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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水刃山     九皇子传txt下载     九皇子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章 马贼首领

    这一晚,商队一扫前些日子的压抑,时不时传来说笑之声。

    蜂后商队晚上生起了火,映得人影灼灼,不过营内井然有序,营外还有护卫把守,看似确是颇为不凡。

    呼察靖按耐不住,出去溜达了一圈,回来对沈向东说道:“叔父,要不我们也生些火,烤点肉吃?好几天了,都是干粮清水,嘴里都淡出味了。”

    沈向东微微一笑道:“这才几天,你就馋成这样。还是不要惹人注意的好,我们又不是这些行商,且再忍耐几天吧。”说完看了看己方商队之中急不可耐的也跟着生火做饭的商户,摇了摇头。

    呼察靖见李落没有说话,悻悻坐下道:“这尊菩萨好大的架子,程纪元几个过去拜见,结果连营门都没让进,嘿。”

    李落抬头看了看远处蜂后的营帐,淡淡说道:“祸福难料,我们还是小心为上。”

    “是。”几人应道。

    第二日,商队早早收拾停当,等着蜂后的这支商队动身,急忙跟在后边,向陈河谷走去。

    有大商队在前带路,行进的速度快了不少,众商旅心情极好,就是程纪元也很是高兴,虽说吃了闭门羹,但也难掩眉宇间的欣喜。

    李落骑在马上,望着前方整齐的蜂后商队,不知在想些什么,呼察靖纵马赶到李落身边问道:“长青,有异常?”

    “没有,只是太静了。”李落摇了摇头。

    话音刚落,商队正北突然扬起一阵尘土,卷起一道黄龙,朝着商队直直奔了过来。

    李落眉头大皱,呼察靖也瞧见了,眯着眼睛凝视了片刻,沈向东和楚影儿几人围了过来。

    呼察靖便望便说道:“这个速度该是骑兵,扬尘杂散,不是行军,人数约莫近千,看样子像是马贼之流。”

    果然应了李落的一句祸福难料,蜂后的商队此时也留意到了马队,停了下来,撤到一旁的高地,戒备起来。

    反观李落所处的这支商队,好多人还不明所以,不知前方商队为何停下来,等到远处骑兵近了,这才慌乱起来,一时鸡飞狗跳,若无头苍蝇般四处乱撞,好多人想到蜂后的营中避难,都被护卫挡在外面,更有人苦苦哀求起来,只是这些护卫全都无动于衷,冷声呼喝,没有放一人入营。

    呼察靖一扶刀柄道:“我们怎么办?”

    “先等等看。”李落淡淡说道。

    程纪元几人也傻眼了,不知如何是好。

    在这荒野之地若是落单突围,无疑是羊入狼口,无奈之下,急忙大声招呼众行商靠在一起,紧挨着蜂后的商队,这次蜂后的护卫倒没有再驱赶一众行商。

    李落一行六骑随着众人聚在一处,来犯骑兵越来越近,商队中不少人哭了起来,嘈杂无章,胆小者干脆就瘫倒在地。

    李落暗叹,这队行商也有五百之数,非是没有一战之力。

    程纪元大声呼喊,却被淹没在哭声之中,商队本就松散,竟然连防御的阵势都摆不出来。

    程纪元眼中狠色一闪,正要招呼李落几人靠到自己这边来,却见李落六人策马立在人群之中,神态自若,一时将口边的话咽了回去。

    马队狂奔而至,夹杂着骑兵的呼啸声,手中明晃晃的马刀已是清晰可见。

    看到森严戒备的蜂后商队,马贼似乎也没有料到,放缓了马速。

    到了近前,一位看似首领的马贼一扬手,整队人马停了下来。

    呼察靖一看,嘿嘿一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给我一百人,就能杀得他们片甲不留。”

    楚影儿冷冷的哼了一声,沈向东笑道:“哪里去给你找一百人?”

    呼察靖摸摸鼻子,脸色微微一红道:“咱们六个杀他几个回来,再扬长而去也不是难事。”

    李落看了看四散的一众行商,再看看已准备弃营的程纪元几人,没有说话。

    马贼首领在蜂后的营前转了转,打量了片刻,扬声问道:“不知是那路的神仙?”

    蜂后商队的护卫头领寒声说道:“我们是西域蜂后的商队,你是谁?报上名来。”

    马贼中一阵骚动,看来这蜂后在西域的名气果然极大,马贼首领一滞,不想会碰到蜂后的商队,颇有些棘手。

    马贼首领怪笑一声道:“没想到碰到青夫人了,真是出门遇贵人。青夫人艳冠西域,不知道可在营中?某家有没有这个荣幸一睹青夫人芳容。”

    护卫头领冷哼一声,一字一句说道:“报上你的名字,滕某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资格。”

    沈向东咦了一声,讶道:“这个蜂后麾下还有这等高手,看来不简单啊。”

    李落点点头,这滕姓护卫方才说话,暗含内劲,是一个内家高手。

    众行商见蜂后的名头镇住了马贼,皆都缓过神来,止住哭声,大气也不敢出,深恐马贼注意到自己。

    果然马贼首领脸色微微一变,语气转寒道:“某家贺一天,不知有没有这个资格?”

    滕姓护卫冷笑一声,没有接言,显是不将来人放在眼中。

    只是其他人却不这么想,李落旁边一个商人惨呼一声,从一匹瘦马上直直的掉了下去。

    李落信手一拂,将这名商人轻放在地上,倪青拉住马,带到一边,几人回头一看,正是昨晚向呼察靖说起蜂后的商人。

    商人坐在地上喘着气,两眼无神的带着哭腔喃喃自语道:“贺一天,贺一天,怎么会碰到这个煞星。”

    呼察靖奇道:“你怎么了?”

    商人抬头看着呼察靖,颤抖着说道:“是贺一天啊!”

    “嗯?贺一天是谁?”

    “你......你连贺一天都不知道?”商人仿若看到一个稀世珍宝般盯住呼察靖说道。

    呼察靖挠挠头,略微不好意思的说道:“这个,我确实不知道。”

    商人都不知该说什么好,悲呼道:“贺一天是西域漠北七大马贼之一,在西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虽在七伙马贼中排名最末,不过手段却最是凶残,向来杀人劫财,从不留活口,行商中都流传宁遇狂鹰,不见一天。”

    “狂鹰是谁?”呼察靖追问道。

    商人脑中已是一片空白,浑浑噩噩的答道:“狂鹰是七大马贼之首。”

    “哦。”呼察靖平淡的应了一声,转头又再看向贺一天,商人拍拍脸颊,已不知身处何地。

第一百零一章 贺大当家

    李落脸色转寒,自语道:“贺一天。”

    贺一天脸色阵青阵白,半响狂笑道:“好,好,青夫人果然豪气过人,不把贺某看在眼里,这西域风沙大,夫人一路小心了。”

    “不劳贺当家挂念。”滕姓护卫冷冷接道。

    贺一天恼羞成怒,此番铩羽而归,传出去大损颜面,不过蜂后势胜,贺一天也不敢造次,放下狠话,正准备退兵,突然看到旁边杂散的商旅,眼睛一转道:“这些人也是蜂后商队中的?”

    滕姓护卫看了一眼,不理众人祈求的眼神,沉默不语。

    沈向东叹了口气,问道:“长青?”

    李落双眉一展,沉声说道:“既然遇到了,就不能见死不救。吴靖倪青朱智,摆刺马阵,蜂后商队一侧不必留防。叔父,一会你拖延些时间,若马贼来犯,楚影儿吴靖随我一道,先斩了贺一天。”

    “是。”众人领命,呼察靖三人急急奔走,招呼众行商掉转马车,摆出刺马阵来。这时突然营后一阵慌乱,原来程纪元四人带着各自的人手,趁贺一天还没有围过来,仓惶逃窜了出去,一时众行商人人自危,哭天抢地,好多人已起意四散逃亡。

    呼察靖暴喝一声道:“别哭了,按我说的做,跑能跑的过数千马贼么?”

    商队中没了主心之人,听到呼察靖呼喊,认命般按着呼察靖的意思掉转马车,最先照做的竟是方才摔落地上的商人,众人见有人动作,随即效仿起来,只是远不能与牧天狼士卒相较。

    贺一天一脸残忍的狂笑道:“弟兄们,给我杀,一个活口也不留,刚才溜走的那几个,也给我杀了,谁抢到的钱财算谁的。”

    马贼中分出百人,向程纪元几人追了过去。贺一天积羞成怒,欲给蜂后一些颜色。马贼面露狰狞,看着众行商仿佛一堆死人,猫戏老鼠般缓缓围了过去,至于营中车马异动,在马贼看来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沈向东上前道:“苍洱吴用,有幸得见贺大当家。”

    贺一天桀桀怪笑道:“什么有用没用,到了阎王殿里再和别人说见过我。”

    这时贺一天身旁的马贼耳语几句,贺一天双眼一翻,看着沈向东道:“苍洱吴家的人,倒也不虚此行,就看看你吴家的珍珠换不换得来你这条老命。”说罢一挥手,大喝道:“除了这老匹夫,其他的都给我杀了。”

    沈向东长笑一声,压过马贼的呼喝,缓缓说道:“贺当家,不知道多少钱财能请你网开一面,放过我们?”

    贺一天心中一凉,沈向东看似老弱,没想到也是个内功高手,羞恼成怒道:“全杀了,一个也不留!”

    身旁的马贼一愣道:“大当家的,那这个吴用呢?”

    贺一天扬手抽了一马鞭,骂道:“你聋了?没听到我说话?”

    “大当家的,吴家也是大甘豪族,要这老匹夫是吴家本家的人,杀了他恐怕会有后患啊。”身旁马贼忍痛急急劝道。

    “狗屁,他吴家在苍洱耀武扬威,到了西域,还不就是个泥鳅,能翻出什么浪来?信不信老子先砍了你?”贺一天喝骂道。

    “是,是。”马贼一缩脖子,不敢再劝。

    说话间,三人来到李落身边,呼察靖低声说道:“摆好了,将就着能用。”

    李落嗯了一声,向沈向东说道:“沈先生,一会你与倪青朱智善后。”

    沈向东见李落直言其名,此番定不会善罢甘休,点头应道:“好,若李将军斩了贺一天,这些马贼都是乌合之众,攻不了多时就会撤走。”

    众人身后的行商已知到了生死关头,皆都放手一拼,反倒少了几分害怕。六人立于营前,自有一股万夫莫敌的气势,马贼一时未敢冒进。

    五十步之遥,李落一握长刀,正要说走,突地从蜂后营中传出一句慵懒的妖娆女声:“贺大当家。”

    李落一顿,收住冲势,转头望着蜂后营中传出声音的马车,马车装饰极是奢华,四周护卫林立,必是商队首领处所。

    贺一天脸色又是一变,道:“原来青夫人在营中,方才不是不将贺某放在眼里么?这会又有什么指教?”

    “奴家怎会不把贺大当家放在眼里,贺当家的大名在西域如雷贯耳,谁人不知。只是奴家近来身子不适,不便见客,这才没有出来与贺当家一会,倒让贺当家误会了。”

    贺一天冷哼一声道:“青夫人身子娇贵,要是因为贺某再染上风寒,那这西域还有贺某的容身之地么?”

    青夫人微微一叹道:“奴家不过是个弱女子,怎比得上贺当家纵横西域,未尝一败。奴家行商多年,时时都有人在耳边说起贺当家呢。”

    贺一天脸色减缓,看来蜂后一番话颇合了心意,哈哈一笑道:“岂敢,比起青夫人来,贺某不过一介草莽罢了。”顿了顿,接道:“不知青夫人唤贺某有什么事?”

