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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水刃山     九皇子传txt下载     九皇子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三十六章 等来圣旨

    李落清冷说道:“也就是说,此番战罢之后,东海诸岛有再启战事的打算?”

    琮馥置若罔闻,从怀中掏出一张书柬,也不知道是用什么东西制成的,色呈青黑,封面上的字迹甚为奇特,不是大甘的文字。

    琮馥朗声说道:“这是我们观星会的观星贴,如果你们大甘不去,告诉我一声就好,我回去告诉我父亲。”

    说罢起身上前几步,呈到李落身前,李落一怔,正欲伸手接过。

    突然宋秋宁疾声说道:“大将军,不可接帖。

    乐今,还请放下观星贴就好。”

    琮馥撇撇嘴道:“没胆鬼。”

    帐下众人皆是一愣,不解其意,望着宋秋宁。

    宋秋宁缓缓吐了一口气,道:“东海观星会的观星帖有个规矩,凡是接帖的人必须赴会,如果不去,便视作有意侮辱观星会,此罪在东海诸岛是大罪,马虎不得。”

    众将明白过来,怒目看着琮馥。

    琮馥倒是一股满不在乎的神情,似乎没有看见帐中诸将脸上的怒意。

    李落看着桌上的观星帖,微一思量,若有所思的看了琮馥一眼。

    展颜笑道:“原来如此,诸位远道而来,舟车劳顿,请暂且在营中歇息几日。

    此事关乎大甘与东海诸岛,李落不敢专断,待上报朝廷之后再做定夺,如果没有其他的事就请稍事休息,少顷军中设宴,为诸位接风洗尘。”

    宋秋宁连忙道谢,沈向东望着东海来客,和声问道:“琮馥姑娘此次出使大甘,是否要入宫觐见大甘天子?”

    “远不远?”

    “不近,一去一回要数月时日。”

    琮馥摇摇头,直言说道:“不去了,观星会的日子快到了,路上耽搁的时间不能太长,你们告诉我去和不去就行,不去我马上就回去扶琮告诉我父亲,去的话我就在这里等。”

    沈向东哦了一声,与李落相视一眼,扶琮岛无意与大甘亲近,看来最多也不过是中立观望的态度。

    牧天狼回师一事就在一纸观星帖下暂且搁置了。

    晚间时分,中军帐。

    “观星会?这是个什么玩意?沈先生,你以前有听说过么?”赫连城弦皱眉望着桌上的观星帖,不以为然的问道。

    “好像在哪里听说过,只是记得不太清楚了,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送上拜帖,还有天南宋家牵扯其中,着实有些蹊跷。”沈向东抚须苦思道。

    李落暗自沉吟,白日里琮馥公主的样子已是昭然若揭,如果真是像琮馥口中言语,此次东海观星会或许就是东海诸岛商讨是否对大甘用兵,难道骅兜兴兵大甘东府,不单单只是劫掠这么简单。

    时危看着李落沉声说道:“大将军,不管此事是真是假,我们都不便轻易答应,如果朝廷想要遣使者赶赴东海,也该由朝廷另择能人。”

    “大将军,东海观星会会不会是个圈套?”

    李落摇摇头道:“此事做不了假,东海与大甘虽无邦交,但商旅早有往来,观星会是否属实一问便知,宋秋宁言辞确凿,看来确有其事。”

    “那有没有可能是宋家假传消息?”

    “不会的,宋家如果要在这件事上故弄玄虚,宋秋宁理该避嫌,不会亲身前来牧天狼大营。

    倘若有后招,也必定是在大甘使者前去东海观星会之后,如果设计引牧天狼入瓮,成与不成,大甘朝廷都与南王府势不两立。

    依南王的谋略不会出此下招,要真是这样,当日我在南府时南王就不会让我安然离开了。”

    “为今之计还是要上报朝廷知晓,看朝堂上如何定夺,老夫就怕朝中有人作梗,不去是祸事,只怕要去也不见得是什么善事。”

    李落明白沈向东话中之意,倘若朝中有人施展诡计,让李落或是牧天狼将士前往东海,观星会一事恐怕就凶险万分了。

    李落轻轻一叹道:“先看朝廷下旨吧,我们再随机应变。”

    众将应诺,将东海诸岛邀大甘观星一事飞鸟传书,报与卓城,牧天狼暂缓拔寨,静候朝中旨意。

    半月之后,中军大帐。

    李落看着手中圣旨,不经意间竟然有几丝颤抖的意味。

    赫连城弦猛拍桌几,怒声喝道:“朝中这些奸恶小人,徒然坏我大甘城墙,大将军,你不能去!”

    李落放下圣旨,无奈一笑,却是苦涩难言。

    圣旨上白纸黑字写的分分明明,定天王李落智勇双全,德才兼备,加上身为大甘皇子,地位尊崇,此去东海最是恰当不过。

    谕旨特令李落择日前往东海,昭显大甘国威,不可再让宵小之辈乱大甘边境,一应所需诸物都可在东府便宜行事。

    李落苦笑一声道:“我要抗旨不遵?”

    帐中诸将一滞,虽知道要李落前往东海实在是下下之策,可是如今圣旨已到了军中,如果不去那就只能抗旨了。

    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李落如果违抗圣命,或许万隆帝不会真降罪李落,但朝堂流言再难遏制,不说牧天狼,只怕巡检司是没法子保得住了。

    智谋如沈向东和时危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能解眼前局面,没想到最怕什么偏偏就成了真。

    圣旨没有到营中时,诸将心中虽然有些担忧,但想着朝中不会这样不明事理,怎料到万隆帝一道圣旨,竟然真就择了李落出使东海。

    “大将军,不如暂且隐瞒圣旨,再急报朝中,言明取舍,请圣上再做定夺?”

    李落抬头望着营帐上方,悠悠一叹道:“东海观星会来的这么巧,我原就担心是别人算计,上书朝廷前我已暗中送出书信,让朝中几位重臣知晓,从中斡旋。

    前日里枢密院传来密报,自从朝中知晓观星会一事起,圣上就再没有上过朝,这道圣旨并非是从朝堂上传出来的,而是从后宫传出的,我们再留数月结果也是一样。”

    众将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是什么人有这么通天的手段。

    平日里波澜不惊的李落眼中也露出深深的忧色,莫非除了宋家还有另一股实力莫测高深的人在暗处谋略大甘的天下。

第五百三十七章 如何应对

    李落没有将心中的猜测说给诸将知晓,牧天狼在明,南王府也在明处,如果暗中有人欲挑起两虎相争,大甘这盘棋还要重新落子。

    “大将军,这……我们该怎么应对?”时危亦有些手足无措,凝神苦思道。

    李落沉默片刻,突然朗声大笑道:“牧天狼自成军之日起向来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西府一战,数年成就旁人眼中数十年做不来的事,东府平乱,朝廷下令三月之期,我们只要齐心协力,不也是一样可以做得到?

    牧天狼纵横沙场,百战百胜,才能归拢军心,军中袍泽,你我兄弟,就是要做天下人觉得做不到的事。

    东海诸岛我们不了解其中虚实,心中自然会有畏惧,但东海再是险恶,也不见得就比西域诸国更乱,当年的木括残城我也去过,这次东海的观星会我倒要看看是怎样的一番景象。”

    帐中诸将神情皆是一震,想想确实如此,这些年中还没有什么事能难得住牧天狼和李落,就算是龙潭虎穴也能闯上一闯。

    众将一扫眉宇间的忧色,大声应是,再看李落时,眼神已见清朗,一如往日。

    沈向东没有再说什么,不过心中却是一沉,李落的心性自己虽不说知之甚深,但向来都是淡泊的很,极少有这样狂傲模样,只怕心中所想绝非是眼前这个样子。

    晌午刚过,李落命营中将士唤来扶琮岛贵客和宋秋宁,在中军帐中宣读圣旨。

    听到李落要亲身前往东海诸岛参加观星会,宋秋宁极是惊讶,没想到大甘朝廷竟然会让李落出使东海,如果有半点差池,牧天狼和巡检司的辛苦必将付之东流。

    就算李落能平安归来,一去一回耽搁的时间也足够有心人做很多事了。

    宋秋宁心念电转,压下心头惊意,垂首不语,不知在盘算什么。

    琮馥听完之后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直言问道:“你去了说话能算数么?”

    牧天狼众将冷哼一声,甚是不满。

    宋秋宁沉声说道:“乐今,李将军身为大甘皇子,御封定天王,位高权重,在大甘朝中不做第二人想。

    如果李将军前去东海还算不得数,那就只有当今大甘天子了。”

    琮馥哦了一声,颇有兴趣的打量着李落道:“想不到你还有这么大的名声。”

    “乐今过誉了,还请早作准备,三日后我们动身前往东海扶琮岛。”

    琮馥点点头道:“好,观星会的日子也近了,三天后我们就从观潮渡出发,我的船队在三百里外,等和你的船队汇合后我们一起去扶琮。

    不过观星会有个规矩,来的人不管身份地位怎样,船不过十,兵不过千,和你一同去的人不能超过这个数目,不然是不让去的。”

    不等牧天狼诸将出言驳斥,李落颔首笑道:“理应如此,兵马太多反倒会生事。”

    “大将军……”

    李落扬了扬手,止住身旁几将,淡然问道:“不知乐今的船上可否多载一人?”

    琮馥一愣,奇怪的看了李落一眼,应道:“多个十几人没什么问题。”

    “那就好。”李落抱拳一礼。

    朗声回道,“这几日乐今如果还有想去的地方请告诉营中将士一声,他们自会带你前去,等我忙完军务俗事,你我立刻动身。”

    “好。”琮馥爽快的应了一声,也不多礼,转身就要离开。

    突然身子旋风般转了回来,神情肃穆,脆声说道:“记得带好观星帖,在东海拿着观星帖的人,不管是谁,东海千岛海民都有保护的责任,我们扶琮更是责无旁贷,这次去扶琮岛,我保护你平安,你们放心好了。”

    李落含笑回道:“多谢。”

    琮馥嗯了一声,径自离去。

    “不知宋前辈有什么打算?”

    宋秋宁神色凝重,皱眉说道:“大将军,出使东海未必要大将军亲身前往,何不再选旁人代大将军赴观星会?”

    “这不正是有些人想要的结果么?”赫连城弦寒声说道。

    李落沉声说道:“赫连将军,不可无礼。”

    宋秋宁脸色一变,眉头紧锁,诚颜说道:“宋某实在是想不到这件事会是这样的结局,但宋某人可以对天起誓,我们宋家绝无此念。”

    李落和声说道:“宋前辈多虑了,圣旨上白纸黑字说的明明白白,与宋前辈无关,宋前辈不辞劳苦来我营中传信,李落还要谢过宋前辈。”

    宋秋宁摇了摇头,略一沉吟道:“既然是有圣旨在,宋某不便妄言。

    宋某今天离营,即刻返回南府,大将军出使东海一事与我宋家不无干系,我也要回去禀明王爷,早作打算。”

    李落点了点头,道:“如此也好,宋前辈,我不留你,日后你我有缘再见。”

    宋秋宁一礼称谢,沉声说道:“大将军此去东海请一定小心,宋某在东海时有所耳闻,东海诸岛中,除了骅兜外,另有几盟似乎对大甘疆域亦是虎视眈眈,就是扶琮。

    大将军也万不可轻信,东海之中若说雄才大略,以扶琮岛岛君为最,此人有勇有谋,端不可小觑。”

    “多谢前辈指点。”

    “东海有十盟,大将军或许已经有所耳闻,宋家虽然和这些人多少有行商往来,但并无深交,貌合神离者居多。

    此去观星会,大将军不妨设法借助汐荛一二,汐荛行事低调,但在十盟中名望很高,不少人都以汐荛马首是瞻。

    东海岛民崇尚武力,重英雄,大将军必要时可以施展些武功,若能折服岛民,有事半功倍之效,若是一味委曲求全反倒难以成事。”

    “嗯,李落记下了,这几日宋前辈不厌其烦,将东海诸岛风土人情都一一告诉我等,此去观星会我自会见机行事。”

    宋秋宁长叹一声,难掩眼中忧色,倘若李落真是有个什么好歹,牧天狼诸将只怕要将宋家怀恨在心了。

    宋秋宁抱拳一礼,黯然说道:“大将军多多珍重。”

    李落回了一礼,道:“少时我送前辈一程。”

    “不用了,宋某这就离营,大将军还有其他要事,宋某不敢再多叨扰,就此别过,若有什么事宋某能帮上忙的,还请大将军遣人告诉宋某一声。”

第五百三十八章 孤身前往

    李落见宋秋宁甚是坚决,只好说道:“也罢,前辈多多保重。”

    宋秋宁与牧天狼诸将一一作别,众将虽是神色不善,却也不好责怪宋秋宁。

    突然,李落耳旁传来一阵及其细微的传音密语:“大将军,方才扶琮乐今言语中有不尽之处。

    观星会前持观星帖者,东海诸岛必以死相护,但只限于观星会前,观星会后就各安天命,大将军,千万当心。”

    李落轻轻看了一眼宋秋宁身后不远处的三位南王府来人,心中一动,不知是什么缘故要宋秋宁这般掩人耳目。

    宋府四人再无停留,辞别李落和营中诸将,匆匆离去。

    众人回到中军大帐,赫连城弦急急说道:“大将军,末将和你同去东海。”

    “大将军,末将去吧。”帐中几将争抢说道。

    李落看了沈向东一眼,轻轻摇了摇头,朗声说道:“这次去东海,诸位不必随行。”

    “啊?大将军,这怎么行?”

