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满目疮痍的朝廷
大梁皇城，乾清宫。
酉时才过，一个小太监匆匆走进宫内。
来到卧榻旁，他轻轻唤了一声：“陛下，王公公令人送来千年紫檀木。”
没有回应。
他又说了一遍：“王公公送来千年紫檀木，请陛下过目。”
还是没人回应。
小太监有些疑惑，轻轻掀开帘子。
龙床上，被子下面鼓鼓囊囊，应该有人睡着。
“陛下，王公公送来了千年紫檀木……”小太监很疑惑。
醉心木匠的皇帝，平日里听说有好木头，就算睡的再沉，也能一骨碌爬起来。
今儿是怎么了？
还是没有得到回应。
他壮着胆子，把杯子掀开一角。
只看了一眼，他就发出一声怪叫：“不好了！陛下不见了！”
喊声刺破乾清宫的夜晚，皇宫顿时热闹起来。
太监、宫女、侍卫纷纷聚集，四处搜寻皇帝的下落。
大梁皇帝孟昶，穿着一身侍卫的铠甲，正打算往皇宫外走。
其实他只是有着皇帝的躯壳，内里的灵魂却根本不是醉心木匠活的那位。
几天前，皇帝孟昶做木工的时候，不小心割破了手。
虽然太医给止住了血，他却染上了风寒，没两天就一命呜呼。
当他醒来的时候，身体里的灵魂，已换成个从另一时空穿越过来的人。
他曾经生活的时空，已经进入信息时代，有着相对先进的科技。
让他满心mmp的，是那个时空的历史，根本没有眼下这个大梁朝的存在。
他对大梁朝的了解，仅仅只限于继承了死去小皇帝的记忆。
大梁立朝两百年，到他这里，已是第十二位皇帝。
十五岁即位，到如今已有两年。
两年中，他醉心木匠，根本无心朝政。
内务总管王进忠时常搜罗珍奇木料讨好他，还和他的乳母贾氏结成对食，逐步掌握朝政。
宦党当权，忠臣良将遭到清洗。
如今朝中官员，多半看王进忠的脸色。
少数没有投靠他的，也是噤若寒蝉，不敢出声。
关外雷族人聚集大军虎视眈眈，大梁国内饥荒四起，各地义军揭竿而起。
其中由张世成率领的义军，已经快要打到京畿道。
穿越成皇帝没什么不好。
偏偏穿越到满目疮痍的朝廷做皇帝，而且皇权还多半不在自己手里，孟昶就不肯干了。
起义军一旦攻进皇城，最先掉脑袋的，可就是他这个皇帝。
老子才不傻，做个平民也比做个等死的傀儡皇帝强！
打定主意，孟昶决定混出皇宫。
换上一身侍卫的衣服，本来一切都很顺利，偏偏王进忠这时候让人送来千年檀木。
孟昶心里骂着：老子又不爱做木匠，瞎多事……
皇宫里乱哄哄的，到处都在搜寻失踪的皇帝。
正打算趁乱离开，孟昶看到迎面过来几个人。
当先一人，正是皇城侍卫指挥使吴之龙。
孟昶看见他们，吴之龙也看见了他。
“陛下！”带着一群卫士迎了上来，吴之龙问道：“怎么穿着侍卫的衣服？”
孟昶满头黑线。
逃离皇宫的打算，彻底泡汤了……
第2章 谁指使你下毒的
吴之龙，时任皇城侍卫指挥使。
皇城大内，每一个角落都是他负责的地方。
每天在大内晃悠，他当然一眼认出乔装成侍卫的小皇帝。
跑了跑不成了，孟昶可不会当着他的面说出逃离皇宫的打算。
“朕只是憋闷了，出来走走。”孟昶说道：“不想让人跟着，才换上侍卫的衣服。”
“到处都在找寻陛下，王公公也被惊动了。”吴之龙说道：“请陛下返回乾清宫。”
吴之龙提起王进忠，孟昶心里顿时不爽。
看来他这个皇城侍卫指挥使，早就成了王进忠的党羽。
搜寻记忆，他发现小皇帝除了少数朝政还有朦胧的印象，剩下的记忆居然都是关于木匠活的。
做皇帝做到这个份上，国不败亡才是咄咄怪事。
回到乾清宫，正在搜寻皇帝的太监、宫女和侍卫跪成一片。
贴身老太监罗玉翔不停的磕着头：“老奴没有照应好陛下，罪该万死。”
“都起来吧。”孟昶很失望的抬了下手。
走进乾清宫，有个小太监送上一碗银耳莲子汤：“陛下出外半晌，应该饿了。御膳房送来一碗羹汤，请陛下用了。”
小太监是在乾清宫伺候的，孟昶对他也有印象。
并没有感觉饿，也没觉得口渴，他对小太监说道：“朕没胃口，赏给你吃。”
双手捧着羹汤，小太监脸色顿时变的不太自然：“这是御膳房准备的，奴才不敢……”
他的神色有古怪，孟昶顿时感觉不对。
打量着小太监，他问了一句：“汤里是不是有毒？”
吴之龙守在门外，罗玉翔带着几个小太监和宫女跟进乾清宫。
恰好听见孟昶问汤里有没有毒，罗玉翔上前跪下：“老奴为陛下试毒。”
他举止坦然，伸手就要去接那碗汤。
献汤的小太监却浑身哆嗦，连碗都有些捧不住。
“不用你试，让他吃。”孟昶冷着脸，盯着那个小太监。
从小太监的反应，他已经确定汤里一定有问题。
“这是为陛下准备的……”小太监还在极力狡辩：“给奴才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在里面下毒。”
“捏着他的嘴，灌进去！”孟昶吩咐罗玉翔。
每天陪在皇帝身边，迎来送往，还要和王进忠以及朝中大臣周旋，罗玉翔也是八面玲珑。
刚进屋，为表忠心，他愿为皇帝试毒。
小太监的举止，也引起了他的怀疑。
“喂他吃下去！”罗玉翔吩咐另外几个小太监。
几个人一拥而上，有人按住献汤的小太监，有人抢过汤，要往他嘴里灌。
“陛下饶命，奴才招了！”汤快要灌进嘴里，小太监慌忙喊道。
