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为什么要反叛
龙翔城门打开。
蒲建文带着一众官员出城。
周华陪在他身旁。
远远望见一群人出城，孟昶吩咐身旁的耿仲：“派人过去问问，他们是不是献城。”
耿仲答应了，吩咐一名军官前去询问。
军官去了城门口，片刻后返回。
他对耿仲说了句什么。
耿仲来打孟昶身旁：“陛下，蒲建文率龙翔城内贼人献降。”
“传旨。”孟昶吩咐：“凡是献城者，官居原职。至于任用，等到朕击破张世成，再做安排。”
领了旨意，耿仲亲自前往龙翔城门。
到了城门口，周华先上前：“耿校尉，怎么是你来了？”
“陛下传旨，别人来不稳妥。”耿仲回道：“我走一趟，也显得重视。”
俩人对话，让蒲建文以及身后众人看出，耿仲在孟昶身边必定也是有着不低的地位。
蒲建文率众人向他见礼：“敢问耿校尉，陛下有什么旨意？”
“蒲建文以及龙翔众人接旨。”耿仲没有下马，抬高嗓门喊了一声。
众人纷纷跪下。
耿仲说道：“陛下说了，蒲建文以及龙翔城内众人献城有功，官居原职。具体如何任用，等到击破张世成再说。”
包括蒲建文在内，开城的时候都做了最坏的打算。
他们想着，只要能保住性命就好，至于官职，丢也就丢了。
所有人都没想到，孟昶居然会在他们开城的时候，令耿仲来传旨，保留了他们的官位。
旨意下达，众人山呼万岁。
片刻后，孟昶的大军向城门推进。
最先来到的，是王宗仁和伍孝先。
俩人看了周华和耿仲一眼，并没说什么，带着兵马进城去了。
孟昶的銮驾紧随其后。
銮驾来到，已经站起的蒲建文等人又一次跪下。
与先前接旨不同，面对孟昶的銮驾，跪伏着的众人没有一个敢抬起头。
“蒲建文。”到了跟前，孟昶招呼：“跟朕来一趟。”
蒲建文爬了起来，跟在銮驾旁。
“龙翔有多少百姓？”孟昶没问守军，而是问起百姓：“日子过的怎样？”
“自从逆贼张世成祸乱以来，各地田地荒芜，不少劳力被抓去充军。”蒲建文回道：“龙翔百姓不过万人，其中多半是老弱妇孺，日子过的也很清苦。”
“闹事，无非是想过的更好些。”孟昶说道：“可是朕却发现，百姓日子过的并不舒心。”
话锋一转，他又问蒲建文：“百姓为什么会这样做，你清楚不清楚？”
蒲建文迟疑了：“这个……”
参与起事，他当然知道大梁的百姓为什么这样做。
可是当着孟昶的面，那些话说出来，怕是不太合适。
“朕问的是实话。”孟昶说道：“无论你说什么，都赦无罪。”
得到这句允诺，蒲建文才说道：“陛下或许不知，前几年大梁苛捐杂税太多，农夫种了整年粮食，全家还得挨饿。实在是活不下去，所以才给了张世成机会。”
孟昶皱眉：“地方官吏，居然贪腐到了这个程度？”
蒲建文低着头，没敢接他的话茬。
第62章 愿追随讨逆
蒲建文与城内诸人，都是当初张世成的响应者。
孟昶来到。
很多人以为他们死期临近。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皇帝进城后，不仅没有为难，反倒还保留了在张世成手下时的官职。
包括蒲建文在内，众人对孟昶都是心服口服。
“你觉得张世成手下的官员怎样？”往官府走的路上，孟昶又问蒲建文：“朕是说相比于朝廷的官员？”
蒲建文摇头：“不敢欺瞒陛下，张世成手下的很多人，穷奢极欲，甚至不如朝廷的官员。”
“他们这样，百姓就没有反抗？”孟昶诧异。
“横竖都是死。”蒲建文回道：“百姓也是无奈。”
“传旨。”孟昶吩咐跟在一旁的罗玉翔：“凡是回归朝廷的地方，免除赋税、徭役三年。三年后，所有税赋算在一起，最多不能超出二十税一。”
当初朝廷的税赋，恨不能把百姓盘剥干净。
如今孟昶居然下旨，免除三年徭役、税赋，甚至三年后，税收也不能超出百姓收入的二十分之一。
相比于张世成，朝廷给百姓的好处可谓不少。
皇帝执掌大权，从此往后，看来张世成的好日子是不多了。
“陛下如此厚待百姓，必得拥戴。”蒲建文说道：“用不多久，张世成也将被官军击破。”
“湖西的事情，你了解多少？”孟昶问他。
朝廷的探子最近从湖西送回不少消息。
孟昶对那里发生的事情，把握的也算清楚。
他问蒲建文，无非是想更深层的了解张世成在湖西的情况。
蒲建文回道：“臣手下的人，也有不少来自湖西。那里受灾，不少人归心似箭，只是张世成不准。”
“为了阻挡官军？”孟昶问道。
“正是。”蒲建文说道：“当初张世成在湖西起事，乡里乡亲不少人投奔。这些人如今多半在他手下做官。原先倒是都还一心一意，这场灾祸看，已令人心涣散。”
“一场天灾而已。”孟昶说道：“只要赈灾及时，也不会怎样。”
“问题就是赈灾不及时。”蒲建文回道：“负责赈灾的，是张世成妻舅。此人生性贪婪，发放给灾民的粮食、被服，居然被他贪了多半。从湖西传来消息，说是有不少灾民受饿受冻，还死了很多人。湖西子弟，家眷都在故土，得知这些，谁还有心思为他卖命？”
“难道张世成不清楚？”孟昶皱眉：“赈灾物资都敢贪腐，这样的人不杀，岂不是激起民愤？”