    “如果真有变故,我们都会被困在东海,除非有一支可纵横四海的水师,若不然去多少人也于事无补,你们留在大甘反而更好些。”

    “大将军,使不得。”

    诸将七嘴八舌劝说道,“如果真要出什么事,有我们在大将军身边也能多个人相助,总比大将军孤身前往要好。”

    “我和李姑娘陪你走一趟。”冷冰淡淡说道。

    李落含笑摇头道:“不用了,我意已决,你们留在大甘还能牵制一二,旁人不敢肆意行事,巡检司的事要多劳烦沈先生从旁打点。

    牧天狼在明处,有些事看不到也听不到,就算枢密院也会有纰漏,凡事还要靠我们自己。”

    沈向东忧色难解,方才李落出言询问琮馥时就隐隐猜到李落有孤身前往东海的意思。

    虽有心劝阻,但也知道去一人和去百人并没有什么分别,东海孤岛,不像大甘的疆土,困住也就困住了,就算一时平安,没有水师战船相助,也不是长久之计。

    沈向东无奈说道:“要不然传信南王府,请南王府水师相助。”

    李落微微一笑,道:“算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南王府如今要想方设法抽身事外,倘若我传信南王府,宋家勉强援手,只怕更适得其反,我和宋家水师都有身死的危险。”

    沈向东叹息一声,如果有人存心挑起牧天狼与宋家两虎相争,此行东海必是良机。

    “我出海后沈先生和诸位将军即刻返回贯南大营,明处不必声张,暗中打探此事底细,未必要查出什么,只要让别人知道牧天狼有所怀疑就好,有牧天狼遥助,此行东海有惊无险。”

    众将面面相觑,实在是放心不下。

    李缘夕接言道:“我去,你不叫我去,我就自己去。”

    李落一愣,无奈说道:“缘夕,你和楚姑娘还有别的事要替我做。”

    “什么事?”楚影儿问道。

    “你们两人先不要回去贯南大营,转道卓城,帮我保护一个人。”

    “谁?”

    “云妃。”

    “云妃?”楚影儿疑声问道。

    “嗯。”李落点点头道,“云妃势单力薄,如今是下手的好时机,后宫争权向来惨烈,杀机四伏,我虽无心卷入宫廷争斗,但眼下早已身不由己。

    云妃也是利用牧天狼,只不过现在的大甘宫中还需有人牵制一二,只要云妃没有性命之忧便可。”

    众将神情怪异,涉及后宫皇子之争却不敢随意评说。

    时危小心说道:“大将军,这样一来不就让朝中这些人更加认定我们和贵妃娘娘有盟约了么?”

    “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我在宫中除了皇上和皇太后外,并没有什么凭借,皇太后身骨抱恙,有些事说不清,理不明。

    不过楚姑娘和缘夕不要在明处,易容留在云妃身边,只要落不到实处就不怕有人搬弄是非。”

    “将军为什么不让太保王爷代为打点?”

    李落一怔,神情一暗,淡然说道:“我会告诉我父王一声,不过这些事还是我们自己做最好。

    楚姑娘和缘夕回去卓城后不要惊动旁人,找到冢宰章大人,他会想办法让你们乔装入宫。”

    说罢李落微微一顿,岔开话语说道,“除了楚姑娘和缘夕外,翟大哥和冷公子也暂不必返回西府。

    请率朱智、钱义及腾蛇鸱吻两营留在东府一带,打听当日丰禾谷前拦路的樊飞鸿一行人的底细,看看有什么蛛丝马迹。”

    “属下听令。”翟廖语应声说道。冷冰不置可否,淡淡的嗯了一声。

    李落扫了帐中众人一眼,展颜笑道:“往日不管我去哪里,都有军中袍泽相助,这次一个人去东海也想瞧瞧我能做成什么事。”

    “大将军,是否要带些财物前去?”时危低声说道。

    李落双眉一展,朗声说道:“不必,只我一人足矣,钱财再多,也换不来大甘边境的太平。”

    说完,李落抬头轻轻扫了一眼西北之地,目光似乎是想透过营帐和万里之遥,落在长明宫里,只可惜一路迷雾重重,相隔千山万水,看不见也猜不透。

    三天后,船行入海。

    李落站在船头,海风拂面,暖暖的似乎是醉了一般。

    “你在想什么?”就在李落望着前方海面出神之际,身后突然传来琮馥的声音。

    琮馥走到李落身边,探头看了看,没瞧见什么东西,颇有些不以为然。

    李落侧身微微一笑,颔首一礼说道:“乐今。”

    “我真没想到你敢一个人去扶琮,不管你心里在想什么,我佩服你的胆量。”

    李落哈哈一笑道:“乐今也是豪气迫人,有巾帼不让须眉的风姿,当日不也一样孤身来大甘军营么,说起来乐今的胆气不输于我。”

    琮馥摇摇头道:“我来大甘没什么危险,你们来或者不来,没理由为难我,但你不一样的。”

    李落望着琮馥,沉默几息,轻声说道:“多谢。”

    琮馥看着李落咯咯笑道:“你谢我什么,如果你真有危险也是我带你去的,你应该恨我才对。”

    李落洒然一笑道:“那就谢乐今能送我去东海吧,大甘水师积弱多年,观潮渡外的大甘战船还是从别处暂借的,如果不是乐今,就算我想去东海观星会也要费一番周折。”

第五百三十九章 遭遇风暴

    琮馥环目扫了一眼围在四周的扶琮战船,清朗说道:“别看我只有六艘战船,但只要是在海上,我就一定能把你安全送到扶琮岛。”

    李落点点头,道:“我信你。”

    琮馥娇媚一笑,道:“你这个人不惹人讨厌,我有些喜欢你了。

    哦,对了,乐今是我的官名,和你们大甘的公主差不多吧,他们都是叫我的名字,你也叫我琮馥吧,不用客气。”

    说完竟拍了拍李落肩头,转身离开。

    李落哭笑不得,这样直率坦荡的姑娘家确实不多见。

    扶琮的战船与虞子略的水师战船海鹘有些相似,不过又有不同之处。

    扶琮战船船身上宽下窄,吃水很深,船头船尾稍稍扬起,船身比海鹘更窄些,扬帆借力时比大甘水师战船要晃上些,但奔行的速度却更快,不过半天工夫,观潮渡连着大甘东府都已消失在沧海之下。

    船上将士除了当日随琮馥入营的年轻护卫司游倦见识过牧天狼军中景象,对李落还算客气外,其余大都很轻视李落,不过李落手中有观星帖,倒也没有人滋扰生事。

    这些扶琮将士喜欢就喜欢,讨厌就讨厌,不假言辞,和琮馥的性子有几分相似,李落看在眼中倒觉得更自在了些。

    这次李落随船出海身无长物,除了鸣鸿刀以地缚草为鞘,收入术营所制的一个名为当关的机关长盒中随身佩戴外,其余什么都没有带,疚疯长枪也让倪青带回了贯南大营。

    船行很快,照着琮馥的说法,离开大甘已经有数千里的距离了,路程约莫过去了三成,再走几天就到了骅兜境内。

    李落暗中留意海路,不过船身四处海面瞧着都相差不大,分辨方位倒是容易,但走了多久委实无法估量。

    夜里,李落想起卓城里的烦心事,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觉,索性推开舱门,独自一人到船舷处静一静心神。

    海风有些凉了,掠过船帆时嘶嘶作响,明月不在,半空中有数点朗星,倒也不算很暗。

    战船四周很静,有几丝海风,海浪倒是不大,除了船帆偶尔发出的声响几乎听不见别的声音,天幕尽处与海相接的地方一片混沌,黑沉沉的透着一股别样妖异的苍蓝,仿佛是行走在虚空中,而并非是在海上。

    船上几个值夜的兵将看了李落几眼就不再留意,李落靠在船舷吹了吹海风,散去了心头几缕烦闷。

    “将军怎么不睡?”船舱中走出一人,是琮馥的侍卫司游倦,见李落独自一人站在船边,讶声问道。

    “睡不着,出来透透气,司将军怎么也没睡?”

    “连月行船的话将士们都会有点困乏,夜里出来看看值守的弟兄,要是不小心睡着了偏了航向,第二天要花一天的工夫才能赶回来。”

    “哦,司将军忙吧,不必管我。”

    司游倦应了一声,自去战船各处查看,李落又再待了片刻,回舱睡下。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李落正迷迷糊糊的睡着,突然船身轻轻晃了一晃,船舱外的风声大了些许,隐约还有人语声。

    李落醒了过来,略略分辨,船舱外有人走动,似乎在说风暴如何。

    李落穿上衣衫走了出去,琮馥正站在船头,神色凝重的望着前方的虚空黑夜,海风比刚才大了,但也还是寻常,天上的星星也少了几颗,天色又再暗了些。

    司游倦见李落走出舱门,微微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李落颔首一礼,走到琮馥身后三步外站定,也留神打量着琮馥目光投去的幽暗之地,没瞧出什么异常来。

    琮馥回头看是李落,皱眉问道:“你怎么出来了?”

    “听见你们说话声,似乎有风暴,就出来瞧瞧,可有打扰到琮馥姑娘?”

    琮馥哦了一声,挥了挥手,并未答言,转头向身旁的一个苍老的将士沉声问道:“看准了?”

    将士猛吸了一口气,神情凝重的点了点头,道:“差不多,南北都有风,是对流。”

    琮馥脸色一变,轻叱道:“司游倦,叫醒他们,亮灯,让其他几艘船都小心了。”

    司游倦应了一声,转身疾步回了船舱。

    琮馥看了看李落,语气转和,低声说道:“过一会有风暴,你待在船舱里不要出来。”

    李落环目一扫,轻声问道:“避不开么?”