“狗奴才，胆敢谋害陛下。”罗玉翔上前，往小太监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说，是什么人指使的？”
他这一巴掌打的不轻，却不至于把人打死。
可那小太监却瞬间脸色灰暗，身子一歪，倒地死了。
罗玉翔吃了一惊。
他看了看巴掌，又看了看死了的小太监，连忙给孟昶跪下，不住的磕头：“老奴不知他这么不禁打……”
第3章 朕信你
乾清宫有个小太监意图谋害皇帝。
才平静下来的皇宫，瞬间又乱了。
不仅大总管王进忠来了，殿前侍卫指挥使刘满祥、禁军统制吴正轩、羽林卫统制乔玄宝等人，全都赶了过来。
包括王进忠在内，众人在乾清宫跪了一片，个个口中称着该死。
孟昶没理他们。
他在等仵作验尸。
皇城太医院也养着仵作，只是平日不会进入后宫。
罗玉翔一巴掌打死小太监，有人提议把尸体送出去，由仵作检验。
孟昶却坚持要在乾清宫验尸。
仵作来到，先山呼万岁，随后向跪在地上的众人叩头一礼，这才走到尸体旁。
捏着尸体的嘴看了看，又检查了全身，他对孟昶说道：“启禀陛下，他并不是被罗公公打死。”
“怎么说？”孟昶问道：“死因是什么？”
“此人之前服了毒药，被罗公公打了一巴掌，血气上涌，才提早毒发身亡。”仵作回道。
“陛下。”禁军统制吴正轩开口说道：“此人下毒，背后必有主使。罗公公早不打他晚不打他，偏偏在审问的时候扇了一巴掌。臣以为应该深入追查。”
吴正轩是武将出身。
他生的膀阔腰圆，身披甲胄，也能看出浑身发达的肌肉疙瘩。
此人身为禁军统制，掌管皇城禁军。
宫内侍卫也都由他调度。
有人意图下毒谋害皇帝，他也难辞其咎。
自从打死小太监，罗玉翔就跪伏在地上，浑身哆嗦个不停。
他是大内太监，明面上隶属于王进忠。
孟昶看向自从来到乾清宫，一言未发的王进忠：“王公公，你认为该怎样处置？”
“下毒的是太监，打死凶犯的也是太监。”王进忠回道：“除了向陛下请罪，老奴无话可说。”
“即使朕杀了他，你也无话可说？”孟昶追问。
王进忠回道：“有人下毒，他却打死凶犯，难免不被人怀疑与凶犯是同党。老奴请陛下严惩此人。”
“朕看明白了。”孟昶笑着摇头：“你们是都想推脱责任。”
“老奴不敢！”
“臣不敢！”
王进忠与几位统制、指挥使齐声回应。
“你们把罪责往他身上推，朕却看的清楚。”孟昶说道：“就在刚才，他要为朕试毒。倘若是同党，怎么可能不知道汤里有毒？”
他看向罗玉翔：“你起来吧，朕信你！”
吴正轩与王进忠都不肯替他说话，罗玉翔以为必死。
小皇帝却在为他开脱，他顿时一脸错愕，抬起头看向孟昶：“陛下，老奴罪该万死！”
喊完这句，他又跪伏下去。
“朕说了信你。”孟昶问道：“怎么还不起？”
罗玉翔这才战战兢兢的站起。
孟昶看向吴正轩：“身为禁军统制，这件事，你不觉得应该说点什么？”
吴正轩回道：“臣一定彻查！”
“给你三天，要是查不出，禁军统制也就不用做了。”孟昶摆手：“朕倦了，你们都退下吧。”
众人起身退下，吴正轩吩咐侍卫把死去的小太监抬出去。
第4章 狗皇帝
经过小太监下毒这件事，孟昶看出一件事。
作为几乎被完全架空的大梁皇帝，朝堂上还有想要他死的人。
那些人宁愿他死，也不会放他逃出皇宫。
从来到大梁朝的那天起，他已注定无法离开。
内忧外患，国家凋敝，他必须做点什么。
即使根本无用，至少也比等死强得多！
当晚，孟昶睡的很迟。
照顾他的是一个宫女和一个小太监。
三更时分，孟昶有了起夜的感觉。
他正打算招呼小太监去取恭桶，却听见了宫女和太监的窃窃私语。
“狗皇帝，居然发现汤里有毒。”小太监压低声音说道：“杀他，还真不太容易。”
“宦党当权，陈大人忧国忧民，打算杀了狗皇帝另立新君。”宫女的语气也带着懊恼：“哪想到居然被他识破，只是可怜了小猛子。”
“我倒是愿意像小猛子那样。”小太监说道：“至少不用整天伺候这么个祸国殃民的主子。”
说完，他还冲着龙床“呸”了一下。
躺着的孟昶心里苦笑：被他替代了灵魂的小皇帝得做了多少混账事，身边的人也那么恨他！
太监和宫女话里的意思，是有位姓陈的官员想要他的命，另立新君挽救大梁。
势力能渗透进皇宫，此人的官职不会低微。
更重要的是，他一定是和王进忠作对的人物。
搜寻了一遍脑海中的记忆，孟昶发现，朝堂上，姓陈的大员居然有三位。
兵部尚书陈志忠，此人圆滑世故，早就投靠王进忠，是他的可能不大。
左都御史陈安澜，这个人倒是和王进忠不合，只是他的性情耿直，任何事情都会挂在脸上。
像这样的人，暗地里搞些刺杀的伎俩，可能性反倒很低。
最有可能的，就是户部侍郎陈纪贤。
此人为官圆滑，从不轻易得罪人。虽然不肯投到王进忠手下，却始终不在明面上得罪。这两年，他左右逢源、玲珑八面，在王进忠那拨人面前，居然也博了个好口碑。
在心里把姓陈的朝堂大员理了一遍，孟昶坐了起来：“朕要出恭，拿恭桶来。”
刚才还在骂他的小太监和宫女吃了一惊，都不确定说的话有没有被孟昶听见。
俩人对了个眼神，小太监出门拿恭桶去了。
宫女低着头，来到孟昶面前。
孟昶打量着她。
这个小宫女生的还算清秀，虽然算不上美，看着却不会让人讨厌。
“你们是不是都很讨厌朕？”孟昶突然问她。
宫女吃惊，低着头回道：“陛下的意思，奴婢不明白。”