“陛下说的是。”蒲建文说道：“可惜张世成在这件事上优柔寡断，只是令人返回湖西，斥责了他的妻舅，并没有进一步的举措。”
“对于湖西百姓来说，这场天灾确实是难熬的难关。”孟昶点头：“可是对于朕来说，却是一件好事。然而百姓还在水深火热之中，朕也不能拖延太久。”
“陛下仁德，张世成旧部必定归心。”蒲建文说道：“臣愿追随陛下讨逆，附近城池主将，多半会听从臣的劝降。”
第63章 把城池让给他
龙翔不战而降，消息很快在梁北平原传开。
梁北主帅孙定山，是张世成从湖西带出的子弟。
此人魁梧健壮，比一般的汉子要高出不少。
坐在官府，听完斥候禀报，孙定山脸色铁青，一把拍在桌子上：“好了蒲建文，得了大王那么些好处，居然全不抵抗，投了大梁。”
坐在屋里的一位文士说道：“大王率众返回湖西，梁北只留下将军。大梁皇帝率军数十万，气势与以往确实大有不同。”
“我该怎么做？”孙定山问道：“难不成任由蒲建文等人背弃大王？”
“梁北多是平原，将军手下也以骑兵为主。”文士回道：“骑兵突袭倒是得心应手，攻城略地却不如步军。将军这一战，得好好部署才成。”
“如何部署？”孙定山问他。
说话的文士，是孙定山最倚重的谋士吴岳。
此人身体单薄，看似一股风就能把他吹走。
可他对于行军打仗却很有见地。
张世成把梁北平原交给孙定山，其中也有不小的原因，和吴岳有关。
“任由大梁皇帝向前推进。”吴岳说道：“龙翔往南，十多座城池都可以交给他。”
“十多座城池？”孙定山皱眉：“不做抵抗，连丢十多座城池，大王要是责问，我用什么话来回答？”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吴岳回道：“龙翔往北还有山地，将军的兵马一旦进入山中，必定遭遇梁军伏击。骑兵不适宜山地作战，无非是送人头给敌军立下功勋。既要开战，就选有利于我军的地方。送出十多座城池，梁军只能在平原展开。到时将军还不是纵横驰骋，谁能阻挡？”
孙定山先是若有所思的点头，随后向在坐的将军们问道：“你们怎么看？”
吴岳是孙定山最信任的人。
他以往也曾出过不少主意，战场上少有的几次获胜，多半是依照他的谋略达成。
不仅孙定山信他，将军们也是深信不疑。
虽然对丢掉十多座城不太甘心，将军们还是选择附议。
众人纷纷表示附议，孙定山说道：“既然没人反对，那就先任由大梁皇帝得城。”
孟昶得到龙翔后，蒲建文四处游说，先后又有几座城池投降。
大军向前推进中。
周华和耿仲陪在孟昶身旁。
“朕到了梁北，接连得到数城，怎么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孟昶向俩人问了一句。
“原来陛下也发觉得城太过容易。”耿仲回道：“奇怪的并不是这些城池投降，真正古怪的是孙定山居然没有半点动作。”
“你觉得是他故意让出的城池？”孟昶问他。
“至少他没想着要夺这几座城。”耿仲说道：“越往前走，地界越开阔，对他的骑兵也越有利。”
“你是说，他要在开阔地与朕决战？”孟昶笑着问道：“朕有数十万大军，凭他那点兵马，怕是抵挡不住。”
“陛下说的是，可是骑兵也有优势。”耿仲回道：“臣觉着，这个孙定山是个有本事的，还是小心些好。”
第64章 就在这里伏击
耿仲认为孙定山身边一定有些有能耐的人。
对孙定山了解不多。
即使通过探子，得到的情报也是有限。
何况朝廷以往并没有在张世成的身上耗费太多精力。
王进忠把持朝政的时候，考虑的只是如何夺取更多权势，如何从中捞取好处。
有关张世成极其手下的讯息，是少之又少。
好在得了龙翔以后，蒲建文一直随军。
孟昶吩咐罗玉翔：“把蒲建文请来。”
罗玉翔答应了，放缓速度。
片刻后，他领着蒲建文来到。
蒲建文见了礼，孟昶问他：“你对孙定山有多少了解？”
“回陛下。”蒲建文回道：“孙定山为人粗鲁，只是战场上勇猛，并没什么出奇。他所以有今天，无非是当初追随张世成离开湖西。”
“倘若只是个粗鲁无谋的人，朕接连得了数座城池，他为什么毫无动作？”孟昶又问。
“孙定山手下有一人。”蒲建文说道：“此人姓吴名岳，倒是个有些本事的。”
“怎么说？”孟昶问他。
“吴岳投效孙定山，不过三五个月。”蒲建文回道：“当初孙定山面对官军，从来没有胜过。自从有了吴岳，时常还有小胜。”
“小胜？”孟昶笑道：“这么说，吴岳的本事也稀松平常。”
“并不是。”蒲建文说道：“吴岳确实是个有本事的，只是张世成的军队和朝廷大军作战，从来没有讨过好处。”
“哦？”孟昶早已了解到，朝廷大军与张世成的叛军作战，向来胜多败少，可他还是装做不了解的问道：“问什么会是这样？”
“张世成的大军，多半都是乌合之众。”蒲建文回道：“兵士没有操练多久，就投入到战场上。而朝廷的大军，将士们都是操练许久。双方在战场遭遇，当然朝廷的兵马更胜一筹。”
蒲建文的分析，和孟昶当初的了解相差不多。
他点了点头，向蒲建文问道：“这个吴岳，给多少好处才肯背弃孙定山？”
“给多少好处，应该都不会。”蒲建文回道：“孙定山对他有知遇之恩，此人向来懂得感念他人好处，陛下想要招揽，必须先拿下孙定山。”