    “避不开,今天晚上的风暴和平时不一样,很大,越想避开就越会被大风卷进风暴正中处,再也出不来了。

    现在我们只能冲过去,从风暴边上驶离这片海域,要不然今晚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李落一怔,前方夜空中有一片扇形的海域确是比别处更暗上几分,只不过瞧着并没有多大,但扶琮将士久在海上,自然知道其中玄机,李落不再多言,抱拳一礼,回去舱内。

    琮馥传令后不久,风势骤然变大,呼啸着划过船帆桅杆。

    脚下战船起伏不定,海浪也随着海风涨了起来,拍打船身作响。

    战船上人影晃动,前后奔跑忙碌,琮馥不时的大声吆喝,夹杂着几句脏话,甚是惹眼。

    远处的黑幕中透出几丝惨白的亮光,硬生生将黑夜撕了开来,瞬间又隐去不见。

    沉闷的雷声隐约传了过来,海风拍打在脸上冷了许多。琮馥亲自掌舵,不时抬头望着南北两侧,神情肃穆。

    战船在琮馥传令下渐渐快了起来,迎风而上,船上将士尽都全神贯注的望着眼前扑面而来的黑影,方才的呼喝嘈杂声骤然间收敛了起来,就在战船驶入风暴的几息间隔里,战船上静的让人窒息。

    风暴来的很快,肉眼可辨的在海面上形成了一道泾渭分明的界线,一侧尚还平静,一侧突然如同沸水一般翻滚起伏,电闪雷鸣,风声、浪声、雷声,海上的诸般杀神再无半点留情,对着浪涛中的六艘战船压了过来。

    战船刚刚刺入风暴,当头一道高逾数丈的海浪便砸了过来,琮馥处乱不惊,稳稳掌住船舵,船上将士这才纵声狂喊起来,呼应着船上的弟兄,声音略微小一些,眨眼间就被这一方天地吞噬的点滴无存。

第五百四十章 龙吸入海

    海浪借风生势,高过战船的比比皆是,六艘战船在风暴之中几乎和大甘孩童幼年时玩耍的丢子游戏一般,被恣意的抛起落下。

    海水漫过船舷一扫而过,不少的辎重兵器转瞬间就不见了踪影,或是带走了几名船上的将士。

    不过谁也无暇顾及这些,只听见有人大声呼喊将士的名字却没有人回应。

    战船上下起伏,数次海浪滔天,竟然将战船整艘没过,一息之后,战船又再破海而出,煞是奇观。

    这个时候才显出扶琮战船的过人之处,不论海浪再大,只要舵手掌好舵,船帆无错,任凭风浪肆虐,战船总能在天地造化之中争出一丝生机来。

    李落在船舱之中亦是骇然变色,战船起伏已算是寻常的很,时常竟还会倾斜船身,最甚者几乎是直立在海浪侧峰上,似乎下一刻就要沉入海底。

    船舱中的桌椅杂物尽都倒飞落向一处,李落连忙击灭几盏风灯,莫要烧着了战船。

    船舱外,夜空中,星火连天,一道闪电接着一道闪电,肆意的割裂头顶的乌云,给这状如修罗地狱的海面镀上了一层惨白的银色,若非随之而来的雷声惊醒众人,只怕单单就是眼前的这般景象便能让心智稍差的将士肝胆俱裂。

    海浪将战船送上浪头,下一刻便狠狠的扔了下来,还不等船上将士松一口气,又是一道海浪接踵而至,连绵不绝。

    琮馥拼死握住船舵,厉声招呼船上将士调整风帆方向,借助风力尽快驶离这片鬼域。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嘶声狂喊道:“前面有龙吸!”

    似乎天地为了彰显自己的权势,应合着船上将士的一声嘶吼,一道比方才还亮三分的闪电当头斩了下来,直直的探入海水中。

    借着这一道闪电,战船前方数里外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赫然在望,粗略看去有竟有百丈大小,极是骇人,仿佛是一个饿极了的海中恶兽,张开血盆大口等着船上众人送入口中。

    风声似乎小了些,琮馥神色巨变,战船处的风声确实小了些,只不过却是被不远处的龙吸敛了过去。

    船上诸人皆是面无人色,纵然惯了海上漂泊,但也极少见过这般规模的龙吸入海。

    琮馥急令麾下将士调转船帆,想要逃开这处漩涡,只是风力变弱,风帆虽然转过方位,战船却离漩涡更近了数十丈。

    方才分辨天色的年老将士疾声大喊道:“跑不出去。”

    琮馥极快的打量了一眼周身四处,眼中厉色一闪,怒叱道:“转过船帆,向阴龙口冲过去。”

    说罢猛打了几周船舵,厉声喝道,“司游倦,你来掌舵。”

    琮馥将船舵交给司游倦,身形电闪而出,扯住几根缆绳将船帆调转过来。

    借着风力,船下海水也是向着漩涡方向,战船猝然提速,竟是要凭借战船的速度从漩涡边驶离此地。

    数里的距离不过几刻就到了眼前,琮馥无暇顾及近在咫尺的漩涡,怒声喝道:“稳住,一定要挺过去!”

    战船速度越来越快,迅若奔马,船上众人已能看见漩涡,黑沉中透着几丝幽蓝,深不见底,似乎是要将这里的所有东西都吸进去,只瞧上一眼,目光就陷入其中,良久抽不出来。

    眼看就要接上漩涡边缘,琮馥将船帆缆绳绕在一根桅杆上,回身替过司游倦,小心翼翼的偏转船舵靠了上去。

    船上将士都顿了一顿,平息静气。

    就在这个时候,谁也没有想到一根桅杆承受不住船帆缆绳的力道,突然断裂,船帆一抖,风向突变,船身猛然横移数尺,船头眼看就要向漩涡中栽下去。

    船上众人脸色大变,来不及出声呼喊,有几名将士奋不顾身的向风帆缆绳扑了过去,如果战船掉进漩涡中,这艘船上的人只怕一个都活不下来。

    但桅杆断的太过突然,扶琮将士出手都慢了一分,琮馥俏脸血色尽失,还没有空闲去想一想生死怎么会来的这么快。

    暗处一道身影急闪而出,探手抓住飞散的缆绳,身影陡然坠落,人影还不曾站稳,一道带着些微殷红之色的刀光亮了起来,直刺而下,穿过船板,深及没柄。

    来人借手中长刀之力,施力拉紧缆绳,战船一偏,只在毫厘之间没有掉进漩涡之中。

    船上众人齐声欢呼一声,琮馥来不及细看是谁拉住缆绳,清脆传令道:“抓稳了!”

    战船船身骤然倾斜,沿着漩涡边缘急速冲了过去,漩涡中传出的嘶嘶声仿佛就在耳边一寸之外。

    发髻轻轻散了开来,几缕白发随着狂风四散飞扬,正是一直待在船舱中的李落。

    李落紧紧的握住缆绳,船身倾斜,带着李落的身子也见倾斜,漩涡就在眼前正下方,深处仿若有一只睁开的魔眼,冷冷的看着船上的将士。

    倏忽间,李落突然觉得身旁的风暴声都不见了,望着深邃莫测的漩涡深处,只觉得有一股怪异的安详宁静,与这狂暴不堪的风暴格格不入。

    还不等李落细细分辨,战船如飞鸿掠影一般划出漩涡,船上将士纵声高呼,一泄方才压在心头的苦闷惊惧。

    战船借力,几个起伏已驶离了漩涡处的龙吸入海,船身又再平正过来,几名扶琮将士跑过来从李落手中接过缆绳,重新调整风帆。

    琮馥放下手中船舵,纵身跃了过来,见到李落,没有掩去眼中的惊讶之意,好奇又似佩服的说道:“你很好啊。”

    李落呆呆的看着琮馥,半晌没有说话。琮馥大笑道:“怎么,吓傻了?”说罢伸出玉手在李落眼前晃了晃。

    李落回过神来,吐了一口气,喃喃道:“漩涡中会有人么?”

    琮馥失笑道:“漩涡?你是说阴龙口,那里怎么会有人!?难道你看见了妖魔鬼怪?”

    李落轻轻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我在漩涡里看见了我自己。”

    “什么?”琮馥一愣,茫然不解。

    李落缓缓抽出鸣鸿刀,眼神中有说不出的疲倦黯然,轻轻退到了战船暗处。

第五百四十一章 小岛补给

    琮馥甚是奇怪,不过风暴未过,来不及细想,转身吆喝着一众将士尽快离开这片风暴海域。

    海上的风暴来的快,去的更快,一个时辰之后,风平浪静,一点也看不出几刻前风暴肆虐的影子。

    琮馥命将士放出传讯烟火,让其余逃生的部众依讯号归返。

    一场生死终于化归平静,夜空宁静的仿佛是画中一般,月儿也探出了头,闲散恬静的陪在数颗朗星旁低语闲话。

    战船上的扶琮将士筋疲力尽的四散躺在船板上,大声谈笑,诉说着劫后余生的喜气。

    一夜,悄悄的过去了。

    扶琮此行随琮馥来的六艘战船只剩下四艘,有两艘不见踪影,不知是被漩涡吸了进去,尸骨无存,还是迷失在沧海一处,找不到归途。

    李落昨夜再没有离开船舱半步,清晨时分走出船舱,海风徐徐,天色美的让人窒息。

    李落长吸了一口气,望着天海交界处出神。司游倦走了过来,躬身一礼道:“昨夜多谢将军相助。”

    李落微微一笑,回了一礼,轻声说道:“司将军不必言谢,我只不过是救我罢了,战船如果倾覆,我也难以幸免。”

    “说的是。”琮馥娇笑颜颜,快步走到两人身边,看着李落,似是像看着一个稀奇物件一般不住的上下打量。

    司游倦见琮馥这样肆无忌惮,轻咳几声,琮馥瞪了司游倦一眼,没好气的说道:“嗓子里有鱼刺?”

    司游倦脸色一红,忙不倏的逃了开来。

    琮馥哼了一声,望着李落,笑道:“你身手很不错,不管是不是为了救你自己,你救下我这艘船上的弟兄不假,我欠你一条命。”

    李落温颜一笑道:“那我们就扯平了。”

    琮馥豪迈笑道:“好,就算扯平了。”

    说完见李落一脸的倦意,揶揄道,“风暴太大,没有睡好?”

    “嗯,昨天夜里一夜没睡。”

    “没事,再过几天就习惯啦。”

    李落不置可否,淡淡一笑,岔言问道:“我看战船都有损伤,只是茫茫四海,不知道有没有去处修缮一番?”

    琮馥点点头道:“有,再走几百里有一处海岛,那里有个渡口,我们停下来修好战船再走。

    昨天夜里一场风暴,粮草清水都丢了不少,还要再补充些。”

    李落嗯了一声,身后传来异响,两人回头望去,只见数名扶琮将士放下一艘小船,载着一些船上所剩无多的干粮清水,船头立着一支引魂幡。

    琮馥神色一暗,低声说道:“这是引魂船,是让死去的将士能找到回家的路。”

    说罢不理李落,径自走了过去,和几个将士轻轻将引魂船放入海中。

    船上的扶琮将士都站在船舷处,凝望着缓缓荡开的引魂船,寂静无声,一阵苍凉的悲哀悠远的飘了出去,像极了牧天狼将士离别战死袍泽的那一刻,直到引魂船不见了踪影,船舷边的将士才各自散开。

    琮馥和李落所乘的战船也有十名将士不见了身影,在昨夜风暴中不知所踪,虽没有人说起,但也都知道多半已经是生死两隔了。

    船行过百里,果然看见一座小岛孤零零的耸立在海上,琮馥传令命战船向海岛行驶了过去。

    战船靠岸,李落一望之下暗自称奇,这座海岛不大,站的高些就能一览无余。

    像是个集市,又像是个小渔村,山石之间或是洞穴之中横七竖八的修建着一些房屋,破破烂烂,甚是潦倒,还有些竟然修在悬崖峭壁上,远远看去尽都摇摇欲坠,让人胆战心惊。

    岛虽不大,房屋却不少,这时候已有不少人来回走动,虽说杂乱狼藉的很,却有一种病态的繁华,透出点点妖异。

    扶琮的战船刚一靠岸就有人凑了过来,说着些李落听不懂的言语,对着战船指指点点。

    扶琮将士大声回话,几句过后竟然争吵起来,琮馥视若无睹,已是司空见惯了。

    “这座岛叫息龟岛,给海上过往的船只补给些清水食物之类,已经算是骅兜的地盘了。”

    李落哦了一声,还不等踏上这座岛屿,就觉得一股酒臭酸呕的味道飘了过来,实在是难以忍受。

    李落不自觉的微微皱了皱眉头,琮馥瞥了一眼,抿嘴笑道:“这里乱的很,你留在船上吧,我去去就回。”

    说完和几名扶琮将士踩着踏板上了息龟岛。

    李落看着脏污狼藉的息龟岛,叹了一口气,问了问身旁扶琮将士什么时候开船,算算天色,一个人离船上了息龟岛。

    在船上待的久了,刚踏上海岛岩石反倒有些眩晕不适,过了好一会才定下神来。

    脚下的石阶已瞧不出原来的颜色,黝黑难辨,如果只是这样倒还好些,也不知这些石阶上沾了什么东西,黏稠滑腻,再加上道路两旁房屋里乌烟瘴气,刺鼻的味道此起彼伏,数十种竟然各有特色,委实让人不是滋味。

    李落随意走了走,看了看岛上的商铺,暗中盘点猜测东海诸岛的虚实强弱。

    岛上的房屋依山而建,没有什么章法,高低起伏不平。

    李落绕了几圈,岛虽不大,走着走着竟还有些许迷路的感觉。

    路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见到李落也不觉得惊奇,不过李落孤身一人倒是有些引人注目。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李落走到一处酒肆前坐了下来。

    先后有近百扶琮将士登上息龟岛,只是闲逛了这些时候竟然一个都没有看见,息龟岛虽小,内中只怕还另有乾坤。

    李落要了一壶清茶,茶叶看不清是什么质地,黑乎乎的缩成一团。

    再看茶杯,黄黑相间,茶垢污渍似乎招摇过市一般粘在茶杯上。

    李落哑然一笑,拿起茶杯端详片刻,摇了摇头放了下来。

    就在这时,一阵浓烈的脂粉香气飘了过来,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怯生生走了过来,还不等李落说话,身子就要靠上去。

    李落内力轻轻一送,女子滑过李落肩头坐了下来,呆了一呆,抬头望着李落,却见李落年纪不大,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第五百四十二章 想尝鲜么

    “姑娘有事?”