“刚才你俩说的话，朕都听见了。”孟昶问道：“是不是很讨厌朕？”
小太监此时端着恭桶走了进来。
他恰好听见孟昶说的话。
向宫女使了个眼色，他把恭桶往地上一丢，猛的扑向孟昶。
被小太监按住，孟昶当然要反抗。
小太监掐着他的脖子，向宫女喊道：“快，拿东西砸死他！”
穿越之气，孟昶体育成绩就很一般。
掐着他脖子的小太监力气不小，皇帝的身子骨又弱，虽然他拼命扑腾，却没能挣脱。
第5章 乱党必须除掉
孟昶被小太监掐住脖子，宫女在屋里找了只花瓶。
高高举起花瓶，她正要往孟昶的脑袋上砸，房门被人踹开。
守在门外的两名侍卫听见动静，冲了进来。
快要背过气去，孟昶见有人冲进来，挣扎的更激烈。
可是那两个侍卫根本没有救他的意思。
进屋后，俩人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就站在旁边，像是在等着他被掐死。
宫女举起的花瓶砸下。
还没落到孟昶的头上，她突然闷哼一声，双手一松花瓶落地，人也软软的瘫倒。
两名侍卫发现，倒地的宫女后脑扎进一只飞镖。
他们连忙拔剑，一条黑影扑了进来，双拳紧握，朝来人胸口擂了下去。
武艺高强的侍卫，在这个人面前，居然弱的像是幼稚园的孩子。
只一个照面，他们就被撂倒。
掐着孟昶脖子的小太监发觉势头不妙，手上的力道又加大了不少。
冲进屋的黑影纵身上前，揪住他的后颈衣领，用力往旁边一扽，狠狠的给他摔在地上趴着。
“陛下受惊了！”孟昶捂着脖子剧烈咳嗽，黑影来到他身旁，躬身告罪。
直到这个时候，孟昶才看清楚，救他的居然是罗玉翔。
不久前还跪在他面前讨饶的罗志祥，居然有这么好的武艺，让孟昶吃惊不小。
罗玉翔要是想杀他，就算有一百条命，也早就没了。
“他们刚才说了幕后主使是谁。”气息缓了过来，孟昶对罗志祥说道：“派个人，把吴正轩唤来。”
罗玉翔答应了，并没有立刻离开。
被他撂倒的侍卫和太监还都活着。
只有那个宫女已经没了气息。
寝宫里闹出的动静不小，又有几个侍卫冲了进来。
看到眼前的一幕，他们纷纷拔剑。
孟昶看了他们一眼：“你们也想行刺朕？”
“小人不敢！”众侍卫被他这句话吓的连忙还剑入鞘。
罗玉翔吩咐：“去个人，把禁军统制召来。”
剩下的侍卫一拥而上，把试图行刺的太监和侍卫扭住捆了起来。
皇帝一晚上接连两次被行刺。
消息传出去，赶来的并不是只有吴正轩一人。
王进忠也匆匆来到。
见到孟昶，他先开口问道：“陛下有没有伤着？”
孟昶说道：“朕还好，今晚恰好听见留在这里伺候的太监、宫女说他们是奉一个姓陈的要员命令，企图行刺。”
“来人！”王进忠喊道：“把他们都给押下去！”
被卫士扭住的小太监突然哈哈大笑：“狗皇帝，我虽是阉人，却也看不上你玩物丧志、不理朝政。如今宦党作乱，贼军四起，大梁朝将会亡在你的手上！”
小太监倒是有骨气。
出于本心，孟昶不太愿意杀他。
可是不把企图行刺的乱党除掉，无论他以后做什么，都会有人企图谋害、破坏。
乱党不除，整天担心被人行刺，哪还有心思励精图治？
孟昶吩咐王进忠：“把他们押送监牢，务必问出谁是幕后主使。”
王进忠瞪了在场的卫士一眼：“陛下说的话，难道你们都没听见？”
第6章 马屁拍到马腿上
当晚，罗玉翔在乾清宫伺候。
王进忠等人则连夜彻查是谁向皇帝下手。
第二天一早，刺客背后的人还没查明白，王进忠又进宫了。
随他一同来的，还有四位美人。
领着四位美人走进乾清宫，王进忠问孟昶：“陛下昨晚睡的可好？”
“你要是被人刺杀，能不能睡的好？”孟昶没什么好气的反问。
“为给陛下压惊，老奴特意挑选了四位美人。”王进忠说道：“她们都是在教坊调教过，色艺双绝。”
“教坊的女子，你都能给朕带进宫。”孟昶起身走到四位美人面前，绕着她们走了一圈：“王进忠，你好大胆子！”
虽然把持着朝政，孟昶毕竟是皇帝，王进忠连忙跪下：“老奴只是一心为陛下，请陛下明鉴！”
“昨儿让你查的人，有没有查到？”孟昶问了一句。
“还没。”王进忠回道：“老奴已知会大理寺，责问相关人等。”
“相关人等？”孟昶问道：“你觉得谁的可能最大？”
“回禀陛下，左都御史陈安澜的可能最大。”王进忠回道：“此人向来有不臣之心，甚至在朝堂上，也敢顶撞圣上。”
“都是怎么查的？”孟昶又问。
“老奴已将陈安澜下狱。”王进忠回道：“严加拷问，必定能问出所以。”
“罗公公。”孟昶招呼罗玉翔：“陪朕去一趟大理寺，朕要亲自问一问陈安澜。”
“老奴也陪陛下前往。”王进忠当即表示也要前往。
“你不用去了，把这四个美人带走。”孟昶回道：“另外两人，也要好好查查。”
王进忠应下，心里却有些忐忑。
皇帝几乎不会亲自过问政务，今儿是怎么了？
走到门口的孟昶回过头：“对了，昨儿送来的千年紫檀木，朕很喜欢。有好木头，再给朕寻一些。”
王进忠松了口气。
皇帝醉心木匠，当然更喜欢珍奇木柴。
大清早送美人，还真是马屁拍在了马腿上。
孟昶违心的说了句要王进忠搜寻好木料，为的就是让他放松警惕。
朝中大臣不少都是王进忠的门生、好友。
向他动手，肯定会拔出萝卜带出泥，牵连一片。
真闹起来，万一他们狗急跳墙，凭着眼前孱弱的皇家，想要抗衡，真的很难……
做了没几天皇帝，一晚上居然接连两次遭遇刺杀，孟昶是真的看不起被他抢占了身体的这位。