    “草莽多雄豪,”青夫人语气一转,柔柔说道:“奴家想和贺当家讨一份薄面,放过这些商人。”

    “哦,贺某只听闻青夫人从商无往不利,原来还有一幅菩萨心肠,贺某佩服。”

    “贺当家谬赞了,奴家和他们也算有缘,实不愿因为妾身的关系让他们丢了性命,还望贺当家体谅。”

    贺一天看了看李落身后的商队,行商们都一脸恐惧的望着自己,心中的怒气消解了些许,再看这堆商人七零八落,一瞧便知没有什么油水,方才只是想出一口恶气,现在青夫人给了台阶,贺一天略一沉吟道:“既然青夫人开口,贺某怎么也要给夫人面子,今天我就饶过他们的狗命。”

    呼察靖冷冷的看着贺一天,若不是李落未下令,早就纵马杀向贺一天了。

    “那奴家先谢过贺当家。”

    “先不忙谢,贺某行事从没有空手而归的时候。你们把身上的钱财留下,赶紧滚回大甘,下次再让我碰到,别怪贺某刀下无情。”贺一天一扬马刀,指着李落几人轻蔑喝道。

    “贺当家,”青夫人似是不悦,道:“你要了他们的钱财岂不也是要了他们的命?还请贺当家高抬贵手。”

    “哈哈,青夫人,你也不是第一天走江湖了,何时听过贺某像今天这般仁慈,若不是青夫人为他们求情,哼,他们不过都是野狼口中的肉食。”贺一天讥笑道。

第一百零二章 马贼退去

    青夫人沉默下来,李落身后的行商不少已经意动,若能在贺一天的手下保命,已是不幸中的大幸。

    不过确有很多人如青夫人所说,要了钱财也便是要了他们的命。沈向东一使眼色,若贺一天执意取财,先下手为强。呼察靖和楚影儿微微一点头,握了握兵刃。

    青夫人又再开口道:“唉,既然如此,那他们的钱财就由奴家来付好了。”

    贺一天眼珠一转,竖起拇指赞道:“青夫人果然热肠,不过刚才你也听到了,这队行商里可有苍洱吴家的人,身上说不定藏着多少珍珠,不知道青夫人愿意出多少?”

    青夫人语气转冷道:“贺当家,莫不是你想连奴家也洗劫上一番?奴家只听到他叫吴用,可没有听到他是来自苍洱吴家。倘若真是苍洱吴家的人,贺当家莫非今日想得罪奴家和这位老先生不成?”

    贺一天一凛,打了个哈哈道:“贺某只是随便说说罢了,怎敢在青夫人面前放肆。”顿了顿,猥亵笑道:“贺某听闻夫人手下的歌姬个个貌美如花,不知道能否赏赐一二?”

    话音刚落,李落扬声说道:“多谢青夫人援手,只是马贼贪得无厌,夫人家眷,岂能随便送与他人,若是良善人家还好,万万不可送给这些饿虎饥鹰之辈。”

    此语正合呼察靖心意,若让几个女子换来一时平安,依着呼察靖的心高气傲,断然不会接受。

    只是身后的商人却不这么想,一个个死死的瞪着李落几人,若不是面前还有马贼,都想跑过去吐上几口口水。

    贺一天转头戏谑的看着李落道:“吆,还是个怜花惜玉的雏儿,放心,爷也是同道中人。”

    李落将手探到怀中,捏住大罗鬼面具,正要取出,蜂后营中又再传出青夫人的声音道:“这位公子真是古道热肠,胆识过人,不过方才你们护着这些商人,这时候反又不要奴家的帮忙了,一旦交手,恐怕要死伤不少人。”

    李落不顾身后商旅的低呼责备之声,淡淡说道:“为人做事,但求心安,要用几个女子换在下平安,身安心却难安,不要也罢。再说夫人未必会将女子送给这些马贼吧。”

    青夫人呵呵一阵轻笑,娇声嗔道:“你这个小孩子啊,年纪不大,倒像个老学究,老气横秋的。”

    李落微愣,还是第一次有人唤自己做小孩子,呼察靖暗骂一声不知死活。

    贺一天不耐烦的打断道:“青夫人,既然不领你的情,就让贺某代劳,送他们归西。”

    商队中突然抢出一位商人,爬前几步,趴在地上不停的磕头,哭喊道:“贺爷饶命,贺爷饶命。”说完指着李落说道:“贺爷,我们不认识他们,只是在出狄州的时候,他们死活要同我们一道走,都怪那个程纪元,不知收了他们什么好处,也不管我们反对,执意要把他们留下来。贺爷饶命啊,真的不管我们的事,都是他们吃了熊心豹子胆,冲撞了贺爷。”说完又不停的磕起头来。

    身后数位商户开始附和,辱骂李落多管闲事,不知好歹。李落和沈向东平平淡淡,没有把这些恶言恶语放在心上,不过呼察靖四人杀气暴涨,却是动了真怒。

    贺一天阴笑道:“晚了。”

    不过贺一天颇忌惮青夫人,不明蜂后意向,虽如此说,但却还是按兵不动。

    众商旅一边苦苦哀求贺一天,一边抱怨谩骂李落几人,青夫人叹了一口气道:“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公子,你还要为这些人出头么?”

    李落淡淡一笑,没有回答。

    青夫人笑道:“也是,方才公子就说但求心安,奴家多问了。”说完语气冷了下来,缓声道:“贺当家,奴家手下的歌姬没有带在身边,不方便送与贺当家,不过奴家手边正好有一对玉狮,虽说不是价值连城之物,但也是稀罕玩意,今日就送给贺当家,算是孝敬大当家的。”

    蜂后营外护卫一分,一匹快马急驰而出,马上骑者手捧木盘,上面放着两物,用红布盖着,看不清是什么样子。

    沈向东心中一动,李落微微颔首,也留意到护卫策马而来,手中木盘上盖着的红布却连一个小角都没有扬起,小小商队之中竟然有这么多武功高手,确有些出乎意料。

    来人与呼察靖年纪相仿,脸上带笑,一团和气,到了贺一天身前,将左手中的木盘伸出,右手掀开红布,露出一对玉狮。这对玉狮雕刻的栩栩如生,刀工流畅,狮身圆润无暇,玉质剔透,光华内敛,确是一对上品宝玉。

    贺一天眼中贪色一闪即逝,垂涎三尺道:“青夫人,一对玉狮换这么多人的性命,贺某是不是亏了些?”

    呼察靖一提马缰,喝道:“我还从没见过如此无耻之人,我们的命在自己手中,什么时候成你的了?”

    身后数个商旅破口大骂起来,呼察靖怒视着贺一天,未加理会。

    青夫人淡淡说道:“奴家本是孝敬贺当家一件玩物,不过贺当家却想用这些人的命来和奴家换,那就依贺当家。”顿了顿,接道:“奴家以为足够了。”语气已渐生硬。

    贺一天面露狠色,转即笑道:“青夫人误会贺某了,贺某怎会用这些夫人没用的东西,来和夫人做买卖。哈哈,青夫人既然这么客气,那贺某却之不恭了。”

    说完使了个颜色,旁边一名马贼上前几步,从笑脸男子手中拿过玉狮,男子笑了笑,策马返回了营地,临走时不忘回头看看李落几人,颔首示意。

    贺一天接过玉狮,把玩了几下,入手清凉,果然是宝贝,抬头冲着青夫人的马车说道:“贺某多谢青夫人美意,以后有空了请夫人到贺某的山寨坐坐,贺某定当尽心竭力,款待夫人。”

    马车中没有声息,贺一天狂呼一声,一众马贼掉转马头,正要离去,李落道:“贺一天,召你的手下一起离开。”

    贺一天一顿,转身看着李落,一脸杀气,狞声说道:“好一个不知死活的东西,今日若不是当青夫人面,贺某倒要好好调教调教你,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说完上下打量李落一眼,残忍的舔了舔嘴角。

    马贼猥琐的笑了起来,李落一脸淡然,静静的看着贺一天。马车中再传出青夫人的声音:“贺当家。”

    贺一天哼了一声,拿出一支讯箭点燃,讯箭发出一声利啸,升到空中炸了开来,一团紫烟久久不散。贺一天又再看了李落一眼,领着众马贼扬长而去。

第一百零三章 拜访蜂后

    李落看着贺一天渐渐远去,呼察靖低声问道:“大将军,要不要追上去,伺机杀了贺一天?”

    “不用,去朔夕要紧,暂且留下他的性命,待到时机成熟,堂兄,这批马贼一个也不要留下。”

    呼察靖微一抱拳,领命道:“是!”

    身后的行商见马贼退走,这才放下胸口巨石,瘫坐在地,喜极而泣。听到身后传来的哭泣声,倪青皱眉问道:“公子,先生,这些人?”

    李落扫了一眼,没有说话。沈向东微微一笑道:“由他们去吧,这些商人多半怪我们多事了,不必理他们。”

    倪青应了一声,和朱智将出狄州之前买的两辆马车又自拉回队尾处,除了些忠厚人家外,过半商旅都没有好颜色,甚至有人恶语相对,数落起来。

    倪青强忍怒气,只做没有听到。这些商人见倪青朱智挪开了马车,急急忙忙也将各自的马车收紧,推推搡搡争吵起来,好不聒噪。

    蜂后商队自贺一天退走后,便没了声息,营中护卫解开防备,将马车重新列阵,准备继续赶路。

    沈向东见状说道:“长青,今日承蜂后之情,该当拜谢。你们二人可要随我同去?”

    李落点头应道:“好,叔父做主即可。”说罢和呼察靖随着沈向东来到蜂后营前,却见己方商队中几个心思活络的商户,借着今日之事,已然前来和蜂后套些交情,在商队左近,携礼拜会青夫人,只是皆被守营的护卫挡在了外面,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满脸的尴尬。

    见到沈向东三人前来,其中数人都转过头去,更甚者还有人不屑的吐了一口唾沫,若不是有蜂后护卫在,恐怕会恶言恶语相向。仅有一人似觉有些愧疚,微微冲三人一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李落三人没有放在心上,李落看了颔首示意的商人一眼,轻轻一笑,也点了点头,回了一礼。

    三人下了马,沈向东上前几步,对蜂后护卫道:“苍洱吴用,多谢今日蜂后援手之德,冒昧前来拜会贵夫人,不知能否请列位通传一声?”

    还不待蜂后护卫答话,就听身旁一名商人冷哼讥讽道:“不自量力!”

    呼察靖看了一眼说话之人,微微一哂,转头仔细打量起蜂后的行阵来,突然旁边传来一个声音道:“不知道我们的阵列在吴公子看来可有什么纰漏之处?”

    呼察靖不加思索的回道:“首尾护卫远远少于中间处,探路的骑兵派的不好,人数应有多有少为上,多着探,少者传,以营中讯号为记,若不然遇到强敌,会有全军覆没之危。”

    “吴靖!”沈向东喝道,“不可妄言。”

    呼察靖一激灵,回过神来,转头一看,正是送玉狮的那位护卫,此时正一脸的惊喜和笑意,见到呼察靖回头看自己,急忙一拱手道:“公子见识不凡,原来这行进途中还有这么多说法,我们都不曾注意,吴公子不亏为世家翘楚。”

    呼察靖打了个哈哈,抱拳一礼,闪到沈向东身侧。沈向东责怪的看了呼察靖一眼,一礼道:“老夫侄子年不更事,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护卫连连摆手道:“吴先生多虑了,贵侄所言我们确不曾留心,我对这商队行进的阵列并不在行,不过若吴公子所言有理,那我们还要多谢吴公子指点。”

    身旁方才讥讽李落三人的商人靠近一步,谄媚笑道:“蜂后手下能人辈出,高手济济,小小一个队列怎可能还会有什么疏忽之处?真是井底之蛙。”

    护卫微微一笑,一团和气的回道:“这位同道过奖了,术有所长,就是一国之君也不见得能网罗尽天下英才,更不要说我们只是一个商家,说到排阵布兵,与这几位相比我们可是远远不及。”

    商人没想到护卫并不领自己的奉承之言,讪讪一笑,退开几步,不敢再说话。

    三人见这护卫不卑不亢,言谈之下如沐春风,没有半点盛气凌人之态,心中都暗赞一声。沈向东说道:“不知这位豪杰怎么称呼?苍洱吴用,特来拜会夫人,以谢夫人方才援手之恩。”

    护卫看了看空手而来三人,再看了看候在一边的几名商人,李落三人回过神来,皆是一脸的尴尬。护卫哈哈一笑道:“我可算不上什么豪杰,在下柳州徐残歌,今日有幸得见苍洱英豪,果然名不虚传,残歌三生有幸。”