    女子脸色一变,腻声说道:“公子爷,一个人喝茶多没意思,让奴家陪陪你吧。”

    字正腔圆,正是大甘东府一带的话语。

    李落轻轻一笑,脸上没有恼色,和颜问道:“姑娘是大甘人氏?”

    女子媚笑道:“是不是大甘人氏有什么关系,公子看衣着是从大甘来的,难道就不想尝尝鲜么?”

    言辞露骨低俗,明目张胆,也不知道东海都是如此,还只是息龟岛的这家酒肆。

    “姑娘为什么流落到这里了?”

    女子轻轻拉开胸衣,露出半抹隆起的酥xiong,探过身子娇声笑道:“公子爷,奴家就住在这里,枯等了这么多年,就想有朝一日能遇到公子这样的情郎。

    公子,**苦短,不如我们去屋里床上再说吧。”

    李落有些哭笑不得,这样不加掩饰的风尘女子倒是少有遇见。

    淡然一笑,从怀中掏出几块碎银放在桌上,和声说道:“既然你不肯告诉出身来历,或许另有苦衷,我也不迫你,你我今日相见也算有缘,这些银子你拿去吧,请多珍重。”

    李落正要起身离开酒肆,突然从旁围上来几个地痞模样的汉子,评头品足的打量着李落。

    酒肆暗处走出一个魁梧大汉,腰好似一只水缸,一头乱发,脸上贴着一支膏药,凶神恶煞般走了过来。

    阴森说道:“别忙着走,原来还是个有钱的主,说两句话就能换银子。

    弟兄们,还不好好和这位爷说上几句,没准够咱们换十个娘们了,哈哈。”

    几人都哈哈大笑起来,近处的商铺中人来人往,但神情冷漠,最多也不过是看上一两眼,又各自忙碌去了。

    李落扫了身旁几人一眼,转头望着说话的大汉,淡然问道:“阁下想说什么?”

    大汉也不答话,径直走过来坐在女子身旁,伸出肥壮的手臂将女子揽在怀中,猛然将女子胸衣撕了下来。

    女子惊呼一声,还不等说出话来,大汉用手掐住女子两腮向上一提,女子伸长脖子,神情极是痛苦却又不敢乱动。

    大汉捏了一把女子白皙的****,怪笑道:“你看看这身白肉怎么样?”

    李落脸上不见异色,出奇的平静。

    大汉接道:“这样细滑的货色岛上少的很,今天赶巧让你给撞上了。

    我绝对讲理,不能白要你的银子,你进去和她玩玩,保管你玩过一次还想第二次,到时候我再拿你的银子,这样才公平嘛,你们说是不是?”

    一众地痞皆都大声叫好,数双贼眼不时的瞄着大汉怀里的女子。

    “你倒是放个屁啊。”大汉见李落默然无语,不耐烦的说道。

    “你要多少银子?”

    “爽快,爷喜欢爽快人,玩痛快了再给银子,玩的不痛快,看爷怎么收拾这贱人。”汉子恶狠狠的将女子抛在地上,女子呻吟一声,抬起头楚楚可怜的看着李落。

    李落神色清冷,淡漠看着女子和大汉两人,冷冷问道:“我没有兴趣做这苟且之事,阁下如果没有别的事就请让开去路。”

    大汉甚是恼怒,扫了一眼桌上茶杯,见李落滴水未沾。

    阴测测说道:“原来是看不上我店里的货色,哼,巧了,爷倒是稀罕这娘们的很,这身肉也不能让你白看了,想走也行,留下你一对眼珠子爷就放你走。”

    地上的女子缩成一团,一声不吭。

    李落暗叹一声,突然一阵香风刮了进来,比这地上女子的庸脂俗粉胜了不知多少倍。

    来人到了李落身旁站定,抬起修长紧致的**,单脚踩在桌上,身子微微前倾。

    嘲弄笑道:“这种货色,不说是他,就是姑奶奶都看不上,你想怎样?”正是琮馥。

    李落侧目一望,正要说话,突然瞥见琮馥裙下露出的一抹春色,眼皮一跳,忙不倏的转过头去,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大汉见琮馥来势汹汹,店外还有不少武士虎视眈眈,心生怯意。

    强自嘴硬道:“这是骅兜的地盘,还轮不到你们扶琮耀武扬威。”

    “巧了,姑奶奶最喜欢的就是耀武扬威,别说是小小的息龟岛,就是到了骅兜航城,姑奶奶还是这个样子,不服气你可以试试。”

    琮馥蛮横说道,嚣张跋扈处不知胜过这大汉多少倍。

    大汉色厉内荏,厉声说道:“你是谁?敢在息龟岛指手画脚!”

    “姑奶奶是扶琮刺背龙鱼,听说过吗!”琮馥扬声叱道。

    大汉脸色一变,苍白的没有半点血丝,仿佛是泄了气的皮球,状若肉山的身躯瞬间软了下去。

    嘴唇颤抖,断断续续的说道:“是,是,扶琮乐今,怎么,怎么会来息龟岛?”

    话还没有说完就瘫倒在地,脸色发黑,一片死气。

    琮馥满意的哼了一声,指了指李落道:“他是我的人,你动他就是动我,你说怎么办?”

    大汉眼前一黑,带着哭腔说道:“乐今饶命,龙鱼娘娘饶命,小人该死,小人该死有眼无珠,求乐今放过小人一次吧。”

    琮馥啧啧舌,扫了一眼噤若寒蝉的风尘女子,道:“这种姿色看一眼就要挖了眼珠,那你说,”

    琮馥突然一扬裙摆,一只**毫无顾忌的露在众人眼前,圆润纤细,似是一块金雕玉琢的苍玉一般。

    “你要挖了什么才抵得过看了姑奶奶的这条腿?”

    大汉慌忙闭上眼睛,琮馥冷冷说道:“迟了,来人,挖了他的双眼,丢进海里喂鱼,骅兜要是有人问起来,让他们来扶琮找我。”

    “是。”几个扶琮将士上前正要动手,大汉猛地窜了起来,抓起一张茶桌向扶琮将士批头砸了过去,返身就向外跑。

    刚刚转过身去,就看见司游倦笑嘻嘻的站在两步外,大汉怒吼一声,双拳全力击出,司游倦轻描淡写的退了一步,避开大汉双拳。

    大汉心中一喜,就要逃出酒肆,突然脚腕处一痛,低头一看,两道血痕整整齐齐的印在脚踝上。

    大汉微一施力,突然一声及其细微的脆响声从脚踝传了出来,双腿无力,颓然栽倒,双腿原是已经和双脚分成了两段。

    大汉捂着断腿杀猪般嚎叫起来,扶琮将士围了过来,猛踩了几脚,大汉的哭嚎声戛然而止,酒肆中的几个地痞汉子也横尸当场,下手狠毒,纵是李落也望之侧目。

第五百四十三章 刺背龙鱼

    “把他的眼珠子抠出来。”琮馥朗声喝道。

    “乐今,杀了他也就是了,何苦还要挖了他的眼睛?”

    “哼,我琮馥在东海向来都是说一不二,说挖他的眼珠子就得挖他的眼珠子,要不然我手下的弟兄怎么能服我?

    倒是你武功这么好,十个他也不是你的对手,为什么忍气吞声,受这些闲气?”琮馥皱眉问道。

    李落轻轻一笑,低声说道:“也许是没有想好该不该出手,多谢乐今援手解围。”

    琮馥哼了一声,见李落说话时眼神避开自己,嘻嘻一笑,突然将这只长腿伸到李落眼前桌上,娇笑道:“好看吗?”

    李落想不到琮馥这般大胆,呼察冬蝉虽说豪迈不羁,但也没有这幅惊世骇俗的模样,脸色一红,连声咳嗽,不知道该怎么应声。

    琮馥哈哈大笑,不再捉弄李落,喘着气笑道:“你这个样子还挺可爱的。”

    李落苦笑无语,这句评语怕是只有在东海上才会听到。

    扶琮将士已将酒肆中的尸首处理妥当,不远处围着些岛民,见大汉已死,没了热闹可看,尽都四散走开,不知是天性凉薄还是别有缘由。

    “这女人怎么办?”一名扶琮将士指着地上的女子问道。

    琮馥厌恶的看了女子一眼,正要说话,李落扬声唤道:“乐今,手下留情。”

    琮馥看了李落一眼,道:“我也没想杀她,把她扔在这里,我们走。”

    一行人鱼贯而出,李落等扶琮将士都离开酒肆后,轻轻走到女子身边,伏下身子从怀中掏出一些银子。

    低声说道:“这是我身上带的所有的银两,你拿去活命吧,我自身难保,救不了你,你自己多加小心。”

    女子没有抬头,李落暗叹一声,转身就要离去,突然听到身后女子低沉的问道:“公子是从大甘来么?”

    李落一顿,和声回道:“是。”

    “前些日子听说有骅兜水军攻打大甘东府,结果是谁胜了?”

    “大甘。”

    女子啊了一声,微微有些喜意,喃喃自语道:“那就好,那就好。”

    李落返回船上,众人在息龟岛停留了两天,待船身修缮之后便即启程,星夜赶路,直奔扶琮。

    战船横穿过骅兜海域,还要再有半个月的时间才能到扶琮海域附近,沧海浩瀚,笔墨难以形容万一。

    琮馥一路上横行无忌,果然不见有骅兜的战船拦截,照着琮馥的说法,明知有观星帖在手还要生事的死不足惜,若是敢来,她便敢杀。

    李落隐隐察觉琮馥这样招摇,或许还有几分引骅兜水师阻拦的意思,不过骅兜这般平静却让李落心中生出一分不安来。

    骅兜和扶琮两岛之间有一片极为辽阔的海域,海上几乎没有几座岛屿,鱼虾成群,到了这里,就不再是东海住民的天下,而是海中那些千奇百怪的海兽的乐土。

    战船一到这里,船上的扶琮将士都多了几分戒备之心,不时留心水下动静,纵然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琮馥也收敛了许多,谨慎的打量着海面四处。

    战船前进的速度不减,只是船上将士的说话声都小了许多,有些时候干脆只用手势示意。

    李落也瞧了瞧水下,分辨不出有什么异样,只觉得船下的海面更显幽蓝了。

    风平浪静了三日有余,战船在茫茫大海上前进,忽然,战船远处的海面上掀起一阵水花,翻滚迸裂,几个起落又消失不见,海面重新归于平静。

    扶琮将士神色一紧,忙不倏跑到船舷边小心的打量海中,不知道海水中是什么东西。

    琮馥也略显紧张,传令将士轻轻调转船头,避开这片海域。

    还不等扶琮战船驶出这片海域,刚才的水花又再显露了出来,水花中有一道黑影,只是辗转腾挪的太过迅速,一时半刻还看不清到底是哪种海兽。

    船上将士尽都提起了心,急忙调整风帆,离得越远越好。

    海面平滑如镜,半晌都没有什么异样,众将士稍稍松了一口气,突然战船百丈远近处一只奇形大鱼跃出水面数丈有余,狠狠的砸在海面上,发出一声闷响,沉入海水之中。

    扶琮将士大惊,低喝道:“是刺背龙鱼!”