皇帝做到这个份上，也是死有余辜了。
距乾清宫没多远，就是皇宫内院演武场。
殿前侍卫平常都会在这里演练。
听见演武场传来的吆喝声，孟昶改了主意。
陈安澜就在大理寺，跑也跑不了，早去晚去都一样。
倒是正在演武场操练的侍卫，关系到皇家安危，值得一看。
来到演武场，守门侍卫打算向监督操练的殿前侍卫指挥使刘满祥禀报，被孟昶拦住。
远远站着，孟昶看了一会侍卫们捉对操练，才往刘满祥那边走去。
双手叉腰，正观看侍卫操练，刘满祥听见孟昶的声音：“指挥使辛苦了。”
第7章 庶生难有提拔
大梁朝，殿前侍卫和皇城侍卫并不隶属于禁军。
他们只向皇帝一人负责，只听从皇帝调遣。
最近两年，王进忠的势力渗透，不少侍卫都成了他的爪牙。
励精图治，必须扳倒王进忠。
扳倒王进忠，首先必须清洗侍卫中亲近他的那些人。
孟昶来到演武场，也是出于这样的考虑。
他身边必须有信得过的高手，否则只能任人宰割。
皇帝从没来过演武场，刘满祥听见他说话，吃了一惊。
他赶紧见礼：“见过陛下。”
“朕看了有一会。”孟昶问道：“每天都是这样操练？”
“回禀陛下，殿前侍卫操练不缀，足以担负保卫皇宫。”刘满祥回道。
“昨晚朕两度遭遇行刺，可没见到殿前侍卫。”孟昶冷笑。
刘满祥吓的跪了下去：“臣保护不力，恳请陛下责罚。”
“朕身边的人行刺，你也无能为力。”孟昶说道：“这次可以饶过，下不为例。”
刘满祥一脸懵逼。
他没想到，皇帝遇刺，居然没有大发雷霆。
反倒还对他好言好语。
“捉对操练，全是套路。”孟昶对刘满祥说道：“殿前侍卫，需要的是真有武艺，能打能拼的好汉子。朕要看的，是他们各凭本事。”
“你们之间，谁的武艺最好？”孟昶向侍卫们喊了一声。
三四百名侍卫，各自看向他们认为武艺最好的几个人。
“你们几个，出列。”指着那几个被众人看着的侍卫，孟让让他们站了出来。
走出来的，有四个人。
他们个个精壮剽悍，一看就是有着不俗的武艺。
“这四个人，都是殿前侍卫的佼佼者。”刘满祥说道：“武艺都不俗。”
“既然不俗，怎么都是普通侍卫？”孟昶问道：“为什么不让他们做官？”
“他们出身卑贱。”刘满祥回道：“虽是皇亲国戚，却都是妾室所生。即使有了战功，提拔也比嫡生之子慢些。”
“庶生的就不是人了？”孟昶冷笑，向那四人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李友农！”
“王庞海！”
“孙正冠！”
“刘毓敏！”
四人先后报出名字。
他们都不是皇家姓氏。
为了巩固皇权，皇家会与大臣结亲。
与皇室结亲的权贵，也就都成了皇亲国戚。
殿前侍卫，无论嫡生、庶生，都是出自这样的家庭。
“想不想当官？”孟昶又问。
四个人面面相觑，还没闹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回答，想不想当官？”孟昶抬高嗓门。
“想！”四人齐声回应。
背负着庶生的身份，他们纵然有浑身的本事，也很难博取功名。
都是武人，性情耿直，皇帝亲口询问，当然不会有人藏着掖着。
“殿前侍卫有几位总旗？”孟昶问刘满祥。
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刘满祥回道：“殿前侍卫人数不多，只有不足四百人，总旗只有三位。”
“你们四人先比试武艺。”孟昶对那四人说道：“赢了的，挑战指挥同知，输了的挑战总旗。谁打赢，谁就替代他们。”
第8章 唯朕独尊
四名侍卫奉旨比武。
刘满祥对孟昶说道：“陛下，指挥同知相当于副指挥使，岂能儿戏？”
“怎么就儿戏了？”孟昶回道：“大梁内有乱贼，外有异族。内忧外患并存，正是弘扬尚武之风的时候。只因出身卑贱，有本事的难有出人头地的机会，岂不是已把他们往乱贼那里推？”
刘满祥一脸错愕，竟不知该怎样回应。
“张世成作乱多年，手下猛将可都是出身贫贱。”孟昶接着说道：“他们有报效朝廷的能耐，却得不到重用。要是不作乱，只能甘于贫贱，郁郁终老。”
“陛下说的是，可是尊卑贵贱不可乱。”刘满祥说道：“庶生之子盘踞要职，朝廷将会失了根本。”
刘满祥劝谏孟昶，四名奉旨比试的侍卫只能停下，看向他们。
“刘指挥使。”孟昶的语气冷了下来：“朕告诉你，大梁朝何为尊何为卑。朕是天子，当然为尊。放眼天下，无论文武百官还是黎民竖子，对朕来说，都是卑。”
做了好几年殿内侍卫指挥使，刘满祥还没见皇帝这么说话。
听出他怒了，连忙躬身低头，不敢再言语半句。
“尊卑贵贱！”孟昶看向列队的侍卫们，冷笑道：“对朕来说不过是句屁话。从今往后，无论庶生还是嫡生，官职摆在那，谁有本事谁拿去。对朕来说，谁能办事，谁就是尊贵的。不要整天拿着先辈的功业混吃等死，也不要仗着母亲的身份飞扬跋扈。从今天起，那样的好日子，到头了！”
殿前侍卫，除了少数想要通过接近皇家博取功名的嫡生贵胄，多半都是难以出头的庶生子。
孟昶这番话，让很多人胸中早已化为死灰的火苗又升腾起来。
三四百人，只有少数十多个闭口不言。
其他人当即山呼：“陛下英明，我等愿誓死守护！”
“比试开始！”孟昶下令。
四名被挑选出的侍卫捉对比试。
最终获胜的，是那个叫做王庞海的侍卫。