    见三人只是客气的回礼,并未有半分异常,徐残歌略一狐疑,接道:“请诸位稍等片刻,我去通禀夫人一声。”说完向一礼,返身回去营中。

    其他几位行商一脸嫉妒,没想到蜂后的侍卫对李落几人如此看重。少顷徐残歌匆匆出营,颇为遗憾的说道:“实不凑巧,夫人身子不适,方才贺一天退走已经睡下安歇了,劳烦几位空跑一趟,残歌实在过意不去。”

    沈向东微微一笑道:“岂敢,还要请徐英雄莫怪我们叨扰。夫人可有什么大碍?老夫粗懂些医术,若有用的着的地方,请徐英雄知会一声。”

    徐残歌眼睛一亮,略微沉吟一下道:“原来吴先生还精通医术,等残歌回去和夫人通禀一声,不过夫人今天确有些倦乏,晚些残歌再请几位过来。”

    沈向东言了一声谢,带着李落和呼察靖返回了营地。

    徐残歌又再和颜对几位行商说道:“诸位也请回吧,还要赶路,莫要误了时辰,今日之事诸位要谢就谢这位吴先生,我们夫人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说完微微一笑,辞别而去,几位行商颇不是滋味,徘徊了片刻,各自回去了。

    商队重又开始行进,再不复初时的兴高采烈,无人敢再大声说笑,全都蒙头赶路。李落一行仍是走在最后,随着商队向朔夕进发。

    众行商羡慕的看着前方的蜂后商队,不想凶名远播的贺一天在蜂后面前也不敢造次,不过却有人私下偷偷议论,这蜂后在西域与不少马贼有联系,说不定本身就是马贼之一。

    李落几人听到,皆是一叹,倒是那位两次与呼察靖交谈的行商特地赶过来向李落几人道了声谢,言下对呼察靖几人极是佩服。

第一百零四章 神医鬼谷

    商队行进不到一个时辰,方才弃众而逃的程纪元几人狼狈的赶回了商队,只是出去之时有四家商户,回来时却只剩下程韩胡三家。

    赵天赐一行已不知踪影,想必凶多吉少,这三家折损了不少人手,货物也仅剩半数,全都垂头丧气的跟在商队最末,不复出发时的意气风发。

    李落几人看到程纪元,打了声招呼,程纪元神情一暗,没有应声,装作没有看见,低头赶路。

    商队中其他商户不免冷言冷语,几人自知理亏,谁也没敢反驳。

    到了傍晚,商队停了下来,安营休整。李落着呼察靖点起篝火,烤些肉吃,呼察靖大喜,招呼倪青朱智两人,兴冲冲领命而去。李落和沈向东莞尔而笑,再想不引人注意已是无望,李落便索性不再理会。

    吃过饭,呼察靖酒饱饭足,正和倪青朱智天南海北的闲扯,楚影儿不时的往火堆里加些枯枝,一个人呆呆出神,李落就着火光看书,沈向东见状问道:“长青,在看什么?”

    李落放下书,笑道:“前些日子有位故人送我一本医书,闲来无事打发点时间。”

    “哦,什么医书?”沈向东勾起兴趣问道。

    李落合上医书,递给沈向东道:“万里闲云。”

    “咦?”沈向东接过医书,奇道:“好奇怪的名字,老夫还不曾听说有医书叫这个名字的。”低头一看,倒吸一口凉气道:“鬼谷老人!”

    一旁的呼察靖不明所以,问道:“叔父,谁是鬼谷老人?”

    沈向东紧皱着眉头,急忙翻开医书,看了几眼,又将医书合上,双手递还给李落道:“长青,这可是一本奇书,小心收好了,莫要落到旁人眼中。”李落微微一笑,接过医书。

    沈向东这才对呼察靖说道:“这鬼谷老人是个天纵之才,除了医术通天外,用毒的本事也是天下一绝。说到武功,江湖中向来无人愿意自承第二,不过论起医术,这位鬼谷老人若说自己第二,那无人敢妄言第一。”

    “这么厉害?”呼察靖不相信的看了看李落手中的医书一眼。

    朱智笑道:“公子爷,你可是孤陋寡闻了,这鬼谷老人的大名在大甘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据传有生死人,肉白骨的神通,端是了得。只是为人性格孤僻,难以接触,王侯将相都不看在眼里,以前王......家主亲去拜会,还曾被拒之门外。”说完敬佩的看了李落一眼。

    李落微微一呆,轻拂医书,没有说话。呼察靖颇为气恼的说道:“今天怎么说起的人我都没有听过,难不成真像那商人说的,我是井底之蛙。”说罢苦恼的摇摇头。

    沈向东哈哈一笑道:“吴靖,话不能这么说,你长于武功,这些山野奇人没有听说也是情理之中,今天我们遇到的贺一天,还有马贼之首的狂鹰,老夫也不曾听说过,老夫痴长你这么多岁,你若是井底之蛙,那老夫算什么?”

    呼察靖也是一笑,随即便抛之脑后。沈向东转向李落道:“长青,不知有无机会引见,老夫想拜会拜会这位鬼谷老人。”

    李落抬头,看了楚影儿一眼,楚影儿也正看着李落,李落怅然道:“恐怕没有这个机会了,鬼老已经仙去了。”

    “啊!?”沈向东极是遗憾的唏嘘叹道:“医者不自医,老夫又错过了一位世外高人。”

    楚影儿冷冷接道:“鬼谷老人并非死于疾病。”

    “哦,那是为何?”沈向东讶声问道。

    楚影儿看了李落一眼,李落缓缓闭上眼睛,楚影儿微微一顿,沈向东见状已知事出有因,便不再追问,正要岔开话题,就听楚影儿说道:“鬼谷老人死在卓城。”说完闭口不再言语。

    沈向东见李落和楚影儿异状,已知鬼谷老人之死与大甘皇室脱不了干系,不再追问,哦了一声,添了添火。一时静了下来,呼察靖也不再与倪青朱智两人谈笑,靠着火堆发呆。

    李落又再慢慢睁开眼睛,看了看手中的医书,轻声说道:“鬼老不仅是死在卓城,更是死在大甘皇城之中。”

    顿了顿,接道:“万隆皇帝听闻鬼老医术高绝,便遣人请鬼老前来卓城,欲授以御医总领之职。只是鬼老性格异于常人,本不愿前来,不过迫不得已,无奈只好答应。万隆皇帝便让其研制可延年益寿,青春永驻的丹药。此举原本有违天合,实非鬼老所愿,再加上鬼老之名招嫉,一些小人时常作梗,设计陷害鬼老,差点被万隆帝一怒之下处斩。最后虽说没有问斩,不过也被软禁在皇室之中,郁郁寡欢,心结难解,最后气郁而亡。在皇宫中,我曾见过鬼老几次,厚颜被鬼老结为忘年之交,鬼老临终前将毕生所学著称一书,赠与我,言道一身无有他求,但愿能如这万里闲云般,自由自在,便是这本医书的来由。算算时日,应是叔父在卓城的第二年间的事。”

    沈向东明白过来,也是惋惜的叹了口气,不过见李落似是不愿多说,便没有再问。这时楚影儿接了一句道:“当日带鬼谷老人前来卓城的是宫中九卫。”

    正在这时众人见程纪元走了过来,皆都止住言谈。等到程纪元走进,沈向东起身笑道:“程当家怎么这么晚过来了,快请坐。”

    程纪元脸色微红,赧然道:“纪元厚颜前来请罪,还望诸位莫要责怪。”

    “程当家说的哪里的话,坐下说。”

    程纪元挨着沈向东坐下,难为情的说道:“今日纪元所作所为,怕遭大家耻笑了,只是纪元不过来赔罪,纪元实在是心中难安。”

    李落微微一笑道:“程当家言重了,马贼来劫,又非是程当家泄露的行踪,大难临头,自保之举乃人之常情,程当家莫要放在心上。”

    程纪元急忙说道:“纪元本本分分,与这马贼绝没有半点关系。”

    沈向东哈哈一笑道:“我们从未怀疑程当家与马贼通风报信,程当家不用自扰。”

    程纪元叹了一口气,道:“晚些时候我才听到旁人说起,今日马贼前来抢劫,几位挺身而出,侠肝义胆,端是大豪杰,真英雄,纪元更是羞愧的无地自容。”

    沈向东轻笑一声道:“程当家听到的当不是这般讲的吧。”

    程纪元一呆,随即打抱不平道:“这些行商全是见利忘义之辈,几位冒死维护他们,他们反倒不领情,恶语中伤,纪元真是替几位不值。

    这一路,多亏有我们扶持才能走到此地,一会功夫便翻脸不认人,实在是薄情寡义之徒。”

    呼察靖冷哼一声,程纪元一缩脖子,讪讪闭口。

    几人谁也没有接话,程纪元颇不自然,坐立难安,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般,低声说道:“纪元听闻蜂后对几位另眼相看,虽说冒昧,但有几句话,纪元不吐不快,还请吴老见谅。”

    “哦,程当家有话请讲。”

    程纪元四处查看一番,生恐有人偷听,呼察靖不耐烦的皱皱眉头,程纪元急忙又再压低声音道:“这蜂后在西域可不是等闲之辈,纪元听闻她与不少马贼暗地里都有勾结,帮马贼打理抢劫来的财物,是西域最大的销赃商人。今日之事,未必不是蜂后设下的圈套,故意卖个人情给我们。”

第一百零五章 蜂后营帐

    李落轻咳一声,就听旁边传来一个声音道:“几位都还没有歇息啊,太好了,夫人身子刚好些了,听到几位午时前来探望,夫人先谢过几位,请恕怠慢之罪。不知吴先生是否方便随残歌一行,夫人在帐中等候几位。”正是徐残歌。

    程纪元脸色大变,低下头不敢去看徐残歌。

    徐残歌看也没有看程纪元一眼,笑着对沈向东几位说道。

    沈向东起身一礼道:“如此便有劳徐英雄了。”

    徐残歌连连摆手道:“吴先生折煞残歌了,若先生看得起残歌,就唤我的名字吧,不要再称我为英雄了,要不然让夫人听到该责罚我了。”

    程纪元惊呼一声,抬头看着徐残歌问道:“尊下是柳州徐残歌?”

    楚影儿眼中精芒一闪,随即隐去。徐残歌没有理会程纪元的惊呼,笑着望着楚影儿说道:“这位姑娘好俊的功夫。”

    李落对沈向东说道:“叔父,你看?”

    沈向东哈哈一笑道:“好,老夫斗胆就倚老卖老了,贤侄请带路。”

    徐残歌大喜,点了点头,领着沈向东三人向蜂后营中走去。程纪元喃喃自语道:“这怎么可能,徐残歌怎么会在蜂后营中?”

