眼露凶光,死盯着李落,只要于秀轩一声令下,便即出手拿下李落。章府的下人还没有回来,章泽柳急的满头是汗,暗骂李落弄巧成拙。

    “怎么,于大公子还想动手不成,不过就怕你没这个胆量,没关系的,于大公子,大不了你将你的心上人让与我,这样成人之美,我怎能再好意思要你给我磕头呢。没什么大不了的,别人最多会说于大公子知进退,善用裙带罢了。”

    “李落,你怎么这样?”凌依依哭道。

    “依依,你且退后,我来教训教训这个不知礼仪的狂徒。”于秀轩忙把凌依依拉到身后,给四名护卫使了个眼色。两名护卫伸手就向李落抓了过来,李落轻轻一闪,躲过了两名护卫。这时不知谁在人群中一推,好几个人跌跌撞撞的闯了进来,护卫忙把这些人拂开,眼前已然不见了李落,突然就听到背后传来一声清脆的掌击声,转头一看,于秀轩的脸上清晰的印着五个手指印,李落笑嘻嘻的站在一旁,说道:“好厚的脸皮,手都麻了。”

    四名护卫怒声长啸,齐齐向李落攻了过去,掌风颇重,如果挨上,最少也要躺好几个月,危急时刻,人群中突然飞出几个人影,将四名护卫都拦了下来,逼退护卫后,便围在李落身边,将李落保护起来,面带黑巾,正是章府的家将。

    于秀轩气的差点吐血,指着李落道:“李落,我和你没完!”

    凌依依终忍不住哭出声来,说道:“玉佩是我打碎的,大不了我把命赔给你。”说完边哭边跑了出去,铃儿叫了一声小姐,看了于秀轩一眼,急忙追上跟着出了人群。

    李落暗叹一声,道:“于大公子,若不完,你能怎样?”

    于秀轩咬牙切齿的说道:“李落,不出三个月,我让你给我跪地求饶。”说完带着护卫追了出去。

    李落呆站了片刻,低声道:“你们走吧,不要让人跟踪了。”

    几人颔首一礼,随着散开的人群挤了出去。

    章泽柳和狄承宁刚要过来,李落忙打个眼色,没理二人,匆匆也挤入人群不见了踪影。

第三十章 街角争风(3)

    太师府。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了于秀轩脸上。

    “父亲,您。”于秀轩捂着脸,唯唯诺诺的看着一脸怒气的太师于乘云。

    “孽畜,为了一个女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和人大打出手,还嫌不够丢我太师府的脸,竟然还对一个皇子大放厥词,你倒是说说,你怎么在三个月内让李落跪在你面前?”

    于秀轩小心翼翼的说道:“父亲,我们不是要。”

    “住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若这话传到别有用心的人耳中,那对我太师府就是弥天大祸。哼,我于乘云怎么能有你这般没用的儿子。”

    于秀轩暗自嘀咕道:“总比于英强多了。”

    “你在说什么?”于乘云寒声喝道。

    于秀轩吓的一哆嗦,忙说道:“父亲大人,秀轩这些日子便在府中不出去了。”

    “蠢货,”于乘云气得说不出话来,“你这几日和往常一样,去太傅府找凌家小姐,或是去你常去的一些地方,装作气愤的样子,不要让人看出什么不妥来,知道没有?”

    “父亲大人果然高明,秀轩知道该怎么做了。”

    “秀轩,你要谨记小不忍则乱大谋,以后还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至于女人,就是比凌家小丫头漂亮的也是任你挑选。”

    于秀轩眼睛一亮,说道:“多谢父亲大人。”

    “嗯,你先下去吧,记住,在外面什么也不要说。”

    于秀轩应了声是,退出了太师的书房。于乘云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突然开口道:“你怎么看?”

    “属下问过今日和少爷出去的护卫,这个小王爷还有些谋略,不想王城所传的那般纨绔。”从里屋走出一个身着麻衣的老者,双目微闭,双手拢在袖中,枯瘦的脸庞,样子却是一点也不引人注意。

    “哦,怎样?”于乘云猛的坐直了身子,睁开双眼,目中寒芒乍现。

    “这个小王爷从谋划开始便丝丝相扣,看似是凌家大小姐理屈,却不与凌大小姐过多纠缠,而是激怒侍女铃儿,这个丫鬟受她家小姐宠爱,不知进退,自然想有人能替自己出气,凌家小姐性子温婉,这人选只能是少爷,只是少爷。”麻衣老者停了下来,没有说出口。

    “但说无妨,老夫的儿子老夫自然清楚是什么货色,贪花好色,原本想让他学些本事,不想为一个女人就进退失据。”

    麻衣老者眉毛微微一挑,道:“这少爷确实有些喜好女色,不过今日之事却是这小王爷逼出来的,而且。”

    “而且什么?”

    “这个小王爷,武功根基不差。”

    “何以见得?”于乘云双目闪动,拂须问道。

    “据护卫所说,他们出手擒拿李落,却被其闪过。”

    “有什么异常?”于乘云奇道。

    “就是没有异常之处才觉得异常。”

    于乘云没有说话,他知道这老者定会说出真正异常之处,果然这老者接着说道:“据擒拿李落的护卫所说,他们的出手仿佛就该落空一般。”

    于乘云惊咦一声,再看麻衣老者,老者缓缓点了点头,说道:“要么是护卫出手失误,要么便是这小王爷有一身不弱的轻功根底。”

    “好一个李承烨,老夫还是小看他了。”于乘云大笑道,“李落身边的那些高手查清楚了么?”

    “查到了,是章家家将,该是随章泽柳一起来的,同行的还有狄将军的幼子狄承宁。”麻衣老者不紧不慢的说道:“若真是如此,这淳亲王怕也蒙在鼓里。今日之事倒似这个小王爷和少爷为了凌家大小姐争风,王城中流传李落也是喜欢凌家大小姐,这么故意寻衅,可能是听到少爷要娶凌家小姐,这才按耐不住,落少爷的面子,这种事在王孙公子中经常发生。”

    “要只是这样就好了,不过我们万不可大意,要加紧时间准备。”

    “是,属下这就去办。”说完这麻衣老者正要退入暗处,于乘云问道:“对了,李落去了哪里?”

    “宫里传来消息,躲到万寿宫去了。”

    “哈哈,”于乘云长笑一声,“虎父犬子。多留意不要让今日秀轩的无心之言传到宫中,如果有。”于乘云看了麻衣老者一眼,面上闪过狠色,做了一个杀的手势。

    麻衣老者躬身一礼,悄悄的隐入黑暗之中。

    淳亲王府。

    李承烨在主屋里走来走去,脸色阴沉的可怕,屋内洛氏、萱妃、兰妃和夏妃都在,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李承烨盯着洛氏说道:“你生的好儿子,竟然在外面为了一个女子不惜公然在大街上与人争斗,这和市井之民有何区别,堂堂王府的世子就是这德行么?”

    “王爷,楼儿只是一时糊涂,还请王爷不要怪罪楼儿。”

    “一时糊涂,”李承烨冷哼一声道:“前前后后都蓄谋已久,还是一时糊涂,最可气的是犯了错竟然躲进宫中,以为这样本王就找不到他了?”

    萱妃轻轻一笑:“王爷,楼儿喜欢凌家姑娘,这也不算是什么,凌家小姑娘听说貌美如花,温柔可亲,楼儿难免心喜,只是在大街上争斗,虽稍显过份,但也情有可原,王爷等楼儿回来教训教训就好。不过是打了于秀轩一巴掌,只能怪他儿子无能,难不成太师还能厚着脸皮找上门来不成,若真娶了凌家小姐,王爷,这也是好事啊。”

    “什么好事,太师和太傅结亲已成定局,我淳亲王府怎能做出这等惹人笑话的事,这个逆子,丢人现眼。”淳亲王气道。

    “王爷,太师近年权势日重,如果连了太傅,这朝中怕就无人可制了,再有荣皇后和太子,我大甘危矣。”兰妃说道。

    “唉,”李承烨长叹一声,“我已向皇兄禀明,可惜皇兄不以为意,皇后更是在旁边推波助澜,结亲之事恐是无力回天了。”

    “那楼儿若能破坏结亲一事,岂不是还算做了件好事。”洛氏忙说道。

    “哼,这等大事怎会因为这点风波就夭折了,再说这个逆子怎能想到这些。”李承烨冷声说道。

    正在众人七嘴八舌之间,管家李忠急急走了进来,见到李承烨便即跪倒道:“王爷,派去的下人回来了,只是。”

    “只是如何,李落可是不愿意回去。”淳亲王怒道。

    “不是,”李忠嚅嗫道,看了一眼怒气冲冲的淳亲王,吓得低下头去。

    “说!”淳亲王喝道。

    “是,”李忠一激灵,忙接着道,“王府派去的下人根本没进得了皇宫就被赶了出来,小人托了宫中几个相熟之人打听,说是去了万寿宫。”

    “逆畜,以为躲在太后那里本王就找不到他了么?”淳亲王一怒将身旁的一个花瓶扔在地上,砸的稀烂,怒声对惊若寒蝉李忠说道:“备轿,进宫,今日非把这个逆畜揪出来不可。”

    “王爷,且慢。”兰妃急忙劝道,“此事皇上和太后都已知晓,既然没有让府里的人进去,想来也是不愿意让楼儿受罚,王爷你这般冒然进宫,太后这几日身子一直欠佳,惊扰了太后就不好了,还是请王爷稍安勿躁,过不了几日,楼儿自会回来,到时王爷再教训也不迟。”

    淳亲王听完,略一思量,也觉得有理,终是压下了怒气,挥手让李忠退出去,扫了众人一眼,目光落在洛氏身上,冷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夏妃长出了一口气,看见洛氏一脸的惶恐,略带快意的说道:“这楼儿马上就要落冠了,怎还如此不懂事,累的洛姐姐操心。”

    萱妃冷哼一声:“什么不懂事,年轻人为了意中人难免争强好胜,往日里就是杀人放火也不见得要发这么大脾气,今日不过是当街争斗而已,于家公子是什么东西卓城谁人不知,哼,怕是担心太师府兴师问罪吧,堂堂淳亲王府竟也要仰着别人的鼻息行事。”

    “萱姐姐,小点声。”兰妃劝道。

    洛氏感激的看了一眼萱妃,道:“等楼儿回来了,还要请各位妹妹好好帮我开导劝劝楼儿,以后万不能再这样,下次要再发生这样的事,真不知道王爷会怎样责罚楼儿了。”说完哽咽起来。

    萱妃一听见哭哭啼啼就烦,起身出屋,剩下兰妃和夏妃劝着洛氏莫要担心,等李落回来了好好说说。

    长明宫,亥时。

    李落正和万隆帝下着棋,宫女内侍都退了出去,只有萧百死站在下面,映出一道长长的身影,烛光一动,影子也跟着扭动一下,显得格外的诡异。

    万隆帝长长的叹了一声道:“楼儿,你的棋艺是比伯父高出好多,只守不攻,朕的棋子寸步难行,如果是在战场,恐怕朕的子都被你吃了。”

    李落笑道:“伯父,楼儿没有赢啊。”

    “哈哈,好一个不赢,却比赢更难。”万隆帝将棋子一推,“不下了。”

    李落伸伸腰,将棋子分开放入了棋篓中。承德皇帝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说道:“今日晚些时候你父王差人来宫里寻你,被朕拦了出去。”

    李落捡棋子的手微微一顿,没有说话,承德皇帝自顾自的接着说道:“今日你的这巴掌打得好,太师最近是越来越放肆了,哼,这天下还是朕的天下,有朕护着你,倒要看看他于乘云能奈你何?”

    李落抬头,看着万隆帝,没有说话,万隆帝问道:“这于秀轩没有伤到楼儿吧?若不然,朕便下旨将凌家姑娘赐婚与你。”

    李落摇摇头,说道:“于秀轩只是说三个月内,我会跪着求他。”

    “不知死活,莫以为自己是皇帝么?”万隆帝怒极反笑,看到李落和萧百死都没有应声,李承德双目寒芒乍现,嚯地一声站起身来,来回踱了几步,问道:“如何?”