“朕明白了。”孟昶点头。
朝廷大军向前推进，眼看快要到达通州。
通州位于梁北平原腹地，放眼望去一马平川，数里开外根本不需要斥候探查，一眼就能望个明白。
“陛下，我们应该在这里停下。”望着前方，耿仲提议。
“在这里停下？”孟昶问道：“是要在这个地方与孙定山决战？”
“并非如此。”耿仲说道：“在这里停下，只是为了全歼孙定山做个铺垫。”
“怎么做？”孟昶问他：“一马平川，伏兵也没地方安顿，就算我军在前方与敌遭遇，佯作败北，后续也没办法安插兵马伏击。”
“陛下说对了一件事。”耿仲回道：“臣正是打算在这里伏击孙定山。”
孟昶打量着他，过了片刻才说了一句：“你有法子伏击，那就安排好了。”
第65章 设下埋伏
孟昶把设伏的职责交给耿仲。
大军驻扎下来，耿仲下令，让他麾下将士在营地内挖起深坑。
挖坑做陷阱，应该在营地外。
而且也不会是一个个单独的坑。
站在帐篷外，孟昶远远看着正在营地里挖坑的将士们。
他问周华：“你有没有看明白，耿仲要做什么？”
“回陛下。”周华回道：“臣大概明白耿校尉要做什么。”
“你觉得他是要做什么？”孟昶问道。
“耿校尉应该是借着营地掩人耳目。”周华说道：“他在营地内挖坑，等到大军离去，再安排将士蛰伏在坑内。”
“有什么用？”孟昶问他：“难不成凭着这些坑，伏击孙定山？”
“正是。”周华回道：“孙定山为人虽然粗鲁无智，他身边却有人才。倘若留下太多兵马，怕是不能引他们到这里。”
“你的意思，耿仲也不会留下太多人？”孟昶皱皱眉头。
“最多一两千人。”周华说道：“数十万大军，少了一两千人，贼军斥候难以发现。留下伏击，再合适不过。”
“一两千伏兵，双方展开后，怕是起不到多少作用。”孟昶摇头：“朕觉着，还是在战场上击破敌军，最合适不过。”
“陛下说的是。”并不清楚耿仲怎样安排，周华只能应下。
片刻过后，安顿好一切，只等士兵们挖好坑再做下一步部署的耿仲来到孟昶面前。
“陛下。”耿仲见礼：“臣安排两千将士留下，应该足够伏击敌军。”
“我军数十万。”孟昶说道：“孙定山手下也有二三十万人。两支大军作战，两三千人设伏，能有什么用处？”
“倘若都是步军，肯定没什么用处。”耿仲说道：“可是孙定山麾下，大多都是骑兵。我军后撤，先追上来的也是骑兵，这样一来，两千人已是足够。”
“说来听听。”孟昶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耿仲回道：“臣打算在每一处坑的附近设下绊马索，只要贼军骑兵踏中，设伏的两千将士就有了用武之地。到时大军再回头杀上一场，与孙定山一战，也就有了结果。”
“仅仅只是绊马索？”多余耿仲的安排，孟昶还是不太放心。
“装逼需要有绊马索已经足够。”耿仲回道：“臣愿在陛下面前立下军令状。”
“行军打仗，胜败常事。”孟昶回道：“朕既然用你，当然愿意信你。军令状就不必了。”
立下军令状的要求被孟昶回绝，耿仲顿时莫名感动。
他跪伏在孟昶面前：“陛下放心，臣必定竭尽所能！”
孟昶在通州一带驻扎下来。
距他不过二三十里的地方，孙定山骑着一匹骏马，身旁簇拥着一群将军和谋士。
他问吴岳：“大梁皇帝没再前进，我是不是应该上前迎击？”
“梁军人数众多，唯独人数不如我军。”吴岳回道：“我认为将军此时与他开战，并不能讨到好处。”
“已经让出那么多城池，好在大王身在湖西，否则我也担待不起。”孙定山说道：“总不能就这样耗着。”
第66章 出兵打探
孙定山提出向梁军初级，吴岳并没有立刻回应。
众人目光都落在他的脸上。
片刻后，吴岳才开口说道：“将军要是等不及，令一支骑兵前去厮杀，也没什么不可。”
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容易松口，孙定山一愣：“你的意思……我可以令一支人马前去挑战？”
“全面开战还早。”吴岳回道：“厮杀一场倒是可以。”
“什么意思？”孙定山问道：“难道这里还不是开战的地方？”
“至少在我看来，还不是。”吴岳回道：“大梁皇帝所以停下，无非在做两件事。”
“哪两件？”孙定山追问。
“其一，他要打探将军动向，决定在哪里开战。”吴岳说道：“其二，很可能是预先部署，做好全歼我军的盘算。”
“梁军虽有数十万，我军也有十多万人。”孙定山冷笑：“梁北平原，岂是他说怎样，就能怎样的？”
“将军可不要忘了，大王身在湖西，梁北并无援兵。”吴岳提醒：“等到湖西灾害平定，很可能已是两三个月后的事情。”
提起湖西灾害，孙定山皱起眉头，脸色也不好看：“大王在这件事上，做法确实欠妥。要是依着我，他那小舅子，人头早已落地。”
“大王的事情，将军还是少议论为妙。”吴岳小声提醒：“当心被人听了，传到湖西去。
“传到湖西又能怎样？”孙定山根本不在意的说道：“我们这些人为他拼死拼活打江山，而他身边那些亲眷，却在祸害不止。任由他们这样做下去，得来的江山，早晚还要拱手送还给大梁皇帝。”