    楚影儿盯着徐残歌的背影,半响冷冷对倪青朱智说道:“你们留在营地,我出去走走。”说罢起身隐入黑暗之中。

    四人穿过商队,路上所遇行商皆都躬身向蜂后侍卫打招呼,徐残歌团团作揖,没有半点轻视之意。

    众人看到跟随徐残歌的李落三人,全都窃窃私语。

    只是四人皆是武功高强之辈,虽说声音压的颇低,但几人还是听的清清楚楚。

    徐残歌回头正要说话,却见李落三人一脸淡然,笑道:“三位果然非等闲人家啊。”

    沈向东微微一笑,不置可否。一行人到了蜂后营帐,有徐残歌带路,护卫谁也没有阻拦,看到徐残歌,皆都恭敬一礼,徐残歌一一回礼。

    到了帐前,徐残歌高声说道:“夫人,吴先生和吴公子前来探望。”

    帐内传来白日里的女声说道:“快请进来。”

    李落三人走进蜂后营帐,营帐中和暖似春,一点也觉不出是大漠飞雪的寒冬腊月。

    帐内装饰极为考究,刺花的绣帷,轻轻柔柔。随着李落三人挑帘而入微微摆动,红木的塌几,雕刻的极为精致,或飞禽,或走兽,或是日月草木,皆是栩栩如生。

    桌几之上已是用白玉盘盛满了瓜果点心,即使在这寒冬之际,竟然有牧天狼营中都不曾有的南方鲜果,白玉衬着红红绿绿的果子,煞是好看。

    桌几之后的锦榻也是富贵华丽,飞针引线的刺绣下,图案似要活了过来,便是李落自幼生于王侯之家,也暗暗吃了一惊。

    营帐正中立着一个大火盆,点的也是上等的木炭,没有一丝烟尘。

    正对着帐帘处,铺着一片雪白的兽皮,不知是何种动物的皮毛所制,全然看不出半点罅隙。兽皮之上,端坐着一位女子,众人望去,仿佛若轻云蔽月,飘飘若流风回雪。

    远处看去,皎若初升朝霞;再走的近些,灼若芙蕖出渌波,仪态纤纤得衷,修短合度,云髻峨峨,修眉联娟。

    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一派似水柔情的绰态,媚于语言。

    身着罗衣,似珥瑶碧华琚,戴金翠首饰,点缀明珠,艳光迫人。见李落三人进帐,女子双目含情,俏笑凝望。

    呼察靖吐出一口浊气,低声道:“好一位美人。”

    沈向东和李落虽说早有预料,不过见到这位名满西域的蜂后,也是吃惊不少。

    还不待沈向东说话,蜂后便稍稍一欠身,轻柔说道:“不知贵客到来,还有怠慢之处,请各位英雄莫要见怪。”

    沈向东洒然一礼道:“夫人言重了,是我们唐突在先,岂敢责怪夫人。”

    蜂后抿嘴一笑道:“残歌,还不快请三位英雄坐下,到了帐中,还站着说话,传出去恐怕别人要笑我们不懂待客之道了。”

    徐残歌嘻嘻一笑,引三人落座。

    李落环目一扫,除了己方三人外,帐中还坐着几人,有白日里喝退贺一天的滕姓护卫,还有一位老者,眯着眼睛正自斟自饮,见到李落三人进来,微微颔首,便不再理会。

    帐中还有两名侍女,帮着给众人斟酒添茶,不时给火盆中添些木炭,偷闲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三人,不过眼神却在呼察靖身上停留的时间更多些。

    沈向东谢过徐残歌,和李落呼察靖坐下,拱手一礼道:“今日多谢夫人援手,我们才幸免于难,他日定还夫人之恩。”

    滕姓护卫冷哼一声,显是听闻白日里三人空手而来之事,再加上沈向东出言似是敷衍了事,颇为不满。

    蜂后嗔怪的看了滕姓护卫一眼,浅笑道:“吴先生不必放在心上,只是举手之劳。贺一天在西域倒行逆施,若不是奴家有心无力,真想替枉死西域的行商除了这个恶贼。”

    徐残歌哈哈一笑道:“夫人,不若让我去杀了他,替夫人出了这口恶气。”

    蜂后微微一叹道:“我们只是本分行商,大甘和诸边几国都放任不管,我们也难有做为。这贺一天多少还给奴家一些薄面,若我们强出头,恐怕以后在西域就寸步难行了。”

    呼察靖接言道:“嘿,这些马贼人人得而诛之,留他们在世上也是祸害,夫人若是不便出手,就让给我们叔侄好了。”

    蜂后掩嘴巧笑道:“贺一天要是知道他有这么多豪杰惦记着,怕是后悔的死的心都有了。”说完眼珠一转,调皮的说道:“如此说来,白天里是奴家多事了,平白救了贺一天一命。”

    呼察靖嘿嘿一笑,没有说话。

    沈向东连连摆手道:“夫人过虑了,行商参差不齐,能守住性命都已经是大幸,我们几人岂敢奢望替天行道。倒是几位豪气干云,令吴某大开眼界。白天听闻夫人身子抱恙,可有什么大碍?”

第一百零六章 祝老往事

    蜂后微微一笑,显是不信沈向东所言,轻声回道:“不妨事了。”

    转眼看着呼察靖道:“吴少侠侠肝义胆,奴家佩服。听残歌说起,少侠对行军布阵,颇有见地,若得机会,还要请少侠不惜赐教呢。”

    呼察靖看了李落和沈向东一眼,见两人未有异色,笑道:“雕虫小技,怎入得了夫人法眼。”

    滕姓护卫正颜接道:“吴少侠过谦了,滕某看的清楚,这些乌合之众不过盏茶功夫就能列出阵来,滕某虽说不懂军阵,不过看起来有攻有守,杀机暗藏,端是了得啊。”

    徐残歌点头接道:“不错,吴少侠还指点了残歌几句,都是残歌闻所未闻之事。”

    沈向东拂须笑道:“呵呵,都是鄙侄信口乱说了几句,倒给诸位添了麻烦。”

    呼察靖摸摸鼻子,不以为然。正自饮酒的老者双目一睁,眼中精光一闪隐去,沙哑说道:“吴先生真人不露相,白天行商所列的阵势应该是大甘军中赫赫有名的刺马阵,这个军阵传自大甘建国之时长胜十将之一的无智将军,人称落地秀才的华无心,虽说在大甘广为流传,不过能得其中真谛的已是不多,就是一些行伍将军也未必能操练的这般娴熟。”

    蜂后咦了一声道:“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称呼?长胜十将怎会还是个落地秀才?”

    老者没有答话,端起酒壶又自再斟上一杯,蜂后娇嗔道:“祝老,当心你的身子。”

    老者摇头一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蜂后无奈的叹口气,不再劝解。

    沈向东微微一笑道:“还不知尊下如何称呼?”

    老者把玩着酒杯道:“老朽行将入土的糟老头子罢了,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知道。”

    徐残歌接道:“祝老也是真人不露相,哈哈,沈先生,祝老大名可比残歌响上不少,江南的才子若算上十指之数,祝老必在前三之列。”

    老者苦笑一声道:“什么才子,现今都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你见过哪个才子靠着残酒度日的?”

    沈向东双眉一挑道:“祝先生可是出自江南乘风好去万里山,才尽西窗百步梅的梅山祝家?”

    老者似是一呆,咧嘴自嘲道:“想不到还有人记得老朽的半亩梅园,可惜梅庄已经不在了,哈哈,老朽祝行帆,吴先生不知听闻过没有?”

    沈向东和李落皆是一震,沈向东起身一礼道:“没想到今日竟然能得见祝先生,乃吴某幸事。”

    祝行帆也起身回了一礼,不知是起身急了还是酒喝的多了,连连咳嗽起来,侍女急忙上前轻拍后背,才止住咳声。呼察靖低声问道:“这老头很有名气么?”

    李落莞尔一笑道:“堂兄,让你多读书,你偏好习武。祝先生出自江南名门梅山祝家庄,学富五车,天下间的读书人莫不以能见祝老先生一面为荣。”

    “啊,是个有名气的读书人。”呼察靖恍然大悟道。语毕帐内众人都笑了起来,就连祝行帆也哈哈笑了起来,说道:“不错,吴少侠,老朽就是个稍有名气的读书人。”

    沈向东责怪的看了呼察靖一眼道:“吴靖,休得妄言。当年江南一带贼寇肆虐,祝老散尽家财,率领乡民抗击流寇,保一方安宁,在江南人人称颂,端是一位了不起的豪杰英雄,不可不敬。”

    李落接道:“不错,当年流寇肆虐,又有魔门中人暗中扶持,断流山一战,祝先生一力抵抗魔门数位高手,据传先生与魔门高手同归于尽,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祝先生,长青有礼了。”说完向着祝行帆深深一礼。

    祝行帆一愣,就是蜂后几人也是一脸吃惊的看着祝行帆,想来祝行帆从未说起过此事。李落恼色一闪,歉疚的看着祝行帆。祝行帆哈哈一笑道:“这位公子不必着恼,都过去这些年了,再说当年老朽与魔门的恩怨都已了解,若不然,老朽岂能活到现在。”

    徐残歌起身说道:“祝先生,残歌恨不能与先生身旁摇旗呐喊,若魔门中人还敢寻上门来,先得过残歌手中的长剑。”

    祝行帆含笑点头道:“老朽先谢过徐少侠,不过魔门中人也不见得全是十恶不赦之辈,哈,说出来也无妨,当年老朽这条命还是魔门中人救得。”

    “哦,还有这等事?”滕姓护卫也惊诧问道。

    “呵呵,断流山之战,江湖中人所知不多,老朽也好奇吴公子如何得知此事。当年老朽被魔门三子围困,说来惭愧,老朽虽自号文武双全,不过比之这些魔门高手来却还是差了不少,久战之下,老朽难得脱身。眼见不支之际,也算是命不该绝,遇到了魔门的一位奇人,大罗刀端木沉舟。不过数招,就逼退了魔门三子,还是这位大罗刀念在魔门一脉,任三人离去。放言若有人敢再找老朽麻烦,皆为大罗刀下亡魂,说完飘然离去,老朽连句道谢的话都没来得及说。”

    祝老顿了顿接着道:“等到老朽回到祝家庄,家中已是一片废墟。后来才知道老朽被围前后,几个儿子都已战死,老朽心灰意懒,便一心求死,终日买醉,只想让魔门来人杀了老朽,一了百了。不曾想大罗刀一言既出,江湖之中竟然无人敢找老朽,就连那些流寇见到老朽都避的远远的。嘿,老朽才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啊,可笑坐井观天,小瞧了天下英豪。再后来若不是遇到青夫人,老朽不知道是何处的一堆白骨。”

    众人一片唏嘘,宽解了祝行帆几句,滕姓护卫倒吸了一口凉气道:“枯寂岭,大罗刀,没想到竟有这等威势,有机会定要讨教讨教。”

    祝行帆抬眼看了滕姓护卫一眼道:“滕峰,你若碰到大罗刀,千万不可轻言讨教,依你的武功,接不了他几招,大罗刀杀性极重,一时不慎,恐怕性命难保。”

    徐残歌见滕峰似有不服,便笑道:“滕兄,你可得听祝老劝,想当年大罗刀在卓城,杀退大树寺解空和尚和宫中第一高手九命萧百死,在定北军数千将士围困下全身而退,这等功夫,放眼江湖,除了那几位不出世的几位高人外,恐怕无人能敌,我等遇见了,还是避开为妙,省的端木前辈一时性起,拿咱们磨刀,到时候想哭都没地方哭去。”

    徐残歌说的风趣,滕峰也不着恼,哈哈一笑,应了下来。呼察靖上前一礼道:“原来祝先生是这等英雄人物,吴靖有眼不识泰山,敬祝先生一杯。”

    蜂后还不等祝行帆说话,截道:“吴少侠,可不能再敬酒了,祝老只许喝茶,你敬祝老茶最好。”说完柔声接道:“你们啊,论起英雄来就不管奴家了,累得奴家也要站起来和你们说话了。”

    祝行帆哈哈一笑道:“说起来陈年旧事就没完没了,果然人一老,这话也就多了,喧宾夺主,该自罚一杯。”说完举杯和呼察靖同饮,随即招呼众人坐下,蜂后为之气结,轻抚香额,苦笑不语。

第一百零七章 事在人为

    众人又再落座,徐残歌笑道:“祝老,你还总说你老,你看看,吴先生都知道你的威名,我说了我的名字,吴先生都不曾听闻过。”

    滕峰讶声说道:“吴先生在江南行走,怎么没有听过柳州徐残歌徐大公子的盛名?”

    蜂后美目连闪,看着沈向东几人。沈向东抱拳一礼道:“老夫近年少有在外,还真不知道徐少侠的名头,请恕老夫孤陋寡闻。”

    徐残歌摆摆手道:“吴先生,莫要听滕峰的,残歌一介游子,哪有什么名气。”

    沈向东回道:“不过看少侠身手不凡,必是声名显赫,老夫久居故里,已有数年不闻江湖事,此次若不是带着家中两位幼侄出来见见世面,恐怕到死也不会再踏足江湖了。”

    蜂后娇笑说道:“吴先生早该带着两位公子到江湖上走走了,奴家还能早点结识两位公子,今日两位公子临危不乱,可是让残歌滕峰赞叹不已呢。”

    祝行帆叹了一口气道:“自古英雄出少年,吴先生后继有人,足慰平生矣。”

    沈向东摇头笑道:“还差得远,以后多多磨练或能成器。”

    祝行帆定神看了看呼察靖,道:“晚间听闻残歌说起吴少侠指点探马之事,颇得三味,少侠可是从过军?”