    “枢密院,都卫统领,官山营,冢宰府的钱粮。”李落淡淡回道。

    烛光微微晃动几下,殿中阴影与烛光照处交相呼应,犬牙交错,萧百死突然觉得一缕冷气渗进了自己背脊之中,一时冷的连血都凝住了。

第三十一章 卓城暗流

    淳亲王本以为李落最多不过一两日就该回府了,不想连着过了三天,李落还是不见踪影,到宫中打听,这李落已不在万寿宫,更甚者竟然连太后也不知道李落的行踪,唯一知道李落下落的万隆帝这几日和宫中几个新入宫的嫔妃夜夜欢歌,通宵达旦,已是数日不曾上朝,淳亲王只好悻悻作罢,暗自气闷。

    这日晚膳,淳亲王阴沉着脸一言不发,谁也不敢触他的霉头,一时气氛颇为压抑。正在众人用饭之际,管家李忠匆匆走了进来,一礼道:“王爷,宫中急信。”说完向几位王妃微微躬身。

    淳亲王双眉一挑,起身道:“去书房。”说罢便离开了采雅轩,留下众人议论纷纷。洛氏六神无主的看了一眼兰妃,说道:“兰妹妹。”

    兰妃微微一笑,道:“洛姐姐,放心吧,不会是楼儿,若是楼儿,李管家怎也要向你说一声。”

    “哦,万一要是楼儿闯了大祸可怎么办?”

    “洛姐姐,切莫慌乱,一会我去书房看看。”兰妃止住洛氏,宽解道。

    淳亲王书房。

    “你说什么?”淳亲王倒吸了一口凉气。

    “王爷,皇上刚刚连下三旨,封皇城朱雀大街上的两个侧门,仅留正门;由七皇子玄慈任都卫统领一职;官山营即日集结,七日后午时在定天台兴师,增兵西府。”李忠将方才所述之言又再说了一遍。

    “皇兄这是什么意思?为何之前朝中没有半点风声?”淳亲王沉吟道。

    李忠低着头回道:“王爷,皇上俱是先传令谕,之后才下得圣旨,这会宫门已经封上了。”

    “可有李落的消息?”

    “回王爷,没有,宫里的消息谁都没有见过小王爷。”

    淳亲王略觉诧异,不过很快便放在脑后,琢磨起万隆帝的三道圣旨,皱眉问道:“除此外,可还有其他的异常之事?”

    李忠想了想,回到:“王爷,皇上下旨之前应该没有和任何人商量,就是太师府也不知道,刚才从太师府传来消息,太师极是吃惊,已经遣人入宫打探了。”

    “皇兄到底想做什么?”淳亲王皱紧了眉头。

    正在这时下人来报,兰妃求见。淳亲王眼前一亮,说道:“请她进来。”

    兰妃走入书房,见淳亲王和李忠一脸凝重,心中一惊,问道:“王爷,可是出了什么事?”

    淳亲王嗯了一声,看着兰妃说道:“洛妃让你来的吧?”

    兰妃脸色微微一红,回道:“洛姐姐担心怕是楼儿在宫中闯祸,特让我来看看。”

    “妇人之见,”淳亲王冷哼一声,转而和声对兰妃说道:“知你性子,向来不会对朝廷之事感兴趣,楼儿没事,不过。”淳亲王见兰妃面露欣喜,便拉长了声音说道。

    兰妃微微一愣,面露古怪,抿嘴笑道:“若有别的事情,王爷不妨说出来,不要憋在心里,说不定妾身还能帮王爷一二,不过王爷可不能再生楼儿的气了。”

    淳亲王尴尬一笑道:“今日还真有些事想请露微帮我指点指点。”说完正了正颜,沉声说道:“皇上今日下旨封了朱雀街上的两个侧门,并让七皇子玄慈任都卫统领一职,还要增兵西府。”

    兰妃惊咦一声,皱起了眉头,说道:“皇上好大的动静。”

    “不错,皇兄向来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也不想今日连下三旨,而且事前谁都不曾知悉,皇后恐也被蒙在鼓里。”

    “增兵西府?兵从何来?”兰妃追问道。

    “官山营。”淳亲王回道。

    “官山营。”兰妃喃喃念道,“这官山营的将领是谁?”

    “官山营是为保护王城所设的一支军队,人数约在万余左右,历来都是由皇亲国戚任统领一职,如今的统领正是牧王李承文。本王与他见面的次数颇多,但交情不深,不过牧王向来一直是太后的心腹。”说完淳亲王浑身一震,道:“露微,你是说皇兄不是要增兵西府,而是要增兵卓城?”

    兰妃苦笑一声道:“按王爷所说,这官山营该不是去西府,那只能是卓城了。”

    淳亲王深吸一口气,骇然说道:“皇兄是要平乱!”

    正在众人惊骇莫名之时,突然一个虎卫急急赶了过来,说有要事禀报,传进屋后虎卫看见兰妃也在,一时愣住,不知该说不该说。李忠低喝一声道:“快说。”

    虎卫忙道:“启禀王爷、王妃,刚才从卓城府尹和都卫所传来消息,司徒吕大人昨夜落水,淹死在沉香河中,都卫所和府尹大人正在调查落水原因,初断应为失足所致。皇上已下旨厚葬,并命宗伯杨大人暂代枢密院参知。”

    “什么!?”书房内几人都是面面相觑,都能看见对方眼中的惊骇之色。

    “好了,你退下吧,有其他消息,随时来报。”淳亲王向虎卫说道,“记住,不许外传,若有泄漏,以泄露军机论罪。”

    “是,末将得令。”虎卫拱手向淳亲王行军礼,退了出去。

    淳亲王转对李忠说道:“李忠。”

    “小人在。”

    “你命人在卓城四处打探,再令虎卫严加警戒,凤舞营将士调入府中,记住,定要内紧外松。另传前院赵先生,就说本王有要事相商。”

    “遵命,小人这就去办。”说完李忠匆匆走出了书房,剩下淳亲王和兰妃。

    淳亲王长叹一声道:“皇兄走了一招险棋啊,万一平乱不成,这卓城可就大乱了。”

    “王爷,依我看,皇上这次恐怕不是平乱,而是逼乱。”兰妃已是平静下来,缓缓说道。

    “什么?逼乱?露微,此语何意?”淳亲王惊道。

    兰妃面露复杂的说道:“若是平乱,当是越快越好,不会像这般大张旗鼓,王爷是当局者迷,如今卓城表面上还没有乱臣贼子,所以皇上若要平乱,则定要先逼乱,之后才能平乱。”

    “不错,微儿说的有理。虽说太师野心朝中无人不知,可是现在毕竟还是我大甘重臣,没有什么明目张胆的叛逆行止,可是如果皇兄逼乱不成,这要怎办才好?”

    兰妃听得淳亲王唤她微儿,略微不喜,皱皱眉头道:“若如此,皇上自能随便找个什么理由乘势削减宗府的势力,到时兵临城下,谁还敢有异动。只是唯一让我担心的是,到底是谁在为皇上谋划?”

    看着淳亲王也陷入思索,兰妃眼前突然闪出李落的身影,吓了一跳,兰妃忙摇摇头,将这个念头压了下去。

    太师府。

    机密室的地上一地的瓷器碎片,于乘云面沉似水,冷冷问道:“李承德想做什么?”

    屋内站着先前的老者,还是身着一袭麻衣,另有一位四十余岁的中年人,虎背熊腰,方面大耳,颇具威严。

    这时中年人回道:“于太师,卑职以为皇上此举意图敲山震虎,以卑职看,皇上不过是做做样子,压一压王城中的一些流言罢了。”

    “如果不是这样又该如何?”

    “这,如果不是这样,卑职以为,咱们须先下手为强。”中年人稍稍一顿,眼中闪过狠色,一字一字的咬牙说出。

    于乘云一呆,道:“时间太过仓促了。”

    “太师,”麻衣老者动了动,似乎刚睡醒般慢慢说道:“皇上这三旨一下,我们便没有退路了,若只是皇上想显显自己的威严,那倒不用担心,不过依着传旨的内容和城内迹象,这次皇上定是在图谋大事,而且我们没有其他的选择,如果官山营进了卓城,我们就如刀俎之鱼,生死尽在他人之手,属下以为,逼宫之事不能再拖,当断不断,其扰自乱。”

    “只是这万隆帝怎么能想出这一手来,让我们如此措手不及。”中年人沉吟道。

    “定是有人在背后为皇上出谋划策,卓城毕竟是王权集中之地,李承德自可用皇帝的身份发号施令,若我们稍有异动,转即就会被扣上叛贼的罪名。”麻衣老者眉角一动,说道。

    “可是李承烨在背后操纵?”于乘云低沉着脸问道。

    “照目前的情形看,应该不是,李承烨也是在王府之中才得到这个消息,之前没有收到半点风声。听到消息后李承烨马上加紧了王府的护卫,并命人在王城中四处打探,这淳亲王府一直在我们的监视之下,在皇上下旨前并没有异动。若属下所料不差,为皇上出谋划策之人应是在皇宫之中。”麻衣老者摇了摇头,回道。

    “宫中?”于乘云皱了皱眉,问道:“宫中可有什么消息?”

    “没有,”麻衣老者回道,“自万隆帝下旨封宫门,这皇宫中的戒备明显严了许多,目前进出都已经隔离,消息很难送出,不过万隆帝定然没有想到。”说到此处,麻衣老者猛的住口,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第三十二章 太师谋反

    太师府。

    机密室的地上一地的瓷器碎片,于乘云面沉似水,冷冷问道:“李承德想做什么?”

    屋内站着先前的老者,还是身着一袭麻衣,另有一位四十余岁的中年人,虎背熊腰,方面大耳,颇具威严。

    这时中年人回道:“于太师,卑职以为皇上此举意图敲山震虎,以卑职看,皇上不过是做做样子,压一压王城中的一些流言罢了。”

    “如果不是这样又该如何?”

    “这,如果不是这样,卑职以为,咱们须先下手为强。”中年人稍稍一顿,眼中闪过狠色,一字一字的咬牙说出。

    于乘云一呆,道:“时间太过仓促了。”

    “太师,”麻衣老者动了动,似乎刚睡醒般慢慢说道:“皇上这三旨一下,我们便没有退路了,若只是皇上想显显自己的威严,那倒不用担心,不过依着传旨的内容和城内迹象,这次皇上定是在图谋大事,而且我们没有其他的选择,如果官山营进了卓城,我们就如刀俎之鱼,生死尽在他人之手,属下以为,逼宫之事不能再拖,当断不断,其扰自乱。”

    “只是这万隆帝怎么能想出这一手来,让我们如此措手不及。”中年人沉吟道。

    “定是有人在背后为皇上出谋划策,卓城毕竟是王权集中之地,李承德自可用皇帝的身份发号施令,若我们稍有异动,转即就会被扣上叛贼的罪名。”麻衣老者眉角一动,说道。

    “可是李承烨在背后操纵?”于乘云低沉着脸问道。

    “照目前的情形看,应该不是,李承烨也是在王府之中才得到这个消息,之前没有收到半点风声。听到消息后李承烨马上加紧了王府的护卫,并命人在王城中四处打探,这淳亲王府一直在我们的监视之下,在皇上下旨前并没有异动。若属下所料不差,为皇上出谋划策之人应是在皇宫之中。”麻衣老者摇了摇头,回道。

    “宫中?”于乘云皱了皱眉,问道:“宫中可有什么消息?”

    “没有,”麻衣老者回道,“自万隆帝下旨封宫门,这皇宫中的戒备明显严了许多,目前进出都已经隔离,消息很难送出,不过万隆帝定然没有想到。”说到此处,麻衣老者猛的住口,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哼,李承德此举看来是冲着老夫来的,逼老夫不得不反。不过这卓城老夫经营多年,岂是他只知酒色的昏庸蠢材能想的到的。”于乘云冷笑几声,寒声说道。

    突然,闭目的麻衣老者微微一动,双目霍然睁开,寒芒乍现,逼人魂魄,竟是位内家高手,此时一脸凝重,道:“太师,将军,请稍等片刻,有消息传来。”

    说完不等于乘云回言,便自走出了密室,盏茶功夫,急急归来,刚一进屋门,中年人便问道:“葛先生,出什么事了?”