或许觉着这件事说多了确实不好，孙定山吩咐一旁的一位将军：“朱彤，你走一趟，试探梁军虚实。”
名叫朱彤的将军领命，正要离开，吴岳提醒：“朱将军此去，千万不可恋战。只要探查出梁军部署，即刻返回。”
朱彤问道：“领军出击，只要打探敌军虚实？”
“正是。”吴岳说道：“大梁皇帝驻扎下来，探子送回的消息，多半靠不住。不打一场，也不知道他究竟做了怎样的部署。这一趟，辛苦将军了。”
“我明白了。”朱彤拱手，随后招呼本部兵马：“随我前去迎战梁军！”
朱彤所部贼军，大半都是骑兵。
近万骑兵追随着他，浩浩荡荡，往孟昶驻扎的地方冲去。
贼军有了动作，不久后，梁军斥候把消息送给孟昶。
得知有一支敌军正往这边杀来，孟昶把将军们召集起来。
众将军坐在他的帐中。
孟昶环顾众人：“斥候送回消息，孙定山派来一支人马，正往这边杀来，你们有什么打算？”
“孙定山没有亲自来？”王宗仁开口问道。
“那倒没有，领军的是个名叫朱彤的偏将。”孟昶说道：“此人麾下多半都是骑兵，谁去迎战，如何迎战？”
“臣愿往！”周华站起来说道：“只要给臣三千重甲兵，配备一千强弩，必定破敌！”
第67章 把机会让给后辈
朱彤是领军的武将，而周华却是智将。
贼军来了近万骑兵，周华只要三千重甲兵，另外配备一千强弩。
在场的将军们，不免都觉着他有些托大。
他原本是王宗仁的幕僚。
被孟昶看中，留在身边带兵。
虽说眼下只是校尉，被皇帝点选的人，只要经历几场大战，以后的前途几乎是可以预料。
王宗仁对周华，也是有些嫉妒。
周华请战，王宗仁冷笑：“你是不是觉得贼军都是纸糊的？”
面对王宗仁的质问，周华低着头没有吭声。
无论如何，开口问他的是当初的旧主。
要是当着孟昶以及众人的面顶撞，也不会留下什么好印象。
“王将军这么问，有什么话说？”周华没有回嘴，孟昶却开口代他问了。
“陛下。”王宗仁起身：“孙定山为人粗鲁少智，他手下却有几个能人。贼军既来，必定是有谋划。周校尉明知敌军人数近万，仍以区区四千人御敌。臣窃以为，过于托大。”
“是不是托大，等他说完打算，不就知道。”孟昶看向周华：“说说你的打算，凭什么以区区四千人，就能击破近万贼众。而且贼军多半是骑兵，你却只要三千重甲，另带一千强弩。”
“回禀陛下。”周华回道：“臣以为，贼军这次来，并非全面开战，只是打探。只要防线稳固，他们无法击破，必定退走。近万贼众，以四千人御敌，背后又有数十万大军压阵，已是足以击退来犯之敌。”
他随后又说道：“我军人数虽然众多，却不是显露实力的时候。三四千人御敌，也可以让贼众知晓，朝廷大军士气如虹，并非他们可以抗衡。”
“倘若仗打到这个份上，我军后面的部署怎办？”孟昶问他：“此后大军再退，难道贼军不会提防？”
“即使我军没有显露实力，数十万大军后退，也会引起贼军提防。”周华回道：“臣要的，就是先羞辱贼众一场，让那孙定山暴怒。只有他失了理智，才可能不信吴岳谋划，贸然追击。”
周华说的这些，孟昶大概是听明白了。
他问王宗仁：“王将军认为周校尉说的，可还有些道理？”
“周校尉确实是有些本事。”王宗仁回道：“只是临战经验还欠火候。臣以为，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王将军有什么打算？”孟昶问他。
“臣愿领本部兵马迎战，一举破敌。”王宗仁回道：“贼众既来，灭了多少是多少。将他们彻底击溃，才不枉陛下亲征的良苦用心。”
“出战兵马过多，贼众万一未战先走，将军打算怎样？”周华没忍住，问出了口。
王宗仁狠狠瞪了他一眼：“倘若贼众撤走，我就领兵追击……”
“王将军还是先把机会让给后辈。”为免气氛过于紧张，孟昶开了口：“先让周校尉去打一场，他若真的不行，将军再上不迟。”
皇帝开了口，王宗仁不敢坚持，只好领旨。
第68章 诛人先诛心
将军们离开孟昶的帐篷。
王宗仁和伍孝先以及几位常年带兵的将军走在一起。
铁青着脸，王宗仁一句话没说。
伍孝先义愤填膺的小声说了句：“刚才我看周华嘴脸，实在难看的很。不就是得了陛下恩宠，全然忘记将军当初给他的好处。要是没有将军，他算个什么东西？”
“伍将军也说了，他在陛下身边，又怎么不会飞扬跋扈？”身后一位将军也拍王宗仁的马屁：“要不是王将军阻挡贼军，如今都城还在不在，可都难说。”
“说这些做什么？”王宗仁瞪了他们一眼：“陛下决定的事情，难道你们还敢不服？”
“没有不服。”伍孝先说道：“我们只是替王将军不值。”
“有什么不值？”王宗仁说道：“周华受到陛下恩宠，胆敢以区区四千人，迎战近万贼众，我倒要看看，他能把仗打到什么境地。”
“依我看，这一仗，官军肯定是要吃不少苦头。”伍孝先说道：“周华没有带兵的经验，只是在王将军麾下做过几天幕僚。如今真的要他领兵，就怕带不出个样子。”
“我倒希望他能带出个模样。”王宗仁冷笑：“他既在陛下面前夸下海口，我倒要看看，这一仗如何打。”
王宗仁等人退下，周华被孟昶留在帐内。
孟昶最后走出帐篷，他陪在身旁。
“三千重甲兵，外加一千强弩，你打算怎么对付贼军？”孟昶问他。