    呼察靖嘿嘿一笑道:“祝老果然见多识广,吴靖所言确是传自军中,不过我没有从军,家中有数位长辈都曾在军中任职,吴靖也是听他们说起才知晓的。”

    “哦?原来吴少侠还是出自将门世家,苍洱吴家老朽倒也有几位相识之人,不知道和少侠怎么称呼?”

    沈向东接道:“我们非是来自苍洱吴姓世家,只是恰巧同姓罢了。”

    蜂后见沈向东不愿多说,便岔开话题道:“天下同名同姓者都有不少,更莫论只是一个姓氏,方才说起大甘长胜十将之一的无智将军华无心,奴家只是听过这个名字,不知为何又称落地秀才呢?”

    沈向东转头对李落说道:“长青,你来说说。”

    李落向蜂后微微一礼,接道:“华无心本是一介书生,残商末年,朝廷昏庸无道,朝政皆为权臣把持。无智将军本有惊世之才,只是无人赏识,屡次科考,都不曾高中,心灰意懒之下便开始云游四海。所到之处,贪官污吏鱼肉百姓,饿殍遍野,华无心心郁难解。酒醉之后在酒楼题下了一首反诗,不想被朝廷鹰犬知悉,便把华无心抓起来入了大狱,定了叛乱之罪,要斩首示众。也算他命不该绝,恰逢太祖李夏,见华无心有几分文采,随即用五两银子保了华无心一命。华无心感念太祖之恩,相随千里。初时太祖并不收留,最后实在纠缠不过,便应了下来,不曾想华无心才智高绝,慢慢受太祖器重。”

    “当年太祖起兵反商,华无心在其中出了不少的心思。后人才有龙侯权重,无智知心之说,就是说无智将军华无心才是太祖真正的心腹之人。其后烽烟四起,华无心领军作战,虽说手无缚鸡之力,但深谋远虑,谋算过人,犹善布阵。太祖见其算计太重,便取了无智之号,告诫华无心。只不过华无心受尽冷眼,心性颇有些乖张,所攻之城,残商鹰犬一个不留,杀伐过重,十将的排名才比较靠后。不过说起才学,就连龙侯都叹为观止。”

    “晚年四海平定,著了一本兵书《兵家百阵》,将生平所学都留在这本兵书之中,大甘军中的军阵过半都习自这部兵书,至于这落地秀才的称呼,倒是华无心自嘲之言,非是旁人起的称呼。”

    “咦,原来背后还有这样的故事。”蜂后惊叹一声道:“大浪淘沙,多少风流人物,可惜大甘再不复当年的盛景,万里江山,只剩下一个淳亲王和一个狄杰勉力支撑,害得像奴家这样的商人也受尽欺辱。”

    徐残歌笑道:“夫人,西府不是还出了一个淳亲王世子李落么?行风谷一役,斩飞天,退左帅,风头之劲,一时无二,我看说不定大甘又要再出一员虎将。”

    蜂后轻摇玉首道:“这位小王爷名头太胜也不是什么好事,若是能平安过得几年还好,就怕锋芒毕露,惹来旁人的暗算。”

    祝行帆接道:“如今的大甘,也不过是在苟延残喘,若不能动其筋骨,再平平庸庸这么几年,大甘李氏恐怕凶多吉少。李承烨虽说有些将才,不过守土尚可,让他震朝纲,恐怕还没有这等气魄,狄杰就更不用说了,倒是这位小王爷家世好,手段狠厉,老朽倒想看看他能有什么做为。”

    滕峰不以为然道:“祝老会否走眼了,滕峰听闻这个小王爷以前在卓城就是个王孙子弟,横行王城,无恶不作,这次行风谷一战,说不定只是昙花一现,借着西域轻敌,侥幸胜了一场。”

    祝行帆不置可否,徐残歌沉吟道:“恐怕不是这么简单,此次西征大军,麾下将士都是大甘有名的猛将,只是这些年被闲置了,就看这个小王爷能驾驭得了这些将才,就知他绝非等闲之辈,残歌倒是和祝老有一样的心思。”

    蜂后轻笑道:“王府朝廷的事,我们怎管的了,这位小王爷若真有本事,替咱们翦除了这些马贼,就算是帮我们大忙了。不知道吴先生怎么想?”

    沈向东哈哈一笑道:“依老夫看,李将军定然不会任由这些马贼肆虐,西域兵败之时,就该轮到这些马贼了。”

    滕峰哼一声道:“想让西域兵败,岂是易事。”

    “事在人为,出兵之前,天下人谁也没有想到西域宁厄尔峰会死在西征大军的手中吧。”

    “好一个事在人为,残歌敬吴先生一杯。”徐残歌举杯向沈向东一礼说道。

    沈向东微笑示意,举杯同饮。蜂后嫣然一笑道:“看吴先生和两位公子谈吐不凡,倒有几分像是传闻中的岭南宋家公子。”

第一百零八章 塞外七寇

    李落微微一笑道:“天下英豪,也不见得就宋家才有,今日要是宋崖余亲来,恐怕要惊讶夫人的商队之中,尽是卧虎藏龙之辈。”说完似是有意无意的看了看蜂后身后的帷帘。

    蜂后娇笑连连,不再追问。呼察靖向徐残歌问道:“徐少侠,我听人说起宁遇狂鹰,不见一天,还有七大马贼,这些人都是什么来历?”

    徐残歌笑道:“吴少侠不必客气,唤残歌就好,我可当不起一个侠字。”说完一顿,接道:“看来几位真是少来塞外。”

    呼察靖点头应是,道:“不错,此番还是第一次来西域塞外,看着商人的谈色,似是这什么狂鹰和贺一天的来头不小。”

    徐残歌哈哈一笑道:“不错,寻常商人一听到这几个人的名字,无不是谈虎色变。塞外一带,不比他处,连年战乱,不少人迫不得已落草为寇,有些干脆是溃散的逃兵,聚在一处,靠劫掠为生,马贼多如牛毛,这其中以七支马贼实力最强,便被冠以七寇之称。”

    “听徐兄弟如此说来,这些马贼委实可恨,以后遇到定要给他们些颜色看看。”呼察靖杀气一显道。

    蜂后微微一叹,香唇微吐:“吴少侠,这些马贼也不尽然都是十恶不赦之徒,只不过世道所迫,无法生计,才出此下策。天下若太平,没有多少人愿意过这样朝不保夕的日子。奴家早些年曾遇到一伙马贼,唉,姑且算是马贼吧,带着妇女幼子前来劫营,满脸的惶恐,奴家至今还记得那些人的模样。”

    “后来怎样了?”呼察靖问道。

    “奴家实在过意不去,留了些钱粮给他们,放他们离开了。只是这些只能保得一时,粮食吃完了,无地可耕,无畜可牧,这些人终还是要再去抢劫,或饿死,或战死,总归是一条不归路。”

    沈向东欣慰叹道:“夫人宅心仁厚,遇到夫人,实是福气。世道艰辛,吴靖,再遇到马贼,定要分清是非,莫要一概而论。”

    呼察靖点点头应了下来。徐残歌接道:“吴世兄,像今天碰到的这个贺一天,在塞外马贼之中都是异数,没有多少马贼会像他们一样赶尽杀绝。”

    “天下纷争,战祸不断,固然是朝堂之罪,不过靠劫掠为生,本就不是善事,可怜这些人,枉死的商旅却又何处诉冤?本分求生,便是死也是堂堂正正,这些马贼拿起兵刃的时候,就已是错了,若是要反,还不如反一反这个天下来得痛快。”李落缓缓说道。

    帐中几人皆是一愣,徐残歌若有所思,蜂后眼睛一亮,滕峰连连点头,颇为赞成李落的说法,看着李落似也是顺眼了不少。

    祝行帆满满饮了一杯,大笑道:“吴公子这番话发人深省,君子当乱世立身,不错,与其苟且偷生,不如与天争命,不过没有多少人能有吴公子这般气魄。”

    沈向东微微一叹,劝道:“长青,乱世纷争,得饶人处且饶人,万不可杀性过重。”

    李落点点头,神情萧索。蜂后见状一笑道:“这些马贼中倒真有像吴公子这般的豪杰。”

    “哦,是谁?”呼察靖忙不倏的问道。

    “便是七大马贼之首,狂鹰。”蜂后朱唇轻启,娓娓说道:“贺一天虽说也列为七寇之一,不过比之狂鹰,相差不可以里记,论起实力,在七寇中添为最末,只不过手段凶残,声名狼藉,才拿来与其他几人并列。”说完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香茶,接道:“这七寇中,狂鹰居首,聚众逾万,纵横塞外,说他是马贼倒有些轻视了,确切的说他该算是****才对。”

    “愿闻其详。”沈向东惊讶的问道,没有想到商旅中人,还能如此推崇马贼,一时对这个狂鹰极为好奇。

    蜂后盈盈一笑:“塞外七寇,除了狂鹰与贺一天外,余下几支马贼分别是排在第二位的蒙厥朝术,排在第三的皖刺图图格连,这两支马贼人数都有近万之众,与狂鹰有一战之力。剩下的都要差些,分别是回蒙昭平尼,平沙谷羌子桓和渤郡韩虎,这些马贼或多或少都与塞外诸国有些关系。也有一说这些马贼不少是受各国皇族支持,放任他们在塞外劫掠,一来抢些财物,二来还能影响他国的商贸,只是明处都深恶痛绝,恨不得将这些马贼斩草除根。”

    “只有狂鹰谁的帐也不买,我行我素,所劫多是诸国押解钱粮的军队,平常商旅很少理会,就是碰到了,也是取一些钱财,断不会将商队洗劫一空,更不要说伤人性命。还曾听闻狂鹰帮过不少的小商旅,护送他们免受其他马贼滋扰。马贼之中若是起了争斗,多是找狂鹰主持公道,在塞外所有的马贼都对狂鹰恭敬有加。狂鹰善使双刀,一长一短,在塞外旱逢敌手,在年轻一代中更是其中翘楚。在大甘武林中,他可与宋家无缺公子一争高下,麾下部众都是勇悍之辈,在塞外曾与不少军队征战,未尝一败。遇到军队洗劫村庄之事,狂鹰向来手下从不容情,深得塞外诸族的敬仰,让诸国皇族又恨又怕,却又无可奈何。”

    塞外群豪纷争,在蜂后磁性的嗓音中缓缓的流淌在众人的心间,呼察靖惊叹道:“果是一位奇人,不知蜂后可有见过这个狂鹰么?”

    蜂后神色一暗,转即平复过来,低笑道:“想来是奴家的身家太薄,还提不起狂鹰的兴致。”

    呼察靖惋惜的轻叹一声:“要得机会,定要会会这个狂鹰。”

    徐残歌莞尔一笑道:“吴世兄要多在塞外待待,英雄惜英雄,说不定这狂鹰还会亲自找上门来,结识各位。”

    几人都笑了起来,一时相谈甚欢。再闲谈了一会,夜已深,沈向东谢过蜂后,便带着李落和呼察靖两人起身告辞,徐残歌起身正要送几人回营,李落突然站住身形,徐残歌讶声问道:“吴公子还有什么事么?”

第一百零九章 大隐于市

    李落定神看着蜂后,徐残歌微微一愣,滕峰似有些不喜,脸色微变,倒是祝行帆颇有兴致的看着李落,猜测李落要说什么,沈向东出奇的没有说话,站定当场,静静的等着李落。

    蜂后心中微微一动,有些异样的瞧着李落。李落沉声问道:“西域流传夫人与不少马贼相交莫逆,不知可有此事?”