    “太师,密探刚传来消息,司徒吕大人昨夜失足落水,溺死在沉香河,枢密院参知一职已由宗伯杨万里暂代,从吕大人被发现到皇上下旨杨万里暂代参知,前后时间相差无几,必是事先已经设计好的局。”

    “好一个李承德,老夫往日倒小看他了。”于乘云浑身一震,目露寒光,“竟随便溺死一个司徒大人,看来万隆帝这次不会善罢甘休了。”

    “太师,我们接下来要如何应对?”中年人问道。

    “举兵之事刻不容缓,不能给李承德留下半点喘息之机。长河,你的都骑军负责城防,都卫负责城内治安,如今都卫新换统领,没有几日时间,将令必不能通达,我请葛先生相助于你,今日亥时响箭为号一举控制都卫,之后我们兵合一处逼宫。你还有不到三个时辰的准备时间,记住,关好城门,若无我的手谕,不许打开城门,可有问题?”于乘云一眨不眨的盯着都骑统领肖长河,沉声说道。

    “太师,只有一事,这李承德封了宫门,如果我们逼宫,还有禁军在,我们的兵力恐怕不够。”肖长河略带疑虑的说道。

    “禁军的事情肖将军请放心,太师自有安排。”麻衣老者说道。

    “告诉长河也无妨,李承孺是老夫的人,到时自会里应打开宫门。长河放手去做,老夫保你百世荣华,绝不亏待于你。”于乘云哈哈一笑道。

    “多谢太师,太师果然智谋深算,末将定以死报答太师的知遇之恩。”肖长河略带惶恐的跪下谢道。

    “哈哈,肖将军,你可不能死,”太师上前扶起肖长河道:“这大甘的荣华富贵你还没有和我共享,怎能言死?”

    “是,末将遵令。”肖长河涨红了脸,深深一礼,离开了太师府。

    等肖长河离开,于乘云脸色马上又阴沉下来,说道:“葛先生,城中可有异常?”

    “没有,官山营只是在集结军队,还没有异动,不过也不得不防万隆帝有隐藏的手段。城中就只剩淳亲王府的虎卫和凤舞营有一战之力。”

    “淳亲王府不足为虑,李承烨谋算有之,胆气不足,没有弄清楚前,他不会冒然出兵,有这些时间足够我们拥立新帝了。葛先生,给老夫盯好宫中和官山营的动向,司徒一死,枢密院群龙无首,暂时不能为我所用,只能靠咱们自己的人了。”于乘云来回踱了几步,转向麻衣老者说道。

    “是,太师,属下这就去准备,是否要带大公子一起?”麻衣老者突然想起,站定问道。

    于乘云眼光一闪,随即说道:“算了,竖子无谋,去了只是添乱,今日事出仓卒,个中环节不能有半点岔子,他若去了徒增变数,还是不要去了。”

    麻衣老者躬身一礼,这时传来于乘云平静的声音:“幕后之人,要活口,老夫要看看是何等人物敢和太师府做对。”麻衣老者一顿,回道:“是。”退了出去,剩下太师于乘云一人站在房中,喃喃自语道:“今晚不错,月夜风高。”说完眼中射出森寒目光,也离开了密室。

    此夜,卓城,暗流涌动。

    亥时,都卫护所。

    一声凄厉的响箭划破夜空,几名黑衣人翻过都卫护所的高墙,打开大门,数百武士跨过门前倒在血泊之中的侍卫,涌入了护所之内,悄无声息的包围了整个卫所。

    卫所内人影灼灼绰绰,但却极为安静,没有一丝卫所护卫说话的声音,黑衣人首领走上前去,正是太师府葛姓老者,看了看映在窗上的人影,突然脸色一变,掌风挥出,破开一扇窗户,飞身窜入,随即又倒退着飞了出来,大喝一声:“中计了,快撤。”手里攥着一件长衣,屋中空无一人,只是长衣帽子挂在一个竹竿之上,一头连着麻绳,穿过房梁,系在笼中几只野兔身上。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卓城城东一声巨响,麻衣老者脸色又是一变,低喝一声:“快退,去朱雀大街。”

    一行人一阵疾奔,来到了朱雀大街前,太师于乘云和都骑统领肖长河已在广场之上,于乘云见麻衣老者匆匆赶来,还不等老者说话,便即一挥手说道:“我已知晓,好一个李承德,老夫还是小看他了。葛先生,带领死士准备妥当,进入皇宫之后要最快镇压住宫中情势,活捉承德小儿,到时老夫挟天子以令天下。”说完双眼射出摄人的凶光,一字一句的说道:“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此夜,很多宗府彻夜不眠,卓城随着东城的一声巨响风起云涌,人人自危。

第三十三章 四面楚歌

    淳亲王府。

    李承烨穿好铠甲,策马站在白玉广场之上,遥望着城东方向,刚才的一声巨响,震惊了王府,淳亲王召集虎卫和凤舞营整装待命,一名五十余岁书生模样的青衣老者疾步走了过来,说道:“王爷,再不出兵可就晚了。”

    淳亲王微微沉吟,道:“外面情况没有探明,如此冒然出兵,府内防备空虚,万一再和官山营、城中护卫发生冲突,白白便宜了于贼。还是与禁军联系上之后再出兵,放心,有禁军在,皇宫无忧。”

    “可是,王爷,我们派出联络的虎卫已有连着两批都没有消息传回,这时再不出兵,老朽恐宫门有变。”青衣老者急道。

    “赵先生,请稍安勿躁,承烨再派人过去。”说完淳亲王正要派侍卫再去联络。

    突然一个虎卫纵马急奔过来,马还未停,人便飞身落地,就势一滚,跪在淳亲王面前道:“报!王爷,于太师已经兵临宫门,城中都卫除城西卫所外,其余两个卫所都是空无一人。”

    “什么!?”淳亲王和青衣老者俱是脸色大变,青衣老者急急问道:“城西卫所的都卫现在何处?”

    虎卫一顿,颤声说道:“都死了。”

    淳亲王倒吸了一口凉气,和青衣老者面面相觑。青衣老者急声说道:“王爷。”

    淳亲王稳了稳心神,大喝一声道:“出兵朱雀。”

    “是。”虎卫和凤舞营将士齐声呼喝,纵马扬刀,淳亲王一提马缰,第一个出了王府大门,青衣老者微微叹息,在后面紧紧跟上。

    从淳亲王府出来到宫门所处,很有一段距离,便是策马狂奔也需些时间,等得淳亲王来到朱雀大街,这里已是兵旗遮月,猎猎作响。淳亲王勒住战马,麾下虎卫和凤舞营弓箭上弦,齐齐对准广场上的兵将,只等令下便放箭。

    这时广场上的兵将突然分出一人一骑直奔淳亲王而来,青衣老者忙喝止住虎卫和凤舞营将士,来人距离淳亲王十步之遥,抱拳行礼道:“可是淳亲王?”

    “是,来将通名。”淳亲王沉声问道。

    “末将曲哲,官山营怀化郎将,这是牧王爷的令谕,请恕牧王爷无法亲身前来。禁军参加了叛乱,现皇宫已落入于乘云之手,请王爷将麾下将士安顿于广场西侧,牧王请王爷中军一叙。”说完一礼,将令牌抛给淳亲王。

    淳亲王接过令牌,果然是牧王令谕,思索片刻,转对青衣老者说道:“赵先生,你在此统携兵马,见机行事,我去中军会会牧王。”

    “是,王爷。”青衣老者微一颔首道。

    淳亲王提转马头,将令牌交给老者,带着两个亲兵随着校尉曲哲一路来到了中军,刚到中军,便迎上来一骑,隔远问道:“可是十三哥来了?”

    “是,承文,怎样了?”淳亲王见到李承文心中一喜,忙问道。

    说话间牧王迎了上来,牧王李承文是万隆帝最小的一个弟弟,三十余岁,生的仪表堂堂,身着戎装,更显得英武不凡。

    “局势不妙,都骑军已反,济南王李承孺竟然也被于乘云不知用什么法子收买了,打开了宫门,现在皇宫已经在于乘云的掌握之中,皇兄下落不明。”

    “长明宫可有什么消息传出?”

    “没有,宫门封闭,里面的消息传不出来,外面的消息也传不进去,这皇城已成死地。”李承文杀气一显,冷声说道。

    “嗯?”李承烨一惊,问道:“叛贼兵力如何?”

    “都骑两千余众,禁军近五千,再加上太师府的私兵,有近八千之数。”

    李承烨吸了一口凉气,骇然道:“这么多?”

    “是啊,十三哥,愚弟才说局势不妙。”李承文叹气道,“我官山营尽起兵马也不过一万三四之数,再加上十三哥的定北军,最多也就到一万五,正面交战我自不惧,可是若要攻城,就稍显不足了。”

    淳亲王也皱起了眉头,宫门紧闭,也是一筹莫展,若要攻城,没有攻城器械,这些兵马和送死没什么两样,只能等于乘云肃清皇宫之后,再伺机而动。

    淳亲王抬头正欲与牧王商量对策,却看见牧王的表情颇为奇特,只是焦急,却不见多少担忧,随即李承烨开口问道:“承文,你何时入的城?可知城中都卫何在?依你刚才所说,都卫并没有加入叛军之中,现在除城西卫所,城东和城南两个卫所中的都卫都已不见踪迹,承文你可知晓个中原由?”

    李承文一脸惊讶的看着李承烨,说道:“十三哥,你不知道么?”说完见淳亲王摇了摇头,牧王欲言又止,想了想道:“官山营从卓城东门入城,十三哥你应听到一声巨响,便是炸开城门的声音,我们骑兵入城,不过还是晚了一步,没有在于乘云入宫前截住他,更不曾想到李承孺竟然真降了于乘云,被于乘云抢了先机。至于炸开城门的,便是都卫营。”

    “嗯,好,玄慈知机善断,当是咱们李氏下代的翘楚了。”淳亲王点了点头说道。

    牧王奇怪的看了一眼淳亲王,没有说话。

    此时,突然听得皇城之东传来厉响,破空划出三支响箭,升至五十余丈炸开,在月色下映得绚烂非凡。李承文剑眉一挑,嘴角含笑道:“成了。”

    淳亲王微觉奇怪,正要问什么成了,就见刚才领路而来的怀化郎将曲哲飞奔过来,近前回到:“两位王爷,皇宫东墙刺水门已经破开,我步兵、射声、虎贲、越骑四校已经入宫,请王爷示下。”

    “好,”牧王长笑一声,喝道:“萧大人何在?”

    “属下在。”从身后中军传出一声,这个声音很是熟悉,淳亲王惊讶转头,果然是九命萧百死。

    萧百死冲两位王爷微一点头,飞身跃到一个图腾之上,大喝一声:“众将接旨!”

    牧王在马背之上提气喝道:“承文接旨,请恕承文无法全礼之罪。”

    “好,”萧百死纵声长啸,将场中喧杂之声尽数压下,随即展开手中的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今命牧王举兵清君侧、平叛乱,乱军降者不杀,领军将领免职,贬为庶人,其余下众将朕不再追究,若执迷不悟,诛九族。若朕身死,由淳亲王李承烨继位,为了大甘第十四代君,所遇叛贼尽诛杀于宫门之前,钦此。”

    “承文领旨,谢皇恩。”牧王暴喝一声,抽出长刀,一指宫门,“攻!”

    官山营将士刀枪出鞘,缓步向皇宫正门逼了过去,淳亲王顾不得吃惊,忙向亲兵示意,命定北军也随着官山营一起行动,安排妥当,淳亲王转头赞叹一声道:“十七弟,好一招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计,看来愚兄要和你好好学学了。”

    “哈哈,十三哥,别取笑我了,论行军作战,你可是大甘第一人,我怎么能比得上你,这些计策三哥都已经安排好了,我只不过是照本而已。”

    “嗯?”李承烨一愣,不过事态紧急,只能将满腹疑问压下,随着大军向宫门逼去。

    这时宫中的杀喊之声越来越大,在宫墙之外也清晰可闻,官山营与定北军行至弓箭射程之外,牧王示意将士停下,李承文提声高呼:“禁军将士听令,皇上有旨,投降者官复原职,除李承孺外余下众人皆既往不咎,若执迷不悟,待城破之日,就是尔等丧命之时。”

    “我官山营将士已攻入皇城,破开宫门只见早晚,若诸位愿意归降,我淳亲王李承烨担保各位官复原职,活捉李承孺者,官升三级,赏银万两,但若执意孤行,父母妻儿尽诛于宫门之前,定北军听令。”牧王话音刚落,中军中又响起一个威严声音。

    “在。”千余将士齐声呼喝,一时震的宫门禁军鸦雀无声。

    “本王数十声,若城门不开,尔等速去将禁军建册将士的父母亲属尽皆擒来,有反抗者杀无赦。如违此誓,犹如此剑。”说完李承烨抽出身旁亲兵的长剑,向上一挥,内力到处,长剑应声而断。

    “是,”定北军齐声呼道。

    “一。二。”呼应着淳亲王的声音,皇宫之中的喊杀之声越来越大,而且离得宫门越来越近,“七。”

    突然宫门顶楼传来一个苍老满含怒气的声音:“李承烨,有本事明刀明枪一决高下,堂堂的淳亲王定北候,怎能如此下作!?”