“臣已说过，贼军只是前来打探。”周华回道：“并不需要过多厮杀，他们必定退走。”
“只是击退就算了？”孟昶问他：“此战对于朝廷来说，难道没有其他意义？”
“当然有。”周华说道：“恳请陛下允许臣做一件事。”
“说。”孟昶示意他说下去。
“杀光所有俘虏。”周华回道：“臣需要为陛下立威。”
“为什么要杀光俘虏？”孟昶诧异：“朕要立威，饶恕他们，岂不是更省心？”
“该饶恕的饶恕，不该饶恕的，非杀不可！”周华回道：“臣与贼军交战之前，会要他们投降。但凡肯投降者，一律可活。敢于同朝廷继续为敌者，一个不留，尽数诛杀！”
“朕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孟昶点头：“你是打算动摇贼军信念，要他们从此往后，但凡与朝廷交战时，先一步没了胆气。”
“正是。”周华回道：“诛人先诛心，唯有这样，才能更快化解张世成的贼众。此战过后，贼众必将人心动摇，陛下再往前推进，也会事半功倍。”
“迎战的权限交给你，你看着处置就好。”孟昶说道：“只要没有做到天怒人怨，朕都为你担着。”
“多谢陛下。”周华当即跪伏在地：“臣必将竭尽所能，为陛下分忧！”
周华得到了迎战的旨意，点选三千重甲兵和一千强弩兵，在距军营不远的地方列阵，等待着朱彤的到来。
他并没有等太久，远处出现了成片的烟尘。
望见那片烟尘，周华向将士们喊道：“贼军来了，三军戒备！”
第69章 肯定会获胜
朱彤领着近万贼军骑兵，像是一股洪流，涌向梁军驻扎的地方。
周华下令，三千重甲兵随即列阵。
缺少训练的贼军，虽然人多势众，却没有章法。
相对的，周华统领的梁军，阵列严整，丝毫找不到破绽。
一千名弩手，端着强弩，在重甲兵背后列阵。
远远望见迎战的梁军，朱彤停了下来。
他疑惑的看着对面列阵的重甲兵，眉头皱起。
在迎战的梁军身后不远，就是孟昶的大营。
大营里数十万梁军将士，虽然也摆列好了阵型，却没有上前厮杀的意思。
与他们交战的，只有迎面列阵的三四千人。
“将军，要不要上？”朱彤身旁的一个小校问了一句。
“你有没有觉得不对？”朱彤问那小校。
“不知将军说的是什么？”小校回应。
“大梁皇帝明明带来数十万大军，怎么就派这么点兵马？”朱彤说道：“我觉着其中应该有诈。”
“四面都是平原，一眼可以望见尽头。”小校回道：“要是有诈，应该也能发现。”
“他们要是用骑兵迂回……”朱彤提出了个可能，随即又被他自己否定：“不可能，就算骑兵迂回，我们也来得及后撤。”
“大梁皇帝从没带过兵。”小校说道：“有他在，反倒比对付那些将军更容易些。”
不太确定的看了小校一眼，朱彤下令：“传令，全军出击！”
朱彤下令出击，近万骑兵蜂拥着向周华统领的重甲兵杀了上来。
远远观战的孟昶，其实内心也并不平静。
无论作为这个时代的皇帝，还是以往曾生活过的那个时代，他都没有见过真正的战场厮杀。
上万人拼杀，场面必定血腥。
当初决定御驾亲征，只不过是为了立威。
把剿灭张世成的战争交给大梁的将军们，他确实不太放心。
王宗仁、伍孝先等人的口碑虽然不差，毕竟不是他亲自提拔的人。
他要通过这次亲征，在身边聚集一批可用的人才。
周华、耿仲，就是他选中的人才。
一将功成万骨枯，为了成就周华和耿仲，注定会有无数人战死沙场……
“你觉得这一战，周华有几分可能全胜？”孟昶问陪在身旁的耿仲。
“重骑兵与重甲兵在战场上直接对阵，也不会占到任何好处。”耿仲回道：“何况朱彤带来的只是近万轻骑，这一战，周校尉会是胜的毫无悬念。”
“只有步兵和强弩，朕怎么看不明白？”孟昶坦言他不太明白周华的部署。
“陛下没有经历战场，其实将军们都是明白的。”耿仲回道：“骑兵与步军对阵，倘若不是迂回或者突袭，很少占到便宜。”
孟昶点头：“难怪周华胸有成竹，看他的阵列，贼军想要突破，只怕也不容易。”
耿仲回了一句：“陛下英明，一眼看穿所有。”
俩人说话的时候，朱彤率领的贼军骑兵，已经冲到梁军的强弩射程之内。
周华抬起右手，猛的向下一按：“强弩发射！”
第70章 首战告捷
冲锋中的骑兵，目标过大。
面对迎面飞来的弩箭，根本无从闪避。
伴着滚滚烟尘，无数贼军骑兵连人带马翻滚倒下，紧接着被后面涌上来的战马洪流淹没。
早已严阵以待的梁军重步兵，在敌方骑兵快要冲到近前的时候，纷纷竖起横放在身旁的长矛。
森森长矛阵，瞬间摆列开。
孟昶望着前方的厮杀，向一旁的耿仲问了句：“要不要朕下旨，让炮兵也跟着凑凑热闹？”
“臣认为不妥。”耿仲回道：“周校尉既没提出请炮兵支援，应该有他的打算。”
疑惑的看了耿仲一眼，孟昶没再多说。
自从他把周华和耿仲调到身边，俩人虽然提出不少建议，与敌接战还是头一回。
孟昶也想看看，周华究竟能把仗打到什么程度。
贼军骑兵终于冲到了梁军阵前。
战马撞向林立的长矛，骑兵来不及收脚，纷纷从马背上摔落。
有些人掉进梁军阵中，即使没被摔死，一旁的梁军也会把兵器戳向他们。
“这哪里是打仗。”看着贼军骑兵与梁军的厮杀，孟昶摇头：“周华是在屠杀。”