    滕峰怒气一显,跨前几步,挡在李落与蜂后之间,冷冷的看着李落,徐残歌尴尬的笑了笑,正要说话,就听得蜂后缓缓说道:“滕峰,不可无礼,退下。”

    滕峰狠狠的瞪了李落一眼,不情愿的侧开几步,李落一脸坦然,直视着蜂后,蜂后似觉得李落目光有些灼人,微微避开,柔声回道:“这也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奴家确识得一些马贼,但如贺一天之流,奴家虽是女流之辈,但也耻于与他们相交。”

    李落展颜一笑道:“多谢夫人,还请诸位莫怪长青无礼。”说完一礼,转身欲走,蜂后唤道:“公子留步。”

    李落转过头来,颔首道:“夫人请讲。”

    蜂后缓缓起身,美目一眨不眨的看着李落,突地霁颜一笑,百媚丛生,轻声说道:“奴家青桑,还望公子莫忘记了。”

    李落一愣,点了点头道:“我,记下了。”说完和沈向东呼察靖返回了营地。

    且说蜂后帐中,蜂后斜倚在锦榻之上,帐中的侍女都已不在,只留下祝行帆,徐残歌和滕峰三人,祝行帆还自斟自饮,蜂后出奇的没有理会,低头沉思。

    滕峰不满的说道:“这个吴长青,真不知好歹,竟敢这般出言不逊,哼,早知这样,还不如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蜂后抬头看了看祝行帆,问道:“祝老,你怎么看?”

    祝行帆咂了一下嘴,哑声回道:“非池中之物。”

    蜂后又再望向徐残歌,徐残歌略一沉吟道:“不错,这几人虽说不愿透露身份,不过谈吐举止,皆为不凡,虽说这个吴公子最后有些放肆,不过看似非是无的放矢,倒像是有心之言,残歌愚钝,不知他为何要问夫人此事。”

    “这些世家子弟,生来都重羽翼,恐怕是担心传出去损了自己的名声。”滕峰不忿的说道。

    蜂后轻轻摇了摇头道:“不是,他们三人若是担心声名,就不会待这么长的时间,反倒像是想听我亲口说出来一般。”

    祝行帆微带些醉意说道:“苍洱吴家可出不了这等人物。”

    徐残歌心中一动道:“难道是无缺公子?应该不是,若是宋无缺,断然不会直呼宋崖余的名字。”

    “那会是谁?”滕峰皱眉苦思道。

    “若不是前些日子传来消息,大甘的少年将军在浅溪破了西戎左帅的奇兵,我倒觉得他是大甘的辅国大将军李落。”蜂后轻叹一声道。

    “大甘的世家门阀多如牛毛,虽说明面上比不得六大世家这般风光,不过百年底蕴的大家族不在少数,说不定又是哪个老不死的得意传人又重现江湖,如今朝廷风雨飘摇,这些家族又开始蠢蠢欲动了。”祝行帆放下酒杯说道。

    徐残歌眼睛一亮,回道:“祝老言之有理,虽说当今武林少年英杰以宋家公子宋无缺居首,不过少不得也有些低调行事的俊杰,残歌出关前曾听闻一个好友说起,魔门最近又开始活动起来,大隐于市的传人似乎也再现江湖了。”

    滕峰低呼一声:“大隐于市!?残歌,此事是真是假?”

    徐残歌苦笑道:“我怎知是真是假,若不是竞口相传,我都以为大隐于市只是个传说罢了。”

    滕峰喃喃自语道:“魔门,大隐于市,江湖又不安宁了。”

    蜂后香唇轻启,微微一叹:“江湖暗流汹涌,魔门既出,大隐于市若真是存在,恐怕也会来凑热闹,天下是要大乱了。”

    祝行帆突然对着蜂后身后的帷帘处说道:“冷冰,你还待在后面做什么?出来陪老头子喝一杯。”

    帷帘微动,从后面转出一个年轻男子,倒提着一把长剑,面若冠玉,目若朗星,卓尔不群,好一位翩翩公子。只是神色冰冷,整个人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剑,让人莫敢正视。

    冷冰冷冷的看了蜂后一眼道:“只此一次,若再有这样的事,莫怪我剑下无情。”话刚一出,这营帐中的暖意荡然无存,却似是跌入万丈冰窟一般,冷入心肺,比之楚影儿似是更冷更傲。

    滕峰微微打了一个哆嗦,紧了紧身上的衣物,转过头不去看他。蜂后轻笑一声,没有作答。徐残歌勉强一笑道:“冷公子息怒,只是不知这几人底细,万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怎还会有下次。”

    冷冰扫了徐残歌一眼,面容却似万年寒冰般没有分毫变化,站在帐中也不坐下,漠然无语。

    蜂后略略带些歉意的问道:“冷公子,不知方才几人你可看出什么没有?”

    “你说对了一件事,今天你救了贺一天一命。”

    “咦!?”帐中几人一脸吃惊的望着冷冰,滕峰也转过头来。徐残歌凝重的问道:“冷公子请讲。”

    冷冰眉头一皱,似是不愿多说,半响开口道:“老者武功已入化境,这个商队之中无人是他的对手,唤吴靖的和你有一战之力。”冷冰说完看了徐残歌一眼,不过显是没有把自己算在商队之中。

    “最后一个如何?”祝行帆来了兴致,追问道。

    “看不透。”冷冰眼中精芒暴涨,身上迸出逼人的战意,盆中的火光忽的一暗,火焰上仿若结了一层薄冰,就连众人的衣角发梢也悄悄盖上了寒霜。大帐之中一片死寂,只听得几人沉重的呼吸声。

    徐残歌涩声说道:“怎会这样?连冷公子都看不透?此人到底是谁?”

    几人面面相觑,齐齐盯着冷冰。冷冰轻抚了一下剑柄,嘴角显出一丝笑意,自语道:“端木沉舟,吴长青。”

第一百一十章 铲除剑宗

    蜂后也没有想到冷冰竟然没有看出李落的深浅。

    冷冰虽名不显于江湖,不过痴剑如命,剑术精绝,舍剑之外再无他物,便是强如徐残歌都不敢轻言比试。除了剑术高超外,这个冷冰更有近乎妖孽的眼力,所触人物,一望便知深浅。

    只是无人知他来历,就连蜂后也不知到冷冰的根底,只知冷冰曾受过一位仰慕蜂后之人的恩情,才答应此人守护蜂后一年。平日里惜字如金,从不主动与人言谈,在这商队之中是个迷一般的男子。

    “他可不叫吴长青。”蜂后伸了伸蛮腰,似觉得身上压了重物般,随意的摇摆了几下。

    冷冰剑眉一挑,冷冷的看着蜂后。蜂后微掩嘴角,楚楚动人的说道:“人情世故,我可不必你差,方才离帐之时,我告诉他我的名字,他直言自己记得了,不曾说起自己的名字,神态可圈可点,这三个人或是来自苍洱,不过绝非吴姓。”

    祝行帆哈哈一笑道:“夫人和老朽想到一起了,这三人虽说以吴用居首,不过这个年轻人身份之贵,不在吴用之下。”

    徐残歌惊叹道:“真是出人意料,姑且称他为吴长青吧,看着文文弱弱,像个清秀的少年郎一般,却没想到城府如此之深,看他年纪也不大,难道他的武功还在吴先生之上?”

    冷冰仿佛又再凝成了一块寒冰,众人的惊叹和蜂后的花容,尽皆不闻,抬步便超帐外走去。

    众人也无异色,已然习惯了。走到帐帘处,冷冰一顿,没有回头,径自说道:“他觉察到我在帐中,方才大帐之外暗藏一人,他们离帐之前退走了,这个人轻功在我之上。”说完挑开帐帘,没入帐外黑暗之中。

    祝行帆老态全无,倏地坐直了身子,一按桌几,沉声说道:“他们到底是何人?”

    蜂后娇呼一声,惊出了一身香汗,转念道:“随他们去吧,此是善缘,我们莫再要打探他们的底细了。”

    滕峰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和徐残歌对望一眼,齐声领命。

    李落并不曾料到自己在蜂后几人的眼中也成了一个迷,三人回了营地,楚影儿已等在帐外,倪青和朱智向火堆中加些木材,火苗窜动,应和噼叭的迸裂声,在旷野中显得格外的宁静。两人看见李落三人回来,急忙起身,李落微微一笑,招呼他们自去安歇。

    商队中多数人都已经休息,营地之中残留着星星点点的火光,映着天上的疏星残月,别有一番塞外的风情。这时和李落几人相熟的商人偷偷跑了过来,拉了拉呼察靖衣袖,悄声问道:“吴公子,见到蜂后了?”

    “嗯,见到了。”

    “怎样?”商人急急问道。

    呼察靖哈哈一笑道:“国色天香,你说的一点不差。”

    商人一幅色与魂消的模样,喃喃道:“原来传说是真的,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有机会看见蜂后玉容啊。”

    楚影儿冷哼了一声,鄙夷的看了两人一眼。呼察靖嘿嘿一笑,没有出声。商人又再闲聊了几句,告辞回了自己的营帐。

    李落一时没了睡意,坐在火堆旁,怔怔出神。

    呼察靖围了过来,盘腿坐在地上,随手向火堆中扔了一枝枯木,问道:“有心事?”

    李落抬头看了呼察靖一眼,沈向东和楚影儿也坐在一旁,楚影儿正一眨不眨的望着李落。

    李落一笑:“没有,想起了以前的事。”

    “卓城?”

    “嗯。”

    “卓城好么?”呼察靖一脸的怀疑,接道:“我在卓城待了不过几日,总觉得那个地方压的人喘气都难,人来人去,都不知道他们在忙什么,总是急匆匆的。一点不像这里,虽说荒凉,但是自由自在。”

    “是啊,卓城的风是死的。”李落伸了伸腰,看了看天边的残月,天上的星星近的就仿佛挂在了山顶,眼前显出秋吉胖乎乎的模样,李落慢慢的在嘴角露出一丝浅笑。

    “对,对,就好像是......”呼察靖苦苦思索,却想不出到底是像什么。

    “像一座坟墓。”

    “啊,不错,就是坟墓。咦,长青,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呼察靖惊讶的问道。

    “以前有位朋友告诉我,卓城王府的风是死的。我不知道外面的风是怎样,和王府的风有何不同,出来之后才发现,岂止是王府,就是卓城,甚至整个天下,都是活少死多。”李落淡淡的回道。

    “这个么,嘿嘿,那也不尽然吧。不过你这位朋友倒有些见地,不知是哪里的前辈高人?”呼察靖岔开道。

    李落轻轻一笑道:“她可不是什么高人,是我王府中的花匠。”

    “花匠!?”呼察靖一脸诧异,仔细看了看李落,见李落没有半点戏弄之意,才知确是如此。

    又再坐了片刻,李落让三人自去安歇,当晚前半夜恰是李落守夜,呼察靖和楚影儿行了一礼,各自回帐。沈向东待两人离去之后,沉吟不语,李落拢了拢火堆,慢慢说道:“我知道叔父想问什么。”

    沈向东拂须的手微微一顿,沉声道:“长青你的杀性减重,恐怕和你所习的刀法脱不了干系。在营间传闻,当日行风谷一战,你所带的是一个大罗鬼的面具,又曾听将士说起你的刀法,恕老夫放肆,江湖之上这样的刀法,不会超过五指之数,除了已经失传的密宗破界刀,其中仅有一种勉强算是正道外,其余几种莫不是以狠辣著称,但若论威力绝伦,其中又以枯寂岭大罗刀为最,若真是大罗刀,老夫斗胆,长青,你还是少习为妙,日后若是为刀所困,悔之晚矣。”

    李落仔细听沈向东说完,正颜回道:“叔父放心,长青省得,若真有这么一天,叔父,你们不必手下容情。”

    沈向东微叹一声,说道:“江湖之中,自来有不少武人为器所制。残商末年,享誉三十三州的剑宗,便是奉剑为主,以己为仆。这些人习武初期,境界极速,只是越到后来,人性越少,若不能及时醒悟,最终便会成为兵刃的傀儡,只凭本能和剑意行事。剑宗传人后来慢慢地脾性越来越古怪,漠视遵纪伦常,视人为死物,不论缘由,动辄取人性命,更甚者飞鸟鱼虫都不放过,行事愈来愈偏激。”

    “太祖统一天下之后,亲令龙侯挥军数万,铲除了剑宗,只是虽说剑宗总坛被毁,但数百年根深蒂固,朝廷势大,一些漏网之鱼随即蛰伏下来,不过这剑宗以器奴人之术却散落江湖。长青所习的刀法虽然与这些不同,只是越是霸道的武功,就越是容易引人心神,一时不察,恐怕会踏上这条歧路。”

第一百一十一章 血色玉牌

    李落思索半响,缓声回道:“叔父所言与当日授我刀法者相差无几,只是依我思量,所谓为器所奴者不过是为自己的执念所制,将自己的执念强加到他物之上,说到底不过是找个借口,杀人也好,救人也好,笑也好,哭也罢,都是人在做。一把神兵利器,或砍柴,或杀生,又有何分别?”