    “哈哈,”淳亲王一声长笑道:“李承孺啊李承孺,兴兵做反,背叛宗族,竟然还说别人下作?为了一己私欲,拉上千余条禁军将士一起为你陪葬,这便算堂堂正正?叛乱之前你可曾想过,这五千禁军,有几人家不在卓城之内?如此行径,按律当诛九族,你可曾为他们想过?”

    “你。好一个淳亲王,牙尖嘴利,哼,我们才是真正正朝纲清君侧,而今我大甘风雨飘摇,还不是因为你们这些人,只知搜刮民脂民膏,鱼肉百姓,朝廷被你们搅得乌烟瘴气。”

    “好一个忠君爱国之士,”李承孺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李承烨打断,“只是你李承孺是什么货色,别人不知道难道本王还不知道?本王十八岁参军,如今已有二十余年,生平百战,胜多败少,才打下我大甘北府的基业,塞外异族不至于踏马中府诸州,便是这样,本王也不敢拿着忠君爱国的旗号来谋我一己私欲,更不会拿着自己生死弟兄的命来换去自己的荣华富贵。

    禁军将士,你们效忠的是我大甘王朝,不是这个卑鄙小人,若连自己的父母都保护不了,还怎么能保家卫国?”说完不等李承孺回话,李承烨便狂喝一声“十!”

    这时听得宫墙之上有人大喊道:“我投降,不要杀我的父母,我。”

    一声惨叫,话音戛然而止。此时定北军齐声喊到:“残杀同袍兄弟者,杀!”

    官山营将士也齐声喊道:“残杀同袍兄弟者,杀!”

    数声惨叫又从宫墙之上传了出来,只听李承孺气急败坏的骂道:“住手,全都住手,不要乱。”

    突然李承孺没了声响,一声低沉的声音缓缓传出:“全都住手,不然,萧某杀了李承孺。”竟是九命萧百死。

    萧百死乘乱,用一种军中用具虎爪跃上宫墙,乘济南王不备,出手一举拿下,宫墙之上的将士兵心涣散,竟无一人发觉萧百死已攀上宫门,等到发觉时,却已经迟了。

    “打开宫门!”萧百死低喝道。

    宫墙上的将士全无斗志,低垂着武器,几个李承孺的心腹已被乱刀砍死,剩下的兵将都惶恐不安,此时城下李承烨的声音又再响起:“打开城门,本王方才所言,仍然算数。”

    一个禁军军官模样的将领长叹一声,将兵器扔在地上,说道:“打开宫门吧。”

    剩下的兵将也都将兵器扔在地上,颓然坐倒。李承孺见此,气急攻心,两眼一翻,却是昏死过去了。

    宫门吱一声,缓缓打开,淳亲王和牧王并骑而行,进了大甘皇宫。牧王赞叹一声道:“十三哥,好一个上兵伐谋,这样兵不血刃拿下宫门,果然了得。咦,十三哥,你似乎不高兴啊?”李承文看见李承烨紧皱着眉头,问道。

    李承烨摇了摇头,道:“如此紧要位置,于乘云怎么不在这里?”

    李承文一愣道:“莫不是宫中还有其他变数?”

    李承烨没有说话,看着正押解禁军的定北军和官山营将士,一拍战马,说道:“走,承文,去问问李承孺。”

    两人策马来到萧百死身旁,李承烨含笑道:“萧大人,不愧是我大甘第一高手,二十丈的宫墙,如履平地。好,此次平乱,当记你一大功。”

    萧百死微微一笑,将李承孺提到马前,刚一松手,李承孺便瘫倒在地,口中喃喃自语,也听不清在说什么,李承烨连唤了数声,都没有答应。萧百死一怒,上前抓起李承孺大喝一声道:“逆贼,皇上在哪里?”

    李承孺一愣,便即嚎啕大哭,一时天愁地惨。李承烨大怒,命定北军带下去,严加看管。

    牧王急道:“要是皇兄落在他们手上,我们可就前功尽弃了。萧大人,你可知道皇上去了哪里?”

    萧百死摇头道:“下官一直和王爷在一起,也不知道宫中情势。”

    李承烨眼中厉色一闪,说道:“没其他的法子,承文,你的官山营和我的定北军一起搜,也顾不得什么规矩了,一定要找到皇兄。”

    牧王点了点头,正要传令,突然远处影影绰绰的来了好些人马,定北军和官山营马上戒备起来,正欲进入弓箭射程之内时,萧百死忙喊道:“王爷,是自己人。”

    这时从人群中飞出一人,几个起落,宛如穿花蝴蝶一般,来到了淳亲王和牧王面前,抱拳一礼道:“王爷,总领。”竟是位女子,只听声音便让人冷的发抖,身形娇美,头戴着黑纱,更添几分神秘色彩。

    淳亲王和牧王兄弟被来人的绝世身法一惊,狐疑的望向萧百死,却见萧百死微一点头,说道:“王爷,这是萧某五妹,八星拱卫中第四星,四面楚歌楚影儿。”说完转向楚影儿问道:“五妹,宫中如何?”

    宫中侍卫八星一卫,身手武功由低到高而排,自以九命萧百死武功最高,身份排行却是由高到低,萧百死为八星一卫的老大。这九人中除了三四个侍卫外,其他的平日里很是低调,都是久闻其名而未见其人。

    这四面楚歌之名还是萧百死一次宫宴之中说起,论武功,老五接不了自己十招,不过若论轻功,这辈子自己都追她不上,宴会宾客人人讶然,不想八星中还有比萧百死身法更好的高手,一时四面楚歌之名风传于卓城上下,只是萧百死当时并没有说这四面楚歌姓谁名谁,是男是女,今次一见,众人都是极为的惊讶,谁也没有想到四面楚歌竟是一位女子,数位大胆的将士护卫目光已在楚影儿绰约多姿的身上上下游弋。

    楚影儿语气更寒,冷哼一声道:“七皇子马上就到,皇上去了祈天台。”

第三十四章 问心路上(1)

    “啊!”淳亲王和牧王一声惊呼,面显喜色。这祈天台是皇上为求天护佑所建,初建于高宗末年,经两代君王修建,才最终完工。祈天台通体由一种罕见的名为云儿冰的白玉打磨而成,高约三十余丈,所砌白玉全部一块一块研磨,上下无一丝缝隙,随着阳光转迁,云儿冰中的云纹也随之流动变化,堪为奇观。

    云儿冰坚硬无比,打磨后更是光滑异常,顶部白玉砌成莲花状,莲台中间高耸一块丈许见方的祈案,由一块整玉雕刻而成。自下而上的弓箭无法及至祈天台,除了一条三尺宽许的没有任何凭栏,名为问心路的白玉小径可达外,即便是绝世高手,也无法借力攀上这祈天台。若有数人守住问心路与莲台相接之处,弓箭难及,纵有千军万马,一时也登不上去。

    李承烨和李承文,还有萧百死都松了一口气,若有八星护卫,万隆帝在这祈天台上想来也能支持几个时辰,不至于功亏一篑。

    说话间远处的军队已经来到近前,正是七皇子李玄慈和他所率的都卫军,李玄慈拍马急奔到淳亲王和牧王跟前,拱手一礼道:“皇叔,请恕侄儿无礼之罪。”

    “没干系,”牧王大手一挥,道:“玄慈,于乘云这老贼是否去了祈天台?”

    “是,皇叔,玄慈按计策里应外合打开了封闭已久的刺水门,接应官山四营入宫后,玄慈便领军去肃清了万寿宫和其他几位娘娘宫中的叛贼,护送她们到了安全地点,这才过来和皇叔汇合。”

    “玄慈,万事需以皇上为重,太后也就罢了,怎还有这功夫去管几位娘娘?扫清了叛军,宫中自然就安全了。”李承文皱眉道。

    李玄慈尴尬的摸了摸脸颊,道:“皇叔,这是父皇的意思。他还特意去祈天台,吸引叛军的注意。”

    淳亲王见牧王还要说话,便截道:“承文,时间紧迫,这些话回头再说。定北军听令,随本王救驾。”

    牧王醒悟过来,随即也命官山营随行救驾,李玄慈急忙跟上,突听得萧百死惊咦一声,说道:“殿下,怎么八星都在?谁在护驾?”

    淳亲王和牧王大惊,转头看去,李玄慈倒是颇为镇定,随即稍稍放下心来,就听李玄慈略带担心的说道:“他在。”

    萧百死哦了一声,脸色和缓下来。淳亲王颇为奇怪,不知道萧百死和七皇子口中所说的“他”是谁,想不出卓城之中还有能让萧百死放下心来的武功高手,反观牧王虽不惊讶,却是极为担心。

    说话间众人策马狂奔,离得祈天台越来越近,李承烨看着身侧的李玄慈,剑眉入鬓,双目含威,在月光下更是显得英姿飒爽气宇轩昂,微微叹息说道:“皇侄一表人才,大乱之中,当断则断,果然是人中龙凤啊。”

    李玄慈微微一滞,略带复杂的说道:“皇叔谬赞,玄慈只是依计行事。”

    淳亲王好奇的问道:“牧王也说是依计行事,今日之事莫非是皇上定下的计策?”

    李玄慈张了张口,说道:“皇叔,一会你一望便知。”

    祈天台已然在望,李承烨只好压下疑问。就听李玄慈大喝一声:“八星一卫,先行一步,肃清暗中所伏叛贼。”

    话音刚落,九条人影嗖一声,齐整的飞了出去,四面楚歌楚影儿的身法果然为九卫翘楚,比之萧百死还要快上一线。刚才若不是两位王爷和七皇子在场,恐怕早就教训那些目光放肆的兵将,此时已是憋了一肚子气,将令一出,楚影儿便先众人一步,提气跃了出去,迅若闪电,萧百死轻轻摇摇头,连忙跟上。

    盏茶功夫,已来到问天阙前,穿过问天阙,就是祈天台。众人到时阙门前已是尸横遍野,八星一卫正在与叛军厮杀,萧百死站在阙门之前,一动不动的钉在正中,稳若泰山,手中长剑划出阵阵剑影,一如惊涛骇浪,向涌上来的叛军将士卷了过去,剩下的八卫分别立于阙门之上,防止叛军越过墙头,而楚影儿更是像一朵轻云,飘忽在墙头和阙门之间,所到之处,血花飞溅,凶厉不弱男儿。

    到了阙门前,李承烨带着定北军直冲向阙门,牧王和李玄慈相顾骇然,就听李承烨大声道:“凤舞营上弓,三列,冲!”说罢率先骑马冲向问天阙,凤舞营将士紧随其后。快到阙门,李承烨狂喝一声:“萧大人,墙头!”

    萧百死立即明白过来,内力运过长剑,将前面的几名叛军逼开,长啸一声,反身跃上了墙头。啸声刚落,就听得一声大喝:“放!”凤舞营武侯连弩三弩齐发,嗡嗡声接连响起,门内的叛军倒下了一片,虎卫迅速抢上,逼住反击的叛军。一跃一冲之间,定北军已经攻破了阙门,李承文和李玄慈忙催马进入阙内。两军短兵相接,定北军久经沙场,单枪匹马或许未必是禁军和都骑军的对手,只是这般军阵相接,禁军和都骑军远远不及,便是官山营八校,进退配合也远在禁军和都骑军之上。

    叛军节节败退,八星一卫更是冲杀在最前端,人影翻动,生生破出了一条血路,定北军和官山营将士紧紧跟在九卫之后,宛如一支立锥,向祈天台刺了过去。

    萧百死闪到李承烨身旁叫道:“王爷,不太对劲,叛军人数不少,但是没有一个高手,萧某恐前方有变。”

    李承烨心念电转,道:“萧大人,凤舞营交与你指挥,用弩箭开道,杀出一条血路!”