“该你们了。”孟昶看了一眼在场的指挥同知和几位总旗：“谁要是输了，就脱去官袍，交出印绶。”
“陛下明鉴，臣是文官。”指挥同知躬身说道。
“那你做什么侍卫。”孟昶说道：“你不用比了，回家吧。以后再谋其他出身。”
皇帝当场撤了指挥同知，三位总旗只能硬着头皮上。
他们虽然有些本事，却根本不是李友农等人的对手。
只不过几个照面，三位总旗就被撂倒。
孟昶撇撇嘴：“朕这两年真是糊涂，居然把安危交到你们这些人手里。难怪昨晚接连两次遇刺。”
“接替他们，朕要出宫，回来后再来复命。”孟昶吩咐王庞海等人。
王庞海说道：“陛下出宫，身边总得有人护卫。臣愿随同！”
孟昶打量着他，点头说道：“那你跟来吧。”
王庞海等人扬眉吐气，刘满祥和被当场撤职的指挥同知等人，脸色就很不好看。
二三十名殿前侍卫由王庞海带领，护送孟昶前往大理寺。
第9章 跟着皇帝不会有好处
孟昶登基的这两年，王进忠逐渐把持朝政。
宫内、宫外很多人都依附于他。
刘满祥就是其中之一。
演武场上，孟昶撤了指挥同知等人，王庞海等四人，从普通侍卫一跃成为同知、总旗。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刘刘满祥当然不能不告诉王进忠。
王进忠与皇帝乳母贾氏的府宅。
刘满祥在前堂焦急的来回走动，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王进忠来到，刘满祥连忙迎上：“王公公总算来了。”
“怎么回事，风急火燎的？”王进忠皱眉：“陛下遇刺一事，把我搅的不得安宁，你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十万火急，耽搁不得。”刘满祥说道：“陛下刚去了演武场，把指挥同知和三位总旗都给换了。”
殿前侍卫的指挥同知和三位总旗，都是王进忠的人。
他们被换掉，对皇帝的控制可就薄弱了。
王进忠皱眉：“陛下为什么这样做？”
“陛下挑选出四名侍卫，要他们比试武艺。”刘满祥回道：“那四人都是侍卫中的好手，几位总旗打不过他们。”
“身为总旗，连侍卫也打不过。”王进忠说道：“被撤了也是活该。”
“王公公说的是。”刘满祥回道：“可是这么一来，殿前侍卫就被陛下握去大半。”
“同知和总旗是他封的又怎样？”王进忠冷笑：“我正让人搜罗奇木，过两天给他送去，他还有心思在殿前侍卫身上？”
“王公公的意思……”刘满祥隐约明白了什么。
“到时我上一道折子，不怕那几人坐的安稳。”王进忠说道：“你先回去，有事再来见我。”
得到王进忠的承诺，刘满祥放心不少。
回到住处，原先的指挥同知和三位总旗已等在家中。
他刚几门，四个人就围上来。
指挥同知问道：“指挥使，王公公怎么说？”
“过两天，王公公会给陛下送些珍奇木柴。”刘满祥冷笑：“陛下那点喜好，你我都很清楚。到时王公公再上一道折子，不愁不撤了那四人。”
“到那时，非得弄死他们。”有个总旗咬着牙说道：“到那时，他们才会知道，跟着皇帝只有死路一条！”
其他人也都附和，七嘴八舌的YY着爽到极致的场面。
刘满祥冷冷一笑，没有参与几个人的讨论。
孟昶由王庞海等人护送，来到大理寺。
皇帝还是头一回到大理寺。
大理寺卿孙若雨带着一群官员迎了出来。
众官员跪伏一片，齐声高呼：“臣等迎驾来迟，请陛下恕罪！”
“都起来吧。”孟昶抬了下手。
走进大理寺，孟昶问孙若雨：“左都御史陈安澜，是不是关在这里？”
“回禀陛下。”孙若雨回道：“陈安澜确实关在这里，臣等已经审问，却什么也没问出来。”
“你觉得他有没有问题？”孟昶问道。
孙若雨回道：“不好说，陛下放心，倘若他真的有问题，臣一定能够盘问出。”
孟昶问孙若雨，一是想知道审讯陈安澜的进度，二是观察他的态度。
第10章 带走陈安澜
孙若雨没有一口咬定陈安澜有罪。
可见他并不是王进忠那边的人。
至少和王进忠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朝廷还有这样的官员，孟昶对拔掉王进忠，多了几分信心。
走进大理寺地牢，孙若雨引领他来到关押陈安澜的牢房。
“陈安澜，陛下看你来了。”孙若雨先向监牢里的人喊了一声。
坐在干草堆上的陈安澜，听说孟昶来了，一骨碌爬起来。
随后他又跪伏在地上，不住的向孟昶磕头：“罪臣叩见陛下。”
“陈安澜，你抬起头。”孟昶吩咐他抬头。
当陈安澜抬起头的时候，孟昶发现，他的脸上满是伤痕，显然已经遭受过刑讯逼供。
“为什么把你抓到这里，你应该明白？”孟昶问了一句。
陈安澜回道：“罪臣绝不敢有谋逆的心思，请陛下明鉴！”
“行刺朕的人，不是你指使的？”孟昶追问。
“臣对此事毫不知情。”陈安澜回道：“还是来了大理寺，被审讯时才知道。”
“他们打你了？”孟昶问话的时候，看了一眼孙若雨。
孙若雨把头低下：“是王进忠要我们拷问的。”
“他要你们吃屎，你们吃不吃？”孟昶冷冷的问了一句。
“臣等知罪！”孙若雨和随同的大理寺官员纷纷跪下。
“朕把人带走，关押在皇宫亲自审问。”孟昶问道：“你们没意见吧？”
“没。”孙若雨回道：“臣令人护送返回皇宫。”