“陛下需要的，正是这样的屠杀。”耿仲说道：“唯有用这样的法子，才能威慑贼军，要他们心怀忌惮。”
“朕没兴趣看了。”梁军和贼军厮杀在一起，已经看出胜败，孟昶说道：“晚些时候，让周华来见朕。”
他转身走向帐篷。
耿仲留在那里观战，罗玉翔和王庞海则陪着孟昶。
“这场仗，要是让你去打，会怎样？”进了帐篷，孟昶突然问了王庞海一句。
王庞海回道：“绝对不会像周校尉这样打的顺畅。”
“也就是说，你承认自己不如周华？”孟昶问他。
“并不是。”王庞海回道：“要是单挑，我一个可以打他五十个，排兵布阵，我肯定不如他。”
“朕打算把后续的仗，多半交给周华和耿仲去打。”孟昶说道：“俩人如今是校尉，经历几场厮杀，也就有了提拔的名头。”
“陛下是要把兵权交给信得过的人？”罗玉翔问了一句。
“在内，有你和王统领，在外，当然也需要有人。”孟昶说道：“以往朝廷用兵，将士们出征后，每每获胜却节节后撤，与主将也不是毫无关系。”
“前些日子，王宗仁就是死守不退。”王庞海提醒：“他也是个有气节的。”
“有气节的人，就不会给王进忠立生祠。”孟昶回道：“王宗仁是条老狐狸，他所以死守不退，甚至不惜与当地官员反目，还不是看清朝政已经把持在朕的手上？倘若朝政还被王进忠掌握，他早不知退到什么地方去了。”
罗玉翔和王庞海相互看了一眼，彼此都没再多说什么。
过了没多久，一名侍卫来到帐外：“启禀陛下，周校尉大获全胜，贼军已经退走。”
“这么快？”早就看出战斗的结果，却没想到胜的这么快，孟昶也吃了一惊。
他吩咐侍卫：“把周华唤来。”
第71章 早就人心涣散
才经历过一场厮杀的战场。
到处都是战马和双方将士的尸身。
其中多半都是死去的贼军。
相比于战死的贼军，梁军将士的损失几乎可以忽略。
走在遍地尸体的战场上，孟昶看见一队梁军提着兵器四处走动。
他们见到受伤的同伴，会招呼人抬回营地。
见到重伤的贼军，则会上前补一剑，了结他们的性命。
“这么快就胜了？”孟昶问跟在身后的周华。
“朱彤带来的都是骑兵。”周华回道：“没有步军配合，骑兵根本发挥不出该有的效用。只不过这场胜利，来的确实是太快了些。”
“骑兵有战马，莫非还打不过步军？”孟昶追问。
“回禀陛下。”周华说道：“战场上，骑兵与重甲步军遭遇，要是没有策应，绝对不是步军的对手。”
“照着你这么说，朕以后也可以削减骑兵。”孟昶说道：“不仅可以节省购置战马的耗费，沙场上威力也将更大。”
“并不是这样。”周华回道：“骑兵有骑兵的好处，各兵种相互策应，才能在战场上发挥的淋漓尽致。”
“蒲建文。”孟昶喊了一声。
尾随在他身后的蒲建文赶紧上前。
“孙定山是不是不懂这些？”孟昶问他。
周华说话的时候，蒲建文就在后面。
他一个字也没落的全听在耳中。
早知道孟昶会问，他已经想到了该怎样应对：“其实并不是，孙定山手下，还是有几个有能耐的。”
“既然有几个有本事的，为什么还会犯下这样的错误？”孟昶问道：“他就不知道，单一的骑兵上了战场，会吃不小的亏？”
“还不是为了好看。”蒲建文回道：“自从张世成起事，每到一处，都会大肆犒赏手下。他自己更是穷奢极欲，后宫妃子，如今已有两百多人。要不是原配厉害，两千怕是都不止。”
张世成起兵反梁，势头确实是越来越猛，眼看距京畿也没多远。
孟昶还以为他在百姓中有着多高的威望。
最近听了蒲建文的讲述，才明白过来，起事张世成的势力，远远比朝廷更污秽、肮脏。
他甚至打乱了治下家庭的单位。
把男人和女人分为男营和女营。
原先是夫妻的，也没机会住在一起。
女营不仅要参与战斗，还要承担为他以及手下配送美人。
不允许治下男人女人成家，自己却穷奢极欲，意图霸占所有美人。
张世成的做法，早已为他自己挖好了坟墓。
“朕的后宫，一位皇妃都还没有。”孟昶冷笑：“张世成居然霸占了那么多女人，依着朕看，天下要是落入他的手中，百姓才会知道，什么叫做水深火热。”
“其实张世成的治下也不是铁桶一块。”蒲建文说道：“有不少人暗中有了杀他的心思。”
“孙定山是不是其中一个？”孟昶突然问了一句。
蒲建文回道：“孙定山从中得到不少好处，绝对不会是背弃张世成的那个。”
孟昶点头：“朕知道该怎么对待他了。”
第72章 给个痛快的
周华首次指挥作战，大破朱彤的骑兵。
此次作战，杀敌近千，俘虏的贼军却有两千多人。
所有俘虏全都跪伏在军营外，由梁军看押。
站在远处，望着那些俘虏，孟昶问周华：“你确定要把这些人杀了？”
“陛下是不是不忍？”周华问道。
“追随张世成，他们已犯下大逆的罪过。”孟昶说道：“杀了也是应该。只不过要好好考虑一下，究竟是杀了好，还是不杀更好。”
“请陛下给臣一些时候。”周华回道：“臣去问问。”
周华离去，孟昶望着远处的俘虏，一句话也没再说。
罗玉翔小声提醒了一句：“陛下，那些虽是贼人，却也曾是大梁的子民……”
“当他们拿起兵器的那一刻，就已不再是大梁的子民。”孟昶说道：“周华要杀他们，朕也只能看着。”
孟昶在原处观望，周华则来到了俘虏面前。
按着佩剑，他在几名卫士的陪同下，在排成排跪伏着的俘虏眼前走了一圈。