    “是,下官遵令。”萧百死回道。

    “赵庆之,”淳亲王高声叫道。

    “属下在。”正是随淳亲王而来的青衣老者。

    “带上所有的凤舞营将士和武侯连弩,随萧大人一起,杀出一条血路,不能有半刻停留。”

    “属下遵命。”说完赵庆之招来所有的凤舞营将士带着武侯连弩,跟随萧百死而去。

    便在两军相接的瞬间,阙门到祈天台的路上已留下千余尸体,后面进来的都卫军都要踩着尸体才能前进。这时萧百死突到军列最前,八星围了过来,九人合力杀出数丈,突然齐齐收刃,急速退回,叛军一愣,正要借势杀回,突然嗡嗡声再响,武侯连弩从缺口中整齐的射了出去,惨叫声不绝于耳,更有弩箭将前面的士兵射穿又刺入了后面的将士,箭声刚落,九卫又再次杀出,如此几次,叛军已是岌岌可危。

    看着遍地的尸体和飞溅的血迹,在月色映照下分外的醒目,残臂断肢,随处可见,李玄慈脸色发青,强忍着没有吐出来。李承烨轻轻一笑道:“玄慈,第一次上战场都这样,你已经很不错了。”

    李玄慈想说句客气话,张了张嘴,终是没有说出来。

    李承文走了过来,叹息道:“十三哥,以前都说定北军勇猛无比,世间少有,愚弟从来不信,以为自己的官山营不弱于定北军,今日一见,才知自己是坐井观天了。十三哥,佩服。”

    李承烨淡淡笑道:“承文,在卓州能有官山营这样的军队,老实说,我比你更惊讶。不过承文啊,今日之局,为兄委实佩服,到底是谁谋划的,这时候你该说说了吧。”

    李承文打了个哈哈,突然眼睛一亮道:“十三哥,破了,走,一会你自己看。”说完率先拍马冲了上去。

    李承烨一望,果然叛军从中割开,被官山营包围,已然是在负隅顽抗了。李承烨率领定北军和李玄慈的都卫军冲了过去,直奔祈天台下,便是刚才,千余之众的定北军已经不到八百人数,而李玄慈所率都卫在举兵之时尚有三千余众,此时也仅剩下不到两千,好在叛军所剩无几,李承烨留下赵庆之协助李承文留下的一个副将指挥官山营,全歼叛军,自己和牧王以及七皇子率余下的军马向祈天台杀去。

    穿过人墙,李承烨终于看见了太师于乘云,一脸惶恐的太子,看不出在想什么的皇后,以及几个吓晕的嫔妃。于乘云此时正望着祈天台之上,即使李承烨率军而来,也没有转一下头。顺着于乘云的目光,李承烨看到了万隆帝,还有万隆帝身前的一人。

    李承烨仅是抬眼一望,便被万隆帝身前之人深深吸引住。此人手持一把长刀,衣服本来的颜色已经看不清楚,只能看见浑身的鲜血顺着衣角和刀尖慢慢的滴了下来。最令李承烨惊惧的是这人带着的一个大罗鬼的面具,惨白的面具上已经溅上不少血滴,虽显可怕,只是这些却还远不及面具主人的眼神,平平淡淡,仿佛没有感情般,满阶的尸体全如行云流水,不能在此人的眼中留下半点涟漪,李承烨看过一遍,便马上掉转过头,心中怦怦直跳,好半响才平静下来,再看牧王和李玄慈也好不到那里,已是脸色有些发青。

第三十五章 问心路上(2)

    万隆帝正站在问心路与莲台相接之处,扶着旁边的云儿冰。高台之下堆满了尸体,再加上问心路上的残骸,于乘云派出的过百武功高手,全被鬼面人斩杀于祈天台下。李承烨狂喝一声:“于乘云,你气数已尽,还不束手投降!”

    说完定北军和都卫军将于乘云麾下仅剩的三百将士团团围住,凤舞营将武侯连弩对准于乘云,监视着于乘云的一举一动。听到李承烨的呼声,于乘云才回过神来,看了看李承烨,突然泄了气一般,面容瞬间老死,仿佛苍老了好多岁,长叹一声,一幅枭雄末路的模样。

    突然,就在众人刚放下心来之时,一道人影,快如鬼魅般窜上了问心路,几个起落,已到了鬼面人跟前。萧百死在下面看的真切,脸色巨变,大喝一声:“葛麻衣!”人已经如大鸟般向问心路扑去。

    此音一落,八星面容齐变,李承烨和李承文正想问葛麻衣是谁,便被问心路上的暴起的刀光吸住了眼神,于乘云也如回光返照般看着扑上去的人影,就连跃起的萧百死也只是随意指挥阻拦一下。

    人影正是太师府的葛姓老者,一直藏到最后伺机出手发难。麻衣老者身形倏动,抽出拢在袖中的双手,手上带着一副寒光闪闪的手套,在月光映照下发出幽幽蓝光,显是涂有剧毒。萧百死狂喝一声:“小心他的拳套。”

    鬼面人一动不动,在萧百死高呼后眼珠竟没有转动一下,这时麻衣老者双掌已经快触到鬼面人的咽喉,突然脸色一变,急急飘回了数丈,站在问心路上。萧百死手中微微一滞,险些被刀剑伤到,喃喃自语道:“好快的刀。”

    鬼面人这才将眼珠转向麻衣老者,麻衣老者被鬼面人的眼神一浇,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忙定了定心神,双手微张,桀桀怪笑,高高跃起,从高而下向鬼面人抓去。鬼面人似是一呆,看着跃起的麻衣老者,思索了一下,突然提气纵身迎了上去,手中长刀爆出一团璀璨的刀光,一时众人都产生了一个幻觉,仿佛在问心路上凭空又出现了一轮圆月,只是刀光却强于月光,刺的人睁不开眼睛,只听得金戈相击之声数十下,两人又再分开,却还是麻衣老者被迫退。

    鬼面人刚一及地,整个人便如离弦的箭,拖着一道亮光,直向麻衣老者杀了过去,麻衣老者勃然变色,方才相击,双方都已受内伤,鬼面人更是拼着重伤生生将自己迫退,原以为暂时无力出手,只是守住问心路,却不想刚落,便由高处反向自己杀来,勇悍异常。

    麻衣老者醒悟之时已经晚了半拍,刀光已到面前,麻衣老者仓促出手,被鬼面人从问心路顶端一路逼回了十五丈余处,鬼面人手中长刀狂暴异常,偏又迅若闪电,只闻刀声,却看不清刀影,真如地府恶鬼一般。

    麻衣老者苦苦抵挡,若能撑过鬼面人的长刀,麻衣老者有九成把握可以反击击败鬼面人,只是在这刀光之下,麻衣老者只能拆招,却没有半点反击的机会,突然麻衣老者一声大喝:“杀!”双臂互交,划出一个半圆,用绝强的内力逼开刀光,双手探出,压下口中的鲜血,急急抓向鬼面人,眼看鬼面人已经无法避让,麻衣老者心中狂喜,掌上加劲,便欲将鬼面人毙于双手之下。突然,麻衣老者看见鬼面人的眼神,带着几分疯狂、几分不屑和几分残忍,笑了,电光火石之间,这是麻衣老者唯一的念头,鬼面人笑了,微一恍惚,鬼面人已不在眼前,下面众人发出一声惊呼,麻衣老者定睛一看,已和鬼面人换了位置,而站在自己面前的就是祈天台上的万隆帝。

    麻衣老者心念电转,脚下却没有停,乘势向万隆帝急掠而去,鬼面人站在原地,没有回头。于乘云大喜,这已是最后一搏,麻衣老者越来越近,距离万隆帝一步之遥,探出手就要抓向万隆帝,李承德脸色发白,浑身颤抖,呆在当场,无法移动半步,而李承烨军中都发出一声惊呼,双方混战中的将士都缓了下来,齐齐盯着麻衣老者和万隆帝,萧百死和楚影儿已经抢上问心路,却是鞭长莫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麻衣老者出手擒住万隆帝,一切努力在最后都付之东流,大喜大悲的情绪在众人之间迅速的游走。

    突然,麻衣老者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之中,于乘云狂喝道:“葛先生!”

    麻衣老者缓缓的转过头,朝着于乘云诡异一笑,站在万隆帝前,半响没了动静,于乘云和叛军都惊呆了,李承烨乘机大喝一声:“擒下反贼于乘云者,赏银千两!”

    叛军醒悟过来,拼死抵挡,只是斗志全无,再加上自己人数已不过三百,若不是都是于乘云心腹死士,早都缴械投降了。

    万隆帝定了定心神,轻推麻衣老者,老者应声而倒,翻滚了几下,落入祈天台下。萧百死一直留意着万隆帝,看到麻衣老者翻下祈天台,萧百死心中一冷,鬼面人的最后一刀,震破了葛麻衣的心脉,只是刀从何处,自己竟也没有看清楚,若这一刀砍向自己,不知道有几成把握接下,萧百死暗自盘算,若胜葛麻衣,对于萧百死也非难事,只是这般干净利落的击杀,就是萧百死也不敢放言必能做到。

    万隆帝见麻衣老者已然身死,长出了一口气,稍稍活动了下,拾阶而下。萧百死一惊,正要去扶,却见面前射来森寒的目光,如掉入冰窖之中,浑身一冷,萧百死一惊,忙止住上前的念头,只说了声:“皇上。”

    森寒目光一闪即逝,鬼面人闭上眼睛,没有说话,直到万隆帝快走到跟前时,才缓缓说道:“多走些路,能多看看。”萧百死一脸的惊讶,鬼面人没有理会,转头看着万隆帝,万隆帝抬头含笑道:“这还是朕第一次一个人走这条路。”

    鬼面人微微颔首,突然呕吐一声,鲜血顺着面具流了下来,万隆帝惊道:“你受伤了?”

    鬼面人摇了摇头,指指下面,万隆帝略微沉吟,点点头,说道:“好,你可能下去?”

    鬼面人微微点头,万隆帝沉声说道:“好,我们走。”说罢率先走了下去,萧百死和楚影儿伴在左右,鬼面人跟在最后。

    李承烨和李承文看到万隆帝下来,急忙迎上前去,口呼万岁,七皇子也急急跑了过来,唤了一声:“父皇。”

    李承德点了点头说道:“朕与于卿说几句话。”

    李承烨大喝一声:“众将听令,后退。”

    叛军已被李承烨和牧王从问心路台阶处围逼到一角,于乘云家将死士已不到百人,这还是因为叛军中有人质在手,如若不然,这会功夫,恐怕早就被屠杀的干干净净,余下众人自知必死,皆为困兽之斗。

    定北军、都卫和刚赶来的官山营士兵停下攻击,退开几步,从中间分开一条道路,万隆帝和淳亲王,还有牧王以及七皇子一起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八星一卫。

    万隆帝看了看于乘云,又看了看太子和皇后,长叹一声道:“于卿,你这是何苦?”

    于乘云长笑一声,满脸悲苦道:“李承德,你命好,我今日连番低估于你,也是我命中该绝,怨不得旁人。”

    “于卿,朕自问往日带你不薄,于家权势,虽说不算只手遮天,但是也够得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为何要有今日之举?”

    于乘云冷哼一声道:“李承德,不用在这里假惺惺。成王败寇,老夫输便是输了,你也不用羞辱于我。”

    万隆帝轻轻叹息道:“于卿啊于卿,你果是一代枭雄,只是这多少人因为你受到牵连,落得家破人亡,你可曾想过?”

    于乘云冷冷说道:“若老夫今日胜了,他们自然会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世间事,有得便有失,谁人可以尽算?”

    玄奕太子突然哭出声来,尖声叫道:“父皇救我,孩儿是被这个逆贼挟持来的,父皇救我啊。”说完想冲过来,被身旁的死士用刀柄拍倒在地。

    于乘云脸庞抽搐一下,没有说话。万隆帝看看倒在地上呻吟的太子,将目光转向皇后,闻到:“荣妃,是这样么?”