“不用。”孟昶说道：“朕带来的侍卫足够。”
“陈安澜，跟朕走！”他招呼了一声，又向王庞海使了个眼色。
王庞海带着两名侍卫走进牢房。
侍卫搀起陈安澜，跟着孟昶离开。
把孟昶等人送出大理寺，躬身目送他们离开，孙若雨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大理寺左少卿问他：“大人，陈安澜被陛下带走，要是王进忠问起……”
“实话实说。”孙若雨说道：“陛下既然把人带走，肯定有应对的法子。”
孟昶坐在龙辇上，下旨让陈安澜同乘。
侧身坐在他对面，陈安澜像是屁股下面有无数钉子，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
“怎么？”孟昶问他：“屁股也挨打了？”
“没……”陈安澜回道：“才逼供一次，陛下就来了。”
“为什么王进忠把你送进大理寺？”孟昶问他。
“臣向来与王进忠不合。”陈安澜说道：“他早有除掉臣的心思。”
“别人拍他马屁都来不及。”孟昶又问：“你怎么与他不合？”
“陛下明鉴。”陈安澜跪下，眼泪唰的就落了下来：“王进忠这两年把持朝政、残害忠良。在各地横征暴敛，以至于民不聊生。若不除他，天下不宁！”
“天下已经不宁了。”孟昶说道：“到了皇宫，还得委屈你。”
从他话里听出隐含的意思，陈安澜小声问道：“陛下是要对付王进忠？”
“朕能不能信你？”孟昶问他。
“陛下铲除奸佞以绝宦党之患，臣愿肝脑涂地！”陈安澜当即回道。
第11章 两件事你要去办
孟昶从大理寺带走陈安澜。
王进忠当然不可能得不到消息。
匆匆赶到大理寺，孙若雨以及一众官员起身恭候。
“陛下来了？”他刚进门，就问孙若雨等人。
“来了。”孙若雨回道：“还带走了陈安澜。”
孙若雨虽不是王进忠的人，对他也还是怀着惧怕。
“有没有说什么？”王进忠追问。
“没有，只是说带回去亲自审问。”孙若雨回道。
“你们审问，有没有问出什么？”
孙若雨回道：“陈安澜嘴硬的很，什么都问不出来。”
王进忠什么都没再问，转身离开大理寺。
自从小皇帝遇刺，他就觉得不太对劲。
虽然还会讨要珍奇木柴，态度却比以往冷淡不少。
能走到今天，王进忠必定是八面玲珑。
皇帝的一点小转变，他还是能看在眼里。
返回皇宫，孟昶把陈安澜留在乾清宫。
他又下旨，乾清宫的安全，由王庞海等人负责。
回到乾清宫，孟昶在龙床上坐下。
陈安澜跪伏在他的面前。
“不用跪着。”孟昶抬手，随后吩咐太监：“为陈爱卿看座。”
太监搬来椅子，陈安澜告罪，侧着半边身子坐下。
“朝堂上，有多少认为必须除掉王进忠的大臣？”孟昶问他。
俩人返回的路上，已经谈了有关刺客的事情。
从陈安澜的回应和表现，孟昶确定那件事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已经确定的问题，不需要问的太多。
他最关心的，是扳倒王进忠，朝堂上究竟有多少人会支持。
“很多大臣都认为必须扳倒他。”陈安澜回道：“只是大多惧于他的威慑，缄口不言。还有不少，已投到他的门下。”
“能不能把投到他门下的大臣名单给朕弄到？”孟昶问他。
陈安澜回道：“有些是明面上投到王进忠门下，也有一些态度朦胧，臣并没有把握。”
正在询问陈安澜，门外太监禀报：“王公公觐见。”
“把椅子撤了。”孟昶吩咐太监。
太监撤了椅子，陈安澜很有眼色的跪伏在地上。
王进忠走了进来，见陈安澜跪着，他的脸色好了不少。
“老奴见过陛下。”王进忠向孟昶见礼。
“王公公不必多礼。”孟昶抬了下手：“朕把陈安澜从大理寺提出，打算亲自审问。”
“这些小事，交给老奴来办就好。”王进忠说道：“哪需要陛下亲自劳心费神？”
“他们行刺的是朕。”孟昶问道：“难道朕连问问也不行？”
王进忠连忙回道：“陛下当然可以问……”
“那就行了。”孟昶说道：“这里没你什么事，另外俩人，你去用心查问。”
“陈安澜要不要带回大理寺？”王进忠试探着问了一句。
“不用。”孟昶回了一句：“我会亲自审问，你要做的有两件事。”
“请陛下示下。”王进忠躬身。
“其一，另俩人即刻下狱，严加拷问。”孟昶脸上的表情突然变了，他对王进忠说道：“另一件事，就是尽快给朕弄来好木料。”
第12章 皇帝和以前不一样
离开乾清宫，王进忠总觉得心里毛躁的很，像是有件特别重要的事情被忽略了。
回到住处，他让人请来殿前侍卫指挥使刘满祥。
刘满祥还没到，看出他心里有事，贾氏关切的问道：“是不是遇见了烦心事？”
“确实让人不安。”王进忠对贾氏说道：“你有没有觉得陛下最近和以往很不相同？”
“不同？”贾氏问道：“哪里不同？”
“虽然还在找我要木料，却没见他做过木匠活。”王进忠回道：“乾清宫出了刺客，我还没弄清楚状况，陛下就先查到了幕后主使。”
“还有这种事？”贾氏问道：“你是担心皇帝夺权？”
“难道你不担心？”王进忠说道：“要是他把权力夺回去，你我可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皇帝自幼吃我的奶长大，还能把我怎样不成？”贾氏说道：“你也不用担心，回头我去见皇帝，问问他有什么打算。”