    李落心中一动,转头看了琮馥一眼,记得在息龟岛时琮馥曾说起她的绰号就是刺背龙鱼,原来长成这个样子。

    借着方才跃出海面,这条刺背龙鱼身长五丈左右,很是修长,鱼身青黑交间,长满獠牙的的大口旁生着两支游须,颇是惹眼,不过最引人注目的是背上倒竖的数根六七尺长短的尖刺,寒光刺目,一看便知锋利异常。也不知道为什么琮馥会有刺背龙鱼这个外号,不过看着这条龙鱼如此的霸道模样,倒和琮馥有几分相似。

    船上将士窃窃私语起来,眼神中有些惊惧,不过却不乏炽热,就有一个将士走到琮馥身边,微微有些颤抖的低声说道:“乐今,我们试一试吧。”

    琮馥眼皮一跳,涩声说道:“试什么试,龙鱼身上还有一只游蛇,如果激怒了它们,我们谁也回不去扶琮。”

    将士倒吸了一口凉气,骇然说道:“游蛇!?我怎么没看见?”

    “就缠在龙鱼身上,估摸着是碰到一起争斗起来了,一只凶兽我们还能想想办法,两只凶兽还是省省吧,一不小心连渣都剩不下。”琮馥遗憾的叹了一口气。

    不远处刺背龙鱼时隐时现,仔细看去,果然能看见龙鱼身上缠绕着一条两尺粗细的黑线,该是琮馥口中所说的游蛇。

    李落打听了打听,原来这刺背龙鱼和游蛇都是大海中赫赫有名的凶兽,横行一方,不管是寻常商旅还是海中鱼虾,都是这两只凶兽果腹的食物。刺背龙鱼背上的尖刺不但锋利,而且坚硬异常,能轻易刺穿商船船底,以往有不少海商就是不小心被龙鱼藏身水下,刺破船底而葬身鱼腹。不过刺背龙鱼背上的尖刺却是难得一见的异物,制成兵刃可分山断石,在整个东海也极其少见,锋锐尚在其次,已然是勇武的象征。

第五百四十四章 两兽相斗

    游蛇是海蛇异种,据传是蛟龙后裔,生性残忍,凶名之盛还在刺背龙鱼之上。

    游蛇擅隐忍,传说中能尾随商船数天数夜,只等夜深人静时悄悄攀上商船,游入船舱中,将船上商旅悉数吞食。

    游蛇的蛇皮也是一件宝物,入海避水,极是神妙,其他如蛇胆之类也是价值连城,不过比起蛇皮稍逊半分。

    如果是刺背龙鱼,或许还能有几人逃生,不过倘若遇见游蛇,一船商旅往往都是尸骨无存。

    好在不管是刺背龙鱼还是游蛇都有一个共通处,向来都是独来独往,数量也不多,如果不是这样,只怕海上是去不得了。

    不过听扶琮将士话中未尽之意,海中万物相生相克,就算凶厉如刺背龙鱼和游蛇也有天敌,并非是一枝独秀。

    游蛇虽说凶名远播,不过不能像海中鱼虾一样,游蛇潜入海中一段时间就要浮出水面呼气,所以游蛇所在之处方圆百里之内定会有一座小岛,供游蛇栖身。

    也正是如此就有眼前景象,刺背龙鱼想要潜入深海,游蛇却死死缠住龙鱼,只在海面处争斗。

    扶琮将士虽遇到了这等奇珍异兽,但也知道并非是眼前区区四艘战船就能猎杀的,随即收起贪念,远远避开。

    琮馥叹了一口气,怅然说道:“平时出海总想着能碰见刺背龙鱼,没想到今个遇上了还只能看看,扫兴的很。”

    话音刚落,就听身旁司游倦倒吸了一口凉气,骇然说道:“坏了,龙鱼游过来了!”

    琮馥连忙转过头一看,刺背龙鱼摆脱不了游蛇纠缠,竟然带着游蛇向战船急速冲了过来,看样子是要借战船砸开绕在背上的游蛇。

    琮馥脸色大变,怒叱道:“挨千刀的,姑奶奶不找你们晦气,竟还敢自己送上门来,弟兄们,上鱼箭,都小心了。”

    众将士大声呼应,只是声音中还有颤抖意味,战船虽快,但在海中怎也快不过这些凶兽,唯有拼死一战还能有几分生机。

    不过是眨眼的工夫,刺背龙鱼就冲了过来,向着另一艘扶琮战船撞了过去。

    船上将士大喊:“抓稳!”

    只听见一声木板碎裂的声音传了出来,不远处的战船急促的晃了一晃,木屑横飞,船上的将士站立不稳,四散扑倒。

    李落见状头皮一阵发麻,还从没有见过这样凶狠的恶兽。

    “船舱进水了。”

    呼喊声此起彼伏,船上将士并没有多少慌乱,反倒激起心中怒气,有将士稳住船舵,其余众将拿起鱼叉箭矢,向水中射了过去。

    龙鱼这番剧烈的撞击,亦是吃痛不已,在海面上打了一个滚,潜入船底。

    琮馥俏脸惨白,狂吼一声:“弃船!”

    随着琮馥的怒喝,刺背龙鱼从战船另一侧跃出水面,船身上一个丈许长短的裂痕清晰可见,海水争先恐后的涌入战船腹地。

    只是撞了两记,船身已不堪忍受裂了开来,再看游蛇,依旧死死的缠着刺背龙鱼。

    “放箭!”琮馥怒啸一声,其余三艘战船都围了过来,鱼箭弓弩如同落雨一般罩了过去,不舍弃同行的弟兄。

    李落神情凝重,刺背龙鱼和游蛇就在近处,看得真切,弓箭鱼刺虽然射在两只恶兽身上,不过多半都弹入海中,犹是游蛇,几乎没有受到丝毫损伤,确属异兽。

    游蛇盘踞在龙鱼身上的身躯又收紧了一分,龙鱼发出一声刺耳的嘶嘶声,扇形巨尾猛拍了一下破损的战船,拱起躯干打了一个转,将游蛇从腹部甩了出来。

    船上众人这才看清游蛇的真面目,斗大的一颗脑袋,只是眼睛才不过是指肚大小,白茫茫似乎没有眼珠一般,与这粗长的躯干极不相衬。

    游蛇被龙鱼甩出水面,似乎也动了怒火,扬起蛇头,发力猛咬了下去,一张小不了龙鱼多少的巨口深深陷入龙鱼鳍下。

    海面上腥气阵阵,纵是这些久在海上的将士也止不住发呕欲吐。

    龙鱼渐落下风,只能不住的腾转着躯干试图摆脱游蛇。

    司游倦疾声说道:“龙鱼撑不了多久了,乐今,你先走,我留下来救落水的弟兄。”

    “放屁,姑奶奶岂是贪生怕死之人,放箭,给老子射死这两只畜生。”

    琮馥铁青着脸,怒不可遏的传令道,“堂堂扶琮的刺背龙鱼竟然会被海里的畜生给吃了,天大的笑话!”

    说罢抄起一支丈二鱼刺狠狠的抛了出去,鱼刺呼啸而出,稳稳的刺入龙鱼鱼身上,众将齐声喝彩,喝彩声未落,就又变成了惊呼。

    龙鱼故技重施,又向着另一艘战船撞了过去。

    战船船身一颤,被龙鱼生生砸出一个数尺大小的破洞。

    顷刻间,两艘战船已伤痕累累,最早受损的战船摇摇欲坠,不时有将士落水。

    龙鱼翻滚,带起海中几摊血水,也不知道是龙鱼身上流出来的,还是落水将士流出来的。

    “操他奶奶的,弟兄们,稳住战船,把落水的弟兄救上来,剩下的给我往死里射。”琮馥状如凶神恶煞,满口脏话,厉声呼喝。

    李落虽显骇然,不过尚还冷静,耳边听着琮馥嘶声怒吼,不禁微微侧目,想不到这几日见的琮馥火爆的脾气不过是冰山一角。

    李落望着海面上不时上下起伏的龙鱼和游蛇,龙鱼败象已成,怎么也逃不出游蛇的缠绕。

    李落轻声问道:“为什么龙鱼和游蛇不潜入海底?”

    司游倦百忙之中疾声说道:“游蛇在海底待不长,会憋死的,这只刺背龙鱼还不到成年,没办法把游蛇拖到海里。”

    李落哦了一声,眼中厉芒一闪,不着痕迹的走到船舷边上,船上众人都无暇顾及李落异状,拼命将手中鱼刺鱼箭抛向龙鱼,只是这样一来纵然能射杀龙鱼,游蛇却是没有大碍。

    刺背龙鱼垂死挣扎,妄图借扶琮战船逃脱游蛇纠缠,就算剩下两艘战船向外逃开,只怕也难逃船破的危险。

    就在这时,刺背龙鱼驮着游蛇向琮馥和李落身处的战船急速冲了过来,琮馥大喝道:“左满舵,快闪开。”

第五百四十五章 斩杀恶兽

    战船斜飘丈许,勉强避开龙鱼撞击,不过龙鱼的尾鳍还是拍在船身上,战船便是一震,众人东倒西歪。

    李落稳住身形,暗暗吃了一惊,没想到龙鱼一撞之力这般惊人,再没有什么良策,只怕凶多吉少了。

    李落抓住司游倦肩头,沉声问道:“游蛇有什么弱点?”

    “弱点?游蛇行踪诡异,东海近十年中从没有听说有人擒杀过游蛇,我也不知道游蛇有什么弱点。”

    李落微一皱眉,飘身站到战船船舷外的横杆上,冷漠的看着水中还在争斗不休的两只恶兽,扬声喝道:“停手。”

    众人一愣,不明所以,手中一缓,琮馥厉声叫道:“你做什么,快回来!”