    沈向东一愕,道:“长青的心思确非常人,不过人之执念,岂能随随便便看透?长青,你可有执念?你可想过若是看不透时会怎样?”

    李落苦笑一声,索然说道:“怎能没有执念,我的执念在卓城,穷我一生,怕是看不透了,若看得透,我便反了这个天下。随他去吧,想的多了也是无用。”李落顿了顿,长身而起,朗声说道:“幽谷青灯,闲度残生,只叹缘尽,莫恋红尘。”

    沈向东轻笑一声道:“好一个只叹缘尽,莫恋红尘。长青心性之坚,年少一辈中罕有人能及,或许老夫多想了。”

    李落点点头,微笑谢意,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商家继续赶路,蜂后商队一改昨日拒人千里之态,倒是面色和悦,队中护卫从属不时和李落所处商队中的行商谈笑几句,一时让这些人受宠若惊,不过除了滕姓护卫外,就连徐残歌都少有露面,似是也想赶些时间,早日到朔夕。

    自贺一天之后,这一路极为太平,间或遇到几支马贼,见到蜂后商队,稍有见识的急急避开,若遇到不长眼的马贼,皆被蜂后帐下护卫随手打发,无人能拂其缨。几日后,陈河谷已然在望,算算时日,正是西戎大族在祖神殿中排位时分,李落几人商榷一番,入了陈河谷之后,便辞别蜂后,先行赶往西戎都城。

    入关之时,西戎戍边将士见是蜂后商队,没有过多盘查,便即放行,连带李落众人也一并放行,就是过关的课税也少了数成,其他行商尽都满脸羡慕的看着蜂后商队,难掩嫉妒之情。

    李落几人交过税款,沈向东和李落二人前去拜会蜂后,表明去意。徐残歌一脸遗憾,却是相聚时短。蜂后在马车中沉默半响,突然帷帘微动,一张如梦如幻般的俏脸映入众人眼中,同来的商旅,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深恐惊扰,竟无人敢发出半点声响。

    就听蜂后一贯磁性的嗓音缓缓说道:“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分开,奴家委实心有不甘,不过诸位英雄想必另有要事,青桑纵然不愿,也不好强求,只能盼下次能与诸位相逢。”

    沈向东拂须笑道:“这一路多亏夫人照应,吴用铭记于心,他日夫人重返大甘之时,老夫定当前往拜会。”

    蜂后微微浅笑道:“吴先生可是大英雄,说过的话可不能不算数。”

    “哈哈,老夫算不得英雄,不过守诺一事,勉强还说得过去,就怕到时再有叨扰。”

    蜂后抿嘴轻轻一笑,烟波流动,看了李落好一会,素手轻轻从怀中抽出,摊开白玉般的掌心,露出一块血色的玉牌,向沈向东说道:“吴先生,这是奴家一点心意,还请莫要推辞。”

    沈向东和李落一愣,不明所以,就听旁边传来一众行商急促的呼吸声,显是此物不凡。沈向东略一沉吟,再看看蜂后,轻侧一步,没有说话。

    李落讶声问道:“夫人这份礼,虽说我们叔侄不知个中缘由,不过想必极为贵重,夫人相助在先,我们如何还能厚颜再收下此玉,多谢夫人美意。”

    蜂后咯咯娇笑道:“奴家这块玉,又不是定情信物,吴公子不惧千军万马,怎么反倒怕起小女子手中的一块玉了?莫不是也疑心奴家手中的玉来路不正?”

    滕峰哼了一声,还自不满李落当日无礼之举。李落脸色微微一红,颇为尴尬的回道:“夫人言重了,我怎会有这样思量。只是夫人援手之恩未谢,又受夫人馈赠,心中委实难安,还请夫人莫怪。”

    “唉,奴家怎会怪吴公子,只是朔夕不比苍洱,几位初来乍到,对西戎的商贸买卖似并不明了。奴家在朔夕还有几家小店,若吴公子信得过奴家,生意上的什么难事,公子可前往与血玉图案一样的商铺,只要向掌柜示出此玉,能力所及,奴家属下定会为公子办妥,也算是奴家的一点心意。”

    “这......”李落沉吟片刻,启颜笑道:“如此多谢夫人。”说完从蜂后掌中接过血玉,郑重收入怀***手一礼道:“路天早秋,边城夜暗,夫人一路请多多珍重,他日四海升平之日,我与诸位共谋一聚。”

    蜂后美目涟涟,在李落身上打个转之后,落到沈向东处,香唇轻启,低声道:“奴家盼吴先生和吴公子此去能得偿所愿,平安而归。”

    诸人上前一一惜别,徐残歌叹道:“不知何年何月再相逢。”转念长声一笑道:“你我相知便可,残歌着相了。”

    沈向东哈哈大笑,朗声说道:“神州弟子今安在,天下何人不识君,吴某告辞。”说完带着李落洒然而去,一行人翻身上马,四骑并着两辆马车,绝尘而去,只余下几道身影慢慢的淡出了众人的视线。

    良久,徐残歌轻声说道:“夫人,他们已经走远了。”

    “嗯。”蜂后应了一声,玉容平淡,突然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记住,他们是来自苍洱吴家的商人,相识于途中,相散陈河谷。”滕峰与徐残歌对望一眼,齐声领命。蜂后再驻目凝望了几眼,嘴角微动,却没有说话,轻轻放下了帷帘。

    李落几人奔出了数里,沈向东微微叹了口气,呼察靖奇道:“叔父,怎么平白叹起气来?”

    沈向东回头望了一眼,说道:“可惜了。”

    呼察靖摸不着头脑,追问道:“什么可惜了?”

    “可惜了一位奇女子,花样年华却在这纷纷扰扰的乱世中求生。”

    呼察靖哦了一声,若有所思的接道:“是有些可惜。”

    李落听着两人说话,突然脑中闪过索水中那个孤单的影子,和她一方田园,几处桃花,一杯清茶,一个知己的愿望,李落心中一痛,脸上却没有任何颜色。

第一百一十二章 比试骑术

    楚影儿在旁沉默了半响,突然冷冷接口道:“公子,先生,以后行事还是需谨慎些,西戎之地卧虎藏龙,非是善地,若我们露出破绽,此行恐怕多生变数。”

    沈向东和呼察靖一愣,沈向东低头微一思量,这一路与蜂后几人相交,确没有多加隐藏,恐怕蜂后他们早已经对几人的身份起疑,只是不知他们会否猜出几人的真实身份。沈向东点头道:“楚姑娘所言甚是,此行还要多加慎重。”

    李落突然开口道:“那日在帐外?”

    呼察靖大吃一惊,早听说宫中九卫艺业不凡,没想到楚影儿当日竟暗藏在帐外,而自己竟没有半点察觉。呼察靖不自觉的摸了摸脖子,暗自嘀咕,若是得罪了这冷若冰霜的煞星,怕是会死的不明不白。

    楚影儿自不知呼察靖心中正在诽谤自己,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沈向东虽说料到楚影儿必定武艺高强,当日攻入露水大营时也有见识,不过这般鬼魅的身法还是首次听闻,不禁也吃了一惊。

    李落并没有说出当日帐内还藏有一人,接道:“兵不厌诈,这个道理我也明白,只是,若不能坦坦荡荡,我怕有一天心会乱,心乱了,我们就不再是我们了。”说完长吸一口气,朗声说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我不敬鬼神,不敬朝纲,只敬天地伦常,既然来到这个世上,就堂堂正正的走一遭,也不枉身为这天地之间的人。”

    许是这西域平沙万里的豪迈,让李落说出了心中从未和他人说起的心思。呼察靖大喜,连连点头,哪里还管这些话是不是大逆不道。沈向东也大笑起来,将方才的疑虑抛之脑后,自从出了卓城,沈向东才是真正的笑了一次。

    李落一夹马身,转头笑着对呼察靖说道:“堂兄,我们比一比脚力如何?”说完坐骑一声长嘶,窜了出去。

    呼察靖嘿嘿怪笑一声,一扬马鞭,紧随李落冲了出去。沈向东微微一滞,随即长啸一声,竟然也追了出去。三人都没有注意到楚影儿万年不化的明眸中却起了几丝涟漪。

    倪青和朱智正被李落一番话激的心神动荡,突见三人已经狂奔而出,急忙紧赶马车。倪青羡慕的说道:“我也想和公子比比骑术。”

    朱智还未说话,突然身旁的楚影儿冷冷接道:“上马。”

    倪青一愣,张着口不知道说什么。朱智接口道:“楚姑娘替你赶会车,你还不上马追。”

    “这......这怎么使得?”倪青张口结舌的说道,突然感觉到楚影儿投来冰冷刺骨的目光,忙不倏的连连称谢,急忙解下马车边上的一匹战马,正欲上马,就听楚影儿说道:“上我的马。”

    倪青吓得一回头,却不知楚影儿什么时候已经站在自己身旁,倪青急忙后退几步,差点掉下马车。

    楚影儿微微恼怒,也不见身形怎么移动,素手一探,已经抓住倪青的衣领,回手扔向自己的战马,倪青大惊失色,好在武功根底颇为扎实,稳稳的骑在楚影儿的战马之上,正要道谢,就见楚影儿一双眸子正如万年寒冰般瞧着自己,慌忙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一拍马身,追了出去,远远传来倪青的声音:“多谢楚姑娘。”

    半个时辰之后,朱智和楚影儿才赶上四人,呼察靖正自拍着倪青的肩膀不知在说什么,倪青一脸的沮丧,李落和沈向东两人面带笑容在一旁看着。

    楚影儿到了近前,见状冷哼道:“没出息。”

    倪青大窘,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原来进入西域之前,李落特意为楚影儿找了一匹千里无一的良驹,比之雪云踏月也相差无几,在众人坐骑中脚程最快。

    楚影儿见倪青落后,便把自己的坐骑让给他,没想到还是赶不上几人,李落和呼察靖同时到达,算上李落策马在先,论起骑术来还是呼察靖略高一筹,沈向东也不过差了几步。

    只是倪青纵有宝马,却怎么也赶不上几人,一脸的懊恼。正被呼察靖打趣评说,不想被楚影儿一句没出息羞的满脸通红,急忙跳下马来,牵过马缰交到楚影儿手中,垂头丧气如斗败公鸡般爬上车辕,一语不发,众人皆都莞尔。

    楚影儿翻身上马,冷声说道:“公子出发之时的骑术还不及你,现在你反倒没有长进,垂头丧气做什么?有这些闲情还不如想想怎么才能追上公子。”

    倪青愕然抬头望去,楚影儿已经转身策马离去,望着楚影儿的背影,倪青一扫颓态,大声说道:“谢楚姑娘提点,倪青定不负姑娘厚望。”

    李落轻轻一笑道:“倪青,我的骑术就是楚姑娘教的,有时间不妨向楚姑娘多多请教请教。”

    “是,公子。”

    楚影儿身形一动,没有回头,马上的影子愈拉愈长。

第一百一十三章 初入朔夕

    西戎都城,朔夕。

    望着数十丈高的城墙,呼察靖咂舌道:“真没有想到,西戎的都城这么雄伟,比起卓城来,也差不到那里去。”