“就怕他不肯和你说实话。”王进忠回道：“这两天，我总觉得摸不透皇帝在想什么。”
皇宫里，太监和宫女对食，如同民间男女成婚一样。
大梁朝的宫女，进入皇宫，到了三十岁会被遣送出宫。
要是有宫女不肯出宫，就得与某个太监成为对食。
太监曾是男人，只不过经过了一些特殊处理。
他们没有生育能力，也不能和女人发生什么。
对食的具体过程，诸位自行脑补，无法详述。
感情好的太监、宫女，彼此相互依赖，亲密甚至不属于正常夫妻。
王进忠和贾氏，就是这样的对食。
贾氏是孟昶的乳母，王进忠与她对食，确实存在借此上位的心思。
这么些年，他对贾氏也是尽心尽力，几乎每个生活细节，都照料的十分周到。
大多女人都是好打发的。
贾氏也是女人，王进忠的关切和体贴，早就让她浑身都酥透了。
但凡是王进忠的事，贾氏没有一件不会放在心上。
找皇帝打探口风，她当然要去！
俩人在屋里说着话，一个小太监在门外禀报：“殿前侍卫指挥使求见。”
王进忠朝贾氏使了个眼色。
贾氏进了里间。
刘满堂走了进来。
他向王进忠见礼：“王公公召我？”
“陛下身边的侍卫，你是怎么安排的？”王进忠问他。
“乾清宫的侍卫，以后只怕不是我安排了。”刘满祥回道。
“怎么回事？”王进忠脸色比刚才更难看了些。
“早上陛下去了演武场。”刘满祥回道：“他借故撤换了同知和几位总旗。”
“都被撤了？”王进忠问他。
“一个没留，全都撤了。”刘满祥回道。
“皇帝是要把殿前侍卫握在手上。”王进忠眼睛眯了眯，对刘满祥说道：“先夺你的权，然后再来夺我的权。”
“王公公有什么打算？”刘满祥说道：“总不能坐以待毙？”
“尽量在陛下身边多安插你的人。”王进忠说道：“必要的时候，我会用到。”
刘满祥心里一惊：“王公公是要……”
第13章 剪除羽翼
王进忠当然不会说出他的目的。
他朝刘满祥摆了摆手。
虽然没得到直接的指示，刘满祥已经明白王进忠的意思。
王进忠觐见之后，孟昶吩咐太监，再次给陈安澜看座。
陈安澜坐下后，孟昶问他：“你看见了？”
“臣看见了。”陈安澜低着头回了一句。
“看见什么了？”孟昶问他。
陈安澜离座跪下，涕泪满面：“陛下有心匡正朝堂，王进忠却把持朝政，臣都看见了。”
“朕要做什么，你也明白？”孟昶问他。
“臣明白。”陈安澜回道：“陛下但有驱遣，臣愿肝脑涂地。”
“你觉得刺杀朕的，会是什么人？”孟昶问他。
陈安澜回道：“陛下登基以来，王进忠权势日益熏天，各地官员甚至都在为他建造生词。他与爪牙，绝对不会对付陛下。”
“你已经认定是谁在刺杀朕？”孟昶问他。
“户部侍郎陈纪贤。”陈安澜说道：“此人向来圆滑，从不得罪王进忠，却也不肯投靠。他刺杀陛下的可能最大。”
“陈纪贤为人怎样？”孟昶问道。
“圆滑世故，却不失是个好官。”陈安澜说道：“他可能觉着王进忠依靠陛下，才萌生不臣之心。”
“你是在替他说情？”孟昶问陈安澜。
陈安澜跪伏着，没有回应。
他的举动已经证明，确实有位陈纪贤求情的意思。
“为朝廷着想，他是尽忠。”孟昶说道：“刺杀朕，他又是乱臣贼子。朕要是不杀他，以后还会有人效法。”
“臣明白了。”陈安澜跪伏着回道。
“刺客的案子交给你办，你会怎么处置？”孟昶问他。
“擒了陈纪贤，满门抄斩。”陈安澜回道。
“不！”孟昶摇头：“只杀陈纪贤没用。”
“陛下的意思……”陈安澜有点懵。
“要趁机拔除王进忠的羽翼。”孟昶说道：“让依附他的那些人看着，他护不住任何人。”
“臣明白了。”陈安澜回道：“兵部尚书陈志忠满门抄斩，至于陈纪贤……”
“赐他白绫一匹。”孟昶说道：“随便安插个罪名，祸不及家人。”
他又吩咐站在一旁的老太监罗玉翔：“你陪着陈大人，该怎么做，不用朕教你。”
罗玉翔是皇帝身边的人，八面玲珑惯了。
皇帝一个颜色，他就知道该怎么做。
他对孟昶说道：“陛下放心，老奴知道该怎么办。”
“陛下打算什么时候动手？”陈安澜问道。
“就在今晚。”孟昶说道：“一定要办的干净。”
“臣明白。”陈安澜应下。
罗玉翔陪着陈安澜离开乾清宫，孟昶令人把王庞海唤进来。
由于是庶出，王庞海在殿前侍卫的日子不短，却根本没有被提拔的机会。
孟昶把他提为殿前侍卫同知，他对皇帝当然忠心耿耿。
“殿前侍卫有多少是王进忠的人？”孟昶问他。
“不少。”王庞海回道：“指挥使和以往的同知、总旗都是。”
“明天朕会宣王进忠觐见。”孟昶说道：“你瞒着刘满祥等人，挑选一些没有投靠他的，有大用！”
第14章 逆臣贼子的下场
陈安澜离开乾清宫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分。
罗玉翔带着孟昶的手谕，以查抄陈安澜为名，从禁军调了四五百人。
他调集的禁军之中，就有不少是王进忠的人。
这些人仗着王进忠，平日里对同僚非打即骂，很多没有背景的禁军，都是敢怒不敢言。
罗玉翔带着两名王庞海分派给他的殿前侍卫，押着陈安澜出现在数百禁军面前。
禁军都以为是要去陈安澜的家。
走着走着，他们发觉不太对劲。
陈安澜的家明明在东城，罗玉翔带着他们去的，却是西城。
来到兵部尚书陈志忠的家门前，罗玉翔停下。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路上没有半个行人。
