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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余人     大国相txt下载     大国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549章 默

    蒙诏看到林福将官牒递向自己,先是微微一愣,但旋即知道这是林福的一个小伎俩,还是要他继续吸引这些关注的目光。

    他不动声色地望向王茂林等人,显得淡淡地吩咐道:“林福,那就给他们瞧上一瞧吧!”

    “刚刚不是说你无官无职吗?”陈溥看到林福手上的那个官牒,不由得疑惑地询问道。

    蒙诏已经懒得跟这帮人进行解释,显得冷淡地回应道:“这是我老师的官牒!”

    “老师?”

    听到这一个称呼,王茂林等人的脸上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他们抬头朝着蒙诏这群人又是瞧了一大圈,仍然没能从中找到一个年龄和气质相符的人存在,敢情正主并不在这里。

    贵公子当即滑稽一笑,显得幸灾乐祸地道:“呵呵……哪怕你的官牒是真的,那亦是你老师的官牒,这可洗清不掉你们冒使的身份!”

    事情确实是如此,单凭一份官牒无法证明他们打着官船旗号的合法性。

    蒙诏看着老师的官牒已经拿了出来,却是想再跟这个贵公子多费口舌,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对贵公子的话权当是耳旁风。

    贵公子见状,眼睛闪过一抹恶毒,毅然静候着时机的野狼般。

    东昌知府王茂林虽然心里其实偏向于陈溥,但亦想要知道对方是什么背景,接过林福递过来的官牒当即打开,整个人显得目瞪口呆地愣在那里。

    纵观整个大明朝的官员,论到当下权势自然是徐阶、吴山和杨博等朝廷大佬,但说到未来的十年乃至几十年,林晧然都会占据一席之地。

    且不说林晧然将来会如何,单是现在就已经是位高权重的大人物,一位令到他们只能仰望的礼部左侍郎,大明革新派的领军人。

    他在东昌府是人人仰望的府尊大人,但到了京城,却是连人家的门都进不得。跟着其他的地方官员一样,他的前程同样掌握在林晧然的岳父手上。

    得罪其他朝廷大佬,他可能忍一忍便能熬过去,若是得罪这么一位朝廷大佬,那么他王茂林这辈子都休想要有出头之日了。

    李居左注意到王茂林的脸色不对,亦是想知道对方究竟有什么来头,便是凑过来询问道:“府尊大人,有何不妥?”

    “你看看吧!”王茂林心里暗叹一声,便是将官帖递给李居左道。

    李居左伸手接过官牒,定睛一瞧,整个人亦是愣住了。虽然他知道冒使通常都是有些背景的,但这背景未免太大了些,已然是踢到了一块铁板上了。

    陈溥一直跟着李居正的身边,这时亦是看到了那份官牒写着礼部左侍郎的官职,却是硬着头皮地说道:“哪怕他真是礼部左侍郎的门生,但他就是冒使!”

    王茂林眉头微微蹙起,显得有些厌恶地望了一眼陈溥。

    这个逻辑虽然没有错,但哪怕是冒使,亦要有高低之分。现在谁都知道这运河的官船如此之多,半数以上都是冒使,但那也得看人家顶的是谁的名头。

    堂堂的礼部左侍郎,名满天下的林文魁,是他们这些地方小官能得罪得起的吗?再说了,人家岳父正是手握天下百官升迁的吏部尚书,掐死他们几个简单如同弄死一只蚂蚁般简单。

    李居左心里微微一动,先是递给了陈溥一个眼色,接着对蒙诏拱手温和地道:“原本是少宗伯的得意门生,本官失敬了!咱们都不是外人,今日本官做东,咱们一道到楼上相叙可好?”

    很显然,李居左想要息事宁人,调和双方间的矛盾。

    王茂林的眼睛微微一亮,这倒是一个不错的办法。事情到了这一步,得罪哪边都不好,倒不如直接坐下来将矛盾给化解了。

    “哪怕是礼部左侍郎的门生,那亦改变不了他是冒使的事实,他得向我们陪礼道歉!”贵公子却是不想事情这般轻易揭过去,当即表明态度地道。

    陈溥的眉头微微蹙起,只是最终没有再吭声。

    李居左原本想做个中间人,让到双方直接握手言和,但发现陈溥这边底气很足,却是不由得多瞧了一眼那位贵公子。

    他在官场混了这么久,亦是猜到这个贵公子恐怕有些来头,不然面对着一位礼部左侍郎的门生还敢如此的咄咄逼人。

    李居左看着陈溥这边抛出条件,虽然这个条件确实苛刻了一些,但亦是微笑地望向蒙诏,等候着蒙诏的回应。

    蒙诏听到后面的一个咳嗽声,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却是直接闪到了一边,并不打算再搭理李居左,直接摆出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

    咦?