    荣皇后在刀兵之中,仍是一幅雍容华贵的气派,胜负流转之间竟是没有半分慌乱,丰姿冶丽,难怪集后宫权宠于一身,淳亲王和牧王见状都是暗赞一声。

    荣皇后听到万隆帝问话,缓缓看了一眼玄奕太子,低沉磁性的声音回道:“皇上,事已至此,你认为是怎样便是怎样吧。”

    “好,不亏是朕的皇后。”万隆帝赞许道,转向于乘云道:“于卿,再做困兽之斗已无必要,你投降吧。”

第三十六章 问心路上(3)

    “笑话,”于乘云大喝一声,“老夫就是死在乱刀之下,也不会向你这昏庸无度的皇帝卑躬屈膝。众死士听令,若有异动,先杀了这几个嫔妃,大家一起冲出去,老夫这辈子愧对你们,到地府之后再与你们把酒言欢。”

    “是,”死士目光坚定,俱已抱了死志。几个嫔妃都吓得哭出声来,悲声呼喊,万隆帝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和不舍,怒道:“于乘云,你。”

    凤舞营的武侯连弩全都对准了叛军,只待令下便射死剩下的士兵,只是这连弩威力惊人,太子皇后和几位嫔妃也会沦为箭下亡魂,众将投鼠忌器。李承烨看到站在于乘云身旁的都骑统领肖长河,心念电转,高声喊道:“肖长河,将叛贼于乘云拿下,本王向皇上求情,饶你全家不死。”

    万隆帝眼睛亮起,说道:“肖长河,快将于乘云拿下,救下朕的嫔妃,朕赦你无罪,不,朕让你官复原职。”

    话音刚落,身后众人都皱起眉头,不过无人反驳。肖长河沉默不语,于乘云哈哈大笑道:“李承德啊李承德,老夫还是没有错看你,我大甘有你,国将不存。”

    “大胆!”数人齐声喝止道。于乘云连连冷笑,却不言语。

    这时肖长河缓缓说道:“太师,卑职幸得您的栽培,才有今日的身份地位,自太师当年从狱中将长河救出,长河这条命就已经是太师的了。”说完射出仇恨的目光盯着万隆帝,咬牙说道:“当年武举,我不过家境困苦,衣着寒酸,只是赢了几个王孙公子,便被你们怀恨在心,不但不让我参加最后的几场较量,竟还要治我藐视皇朝之罪,我被关入天牢近一年,若不是太师搭救,我早已经成了一堆尸骨。李承德,当年就是你做的武举监场,你可曾记得?”

    “这,这朕如何记得?”万隆帝喃喃说道。

    “当年太师还没有今日的权势地位,便可为了我倾尽全力,肖某虽说不才,但也懂得礼义廉耻。太师,长河愧对您的器重,先走一步了。”说完不等于乘云说话,掏出一把匕首,刺进了自己的心脏,低声说道:“太师,来世长河再效犬马之劳。”

    于乘云没有回头,眼神连闪,略带悲意向万隆帝说道:“李承德,你说老夫害人性命,可是这些年你害的人还少么?我大甘风雨飘摇,边疆战事不断,贼盗四起,而你只知风花雪月,可曾想过大甘的黎民百姓?此时此处,你还想着你的宠妃美妾。”

    万隆帝语塞,看着苦苦哀求的嫔妃,实在是下不了狠心将她们和叛军一起格杀。淳亲王和牧王对视一眼,齐声道:“皇兄,迟恐生变,请下令吧。”

    万隆帝闭上眼睛,耳中听着嫔妃的哭声,留下了两行热泪,正要下令放箭,突然从身后传来声音道:“于乘云。”

    万隆帝忙睁开眼睛,大喜过望,转头看去,正是祈天台上的鬼面人。

    周围将士自动为鬼面人分开一条道路,在经过万隆帝时,浑身的血气刺的淳亲王微微皱眉,鬼面人走到于乘云面前站定,静静的看着于乘云,萧百死正想上前保护,被万隆帝拦住,就听鬼面人冷声说道:“于乘云,今日你败了。”

    于乘云眼中射出摄人的凶光,恨恨说道:“就是你在背后为李承德出谋划策?”

    “算是吧,”鬼面人略带疲倦的说道,淳亲王心中一惊,只是觉得这个语气似乎特别熟悉。

    “好,好,”于乘云脸说了数个好字,冷声道:“若你是想让老夫放了这几个嫔妃,还是省些口舌吧。”

    鬼面人缓缓抬头说道:“于乘云,你精于算计,懂取舍。你回头看看这几位妃子,痛哭流涕,全不如荣后这般仪态端庄,你想用她们换什么?是换你死无全尸,还是换你家中子女永世为奴为娼,或者我可以打断他们的腿脚,让他们在闹市天天骂你,让人取笑?再或者将你的血肉喂给族中的老人幼子?想来也不是每人都能有你这般想得开,不怕死,定有人会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吃完了再换别人的,说不准该轮到秀轩公子了。太师府家大业大,却不知太师心疼哪个?”

    在场众人除了心志狠硬之辈,都是齐齐吸了一口凉气,尽皆骇然,一时场中阒无人声,再加上阴气森森的大罗鬼脸,便是哭泣的几位女子,也惊得止住了声音。于乘云周身发寒,颤声说道:“好狠的心,老夫也该想得到,司徒大人和宫中护卫,你想杀就杀,论狠毒,老夫不及你。”

    “太师长于攻心算计,远胜于我,若不是猝然发难,谁胜谁负殊难预料。只是,”鬼面人顿了顿,接道:“太师你留着太子皇后和几位嫔妃,一直不杀,心中已然存有侥幸,方才更没有阻拦肖将军自杀,即是要让我们觉得你已下定决心要鱼死网破。于太师,你也算的上是一代枭雄,不用让我轻看你,我许你,于氏族中祠堂仍在,除参与此事者其他于氏族人流放北疆,抄家之后,我会请皇上恩准,散些钱粮,够你的族人余生用度,若于家之人无谋反通敌,我护他一世平安。”说完静静的看着于乘云。

    于乘云脸色变换数次,最后长叹一声:“随你吧。只是我麾下死士,还请一并放了吧,我以这些年私藏金银兵器的宝库相换。”

    鬼面人不语,侧身站开。

    万隆帝忙道:“好,朕准了。”

    “收起兵刃,让她们过去。”于乘云命道。死士移开兵器,几位嫔妃互相搀扶着,踉踉跄跄的走过去,太子也站起身来,急奔向万隆帝,经过皇后时,荣后刚想开口唤住,却见太子一脸的害怕,披头散发,早没了往日里的雍容气度,心中一软,没有再说话。

    嫔妃过去后围在万隆帝身边,嘤嘤哭泣,万隆帝却在一边温言相劝,于乘云看罢长叹一声,说道:“李承德,我不及你命好。”

    李玄慈喝道:“无耻逆贼,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

    于乘云不以为意,转向鬼面人说道:“我有最后一事相求。”

    鬼面人没有说话,待了片刻,缓缓将面具拿了下来,一张清秀的脸庞出现在了众人面前,除了事先已经知道的万隆帝,萧百死,牧王和七皇子外,余人全都一声惊呼,于乘云更是怔在当场,鬼面人转过头,向李承烨走了几步,跪倒道:“父王。”

    在鬼面人开始说话时,淳亲王便觉得声音似曾相识,却一直不敢肯定,等到鬼面人拿下面具,看清侧脸之后,淳亲王耳中突然嗡一声响,脑中如有黄吕钟声,眼前一黑,半响什么也看不清楚,叫他父王时也没有听见,过了好一会,淳亲王才艰难的吐出道:“李落!”

    当日李落在城西锦蚕街与于秀轩争风,听到于秀轩狂言三月之内定让自己下跪求他,再从章泽柳那里听来太师最近一直在私传圣谕,通过冢宰府调集粮草,便猜测这于乘云图谋不轨,随即进宫,去万寿宫找了太后,告知一切。

    一众孙子孙女中李落最受太后疼爱,自小李落便时时找太后倾诉,随端木沉舟习武一事太后也是知晓。自洛儿身死,李落心中凄苦,肆意放纵,若不是得太后时时宽慰开解,李落恐早就失心错乱。

    太后平素就惊叹李落的才学,才有为万隆帝说出李落可堪大用之言,听到李落谋划,便即答应,密召了万隆帝一起商议。万隆帝初时颇为惊讶,但自小信任太后,又对李落宠爱有加,没有过多思量,竟放心招萧百死依计行事。

    于乘云镇定下来,望着李承烨道:“你生了一个好儿子。”

    李承烨却还没有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只是看着满身是血的李落,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于乘云长叹一声,看着荣皇后,欲言又止,荣后微微一笑道:“兄长,不想今日是这个结局,这些年,都怪我,如果不是我处处与你方便,你也不会萌生这么大的野心,事到如今,就让妹妹最后陪你一程吧。”

    于乘云嘴唇翕动,低沉说道:“诗菀。”后面的话却没有说出来。

    荣皇后向李落说道:“以前见你聪慧,心底却过良善,今日一见,倒是放下了本宫的心事。皇上信你,莫负了皇上。玄奕是你大哥,此事他并不知晓,若太子当不了了,以后便让他平平安安的做个普通人了此残生,算是本宫求你一事,你能应么?”

    李落看了看荣皇后,又看了看万隆帝,随即说道:“好,我应。”

    荣后笑道:“你生在这帝王之家,倒是个异数。”又向万隆帝说道:“皇上,我负了你,照顾好奕儿。”

    万隆帝不忍道:“菀儿,朕不怪你,都是你兄长蛊惑,回来吧,朕还如以前一样待你。”

    荣皇后轻轻一笑,道:“皇上,晚了,赦了于家灭族之罪,总得有人替死,要不然枉死的将士怎能瞑目。”说着声音越来越低,最后慢慢倒下,于乘云悲呼一声,将荣皇后抱住,终忍不住流下了泪水:“诗菀,是大哥错了,是大哥错了。”

    牧王微一挥手,将士上前将于乘云架起,剩下的死士围做一团,都是收刀还鞘,闭目等死。万隆帝叹了一口气道:“押入天牢。”

    于乘云被带了下去,场内只剩下几十死士,孤零零的站在众军包围之中。万隆帝望向李落道:“由你处置吧。”

    李落一愣,转过身去,缓缓说道:“杀。”

    机括声和嗡嗡声响起,随即又停了下来,回首望去,再无一个站着的死士。李落往前走了两步,突然觉得一阵眩晕,似乎万隆帝在说些什么,但是一点都听不见,张嘴吐出一口鲜血,耳旁隐约听到一声惊呼,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第三十七章 狱中闲谈(1)

    醒来时已经是一天以后,李落睁开眼看着床顶,过了好久才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挣扎着下了床。

    冰心决果然是绝顶的内家心法,受的内伤竟然没有恶化,已经开始好转。

    环目一扫,不是清心楼,李落慢慢的走出房门,几个站在外面的宫女和内侍连忙迎了过来,道:“小王爷,您怎么起来了?”另有一人急急跑了出去,显是通知他人。

    李落问道:“这是哪里?”

    “回小王爷,这是长明宫。”

    “嗯?我睡了多久了?”

    “回小王爷,您睡了整整一天一夜,还多三四个时辰。”

    李落淡淡哦了一声,看看日头,果是清晨,随即说道:“你们忙吧,我随便走动走动。”

    众人应是,却无一人离开,都跟在李落身后。李落绕着楼前缓缓散步,突然听得一声欣喜的声音传来:“楼儿,你醒了。”

    李落回头一望,万隆帝匆匆走了过来,宫女侍卫全都跪倒行礼,李落也正要跪倒,被万隆帝一把扶住,说道:“御医说你今日差不多该醒了,朕特意备了些膳食,就等你起来。

    哼,要不是宫女通传,朕定会砍了这些庸医,累朕等了好长时间。”

    李落微微一笑道:“皇上,那也该砍楼儿才对,是楼儿一直没有醒来,怨不得太医。”

    万隆帝哈哈一笑,问道:“楼儿,觉得如何了?”

    李落动了动手脚道:“没什么大碍了,只是稍微有些虚弱,过几日慢慢就好了。”

    “好,那就去更衣,陪朕用膳,用完膳,再随朕去看看太师。”

    “哦?”李落略微惊奇的问道:“皇上,这几日卓城和太师府怎样了?”

    “不急,等你更衣,边吃边说。”

    自李落昏倒,于乘云被下入天牢,太师府便树倒猢狲散。

    往日依附太师府的世家商贾都纷纷四散而去,不敢与太师扯上半点关系,更不时有人向卓城府尹揭发太师府往日的贪赃枉法之事,府尹大人亦是忙的焦头烂额。

    不过对卓城的平常人家来说,太师府府门的封条似乎如投入湖中的一粒小石子,只是掀起了一星半点的涟漪,多了几句饭前茶后的谈资,一切都没有什么变化,日子还是往常的日子,规矩也是往常的规矩。

    都卫军统领仍由七皇子李玄慈暂代,都骑军此次叛乱损失极重。

    参与逼宫的两千将士尽被屠杀,剩下的除东门护军死伤外,其他三门的将士都被押解讯问,若与此次叛乱有关者,皆被关入天牢,空缺的人数由官山营补充,牧王李承文代了都骑统领之职。

    禁军也是损伤颇重,除了半数投降的将士外,余下的也俱沦为这场宫廷政变的亡魂,只留下了叛贼的名声,牌位不得进宗族祠堂,真正的成了孤魂野鬼。

    皇宫护卫空虚,万隆帝急招了定北军补充禁军,命淳亲王李承烨暂代禁军统领一职,至此,这场宫墙之变才平息下来,朝中各司重新开始运转。

    李落昏迷至今,万隆帝却只是命了卓城三军的统领,着人封了太师府,查获了于乘云私藏的金银钱粮,空出了三公太师的爵位,余下的都维持了原状。

    朝中大臣,世家豪门和富商巨贾纷纷猜测,人心惶惶,不知万隆帝将如何善后,最惶恐者便是太傅凌疏桐,三次求见万隆帝,都被挡了回去。

    而谁也没有想到,万隆帝根本没有思量这些事,只是等着李落醒了,便兴冲冲的去了天牢,看看被关押在天牢之中的于乘云。

    李落终于看到沦为阶下囚的于乘云,虽说发髻散乱,脸色灰白,但是却端坐在草芥之上,亦没了当日的落魄样子,反透着一股摄人的气魄。

    于乘云微微睁开眼,看了看万隆帝,眼光在李落身上略作了停留,便又闭上了眼睛,冷冷说道:“老夫以为你昨天就该来了,没想到今日才来,要么是老夫又低估你了,要么或许李承德你不敢一个人来?”