    李落置若罔闻,突然身如急电,闪向船外,近水之后借残木浮力,倏忽间落在龙鱼脊背处。

    船上将士的惊呼声刚刚响起,李落猛一拍背上的当关,当关底部射出三支钩爪,若有牧天狼将士在场,自然可认得正是缩小了许多的擒龙爪。

    每支擒龙爪都系着一根相思,稳稳扣在龙鱼背上的尖刺根部。

    当关机括声响起,相思收紧,将李落缚在鱼背处。

    李落左手运指成刃,从龙鱼背上的伤处刺了进去,几近没肘,抓住龙鱼背上的一根鱼骨,右手轻拍当关,鸣鸿刀弹了出来,李落握住刀柄,不见如何用力,鸣鸿刀仿佛摧枯拉朽一般刺入龙鱼鱼身中。

    船上众人尽都呆若木鸡,平息静气的望着李落,琮馥险些叫出声来,忙不倏用手掩住朱唇,这般女儿家的模样想必很是少见,不过船上将士俱都死死盯着李落,谁也没有留意到。

    游蛇似乎也愣了愣,没想到龙鱼背上会多出一个东西来,只是被鸣鸿的锋锐逼的缩了一缩,蛇口咬住的龙鱼血肉却没有松开。

    李落静静的望着游蛇,游蛇也静静的看着李落,这弹指间都停滞了下来。

    李落似乎在游蛇白雾茫茫的眼中看见了一丝畏惧,竟然还能明明白白的察觉游蛇的畏惧并非是为李落,而是李落手中的鸣鸿刀。

    李落淡淡一笑,鸣鸿刀急挑而出,远处战船上谁也没有看清鸣鸿刀刀影,就见游蛇猛然松开巨口,仰首嘶嘶吼叫,一只蛇眼已被鸣鸿刀割破。

    游蛇痛苦的扭动躯干,发力翻入海水中,龙鱼苟延残喘,又被李落连番重创,已是出气多进气少,鱼鳍抽搐颤抖,眼见不活。

    龙鱼和李落皆被游蛇带入海中,海面掀起数丈水花,只是游蛇绕在龙鱼身上的躯干却不见泄力,依旧牢牢的缠着。

    海面破涛汹涌,游蛇从海水下窜了出来,扬起蛇头,高出海面一丈有余,李落也被游蛇带出海面,身上早已湿透,不过还稳稳靠在龙鱼背部。

    游蛇甩了一下蛇颈,含恨吞向李落。

    琮馥惊慌喝道:“小心。”

    李落平静似水,翻身倒立闪过游蛇怀恨一咬。

    游蛇一击落空,蛇头游了回来,就在这一息停顿之间,李落突然骑在游蛇躯干上。

    游蛇暴怒,反口欲咬,李落右手中的鸣鸿刀绽出一道厉芒,倾斜没入游蛇血盆大口,穿过游蛇下颚,破入龙鱼脊骨之中,只剩下刀柄还在游蛇巨口外。

    游蛇拼命挣扎,只是鸣鸿刀锋利难挡,蛇口处黑血直流,再挣扎片刻,只怕整个下颚都要被鸣鸿刀割了下来。

    游蛇不敢施力,猛地带着李落和龙鱼残尸沉入海水中,战船围绕的空处冒出几个气泡,两只海兽加上李落瞬间就没了踪影。

    海面上静了下来,船上将士面面相觑,惊愕的说不出话来。

    司游倦疾声说道:“乐今,我们……”

    话音未落,琮馥突然纵身跳入水中,扶琮将士急忙大喊道:“乐今!”海面上哪里还有琮馥的影子。

    噗通声接连响起,数十名将士纵身入海,潜入水底搜寻李落和琮馥的身影。

    过了许久,陆陆续续有将士浮出水面,船上将士高声喊道:“找到了没有?”

    “没有,水下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接着找,找不到乐今,我们哪还有脸回扶琮!”

    扶琮将士沉沉浮浮,一无所获,有将士骂骂咧咧道:“****的,怎么连条鱼都看不到。”

    “乐今,找到乐今了。”

    突然有一个扶琮将士高声喊道,众人急忙看了过去,琮馥最后一个浮出海面,不住喘息。

    扶琮将士围了上来,还不等说话,琮馥便大声问道:“看着,看着那个谁了没?”

    “没有。”

    琮馥骂了一句,又要再潜入海中,几名扶琮将士慌忙拉住琮馥,叫道:“乐今,别找了,找不到了,也不知道会被游蛇带去哪里,怎么找啊。”

    “滚开,他就算死了我也要找到尸首。”

    琮馥厉声叱道,推开身旁将士,一扭身又潜入海中,众将士无法,只好再跟着琮馥潜入海中搜寻李落。

    如此几个来回,李落和龙鱼游蛇音信全无,扶琮将士垂头丧气的漂浮在海面上。

    琮馥脸色愈见苍白,咬了咬牙,还要再潜入海中。

    司游倦死死拉住琮馥,大声说道:“乐今,不能再找了,再找你也要死在这里。”

    琮馥带着哭腔喊道:“我连他叫什么都没记住。”

    扶琮将士皆都神情黯然,心中着实不是滋味,短短数月,却被一个异族少年连救两次,还是受邀参加观星会的人,传出去只怕再难厚颜留在扶琮了。

    正在这时,船头有一个扶琮将士大喊道:“你们快看,那是什么?”

    众人神情大振,急忙顺着船头处将士手指的地方瞧了过去,远处百丈开外,一座黑影随着海浪上下起伏。

    琮馥当先游了过去,身后紧跟着数十扶琮将士。

    到了近前,众人齐声惊呼,正是刚才那只龙鱼,此时平躺在海面上,早已气绝。

    鱼腹处李落静静的躺在上面,一旁游蛇蛇头耷拉着靠在李落身上,整个下颚已不见了踪影,李落右臂半数已在蛇口之中,鸣鸿刀也不见了踪迹。

第五百四十六章 捧月岛

    琮馥欢呼一声,奋力跃上龙鱼鱼身,抢到李落身旁。

    李落安静祥和的睡着,一动不动。

    琮馥脸色巨变,颤抖着伸出手放在李落鼻口前,良久缓缓放下,颓然坐倒。

    身后将士皆都垂首不语,落入海水中这么长时间,就算是扶琮最善水性的人只怕也要被活活憋死,更不要说还是个不会水的李落。

    扶琮将士泄愤般猛砸着龙鱼鱼身,仿佛要将一腔怨气就撒在这两只凶兽身上。

    过了半晌,琮馥凄然说道:“你们大甘人总说叶落归根,你死在这里,我送你回大甘,如果你父母叫我赔命,我赔给你就是。”

    司游倦轻声接道:“乐今,我陪你一起去。”

    “乐今,咱们扶琮勇士轻生死,重恩义,我们一起去。”身后将士苦涩说道。

    “原来在海里看外面是这种景象。”李落缓缓睁开眼睛,轻声低语道。

    李落突然说话,骇的众人倒退了一步,琮馥受惊,捧胸向后跌倒,急忙单手撑了一下,怔怔的看着李落。

    李落并未看扶琮诸人,抽出左手,将手臂伏在额头,轻声说道:“从海里向上看,战船是倒着的,身下黑漆漆看不见底,头顶上却有亮光,好像是一个颠倒过来的世界,正就是反,反就是正,原来是这样。”

    琮馥脸色阵青阵红,猛然起身一把揪住李落衣领,大声吼道:“你找死么!”

    李落看着琮馥近在咫尺的一张俏脸,此时正咬牙切齿,恶狠狠的瞪着自己,展颜一笑,和声说道:“对不起。”

    琮馥一滞,朱唇微微张了张,却不知道说什么好,闷闷的嗯了一声,有些像斗败公鸡一般。

    身后的扶琮将士都惊掉了下巴,愣愣的看着琮馥,平日里嚣张跋扈的扶琮乐今竟然还有这样好说话的时候,比见到脚下的刺背龙鱼和游蛇还要让这些扶琮将士惊讶的合不上嘴。

    李落站起身来,抽出陷入游蛇口中的鸣鸿刀,收起当关,望着扶琮众将,和暖一笑,轻轻点了点头。

    扶琮将士静默无语,想不出该说什么,眼前看似清秀瘦弱的男子竟有这等勇气武功,往日里眼高于顶的乐今亲卫也禁不住暗暗心惊。

    余下两艘战船救起落水将士后赶了过来,琮馥和李落攀上战船。

    或许是见到李落方才近乎妖孽的武力,船上将士俱都退开几步,让出去路,颔首示礼,神色尊敬。

    宋秋宁当日有言东海武士重武力,敬英雄,果然如此。

    两艘破损的战船已无力前行,缓缓沉入海中,好在将士死伤不多,虽是拥挤了些,但剩下的战船也足够扶琮将士落脚。

    恶战终了,扶琮将士不见颓然,反倒是极为高兴。

    就是琮馥也笑得眯起了眼睛,拉着李落手臂娇笑道:“太好了,没想到这次出海竟能猎杀一只刺背龙鱼和一只游蛇,哈哈,等回去扶琮,我一定要送你一把神兵,再送你一身避水衣。”

    李落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没有多言。

    琮馥兴高采烈,拉着李落不停的说东说西,今日一战,扶琮刺背龙鱼的名声只怕就要传遍整个东海了。

    扶琮将士齐力将刺背龙鱼和游蛇拉出海面,瞧着这两只庞然大物都后怕起来,虽说已死的不能再死,但只是这样趴在船板上,凶厉之气竟没有半点消减。

    刚才若稍有差池,恐怕现在已是游蛇的腹中餐。

    游蛇蛇头一片狼藉,只有半颗蛇头还勉强完整,也不知道游蛇将李落卷入海水中后又有怎样的一番恶斗。

    琮馥喜滋滋的问道:“你怎么杀死这条游蛇的?”

    李落淡淡回道:“游蛇太过贪心,如果不是贪心作祟,我杀不了它。”

    琮馥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转即又笑了起来,大声说道:“不管你这次去扶琮结果怎样,我都敬你是条汉子。”

    说罢狠狠踢了龙鱼鱼头一脚,扬声喝道,“今晚上我们就吃龙鱼肉,喝龙鱼血,他奶奶的,敢撞姑奶奶的船,非得把你扒皮彻骨了才能解恨。”

    众将士齐声呼吼应和,欣喜非常。

    瞧着琮馥这般孩童模样,李落不自觉莞尔一笑,也不知数日后的观星会上该是怎样的一副光景。

    战船驶离这片海域,数日后到了扶琮境内,岛屿渐渐多了起来,有大有小,有些有人居住,有些只是孤岛。

    李落原本还暗自留意经过的海岛,两日下来便自嘲一笑,是有些想当然了。

    海上岛屿多如繁星,要想一一记载下来,没有数年的时间只能是天方夜谭,难怪当日在观潮渡时虞子略就有力不从心之说。

    琮馥一路归来意气风发,命将士将游蛇躯干挂在桅杆上,招摇过市。

    不过这样的举动倒真引得不少东海渔人竞相奔走观望,战船身后跟了数十艘渔船商船,惊叹这条罕见的游蛇,自然免不了对琮馥交口称赞。

    琮馥甚是自得,娇笑颜颜,和临船海民呼喊谈笑,虽显粗鲁,倒也没有倨傲的神色。

    每逢有船只过来叨扰观看,琮馥都要拉出李落相陪,终于是记住了李落的名字。

    前几日还好,过了几天,游蛇的腥味李落着实难以忍受,托词遁入船舱,任凭琮馥再怎么高声呼唤也当作没有听见。

    船行进了十日,一行人正朝着扶琮岛驶去,路遇扶琮近卫奉命传话,命琮馥前去捧月岛,不必回去扶琮岛。

    琮馥问了问传令的将士,原来今次观星会并非是在扶琮岛上,而是在扶琮岛临近百里外的捧月岛。

    琮馥告诉了李落一声,战船转舵向捧月岛驶去。

    李落暗自猜想,或许扶琮岛君无意让李落登上扶琮岛,如果真是如此,此番观星会只怕另有变数。

    传令的扶琮将士跟在琮馥身后,看见琮馥战船上高悬的游蛇也都不自觉的暗呼了得。

    捧月岛。

    战船靠岸,李落打量了一眼捧月岛,这座岛屿形如其名,岛上有一座环形翠山,状若弯月,圆润处几疑是人工雕刻而成,堪称鬼斧神工。

第五百四十七章 风景如画

    翠山高数百丈,远远望去很是秀美,绿意浓浓,怀抱处有一个满月湖泊,湖水碧透,和海水截然相反,在靠近大海的这侧有一道白色的沙滩将湖水和海水隔了开来。

    听琮馥说起,这个湖泊是淡水湖,在东海这么多岛上也不常见。

    捧月岛风景秀美绝伦,翠山脚下,湖泊岸边,有一座宫殿在林木中时隐时现,是扶琮在此处修建的一座行宫,常年有岛上将士镇守这里。

    择捧月岛举行观星会,一则此岛风景秀丽,在扶琮也是有名的一处地方,可显示扶琮对观星会的重视,二则离开扶琮岛多少也能叫其余两岛十盟安心,以示公正之心。

    众人刚下战船,琮馥就被将士带去别处,另有几名岛上侍卫领着李落到宫殿别院暂且歇息。

    岛上房舍与大甘建筑大不相同,大甘的宫殿别院讲究飞檐勾画,穷极奢侈,多以木为主,石为辅,辅以锦缎丝绸,宫灯屏风诸物。

    而扶琮这里几乎很少见这些器物,房屋都是石墙石柱,只有门窗和一些桌椅才会用到木材,房中诸物也极为简单,没有多少装饰,颇是实用。

    东海诸地多狂风暴雨,也只有这样才能减弱风雨的侵蚀。

    李落在别院住了下来,没曾想这一住就过了七天,除了平日里行宫侍从送来吃食酒水外,竟然再没有旁人前来,就是琮馥也没有音信,似乎将李落遗忘在了这里。

    李落没有觉得不耐,猜到这是扶琮岛君有意为之。

    加上本性不喜热闹,难得有这样一处僻静的地方,整日里留在别院中养神,暗自揣测东海诸岛的心思。

    与游蛇一番生死争斗,旁人没有察觉,李落实已中了蛇毒,好在中毒不深,被冰心诀压了下去。

    李落恐被扶琮将士看破,这才将游蛇蛇牙悉数毁在海中,毁尸灭迹,趁着这几日空闲将蛇毒逼出体外。

    七日后,李落站在窗前,眺望远处大海,海鸟不时掠过海面,自由自在。

    就在李落神游物外之际,突然屋门传来一阵啪啪的拍打声,李落一听就知道是琮馥来了,转身正要打开屋门,只见屋门砰一声推了开来,瞧着琮馥收腿的样子,竟是用脚踹开的。

    李落饶有兴致的看着琮馥,琮馥脸色罕见的红了一红,羞色说道:“嘿嘿,习惯了。”

    说完打量了一眼房中,咋舌呼道,“你就在这间屋子里待了整整七天!?还不得活活闷死。”

    李落轻轻一笑,指着窗外和声说道:“怎么会气闷,这里风景如画,白天黑夜十二个时辰景色各不相同,只看七日还觉得有些不够呐。”

    “回来再看,跟我来。”琮馥招招手道。

    “去哪里?”