罗玉翔吩咐禁军：“把兵部尚书陈志忠的家，给抄了。”
在场的禁军，有不少几个依附王进忠。
他们很清楚，陈志忠依附的是谁。
带兵的禁军千户提醒罗玉翔：“罗公公，这里可是兵部尚书陈大人的家。陈大人是王公公的……”
罗玉翔走到他面前，没等他把话说完，就一把掐住了喉咙。
单手提起禁军千户，罗玉翔手指用了些力。
禁军千户起初还在挣扎，罗玉翔用力之后，没两下就不再扑腾，双手软软的垂下去。
“谁还有疑问？”罗玉翔问在场的禁军。
数百禁军噤若寒蝉，没有一人再敢提出质疑。
“兵部尚书陈志忠，意图刺杀陛下，罪证确凿，查抄满门。”罗玉翔喊道：“放开陈安澜大人。”
押着陈安澜的侍卫把他放开。
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陈安澜一招手：“进去。”
禁军撞开大门。
陈志忠带着几个仆役匆匆迎了出来。
见到陈安澜，他错愕的问道：“陈大人，这是……”
“陈志忠，你可知罪？”陈安澜冷着脸问他。
“不知我做了什么，值得大人登门问罪？”陈志忠当然不明白他做错了什么。
陈安澜说道：“你意图刺杀陛下，罪证确凿，还有话说？”
“我并没有……”陈志忠试图辩解。
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陈安澜下令：“杀！”
禁军冲进府，见人就杀。
短短两炷香而已，兵部尚书陈志忠，举家灭门！
交代禁军四处搜查，确定没有活人遗漏，陈安澜又问在场的禁军：“谁依附了王进忠？”
禁军面面相觑，依附了王进忠的，也不敢上前承认。
“依附了王进忠的，向前一步。”陈安澜喊道：“拒不上前者，等同陈志忠！”
他这么一喊，才有几个禁军怯怯的向前。
“还有没有？”陈安澜又问。
没有人再站出来。
陈安澜说道：“在场的有谁依附王进忠，其他人首告，重赏。知情不报者，同罪受罚！”
他这么一喊，才有禁军指认了没站出来的几个。
目光在站出来的禁军脸上扫了一圈，陈安澜说道：“你们领着大梁皇家的钱饷，却做王进忠的走狗，是为不忠。陛下有旨，舍弃王进忠者可活，一心追随者死！”
被挑出的禁军全都跪下，不住的磕着头：“陈大人饶命，我们愿忠于大梁，忠于陛下！”
第15章 成败就在明天
兵部尚书陈志忠，满门抄斩。
陈安澜带着队伍来到户部侍郎陈纪贤家。
禁军闯进家中，陈纪贤知道，他的死期到了。
走进庭院，看见跪在地上的陈纪贤，陈安澜说道：“陈大人，我俩还是进屋说话。”
陈纪贤站了起来，对陈安澜说道：“大人，请。”
走进前堂，陈安澜问他：“知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会来？”
“因为我令人刺杀陛下。”陈纪贤回道：“没有成事，我就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
“你为什么要刺杀陛下？”陈安澜叹了一声：“你的为人如何，我很清楚，怎么做出这样糊涂的事来？”
“自从陛下登基，王进忠把控朝政，大梁上下，哪还有干净的地方？”陈纪贤说道：“如此昏君，要是不杀，大梁覆亡指日可待！”
“知道我刚才做了什么？”陈安澜问他。
才发生的事情，还没有传开，陈纪贤当然不知道兵部尚书被满门抄斩。
“我才离开陈志忠家。”陈安澜说道：“陛下假借刺客一事，令我把陈志忠满门抄斩。”
陈纪贤一愣：“难道陛下……”
“陛下要向王进忠下手了。”陈安澜叹道：“你也太心急，换做是我，宁肯刺杀王进忠，也绝不会向陛下下手。”
陈纪贤缓缓闭上眼睛：“我知道错了。”
“陛下也很痛心。”陈安澜说道：“他要是不杀你，以后人人效仿，要陛下怎么处置？”
“陈大人的意思，我明白了。”陈纪贤问道：“不知陛下打算怎样杀我？”
陈安澜拍了两下巴掌，罗玉翔带着两名侍卫走了进来。
其中一名侍卫双手捧着白绫。
陈安澜对陈纪贤说道：“陛下把刺杀的罪名栽在陈志忠头上，至于你，只是问了个玩忽职守。”
从卫士那里取过白绫，他递到陈纪贤面前：“陈大人，该上路了。”
接过白绫，陈纪贤朝着皇宫方向跪下，痛哭流涕的喊道：“陛下，罪臣知错了！”
当天晚上，兵部尚书陈志忠满门伏诛。
户部侍郎陈纪贤，吊死家中。
陈安澜与罗玉翔回宫，孟昶正等着他们。
“夜色已深，陛下还没歇着？”罗玉翔关切的问了一句。
“已经向王进忠下手，成败在此一举，朕怎能睡下？”孟昶问道：“事情办的怎样？”
陈安澜把陈玉忠满门伏诛和陈纪贤悬梁伏法的过程说了。
孟昶唏嘘：“朕本不想杀陈纪贤，可是不杀，以后谁都敢派出刺客行刺。放任下去，那还得了？”
“陛下说的是。”陈安澜提醒：“杀了陈志忠，王进忠必然警觉，他或许……”
“他或许会采取逼宫的手段，逼迫朕退位。”孟昶说道：“要么朕被他灭了，要么朕把他灭了。”
走到窗口，他望向外面：“成败就在明日，朕今晚注定无眠。”
陈安澜和罗玉翔站在他的身后。
俩人都没说话。
他们已经感觉到，大梁朝的天快要变了。
一个小太监推门走了进来：“启禀陛下，刘满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