停下脚步，他向俘虏喊道：“我有句话问你们，回答的或许可活，不回答一定会死！”
听说有活下去的希望，有些俘虏下意识的抬起了头。
更多的俘虏，则不敢相信他们还能存活下去，仍然低着头，不敢抬动一下。
“我只问你们一次，跟着张世成闹事，从中究竟得了多少好处？”周华喊道：“是大梁朝廷让你们过的舒心，还是张世成给你们带来的日子好过？”
蒲建文最近几天，向孟昶描述了不少有关张世成治下的情况。
他也曾说过，很多贼兵，早就受够了张世成。
只不过屈服于淫威，又见天下眼看快要被张世成得手，不敢宣泄心底的愤慨。
周华正是要向俘虏印证蒲建文的说法。
他问过话后，现场一片沉寂，并没有一个俘虏开口回话。
来到一个大约二十来岁的俘虏面前，周华指着他：“你来说。”
两名梁军上前，其中一人揪着那个俘虏的头发，把他扯的脸仰了起来。
另一人喝道：“周校尉问话，还不快答？”
头发被扯着，那个俘虏显得很难受，却没有吭声。
“放开他。”周华示意那名梁军松手。
梁军放开手，周华又问：“跟着张世成，你得到了什么好处？是在大梁治下活的舒心，还是在张世成手下过的舒畅？”
“呸！”俘虏满脸怒容：“无论在大梁治下，还是被张世成压榨，我们都活不下去。反正也是个死，不如给个痛快的！”
“倒是有些血性。”周华笑了，又问那个俘虏：“张世成怎么压榨你了？你倒是给我说说。”
“他就是个人面兽心的畜生！”俘虏咬着牙说道：“我老婆和妹子，都被他送进女营，听说早就沦为他人玩物。要不是大梁不给活路，谁他娘的愿意跟着那个杂碎打仗？”
“其他人呢？”周华向在场的所有俘虏喊道：“还有没有愿意追随张世成到死的？”
出乎意料的，提起张世成，俘虏居然个个破口大骂，不过却没有一人求饶，只巴望着梁军给他们个痛快。
第73章 朝廷已经不一样
周华原先打算把这些俘虏全给杀了。
俘虏们的反应，却让他改了主意。
被俘的贼军，不仅痛恨大梁朝廷，提起张世成也是破口大骂。
可见张世成早已失了人心。
“我很能体恤你们的心情。”示意俘虏噤声，等到安静下来，周华喊道：“当初朝廷确实盘剥深重，很多人不堪重负，只能选择跟着张世成反叛。你们本以为追随张世成，日子会过的更好，却没想到，他根本就是个没有人伦、不知廉耻的人渣、骗子、垃圾！”
周华骂的这些，恰恰说到了俘虏们的心里。
两千多人个个义愤填膺，一个个面带愤懑，露出慷慨赴死的神色。
“我也知道你们都想尽快死去。”周华接着说道：“为张世成卖命是死，朝廷夺回江山，也是死。天下乌鸦一般黑，哪山老虎不吃人。”
他说出了俘虏的心声，有不少人，流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我只能告诉你们一件事。”周华接着说道：“当初朝廷暗弱，朝政把持在王进忠等人手中，陛下根本无力插手。各地官吏贪腐成风，百姓被盘剥的活不下去，只能跟着张世成造反。可惜，张世成却没给你们带来好日子，他不仅盘剥你们，还强行把家庭拆散。以至于夫妻不能团聚，兄妹不可相见。横竖都没了活路，换做是我，也一定巴望着早些死了，也好解脱。”
“将军既然明白我们的难处，还请不要折磨。”有个俘虏喊道：“给个痛快的。我们死后，也会念将军的好处。”
“明明可以活着，为什么非死不可？”周华笑了：“朝廷早已不再是当初的朝廷。有些事不知你们听说没有。”
在场的俘虏面面相觑，没有一人言语。
“王进忠已经伏诛，与他结党的官员，也被陛下抄家诛杀。”周华说道：“当初你们与官军作战，虽然官军处处获胜却节节后退。如今陛下亲征，你们就再也没了还手之力，难道还看不出什么？”
俘虏们只是普通百姓，有智略的并没几个。
周华的话，让他们听的满头雾水。
不少人彼此看着，都想从对方的脸上找到答案。
可惜，听明白的，并没有几个。
即使有明白了的，也不敢当着周华和看押他们的梁军，向同伴解说。
“王进忠死了，盘剥你们的官吏也被诛杀干净。”周华向俘虏问道：“你们觉着，如今的朝廷，还是当初那个朝廷？”
“不是当初的朝廷，难道还改朝换代了？”有俘虏提出了旨意。
“如今的朝政，把握在陛下手中。”周华说道：“陛下下了旨意，各地三年免除赋税、徭役，等到三年后，征收税赋，不得超出二十税一。也就是说，三年内，你们不必承担任何赋税，即便到了三年后，产了二百斤粮食，只要交给朝廷十斤也就够了。”
追随张世成起事，贼军将士正是因为当年税赋太重，根本活不下去。
听了周华这番话，两千人顿时喧腾起来。
他们似乎忘记了自己是俘虏，彼此交谈着，谈论大梁皇帝给的许诺，有几分可信。
第74章 欺君大罪
俘虏们彼此交谈，周华并没有打断。
有梁军试图阻止，也被他使了个眼神，退到一旁。
过了片刻，俘虏们好似反应过来，眼下并不是他们交谈的时候，又静了下来。
周华向他们问道：“都商量好了？”
“周将军。”有个俘虏提出了问题：“我们跟着张世成反叛，陛下会不会还容得下？”
“想活下去？”周华笑着问了一句。
两千多人纷纷点头，一个个脸上再没了赴死的神情，眼神里反倒多出了期冀。