    “你不会忘了为什么来这里吧,当然是去观星会了。”

    李落一怔,先是将自己冷落在这里好些时候,又再仓促间唤琮馥带自己过去,看来这个扶琮岛君也是深悉缓急之术。

    李落展颜一笑,整了整衣衫,平声说道:“请乐今带路。”

    琮馥带着李落七绕八绕,走过了好几个石头堆砌的长廊,一路上李落神态轻松自如,还有余暇打量一旁扶琮建筑的风格。

    走了约莫盏茶工夫,两人来到一座圆形大殿前,门口守卫森严,不单只是扶琮的侍卫,还有些穿着迥异的将士守在殿外,神情肃穆。

    刚走到殿门前就听到殿中传出争吵声,声音很大,语调粗俗处比起琮馥有过之而无不及。

    “就是这里了。”琮馥低声说道。

    李落嗯了一声,并未多言,殿中传出的言语多半都是东海诸岛的俚语,听不明白在说什么,无非是和名利恩怨有关了。

    琮馥大力推开殿门,和李落并肩而入。

    殿中原本的吵杂声在殿门打开的瞬间突然停滞,殿内众人齐齐转过头来望着李落和琮馥二人,一时间大殿里落针可闻。

    李落环目四望,这座大殿内里也是圆形,边缘有九根石柱支撑住大殿屋顶。

    屋顶处看似也是石料,叠嶂有序,不必借外力就能吊顶悬空,扶琮的工匠亦有独到之处。

    大殿正中砌成环形石椅,最外侧高出地面三尺,内侧则落在地面之下。

    环形石椅正中是一个三丈方圆的平台,也不知是做什么用处。

    大殿殿门正对的是一张雕琢古朴的石椅,和一旁的环形石椅断开,颇显孑立超然,该是大殿主家的位子。

    此时这张石椅上坐着一个面容硬朗的中年男子,目如冷电,炯炯有神的看着李落。

    琮馥单手收在胸间,朗声说道:“大甘将军李落应邀参加观星会,请。”

    说罢微一侧身,示意李落先行一步。

    李落颔首回礼,闲庭信步走进入此间。

    石殿中众东海权贵豪杰引颈相望,神色怪异,有惊奇,有不屑,有淡然,五味杂陈。

    李落站在台上,不及细看四周诸人,抱拳一礼,朗声说道:“大甘李落,见过诸位东海英雄。”

    还不等主位上的男子说话,右侧石椅处一个相貌粗豪的大汉冷喝道:“你一个人来的?”声音极不客气。

    李落扫了说话之人一眼,神色不变,淡淡说道:“是。”

    大汉站起身来,比之李落高出一头有余,虎背熊腰,颇显孔武有力。

    大汉走了出来,绕着李落转了一圈,冷声说道:“就这么来的?”

    李落见此人如此无礼,侧身半步,平声说道:“不知阁下有何指教?”

    “哼,老子听说你们这些大甘人自夸是礼仪之邦,说我们这些东海渔民是蛮夷,你他娘的来我们观星会竟然空着手过来,还好意思说礼仪之邦,礼仪个狗屁!”大汉讥讽的啐了一口,大声骂道。

    李落扫了看热闹的众人一眼,淡淡说道:“我还不知道来观星会要带金银财物。

    就算真是这样,此次来扶琮我也并没有打算要带财物同来,大甘东府数州被东海匪盗劫掠,民不聊生,有这些财物还不如留给东府的百姓休养生息。”

第五百四十八章 睡过他了

    “好胆。”大汉震怒,伸出蒲扇大的手掌向李落头上拍了过去。

    李落身形未动,冷冷看着出手的大汉,就在这时,殿中传来一声清叱,“住手。”

    一道人影电闪而至,与大汉双掌相击,大汉身躯一晃,人影也倒退一步,左手牵住李落,将李落带在身后,正是琮馥。

    大汉见状眼珠一红,吼道:“你护着他!?”

    琮馥冷冷一笑,嘲弄说道:“是又怎么样?”

    大汉一滞,对琮馥不敢太过造次,反是恨恨的瞪着李落,似乎要将李落生吞活剥了一般。

    阴森喝道:“琮馥,你这么着紧他,难不成你们已经上过床了?”

    琮馥俏脸飞红,怒声说道:“是,姑奶奶睡过他了,关你屁事!”

    大汉愣了愣神,哇哇大叫,大声说道:“琮馥,你别忘了你是东海扶琮的乐今,怎么能便宜了一个甘朝的软蛋。”

    说罢微微一顿,指着李落大骂道,“看他瘦的跟海猴子一样,我们东海的女人都能夹断他,你竟然会喜欢上他!”

    琮馥脸色羞红,李落也好不到哪里,神情甚是尴尬,还从没有遇到这样的境地。

    周遭诸人尽都笑嘻嘻的看着,指指点点,似乎对琮馥和李落这间有什么韵事深感兴趣,竟然还有人冲李落竖起大拇指来。

    琮馥羞恼成怒,抽出腰刀作势欲扑,大汉连忙退了一步,凝神戒备。

    扶琮的刺背龙鱼名声在外,性子更是火爆,一身武功也不弱了脾气多少。

    大汉见琮馥就要出手,忙不倏拉开架势。

    四周数人高声起哄,只盼着两人早些动起手来。

    李落站在琮馥身后,没有理会殿中众人的嘘声,静静的看着主位石椅上的中年男子。

    男子从李落进殿后眼神就没有放松半刻,仔细揣测李落一言一行。

    眼见琮馥和大汉就要出手动武,男子才不慌不忙的扬起手,长笑一声道:“住手,琮馥,罕章,你们退下。

    定天王在大甘位高权重,更是我们东海此次观星会的贵客,观星帖在手,不得无礼。”

    说罢和善一笑,看着李落说道,“扶琮岛君琮司命,幸会大甘的王爷。”

    琮司命依旧大马金刀的坐着,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一句幸会却是敷衍的很。

    李落淡淡一笑,没有接言。

    左首一个年级稍大些的男子冷冷说道:“罕章,回来。”

    罕章悻悻的退了回去,暗生闷气,怨毒的盯着李落。

    李落一入大殿便对此番说话的年长男子颇为留意,此人外表看来也是粗犷的很,坐在石椅上仿佛一座石山一般,给人坚不可摧的感觉。

    只不过自李落入殿以来,这名男子眼中便隐隐流露出一股阴寒的杀气,似是与李落有不共戴天之仇。

    男子咧开嘴嘿嘿冷笑道:“牧天狼的李落,名气大的很,来我们东海观星会有什么指点?”

    男子学着李落的语调说道,大甘官话生冷干涩,比起琮馥父女实有天渊之别。

    “不外如是。”

    殿中有数人窃窃私语,不知道这句不外如是是什么意思。

    男子和琮司命听的明白,只见男子脸色一沉,寒声说道:“好大的口气,如果你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是存心侮辱我们东海诸岛,本王绝不会让你活着离开捧月岛!”

    李落淡淡看着说话男子,清朗应道:“我奉大甘朝廷圣旨出使东海,诸位既然知道我的姓名,自然也该知道大甘尊重东海观星会。

    我独身一人前来,是我信得过扶琮乐今和你们东海豪杰。

    不论观星会在你们东海是怎样的盛况,自我入这宫殿,阁下几人言辞咄咄逼人,责备李落不懂礼数。

    不过既然邀我大甘与会,不外乎在战在和,礼数一道,以和为先,若是诸位有心与大甘交恶,李落不过区区凡夫,还没有奉大甘民脂民膏以饲虎狼的气度。”

    “牙尖嘴利,大甘的人都是这么巧舌如簧么,哼,你先入为主,又怎么知道我们有心和大甘争锋?”

    “如若诸位有心与大甘为善,此行是我无礼在先,李落诚心相邀,请诸位移驾大甘,李落必定倒履相迎,且叫诸位东海豪杰评断一二我大甘是否称得上礼仪之邦。

    不过,”李落环目一扫,声音转冷道,“若我活着一天,除非是商旅,骅兜一国莫要再踏入大甘半步。”

    男子纵声狂笑,指着李落须发怒张道:“果然有胆量,本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骅兜罕琛,看来大甘的皇子这次来观星会是要和本王论一论是非曲直了。

    好,本王就在这里,有什么话要对我们东海诸岛说,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李落淡淡一笑,此人看似粗鲁张狂,字字句句却将李落言行对准东海三岛十盟,用心不外乎是要众人群起攻之。

    这等心机虽说粗浅,不过倒是有用的很,殿中便有数人目露凶光,森寒的瞪着李落。

    李落镇定自若,娓娓道来:“观星会是东海盛事,我已有耳闻。

    此次前来扶琮,大甘亦是真心诚意,东海三岛十盟,除了骅兜尚有两岛十盟,我并没有厚此薄彼之心。

    不过骅兜犯我大甘东府只在数月之前,大甘数州黎民百姓蒙难。

    单单东炎初阳两州之地,骅兜兵将就残杀大甘百姓数万,尸骨未寒,你让我如何对你和颜相对?

    诸位东海豪杰向来都是重英雄,恩怨分明,倘若前有仇杀,而后我又委曲求全,偌大一个大甘王朝便连自己的子民都无法护佑,不敢有只言片语,只怕诸位更瞧不起我,就算我在这里许下什么,你们又怎么敢信?”

    殿中众人窃窃私语,骅兜出兵大甘东府一事已传遍了东海,不管与大甘骅兜近些的或是远些的都有所听闻,李落出言掷地有声,却也合了东海豪强的性子。

    罕琛冷笑道:“这么说你一定要和我们东海过不去了?”

    李落望着罕琛,清朗说道:“就看你骅兜一岛有没有资格替东海其余两岛十盟说话了。”说罢不等罕琛接言,向殿中诸人团团一礼。

第五百四十九章 以人为本

    朗声说道,“大甘水师积弱,我并不想隐瞒,东海诸岛都在大甘千里之外,大甘鞭长莫及,我无心与东海诸位豪杰势同水火。

    东海地广物丰,与大甘可互补长短,东南诸府也可以开商阜,取友之长,补己之短,不知道诸位意下如何?”

    “你说了这么多,又空着手来,谁知道你是不是空口说白话,要只是张嘴说话,这个谁不会,还要听你在这里卖弄。”右侧一个光头大汉摇摇头说道。

    李落转头望了过去,说话者是一个年过三十的壮汉,颇是魁梧,光头无须,脑门上纹着一个刺青,像是一个图腾图案。

    大汉言辞无礼,神情倒是寻常,或许是本性如此,李落神情自若,轻轻一笑道:“不知尊驾怎么称呼?”