    万隆帝哈哈一笑道:“乘云啊,朕是不敢一个人来见你,你没猜错。唉,诗菀也如你一般,争强好胜,老实说,朕真的怕见你们兄妹二人。”

    “哼,老夫看你下手,狠辣决断,就是诗菀身死,你竟然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掉,已然要诗菀死了吧,果然不亏是一国之君。”于乘云冷声说道。

    李落听到,皱皱眉头说道:“于大人。”

    于乘云睁开眼睛,双目闪过寒芒,道:“老夫不过是一介阶下之囚,当不得大人之称。”

    李落不理睬,接着说道:“于大人,若不是你将荣后扣于身边,荣后怎至于会死?仅是你事败,皇上自会想办法保住荣后的性命,而像你这般,带着荣妃太子兵逼祈天台,皇上怎能不杀荣后以平众怒?若荣后不死,太子更是危矣,这一切不过是你逼出来的,便是皇上在荣后身死之前,就说过赦了死罪,观之你于大人不过在荣后死后干嚎了几声,心中早有定计,用你再加上荣后换来你们于氏宗族的一线生机。论起心计狠辣,于大人,你高出皇上许多。”

    于乘云盯着李落看了一会道:“李落,老夫从来没有想到李家还能出你这么一个人物,就是你父也不见得有这般决断。不过李承德,这样的天纵之才,你能御驾的了么?”

    万隆帝不等李落说话,道:“乘云啊,姑且算是你在为朕着想吧。”

    说完看了李落一眼,微微一笑继续道:“我大甘就如你所说,表面上看得还是繁华强盛,不过亦是朽木难支,若有野火燎原,大甘必然大乱。朕不是不知道这些,只是这些年朕懒了,不愿意操心了,这大甘朝廷里的大臣亲王,没几个真心替朕分忧的,朕的皇子,也没几个争气的,但这大甘的基业朕还想传下去,楼儿有本事,朕将这大甘传给他又有何妨?朕从来就没有想过要驽驾李落,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朕知道他是对我大甘好,对我李氏宗族好,已然足矣,别的事,就留给乘云这样的人去操心吧。”

    李落听完呆了一呆,于乘云脸上同样露出震惊的模样,半响说道:“如果你所言非虚,李承德,老夫真的低估你了,用人不疑,推心置腹,老夫不及你。”

    万隆帝哈哈大笑道:“乘云啊,你没有这样的子侄,朕还是要强过你的。不过话说回来,就算你真的当上了这三十三州的皇帝,怕比朕也强不到那里去。”

    于乘云冷哼一声,道:“李承德,你若想奚落我,你还不够这个资格。”

    万隆帝嘿嘿一笑道:“不错,朕确实不够资格奚落你,不过朕今日特地带了李落过来,想来朕就有这个资格奚落你了吧。”

    于乘云脸庞微微抽搐,狠狠的看了李落一眼,没有说话。

    万隆帝自顾自的说道:“乘云啊,你屡次说你低估了朕,朕想知道,你到底哪里低估了朕?”

    于乘云淡淡的看了万隆帝一眼,沉默了半响。

    开口道:“当日一战,老夫低估你有四,其一,老夫不曾想到你会猝然发难,让老夫的布置大都落空,更让老夫没有想到的是,你竟然无凭无据,就敢杀了九卿司徒。”说完看着李落道:“好狠好绝的心。”

    万隆帝听完也是兴趣盎然的问道:“对了,楼儿,当日你为何非要萧百死先杀了吕名博?”

    李落看到于乘云眼中闪过一线阴霾,微微叹了口气。

    随即回道:“回皇上,吕名博执掌枢密院,卓城之中事无巨细,必要经过吕名博。于大人蓄意谋反,有心人都敢猜测一二,但是枢密院却没有半点情报,无外乎三种可能。

    其一,吕大人已投靠了于大人;

    其二,被人控制;

    其三,不知悉此事。

    枢密院三支向来单独行事,只有到了参知这里才会整合起来。

    若是其一,杀了吕名博,枢密院自不能再为于大人所用,我们就多了两天的时间。

    若是其二,吕名博一死,幕后之人亦不能操控枢密院,如果是被枢密院之人控制,三支定会互相牵制,没有吕名博弹压,这乱的时间也是够了。枢密院一向隐忍,众人只知参知,其他人员多不得知,比之禁军更要严苛,忠心上也是不遑多让,于大人恐没有时间将枢密院三支都收罗麾下吧。

    至于其三,”李落顿了顿,说道:“死,也就死了吧。”

    “好,好一个事无巨细,原来吕名博死在落水之前,”于乘云赞道:“若不是老夫的人,杀就杀了,也不能留下半点风险,李承德,有此子是你之幸。”

    万隆帝接道:“那其他的低估之处?”

    “老夫低估你的第二点,不想李玄慈能这么短的时间控制住都卫,手段毒辣比之李落有过之而无不及,将几个老夫的心腹及所辖兵将都集中与城西卫所,全部屠杀,其中必定少不了大内九卫。不过这里有不少兵将本与此事没有牵连,为麻痹老夫,竟然用这么多人命陪葬,好,好,李承德。”

    正说间,于乘云突然看到李落和万隆帝的表情,微微一滞,转声大笑道:“好,原来还是李落的计谋,不过老夫想知道,你怎知都卫中谁才是老夫的心腹之人?”

    李落萧索说道:“知道的就调去城西卫所,不知道的也遣去,杀了将领,封锁消息几个时辰,辅以大内九卫,自然能控制住余下的都卫。”

    于乘云眼中异芒练练闪动,点点头道:“不错,若是老夫,也会这般做法。”

    顿了顿,于乘云接着说道:“其三,老夫不想你在宫中早有布置,宫内的禁军侍卫全都打散重整,各营总领悉数互换,库中弩箭也是尽数烧毁。军令不行,老夫入宫,竟花了近半个时辰才将禁军重编。”说完看着李落道:“你猜到李承孺是老夫的人了?”

    “只是都骑都卫,破不开皇宫大门。”

    “其四,官山营。在月下春江这个地方,藏十几艘船,若是无心,谁也发觉不了,若无官山营,大事定矣。”于乘云说完长叹一声,“天不佑我。李落你从何时便开始谋划此事?”

第三十八章 狱中闲谈(2)

    “当日与秀轩公子争斗之后。”李落心中微微一沉,低声答道。

    “什么!?”于乘云站起身来,走前几步道:“你仅花了一天的时间?”

    李落微微点了点头,于乘云面如死灰,颓然坐倒道:“一天,仅仅一天就毁了老夫数年的心血。”

    万隆帝又唤了几声,于乘云只在喃喃自语,万隆帝颇有些意兴索然,拍了拍李落,说道:“走吧,回去了。”

    李落点点头,没有说话,跟着万隆帝转身正欲离去,突然听于乘云唤到:“李落。”

    “嗯?”李落微微诧异的回头应道。

    “听说犬子于英与你关系莫逆,还望多加照料。于英虽说是老夫亲子,但在家中并不受宠,老夫素来不甚喜他,还望看在往日你二人的情分上放他离去。”于乘云低头说道。

    “我自会安排。”李落缓缓说道。

    于乘云抬头看了看李落,微微点头,闭上眼睛。

    李落转身随万隆帝向外走去,转过一道墙,正在前行,突然旁边一间监牢之中的犯人猛的扑向栅栏,嘴中呜咽作响,伸出两手,欲抓向万隆帝,万隆帝吓了一大跳,惊呼一声,李落也是吃了一惊,旁边的侍卫忙挡在万隆帝身前,就要拔刀去砍,被李落拦过,道:“算了,走吧。”

    众人正欲离开,突然万隆帝叫道:“停下。”

    侍卫和李落不明所以,就见万隆帝上前几步,侍卫连忙跟上,万隆帝摆了摆手,沉声说道:“济南王。”

    李落一惊,仔细看了看牢中之人,只是所关人犯披头散发,疯疯癫癫,一点没有济南王的影子。就听到牢中人犯喃喃说道:“济南王,谁是济南王?谁是济南王?”

    万隆帝微微一叹,道:“承孺,你就是济南王啊。”

    疯癫人犯又继续说道:“我是李承孺,我是济南王,你是李承德。”突然人犯眼中突然射出光芒道:“李承德,你还我茹儿。”说完猛的又扑向万隆帝,双手乱抓,一名侍卫用刀鞘狠力打向李承孺伸出的手,李承孺惨呼一声,将手缩了回去。

    万隆帝一呆,惊问道:“谁是茹儿?你说的可是怡妃?”

    李落微微皱眉,向跟随的侍卫说道:“你们都先出去,在外面等我们。”

    侍卫看了万隆帝一眼,却见万隆帝满脸的怒容,互望一眼,躬身一礼,匆忙退出了天牢。

    万隆帝怒道:“朕待你不薄,命你护佑皇宫安危,你竟然为了一个女人,连同外人作乱,李承孺,你对得起李家的列祖列宗么?”

    李承孺狂笑道:“李承德,你不用在这里满口仁义,我这个禁军统领是怎么来的,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么。想我李承孺不过是庶出,无权无势,如果不是茹儿帮我求情,我怎么会坐上禁军统领的位置。李承德,你见茹儿美貌,竟然下旨就将茹儿收入后宫,李承德,你难道不知道茹儿与我已经订了终身么?论年纪,我还是你的哥哥,不想你竟然能做出这么禽兽不如的事情。若你好好待茹儿也就罢了,可是李承德你喜新厌旧,茹儿过不了几年就已经失宠,现在在宫中也只能勉强度日。我大甘怎么会有你这么一个荒淫无道的皇帝,我要解救茹儿出来,我要救茹儿出来。”李承孺重复了几句,突然大声说道:“李承德,我反的是你,没有反我李氏宗族。”

    万隆帝脸色阵红阵白,咬牙说道:“好好,好一个痴情人,朕就随了你的心愿,让怡妃一起陪你吧,省得你路上寂寞。”说完转身离开。

    李承孺在身后狂骂不止,直到万隆帝快转过墙角之时,又传来李承孺的苦苦哀求之声,声音凄惨尖利,李落闻声心中阵阵悸动,看了看身前的万隆帝,没有说话。

    两人一语不发的回到了长明宫,万隆帝气还没有消下去,在房中转来转去,拿起桌上的花瓶用力砸在了地上,一声脆响,吓得满屋的宫女内侍全都跪倒,浑身发抖,噤若寒蝉。

    李落上前几步,轻轻唤道:“皇上。”

    “什么事?”万隆帝怒声问道,看是李落,压了压火气,对宫女内侍喝道:“全都滚出去!”

    宫女内侍如释重负,慌忙退出了长明宫。万隆帝又在转了几圈,站定盯着李落怒声说道:“这就是朕的皇兄,为了一个女人,竟然不惜将我大甘的基业送给一个外姓之人,李落,你说,这样的人是不是该杀?”