“这件事我可做不了主。”周华回道：“一切还得等我问了陛下，才能回复。”
他向俘虏们喊道：“你们在这里候着，我先去见了陛下，然后再给你们答复。”
俘虏们眼巴巴的看着周华离去。
刚才还一心求死的他们，在听了周华的这些话后，对活下去，又生起了希望。
三年免税，等到三年后，各地征收税赋，也不得超出二十税一……
朝廷真的这样对待百姓，哪还会有张世成什么事？
孟昶望了片刻，见周华没有对俘虏下手。
他向一旁的耿仲问了句：“你觉着周华还会不会杀人？”
“回陛下。”耿仲回道：“臣认为，周校尉不会杀人，甚至还会向陛下求情。”
“为什么？”孟昶问他。
“倘若要杀，早已下了手。”耿仲说道：“他也不至于和俘虏说那么些废话。这会来见陛下，必定是已说服了俘虏投降。既有降卒，留着终究比杀了更好。”
“早先周华可不是这么说的。”孟昶笑着回道：“朕也在寻思，两千多人，要是砍掉脑袋，埋起来也是麻烦。”
他和耿仲说话的时候，周华来到面前。
向孟昶见了礼，周华说道：“臣请陛下恕罪。”
“才打了胜仗，哪来罪过？”孟昶笑着抬手：“有话只管说就是。”
“臣早先说过，想要杀了这些俘虏立威。”周华说道：“这会却来替他们向陛下求情，已是犯下欺君大罪！”
“欺君可不是小罪过。”孟昶脸色冷了下来：“轻则要了你的脑袋，重则满门抄斩。你得给朕一个说法，要是能说服朕，不仅他们可活，你的罪过也会饶恕。”
孟昶话说的严厉，却给周华留了回旋的余地。
他对孟昶说道：“臣原先以为，贼人俘虏都是死忠于张世成，刚才问了话，并不是那么回事。”
“说下去。”孟昶示意他接着说。
周华把俘虏的表现说给孟昶听了，随后又说道：“臣以为，他们既肯投效朝廷，不如发放兵器，要他们走在前面，一旦遭遇贼军，由他们迎战，比朝廷将士迎击更有效果。”
“给他们兵器？”孟昶问道：“万一他们再闹事，怎么办？”
“臣愿一力承担！”周华回道。
周华来到之前，孟昶就已经做好了打算。
他并不想杀光俘虏。
经过多年动乱，大梁人口锐减。
杀戮太多，将来对付关外的雷族，又会少了不少可征募的兵士。
第75章 他有了自己的队伍
虽然早就有了打算，孟昶却不会答应的太干脆。
身为皇帝，他不能让臣下有种可以随心所欲的认知。
沉吟片刻，孟昶问周华：“你用什么担保，他们不会反叛？”
“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周华回道：“他们若是反叛，请陛下摘了臣的脑袋。”
“你这颗人头，可担不起这么大的干系。”孟昶冷着脸说道：“这次朕准了你，再有下回，连带着这次欺君，一并和你算！”
“谢陛下隆恩！”孟昶话说的严厉，却透露出准奏的意思，周华当即叩谢。
他离开后，孟昶对一旁的耿仲等人说道：“以后再有谋划，一定要深思熟虑，再来与朕说，可不要犯下像周华一样的过错。”
“陛下放心，臣等一定不会。”耿仲等人当即应下。
回到俘虏面前，周华向他们喊道：“刚才我去见了陛下，他问我一句话。倘若你们再敢反叛，我该如何。”
听到他这么说，俘虏们的心顿时提到嗓子眼。
皇帝信不过他们，诛杀的可能，远远高出让他们活下去。
“我和陛下说了，要是你们之中有一人反叛，就请摘了我的脑袋。”周华接着又喊道：“我用人头担保你们，性命已与你们绑在一处，只要你们给一句话，倘若能够活下去，会不会再次反叛朝廷？”
俘虏们与周华素未平生，就在不久前，他们还和这位朝廷的校尉作战。
沦为阶下囚，等待着他们的原本只有死路一条。
哪想到，这位年轻校尉，居然用人头担保他们的性命。
人心都是肉长的。
尤其是生死关头，感念周华恩德，哪还有半个人会想到再次反叛。
“不会反叛，你们也还不能回家。”周华说道：“张世成回了湖西，梁北还有孙定山，叛军一日不除，陛下一日难安。朝廷给了你们活路，你们总不能没半点表示！”
“我老婆还在张世成那里。”有个俘虏喊了起来：“我要去砍了他的脑袋，把女人抢回来！”
有人这么嚷嚷，其他俘虏立刻群情激愤。
周华抬起双手，朝下按了按，笑着喊道：“女人被人抢了去，居然还大呼小叫的嚷嚷。见过不要脸的，还没见过像你们一样不要脸的。”
被他这样奚落，俘虏们顿时满脸尬，再没有一人喊叫。
“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不共戴天！”周华抬高了嗓门：“张世成不把你们当人，抢你们的女人，把你们推上战场，你们要做的，不是瞎嚷嚷，而是跟着我，杀到湖西，把他裤裆里的玩意剁下来喂狗！”
周华这句话，恰好是俘虏们早就想做，却一直没敢付诸实施的。
俘虏们举起手臂，高声喊道：“愿意追随周将军！”
远远望着这一幕，孟昶对耿仲说道：“周华有了自家的队伍，你可得加把劲了。”
“有陛下恩宠，臣必定不服所望！”耿仲当即应下。
“传旨。”孟昶对罗玉翔说道：“分拨出军械给周校尉，从今天起，提拔他为裨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