    大汉挠了挠头,咧开嘴嘿嘿笑道:“铜昼盟君茧子憎,和你们大甘没什么来往。

    老实说,你说的话我不感兴趣,还有你这个模样我瞧着讨厌的很,我们铜昼最看不起当面说的天花乱坠,最后一件事都办不成的人。”

    “如果我这次来东海携带十船财宝,送你们铜昼一船,盟君觉得会如何?”

    “这个么,当然会很高兴,觉得你是真心想和我们东海三岛十盟交朋友。”

    “谁说他没有带东西来的,我船上的一只刺背龙鱼和一只游蛇就是他亲手猎来的。”琮馥突然插言说道。

    茧子憎摸了摸脑门,大咧咧说道:“这怎么能成,就算他真像你说的有本事杀死刺背龙鱼和游蛇,那也是送给扶琮乐今的定情物,和我们这些粗人有啥关系。”

    “你倒是替他着想,死了不知道多少弟兄才杀了这两只猛兽,还要算在别人头上,哼,看着你们钻一个被窝里倒是**的很。”罕章阴声说道。

    琮馥大怒,冷厉叱道:“罕章,你要是出海也能猎杀刺背龙鱼和游蛇,姑奶奶陪你一个月,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要是没这个本事,就闭上你的狗嘴回家吃奶去。”

    罕章怒气上涌,正要反唇相讥,琮司命大手一挥,扬声喝道:“都住口,等你们采红的时候再争个高下,大甘的王爷,你接着说。”

    李落向琮馥颔首示谢,看着茧子憎接道:“盟君大人要一船财宝有什么用处?”

    “用处?笑话,那不是想换什么就换什么。”

    “盟君可是要拿着大甘的财宝再去大甘换东西么?”

    茧子憎一怔,吸了一口气道:“你说的有点道理,你们大甘的财宝在东海不见得有什么用处。”

    “就算大甘的财物在东海一样可用,但你我还是初识,我便奉上厚礼,于大甘朝廷而言,一银一钱皆取之于民,没有用之于民,反而有资敌之嫌,这种事倘若是盟君,你会做还是不做?

    大甘有句话叫顿饭养恩,千饭养仇。

    今日我送盟君财物,他日盟君如果再想要时,若我不给是错,给也是错,有取有求才是常理,如若不然,单单只是东海三岛十盟就能搬空大甘国库,这样一来和杀鸡取卵没什么分别。”

    “你这话说的很不中听,难道我们东海都是出尔反尔的人,拿了你的财物还要和你们为敌?”

    “朋友相处在一个道义,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求而应,应必达,如此方能长久。

    我此来东海,为两利而非求合,一船财物求数年平安,数年之后你我依旧形同陌路,对我大甘有什么益处?

    到头来还不是兵戎相见。”

    茧子憎愣了一愣,摸着光秃秃的脑门闷声说道:“听起来像是有几分道理。”

    “我们又怎么知道你是不是信口雌黄,说这么多话,依我看,还不如就像你刚才说的,拉几船财物过来更有诚意些。”

    左侧一个俊朗英武男子朗声出言,见李落转头望着自己,微微拱手,不等李落相询便即说道,“明镇寒邪。”

    李落颔首一礼,温言说道:“是寒盟主,李落有一问。”

    “你问。”

    “寒盟主以为立一城一国于东海诸强之中凭借的是什么?”

    寒邪哈哈一笑道:“大甘的王爷是要考较我了,你先说说看,什么该是我们明镇盟在东海立足的本钱。”

    “不敢,东海群豪并立,能在这里立足必有过人之处。

    想封疆裂土首当要有战船、利箭、强弩、勇士,进可在海上争雄,退可守一方平安,所辖海岛百姓有屋可遮雨,衣可避寒,食可果腹,如此民心归向才能长治久安,屹立不倒。”

    寒邪点点头道:“是这个道理。”

    “如此种种,论起来只有一语,必须以人为本。”

    “以人为本?”殿中诸人窃窃私语,有几人连连点头,颇为意动。

    李落视若无睹,直言接道:“海上争雄,单有战船利箭强弩勇士却还不够,战船有快慢灵笨之分,同样是战船,优劣不同,胜负自然也不同,优者可以少胜多,劣者就算人多势众只怕也难逃败亡的结局。

    利箭百支,远近不同,倘若敌人能在己方射程之外先行出手,便是占了先机,战场上我不说各位也都了然于胸,如果失了先机,再想要夺回来,损兵折将不说,能不能成恐怕还要看敌手会否出什么纰漏。

    再说强弩,力道也有强弱,如果敌人的强弩可以入木三寸,而己方才可以入木两寸,优劣立判。

    余下的将士更不用多说,兵将知命善战是重中之重,若不然空有战船利箭强弩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沙场争雄说的简单些,只有胜负之分,但工欲行其事必先利其器,一分一毫莫不都是在终局时显露出来,如此环环相扣才有胜算。”

    李落顿了一顿,见殿中众人皆都凝神倾听,轻咳一声说道:“再说岛上城池,百姓要生生不息,钱粮水利缺一不可。

    如果生病,有良药妙方治病救人,如果要开山种田,有趁手省力的工具,如此一来,须得有郎中工匠等等,百姓住的安定,吃的饱饭,老有所养,病有所医,才会有心思为国效力。

第五百五十章 舌战群豪

    治理一方,兵强善战只是一处,如果穷兵黩武空耗国力,后力不继也不过是昙花一现,难以长久。

    这些说到终了莫不就是以人为本,有能够攻城略地的将士,还要有能为将士打造上好兵刃的工匠,行商聚财,农耕渔牧为食,相辅相成。”

    说罢李落瞥了罕琛一眼,淡然接道,“若不然骅兜犯大甘疆土,也不会掠去数万工匠了。”

    “放屁,老子劫就劫了,那管什么工匠不工匠的。”罕章阴寒的瞪着李落,大声骂道。

    琮司命眼露精芒,扬声喝道:“这里是东海三岛十盟的观星会,不单是为了你们骅兜和大甘的恩怨。

    罕章,你要是心有不服,有的是机会与定天王切磋。”

    说罢不理睬罕琛父子择人而噬的凶厉,朗声问道,“说的好,东海不乏只重兵力而轻视其他的岛盟,不过你且说说,这些和你们大甘有什么关系?”

    李落双眉一扬,清朗应道:“大甘东南所开商阜,除了行商交易之外再设学堂,东海诸岛有意者都可在学堂中与大甘师生切磋技艺,授机关、算术、医药、水利、农耕渔牧、占卜星象、记事译文等,这便是我来东海观星会的诚意。”

    此语一出,殿中议论声骤然大了起来,还算不得一片哗然,不过也相差无几了。

    寒邪神情大震,凝声问道:“当真会授我们东海诸族这些?”

    李落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多言。

    琮司命脸色一变,字斟句酌道:“此事非同小可,定天王你做得了主?”

    李落和缓一笑,道:“如果我做不得主,此番东海观星会就不必来了。”

    东海诸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如果大甘在东南诸地开设学堂,准许东海岛民入学堂研习,实乃功利千秋万代的事,也难怪琮司命这样将信将疑。

    果然李落话语刚落,殿中就有人扬声问道:“你们大甘怎么会这么好心,背后会不会有什么圈套?”

    “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大甘的技艺未必就胜过天下别处,以学堂为媒介,与东海诸族切磋技艺,也能开阔大甘的眼界,固步自封绝非长久之计,认同旁人的长处,看得清自己的短处,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如此才可成强国之势。”

    “那要是你们大甘从我们东海学不了什么,是不是就要关了这些学堂?”

    李落微微一笑,和声回道:“国之重器,其一在度,君臣有度,则上下成气,气胜处,借力生势,无为可阻矣。”

    说话者一头雾水,皱眉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说就算大甘从东海这里得不到他想要的东西,大甘也不会在意这点小事。”右侧上首一个中年女子淡淡说道。

    这个女子自李落入殿以来就不曾睁开过眼睛,颇显另类,面容姣好,只是冷了些,仿佛是一尊石像。

    身旁还坐着一个垂首女子,神色与这个中年女子极为相似,只是姿容胜过许多,恬恬静静,与琮馥的脱跳判若两人,不过却又不弱琮馥半分,春兰秋菊,各胜擅场。

    李落看了中年女子一眼,也不管女子能否看得见,抱拳一礼,轻声说道:“恕我狂妄,学也就是学了,大甘如果没有这点气度,如何能让诸位信服?”

    琮司命长身而起,眼中精芒连闪,沉声说道:“所授的只有这些?”

    李落双目一扬,沉声说道:“开设学堂,不授冶炼、兵法、治国之道,国之权柄不可轻授予人。”

    琮司命定神望着李落,两人四目相对。

    良久,琮司命抱拳一礼,和声说道:“理该如此,来人,替大甘定天王看座,请。”

    殿中侍从搬出一张木椅,放在右侧首座,请过李落入座。

    罕琛见殿中诸人多有意动,心念急转,淡淡说道:“你们大甘好算计。

    海上行船凶险的地方远胜过陆地,我们东海诸族辛辛苦苦操舟到你们大甘,运气差些的尸骨无存,你们倒可以坐享其成,等着我们送上门来,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不错,海上行舟委实凶险,此番我与乐今一道而来,所遇天灾险恶实是生平仅见。

    不过今日之前大甘和东海就有行商往来,大甘有东海来客,东海亦有大甘商旅,两者并没有什么分别,阁下所说大甘坐享其成也对,日后凡大甘沿海所开商阜,东海行商皆可多取三分利,当作大甘酬谢诸位辛劳。”

    寒邪哈哈一笑道:“定天王倒是个爽快人,如果你们大甘的商旅能来明镇,我也许你们三分利。”

    李落淡然称谢,轻声说道:“多谢寒盟主,若是大甘商旅远来东海诸地,我没有其他强求,但有一处,请诸位护佑我大甘商旅平安。”

    “此事就是你不说我们也要按海上的规矩办,定天王大可放心。”

    罕章冷声说道:“说什么为了两利,不是为了求和,话说的好听,还不是怕了我们东海的水军,这些东西我们抢过来就是,还用这么辛苦?”

    “东海水师强过大甘我并无微词,大甘水师积弱天下皆知,不过十年之后,二十年之后,谁人敢说大甘不会重建一支水师?

    大甘与东海行商往来,是对大甘好处多些,还是对东海诸族好处多些,想必诸位心中早有定数。

    再者就算东海强攻大甘沿海诸府,海上交战我不是你的敌手,但到了陆上,并非是我心高气傲,东炎初阳一战,我也领教过骅兜将士的手段,未必见得有多高明。”

    “你!?”罕章大怒,作势欲出手教训李落。

    只听李落身旁的中年女子清冷说道:“骅兜数万的将士,不到几个月光景就被大甘兵将杀的丢盔弃甲,狼狈逃回海上。

    口口声声大甘庸腐软弱,东海就这些人,死一个少一个,禁得起几次折腾。”

    “我还以为你们汐荛对东海的事都漠不关心,没想到这件事竟然知道的这么清楚。”罕琛冷冷说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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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皇子传介绍:
我本书生郎,错生帝王家。
读过许多书,识得万千字,要是个太平年就教几个蒙童,得闲听听曲,再找几个狐朋狗友,偷看谁家姑娘好看。
仗剑天涯,太累;纸醉金迷,太吵;推杯回盏,太胀;回首瞧了几眼,竟然混了个定天之王,大好的一颗头颅价值万金,还是太烦。
走的路远,知道草海深处有一座积雪万年不化的高山,那十万山后有一道地龙遮天的天火,天下之大也不过是一张棋盘。有红颜知己,有诸子百家,难得一刻清静,那就凑热闹下上两手闲棋,等一个春暖花开的时候,看看年少时埋在海棠树下的那坛酒熟了没有。九皇子传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九皇子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九皇子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