    李落凝神打量片刻,点了点头,眼前的城墙,高约十余丈,或比卓城稍稍低了些,不过厚重犹有过之。

    整面墙都是用西域特产的黄岩铸成,这种岩石在西域常见不过,最是能耐风沙侵袭,西域中人多用黄岩来修建房屋。

    只是这里的黄岩极是庞大,俱是半丈方圆,整整齐齐的堆积在一起,围起了这座号称日落之城的朔夕。

    城墙墙面略作打磨,没有任何的花纹修饰,仿佛这城墙便如亘古不变的大山般矗立在平沙滩以南,走得近些,还可以看见墙上残存的箭孔刀痕,一道道刻在西戎的风沙日月之中,诉说百年来西戎的刀光剑影。

    不似卓城的城墙,青石上早已经声势浩大的被刻上了各式的图案花纹,恭述着先祖的丰功伟业和富贵天下的荣华。

    平沙川是贯穿西戎的一道平川,西接大月楼兰等西域诸国,最东边便是西戎与大甘狄州相接的鹰愁峡。

    虽说平沙川比不上大甘中原腹地一带的一马平川,不时还有奇山恶谷,不过已算是少有尚算是平坦处所,有不少的地方可以出产粮食,这在西域已经称得上是宝地。历来诸国相争极为惨烈,埋了无数的白骨。

    自一百年前,西戎立国,便战火连天,前两代君主都战死沙场,第三代君主痛下决心,要在这平沙川上建一座不倒之城,穷尽两代国君,惨死数十万民众,以血汗换出了这座朔夕。

    自此西戎便以此城为基,雄立西域,纵然有他国可以兵困朔夕,但这座城池却从没有沦陷,再过数代的厮杀,才成就了今日西戎位尊西域大国的声威。

    朔夕以北的平滩正是平沙滩,平沙滩中有西戎境内唯一一条从不干枯的河流。

    平沙河,即便是大旱之日,河流不过尺许,但从西戎立国起始,至今却从未断过,不似西域多数的河流在大旱之日都会断流,相传若是有平沙河断流之日,便是西戎亡国之时。因此这条河在西戎臣民心中极其重要,地位仅次于祖山。

    平沙河以北,便是西域大国其中之二的拜火和回蒙,其中回蒙的国力较之西戎不遑多让,数十年来为了平沙川,三国数度交锋,都以西戎借地势之利稍占上风。

    三国相接的广袤旷野之中还暗藏有一处险恶之地,绝峰林立,山间草木繁盛,在西域算是一处奇地,名为平沙谷,在这里盘踞着塞外七大马贼之一的羌子桓。

    羌子桓借着平沙谷的险要地势,数十年纵横西域,虽有不少人虎视眈眈,欲除之而后快,不过都是无果而终。

    李落一行站在北门前,凝望着黄岩城墙,粗略看去,近似有卓城一半长短,沈向东也是首次来到朔夕,看过朔夕城防,和李落对望一眼,俱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平沙川若在沙盘上看,似一个葫芦,而朔夕恰恰就在葫芦腰上,易守难攻,西戎历百年风雨不倒,绝非侥幸。

    城墙之上,三五步便有一个西戎岗哨,手中兵刃在阳光映下,发出阵阵寒光。城门口也多加了许多士卒,皆是孔武有力之辈,目光锐利的在过往商旅身上来回探视。

    李落几人正在队伍中缓缓随着人流向城门走去,突然前方传来耻笑之声,几人抬头望去,就见几个军官模样的西戎将士正对着面露震撼之容的商旅极尽嘲讽之能,商人脸含怒气,却不敢发作,低下头赶路,没有作声。

    李落几人再交完税款,马车被西戎士卒仔细搜查了数遍才放他们进去。西戎不禁武风,兵刃可带入城中,只是若在城中滋事,免不了会身死他乡。

    西戎皇朝立法不多,生死罪责全凭将官好恶,尤其是远来的商旅,常有为一些小事而被杀死,落得人财两空。

    走进城门,若方才城外只是震惊,看到城内建筑之后,李落几人心中隐隐忌惮起来。

    在旁人看来,朔夕城内的建筑算不上太高,错落有致的排布在城内。

    比之大甘卓城,并非东西南北划分的极为整齐,城中道路也不像卓城般正南正北,在李落几人眼中,城中道路都刻意的绕过一个弧度,在城门位置又再汇聚起来,暗含阵法,极是利于骑兵突刺。

    西戎皇城地势最高,立于城南,俯视着整个朔夕,若是攻入朔夕,西戎军队还可依皇城聚兵反击,借地势之利,驱逐来犯之敌。

    李落三人对望一眼,心中不免平添几分沉重,西域诸国连年征战,所立所建皆是为了备战,大甘的歌舞升平与之相较相差不可以里记。

    李落淡然说道:“西戎占据天时地利,胜之不易。”

    呼察靖咂舌道:“易守难攻,能在西域称雄,也不算是侥幸。”

    李落突然记起什么,从怀中取出蜂后赠予的玉牌,交给沈向东道:“叔父,玉牌由你来保管,如遇意外,毁掉此玉,莫要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沈向东接过玉牌,点头应道:“正该如此。”

    身旁几个入城商人在一起窃窃私语道:“怎么今年守卫比往年多了这么许多,难道朔夕出什么事了?”

    沈向东心中一动,低声说道:“走吧,小心行事。”

    几人随着人流向城内走去,到了近前,更觉这朔夕的建筑与大甘迥异,几乎没有什么装饰,以土石居多,很少见木制楼阁。房门低窄,窗户也多是狭长,仅容一人侧身而入,风沙大时,可防尘土吹到屋内。每个屋子都似是一个堡垒,即便是攻入城中,要趟过这些堡垒进攻皇城,绝非能一蹴而就。

    李落颇有兴趣的打量了几眼,赞道:“羯沙端是了得。”

    呼察靖奇道:“羯沙是谁?”

    沈向东拂须接道:“羯沙是西戎第三代国君,朔夕便是他在位之时开始修建的。胸有沟壑,在西戎历代诸君里也算得上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

    呼察靖哦了一声,转念回道:“能让长青和叔父都称赞的人想来不会太差,就不知道他的子孙如何?”

    李落一笑道:“以后我们自会知道。”

第一百一十四章 镇店之宝

    几人随即将心思抛开,一路打听下去,寻找落脚的客栈。

    幸亏来的早些,就算这样朔夕城中的客栈竟然已经满了过半,不少的客栈都已经被一些大商家预先定了下来。

    一行人走了半响,才在一条小街上找到一家还有空房的客栈,一听租金,几人不免暗暗吃惊,小小的一间客房,竟然不比卓城内的客栈便宜。

    好在几人意不在此,朱智上前讨价还价了一番,便住了进去。倪青将马车赶到院内安顿下来,两辆马车还又要交些银两,气得倪青和店小二吵了起来。

    已经住下的商旅都凑了出来看热闹,几位好心的店客劝说了几句,在朔夕这已是常事,过往商旅,除非是势力极大的商家,余下这些散商,都会被朔夕的商户狠宰一笔,却还无处诉苦。

    倪青低下头隐去眼中的杀意,不去看小二趾高气昂的模样,交过银两,将坐骑牵到一旁,和马车一起安顿好。李落不以为意,拍了拍倪青的肩旁,让他收拾好进去休息。

    几人在店内随便吃了点东西,回房休息了片刻,朱智和倪青留下来看着行李。

    李落四人出了客栈,信步沿着大街小巷四处走走,李落不时驻足看看临街商铺中的货物。

    沈向东博闻识广,虽说尚是首次来朔夕,不过所遇物件,竟都能论出个七七八八,商铺店家极为佩服,莫不以为是碰到了一位行家。

    溜达了近一个时辰,李落买了几株在大甘少见的药材。沈向东也随意买了几件西戎的饰物,呼察靖百无聊赖,买了些干果,边走边吃。

    等到几人来到一处市集,已经有些行商在这里支起摊位,早早准备起来。

    至于那些大商家却都不用这般在外抛头露面,交些银两,便可以在市集中心租用西戎备好的黄岩石屋,更多的大商族在朔夕都有自己的店面,只有在易物之时才会到这些市集来。

    市集中虽然嘈杂,不过各处都有西戎士卒巡视,各路商人都很规矩,看起来似是朔夕城中最为安全之地。

    李落几人在其中走了走,半数的摊位都还空着,几人随意看了几眼,便没了兴趣,出了集市,向客栈走去。

    四人只是记得客栈的方向,不过这朔夕城内的道路有些玄机,走着走着,离得客栈越来越远,几人哑然失笑,没想到纵横天南海北,竟会在城墙之内迷路。

    沈向东苦笑一声道:“我们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到了城门对着的那条大道,再折返回客栈。”

    李落微微一笑,跟在沈向东身后。

    再走了数刻,铁匠铺越来越多,路上形形色色的打铁营生,其中兵刃武器的商铺占了七成,余下三成才是打些农具或是家常的用具。

    呼察靖来了兴致,看到长戟马刀之类都要取下来试试是否合手,李落仔细瞧了瞧,这些铁匠打出的兵刃是比大甘寻常工匠做的好些,不过精品不多。果然在进了几家店后,呼察靖就有些索然无味,打了声哈欠,摆摆手道:“不看了,咱们回吧。”

    几人加紧脚步,朝着巷子外走去,突然听到侧旁一家兵器铺中传来气愤之声:“你怎么打人?”声音稚嫩,是个孩童。

    李落驻足望去,见左侧一家名为神兵利器的兵器铺前围了许多人,李落眉头一皱,随即摇摇头,抬脚正要离开,突然听到方才的孩提哭喊道:“哥哥,哥哥,你怎么了?”

    李落身形一顿,微一沉吟,就听身旁沈向东说道:“过去看看。”

    走到人群外,听着孩童呜咽杂乱的诉说,李落几人才明白原委,原来这弟兄两人也是随着族中长辈今日才到朔夕,刚一住下。

    弟弟好奇,便央着兄长带自己出来玩,想来哥哥必是推脱不过,便瞒过族中长辈,偷偷带着幼弟跑了出来。

    一路玩耍,到了这家兵器铺门前,被店铺的横匾吸引,进了店堂,见堂中所挂的兵刃皆为凡品,兄长大失所望,带着幼弟正要离开。这店家却说店中还有一件神兵,言道堂中所挂不过是徒弟们练手的活计。

    兄弟二人来了兴致,让这店家捧出镇店之宝,店主拿了出来,不过是一把寻常的长剑。

    只是这剑虽说好些,也只是和店中悬挂之物相比,两人就要离开,没想到店主恼羞成怒,恶从胆边生,狂言凡是看过这把剑的就须得买,要价一千两。

    可怜弟兄两人周身不过二两碎银,哪里凑得齐这一千两银子,被店中的伙计围了起来。兄长据理力争,反被打倒在地,痛苦不堪,弟弟趴在兄长身上,护着伙计的拳脚。

    围观众人尽皆不忿,不过耐着兵器店伙计的凶神恶煞,谁也不敢上前。再者这些人多是异域他乡之客,谁也不愿意惹出事端。

    此番嘈杂,引得不少临近店铺的西戎工匠过来看热闹,李落随意打量几眼,静观其变。

    这店中掌柜看着四十余岁,双眼一大一小,满口黄牙,正口水横飞的指着兄弟两人破口大骂。周围围了四个伙计,嘻嘻哈哈的跟着冷嘲热讽。

    店家提起年幼的弟弟,让回去取来银两赎人,孩童紧紧的抓着兄长的胳膊,怎么也不放手。

    店家嫌的哭声聒噪,扬起手就要打将过去,突然听到门外围观人群中有人阴阳怪气的说道:“好英雄的人物,要真有本事,不妨去木括古城闯一闯,对着两个孩子显什么能耐?”

    “谁?滚出来。”店主大怒,指着人群暴喝道,围观众人也四下寻找出言之人,只是仅闻人声,却找不到说话者。

    “一把长剑,出价一千两,这条街上其他的兵器铺中最贵的兵刃也不过五十两上下,再看阁下的招牌,想必这条街上手艺最好的也就是你了。”声音又再飘忽的传了出来。

    店主脸色一红,大声说道:“不错,就我打出来的兵刃才值千两。”

    话音刚落,就听得看热闹的西戎工匠冷冷的哼了出来,显是不满店家的大言不惭,只是大多手艺者重名声,便是明知不妥,为了羽翼,也要强自撑下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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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皇子传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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