    李居左看着蒙诏不搭理自己,却是不由得微微一愣。

    虽然陈溥这边的要求过分一些,但人家这边已然是占着理,更是有着人家的底气。哪怕他是礼部左侍郎的门生,那亦是要讲一讲道理,更得给自己这位东昌府同知一点面子才对。

    正是这时,一个年轻人携带着一个面上蒙着纱巾的绝色女子缓步走了下来,他的身上带着一股令人不敢直视的威严。

    这个动静,当即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这……

    王茂林微微一愣,刚刚进到这里的时候,亦是第一时间注意到了这个年轻人。只是这个年轻人过于年轻,而蒙诏又是站在前方,故而他一直以为蒙诏才是这帮人的主心骨。

    现如今,看着这个年轻人正式亮相,而蒙诏显得恭敬地闪身站到一旁,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充斥到脑海中,吓得他浑身直打哆嗦。

    一阶,二阶,三阶……

    林晧然带着花映容缓步走了下来,最后二人站立在最后一阶上,花映容的情色如常,而林晧然显得不恕自威地扫视眼前的这帮官员,却仍然没有吭声。

    明明是陈溥这帮人主动滋事在先,东昌府的官员却是要跟这位洛阳府同知沆瀣一气,已然是要打算帮着陈溥对自己这边进行打击报复。

    最为重要的是,蒙诏拿出了自己的官牒,这位贵公子还敢如此的咄咄逼人,而这帮官员还想着追究自己这边,令到他如何不对这些事情感到愤怒呢?

    整个酒楼的大堂显得落针可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到了这个年轻人身上,在感受到这个年轻人身上威严的同时,亦是纷纷重新审量这个突然走出来的年轻人。

    王茂林艰难地咽了咽吐沫,小心地上前了一小步,只是终究不确定对方的身份。

    李居左看着林晧然带着怒容的脸,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压力,却是退后了一步。

    陈渝的眼睛跟林晧然那双充满威严的目光相触,吓得整个人差点当场瘫软在地。

    整个酒楼的气氛变得异常诡异,这个年轻人走出来甚至一句话都没有说,但形势突然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第1550章 身份

    那位捕头的反应明显要迟钝一些,却是没有多少畏惧突然走出来的年轻人。

    若是平时遇上这种情况,他早已经挺身而出呵斥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但现在几位上官被吓得魂不附体般,他自然亦不敢轻举妄动。

    不过他的心里难掩诧异,这个年轻人啥话都没有说,为何素来不可一世的大老爷和二老爷已经害怕成这般模样呢?

    林晧然站在原地,冷冷地打量着在场的官员。

    他现在正式迈入六部高官行列,已经有着轻视这帮地方官员的资格,何况这些地方官员还冒犯了自己,自然更不会客气了。

    贵公子发现这个神秘年轻人的目光落到自己的身上,当即便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压力,却是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

    林晧然的目光却是锁定了贵公子,显得冷漠地开口道:“听说是你在船上最先挑起的事端,你是何人?你父亲又是谁,报上名来吧!”

    他早已经不是那个明哲保身的翰林修撰,而是身份尊贵的礼部左侍郎。哪怕面前这位是徐阶的儿子,他亦敢当面敲打,更何况面前这位贵公子显然不是徐阶的儿子。

    贵公子刚刚的嚣张劲彻底消失不变,取而代之的是对林晧然深深的忌惮,却是强作镇定地反问道:“你又是何人?”

    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重新汇集到林晧然身上,整个大堂安静得有些可怕。

    虽然一些人隐隐猜到了,但终究是不敢确定,毕竟谁都没有见过那位充满传奇色彩的大人物。亦是如此,这里只有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都是眼巴巴地望着林晧然。

    花映容面对这个问题,嘴角微微上扬,扭过头望向了自己的男人。

    林晧然面对着众人关注的目光,很是平淡地回应道:“我是礼部左侍郎林晧然!”

    没有“本官”,亦没有“本部堂”,而是用了“我”。只是随着“礼部左侍郎林晧然”八个字从他的嘴里吐了出来,整个大堂宛如是炸裂开来一般。

    猜测得到了证实,眼前这一位年轻人,便是那位名满天下的林文魁,年纪轻轻便已经跻身于六部高官的礼部左侍郎林晧然。

    虽然早有所猜测,但王茂林等人的心头仍然难掩震惊,显得难以置信地望向眼前的年轻人。

    这……

    贵公子虽然猜到这个年轻人的身份不凡,本以为是什么朝廷大佬的子侄,但听到他竟然就是那位充满传奇色彩的林文魁,一时间亦是愣住了。

    啊?

    陈溥的脑袋当即一片空白,显得难以置信地望着林晧然,他这个小小的洛阳府同知已然是招惹了一个了不得的大人物。

    如果只是林晧然的门生,他还能勉强还有叫板的资格。但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林晧然本人,是一位高高在上的六部堂官,心里涌起了一股强烈的恐惧。

    他现在的荣华富贵全系头上的这顶乌纱帽上,而面前这位大佬却是能够轻易地这顶乌纱帽给摘掉,令到他掉到深渊之中。

    真的是……

    李居左这个时候才发现手里还拿着林晧然的官牒,手不由得抖动起来,但又是强压着颤抖,双手捧着官牒想要还回去。

    林福倒是没有为难他,便是伸手接过官牒,小心地保管妥当。

    “下官东昌知府王茂林拜见少宗伯!”