    “该杀。”李落淡淡回道,顿了顿接着道:“只是怡妃若与此事无关,还请大伯网开一面。”

    万隆帝猛的转身盯着李落,看见李落一幅疲惫之态,心中一软,泄气道:“楼儿,你是不是觉得大伯也是个荒淫无道的皇帝?”说完不等李落回答便即说道:“朕没有那么硬的心肠,只是气急才会这么说,放心,若怡妃与此事无关,朕不会枉杀。”

    李落缓缓点头道:“谢皇上。”

    万隆帝重重的叹了声气,说道:“楼儿,午时你随玄慈去抄太师府吧,朕一直留着这个差事,就为了等你醒转,若有什么你喜欢的,就拿去吧,不用问朕了。这次抄家,你为主,玄慈为辅。”万隆帝见李落欲出言推辞,便即说道:“不用说了,朕有些累了,你自去太和殿等玄慈吧。”

    李落黯然应了声是,退出了长明宫。

    到了太和殿没有一会,七皇子兴冲冲的走了进来,看到李落,高声叫道:“玄楼。”

    李落站起身,回礼道:“七皇兄。”

    李玄慈一把拽过李落道:“别坐着喝茶了,走,去抄于乘云家了。”说罢拉着李落就出了殿门。李落看看满脸兴奋的李玄慈,心中微叹,轻挣开手,跟着李玄慈出了太和殿,直奔太师府。

    刚到太师府,就听得里面一片吵闹,还夹杂着女眷的哭声。李玄慈先李落一步跨入府中,大喝道:“喧哗什么?”

    负责抄家的是宫中禁军,见李玄慈进来,连忙行礼,一位禁军头领上前道:“七殿下,于家老太太拦着我们不让抄家,兄弟们正和他们理论呢。”

    李玄慈怒声道:“还理论什么?若再有阻拦,命人拖出去了事。”

    “是。”禁军头领应了一声,正欲下令,就听大门处传来李落的声音:“七哥,等等。”

    李玄慈讶然回头问道:“玄楼,还有什么事?”

    “我去和于老夫人说吧。”

    李玄慈听罢不以为然,不过此次抄家,万隆帝已明旨李落为主,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冷哼一声道:“也罢,老九你去说说,若还不识抬举,就休怪七哥心狠了。”

    李落点了点头,走了进来,禁军近半是来自定北军,见是李落进来,全部跪倒行礼道:“小王爷。”

    李落微微点头,道:“都起来吧。”说罢李落环目一扫,就看见人群之中的于英。于英看见李落进来,偷偷瞅了几眼,看见李落望来,忙把头低下,缩入众人之中。李落心中微微一疼,定了定神,走到于老太太身前,还没等说话,于老太太一杖便挥了过来,厉声骂道:“哪里来的逆贼,光天化日敢来太师府行抢,我儿呢,我儿是当朝太师于乘云,叫他来全把你们杀光。”

    李落没躲,老太太的拐杖砸在了李落肩上,旁边的侍卫见状怒吼一声,当日一战,李落血衣鬼脸,状若神魔,早已在禁军中竞口相传,今日见于老太太竟敢如此无礼,数人已拔刀出鞘,就欲上前砍倒于老太太。李落挥手一摆,拦住侍卫,转向于老太太道:“贵子所谋事败,想来老夫人也有听闻,于乘云密谋谋反,兵逼皇城,现已被下入天牢。老夫人,你也是经过大富大贵的人,朝野上下,浮沉起落,想必看过不少,如今皇上网开一面,没有株连九族,已是莫大的恩惠,若老夫人还是这般刚烈,恐怕院中的于氏族人没有几人可以幸免了,还望老夫人斟酌。”

    于老太太一呆,回首问道:“可是真的?”

    旁边一位中年女子低泣道:“母亲大人,是真的。”

    于老太太怔住,脸色瞬间衰败下去,待了半响,听到身后哭泣之声,一拄拐杖喝道:“别哭了,让他们抄吧,这都是命,别丢了我于家的脸面。”说完身形一晃,旁边丫鬟连忙扶住,于老太太一把推开,挣扎几下站定,对着李落说道:“抄吧。”

    李落回头看了李玄慈一眼,微微点头,李玄慈一挥手,众禁军便即上前,将持刃的太师府护卫尽皆拿下,护卫见于老太太已经发话,都已没了反抗的心思,全部束手就擒。几队禁军侍卫争先恐后的冲入府中,于老太太脸色发青,嘴唇颤抖,李落见状暗自叹气,转身便欲出太师府,听得府内遥遥传出女子哭声,李落双眉一挑,蕴含内力的声音淡淡送到场中众人耳中:“太师府上下,生者生,死者死,若有借机欺辱府中女眷者,斩。”说完走出了太师府。

第三十九章 七霞宝珠

    场中诸人都颇为惊讶,尤其是太师府众人,有些貌美女眷都已认命,要少不了一番凌辱,不想李落有此一说,都面显复杂的看着李落的背影,不过若是知道便是李落胜了于乘云,怕别有一番滋味。

    李玄慈也是心中惊诧,看到李落萧索的身影,突然想起祈天台上的杀景,生生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李落出了大门,长吸了一口去,门外已是有不少人围观,若不是有禁军和一些都卫看守,恐早都进来一观究竟。觉得心中憋闷,走到太师府大门一侧的古树下,斜靠在树干上,抬头望着树叶,风怀其中。

    又一番物是人非。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落正看着一只落在枝头的喜鹊,突然李玄慈疾步出了太师府大门,四处张望,看见李落,忙叫道:“老九,快看,这是什么。”说完跑到李落身边,摊开双手,将手中物件递给李落。

    还没等李落仔细看,就听得旁边人群发出阵阵惊呼,李落不禁低头细看,手中物件大若鸡蛋,通体浑圆,竟发出七色之光来,李落震惊问道:“七哥,从哪里来的?”

    李玄慈微微得意道:“想不到吧,太师府中竟然还有如此上品的七霞珠。太师这老东西真是私藏了不少奇物,就是宫中也不见得有。”

    李落微微一笑道:“七哥,这个七霞珠价值连城,你若喜欢,就留着吧。”说完将七霞珠递还给李玄慈。

    李玄慈微微一怔,道:“老九,你不要么?这于乘云将府中珍品都藏在一个密室中,方才被侍卫找到,我进去看了下,稀罕物不少,不过这个是最少见的,我这才拿出来给你。

    这七霞珠并不只是看着好看,这玩意留在身边,修习内功时能起到事半功倍之效,还能解毒。再说,你若不要,送给谁家中意的姑娘也是天大的美事啊,对了,城中不是都在传你喜欢凌家姑娘么,要不送她?”

    李落摇头笑笑道:“都是误传,哪有此事。无妨,七哥,你若喜欢就留下,玄楼对这些没什么兴趣。”

    李玄慈奇怪的看着李落说道:“那你可是要太师府中最漂亮的女子?”

    李落哭笑不得,回道:“七哥,你想到哪里去了,只是玄楼确无兴趣,就留给七哥吧。”

    李玄慈长叹一声道:“老九啊老九,为兄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以前放着好好的天之骄子不做,浪荡在风月之地,皇城危难之际,你又挺身而出,力挽狂澜,事成之后却又不要封赏,为兄真的猜不透。

    不过此次父皇已然说过你若不要府中东西,着我挑一样最好的给你,你若不要,我怎么向父皇交差。”

    李落听完李玄慈一番话,思绪恍惚,抬头看时,眼前已经没了李玄慈的身影。李落看了看手中的七霞珠,终是收入了怀中。看看天色,竟已经在树下站了好长时间,已有不少围观之人散去,李落起身拍了拍肩膀,走进了太师府。

    府中财物已基本查清,几个府僚正在登记造册,剩下就是抓捕于家牵扯宫变之人,李玄慈每念一人,就有两名如狼似虎的禁军将所念之人揪出,被揪出之人已是瘫倒在地,哭都没了气力。

    李落看了看场中于府众人,竟有三分之二被抓了出去,于秀轩赫然在内,就是丫鬟侍卫也被带走了许多,幸好于英还在,还有几个美貌女子也被单独挑出,于老太太也是被念及之人。

    侍卫在李玄慈念完后,将所有人都集中起来,带上镣铐,押解出去,若是瘫倒在地的,便被直接拖走,于老太太步伐踉跄,被禁军拖拉几下,几近摔倒,李落见状道:“不要拖拉,走慢些,若不行就架出去。”

    于老太太恶狠狠的看了李落一眼道:“不用你可怜,假仁假义。”

    李落没有回话,李玄慈看见说道:“老九啊,你这般心肠却又能杀那么多人,你这心是怎么长的?”

    李落落寞一笑道:“剩下的事就劳烦七哥了,愚弟有几日没回家了,我想先回家看看。”

    “好,你先回去吧,剩下的事我来打点。”李玄慈爽快应道。

    李落道一声谢,转身离开了太师府,至走,也没有再回头看于英一眼。

    李落没有备马,步行着向淳亲王府走去,路人纷踵而行,不时有人说起太师府被抄一事,不过谁也不曾注意身旁这位落寂的少年便是这场宫廷厮杀的局中之人。

    回到王府,天已全黑,李落走到了东门,坐在往日溯雪等自己的石阶之上,看着路人的行人车马。

    李落在宫中的事迹早已由虎卫和凤舞营传开,尤是在问心路上以一己之力阻挡叛军一个多时辰,斩杀逆贼数以百记,一时府中人人惊惧,从不知以前荒唐懒惰的小王爷,内里竟藏着另外一个模样。

    东门的下人侍卫看到李落回来坐在石阶上,没有一人敢上前说话,门房管事赶紧着人去报了内府知道,溯雪听到消息后最快赶了出来,一出东门,看见坐在石阶上的李落,轻轻唤道:“公子。”

    李落回头一看,问道:“溯雪,你怎么出来了?”

    “东门遣人来府内通报了,说公子回来坐在东门外,奴婢这才出来的。”

    李落扫了一眼,东门下人侍卫低头偷偷的看着自己,见自己望去,慌忙将头压得更低。

    李落看着溯雪,展颜一笑道:“哦,我们回去吧。”如同往日一般,李落走在前边,溯雪跟在后面,一前一后回到了清心楼。

    到了清心楼,洛氏的丫鬟翠蛾已经候在这里,见李落回来,急忙上前低低说道:“小王爷回来了。”

    李落嗯了一声,对翠蛾说道:“你回去告诉我母亲一声,今日我有些累了,想早点休息,明一早我去居雍阁给母亲大人请安。”

    翠蛾应了一声,转身匆匆离开了清心楼。

    溯雪进屋问道:“公子,可要吃点什么?奴婢让下人去备些。”

    李落轻轻摇头道:“不用了,没什么胃口。溯雪,以后便不要再称奴婢了,我听得也是心烦。”

    溯雪又是嗯一声,不再说话。李落又好气又好笑,溯雪每次便是这样,嗯完一声后还是我行我素。

    李落走到溯雪身边,歪头打量着溯雪,溯雪抬头一看,李落的面庞近在咫尺,忙退后几步,微微红了脸。李落哈哈一笑道:“溯雪,你可害怕我?”

    溯雪摇摇头,道:“不怕。”

    李落点了点头说道:“不怕就好。你下去吧,我想睡了。”

    溯雪备好床榻,正要离开,被李落叫住道:“溯雪,等等,送你个礼物。”说完将怀中的七霞珠拿了出来,递给溯雪道:“你在清心楼都已经五年了,我还没有送过你东西,今日补上吧。”

    溯雪一看低呼一声道:“七霞珠!”

    “怎么,你见过?”李落奇道。

    溯雪咬咬嘴唇道:“嗯,以前见过一次,不过比这个要小上许多。公子,七霞珠太贵重了,奴婢受不起。”

    “我用不上,你留着吧,以后若有什么事,也还能派上用场。”说完李落抓过溯雪的手,塞给溯雪,见溯雪还要推辞,李落接道:“这是今日从太师府得来的,我也不愿留着,就送给你吧。”

    “公子。”

    “真是乏了。”李落伸伸腰说道。

    溯雪将七霞珠握了握,道:“公子,奴婢是不会要的,若公子担心以后,那溯雪就先帮公子收着,以后再还给公子。”溯雪说完见李落已经转过身去,眼眶微湿,躬身一礼,退出了屋门。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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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皇子传介绍:
我本书生郎,错生帝王家。
读过许多书,识得万千字,要是个太平年就教几个蒙童,得闲听听曲,再找几个狐朋狗友,偷看谁家姑娘好看。
仗剑天涯,太累;纸醉金迷,太吵;推杯回盏,太胀;回首瞧了几眼,竟然混了个定天之王,大好的一颗头颅价值万金,还是太烦。
走的路远,知道草海深处有一座积雪万年不化的高山,那十万山后有一道地龙遮天的天火,天下之大也不过是一张棋盘。有红颜知己,有诸子百家,难得一刻清静,那就凑热闹下上两手闲棋,等一个春暖花开的时候,看看年少时埋在海棠树下的那坛酒熟了没有。九皇子传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九皇子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九皇子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