    王茂林心里亦是产生了一股恐惧感,只是经历更多风雨,当即恭恭敬敬地上前参拜道。

    他当真有眼不识泰山,堂堂的礼部左侍郎站在眼前,他刚刚竟然忽略了。更为可笑的是,他们竟然还想着庇护一位小小的洛阳府同知,想要对这帮人进行严惩。

    一众官员纷纷跟随着王茂林进行参拜,那一大帮捕快和围观者得知林晧然的身份,亦是如推金山倒玉柱朝着林晧然跪了下去。

    林晧然平静地面对着这个大动静,却是对着仍然站立着的贵公子怒斥道:“我的官船并没有任何不妥,倒是你等强行插队在先,用板凳砸伤我的门生滋事在后,现今竟然到官府颠倒是非黑白,当真以为这世道没有王法了吗?”

    贵公子几近被林晧然指着鼻子怒斥,但却是不敢吭声,额头渗出了黄豆大的汗珠子。

    他本以为对方并没有什么来头,便想要进行打击报复,却不想抓着一条不起眼的尾巴,结果强行揪出一头露出獠牙的雄狮。

    林晧然看着这位贵公子竟然吓得瑟瑟发抖,便是望向跪在地上的陈溥询问道:“陈同知,此子是何人?是什么来头?”

    虽然他不惧怕于任何人,但亦不想跟某位大佬结了恨怨而不自知,故而亦想知道这位贵公子是什么来头,为何会如此的嚣张。

    “下……下官……”

    陈溥低着头跪在那里,整个身子竟然颤抖起来,舌头像是打了结一般,在那里支支吾吾半天却是没有吐出一个字来。

    咦?

    王茂林和李居左扭头望向了陈溥,当即感到了这个事情有古怪。按说,这个贵公子应该有些身份才对,但为何陈溥不敢说出来呢?

    蒙诏和王时举看到这一幕,亦是意外地交换了一下眼色,显然这个贵公子的身份有什么难言之隐,甚至根本见不得光。

    林晧然若有所思地望了缩头乌龟般的贵公子,却是没有追究下去,亦是没有暴怒如雷,而是对着王茂林和李居左告诫道:“王知府,李同知,本官希望你们二人今后遇事能秉公决断,而不是官官相护。”

    “下官谨尊部堂大人教诲!”王茂林和李居左如蒙大赦,当即进行表态道。

    林晧然看着陈溥还在那里闭口不言,而贵公子则是显得害怕的模样,便是面无表情地吩咐道:“王知府,本官受冲撞之事可以咎往不究,我门生的伤不重亦可以网开一面,但往来人员的身份务必要核实清楚!”

    陈溥当即面如土色,而贵公子往日的嚣张不见一丝踪迹,却是万万没有想到,竟然真给这位礼部左侍郎揪着这一点不放了。

第1551章 了然于胸

    王茂林能够爬到这个位置,自然不是愚蠢的人。若有所悟地瞥了贵公子一眼,只是这是堂堂礼部左侍郎交代下来的事情,哪怕是天皇老子亦得将他查出来。

    他没有做过多的犹豫,当即进行表态道:“下官遵命!”

    完了!

    陈溥整个人跌坐在地上,顿时感到了大祸临头。贵公子的嘴巴微微张了张,最终还是没有将身份吐露出来,整个人像是霜打的茄子蔫了。

    林晧然跟对方终究是没有什么深仇大怨,且在河闸又确实将陈溥等人给打了,却不想显得过于得理不饶人,毕竟他这位礼部衙门的第二长官得注重个人品行。

    他将事情吩咐下去,便是对着在场的众人温和地道:“诸位无须多礼,都起来吧!”

    “谢部堂大人!”众官员已经跪了一阵子,只是心里没有丝毫怨言,显得恭敬地回礼,这才小心翼翼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随着林晧然亮明身份,林福等人显得更强势一些,认真地做好安保工作。

    “不知少宗伯路过聊城,未能远迎,下官心感不安。烦请少宗伯到府衙安顿,下官略备酒席,为大人接风洗尘!”王茂林的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虽然经历了刚刚的不快,但亦是希望能够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巴结住林晧然并发出邀请道。

    李居左等官员亦是眼巴巴地望向了林晧然,脸上都是流露出谄媚的笑容,很希望林晧然能够接受他们的此次邀请。

    林晧然的目光直接越过王茂林,落到一位身穿七品官服的青年男子身上,而这个青年男子由始至终都是脸色古怪。

    林晧然的记忆力很好,尤其是认人方面,特别这个官员带严讷都生得一脸麻子,便是温和地打招呼道:“志南兄,多年末见,别来无恙?”

    王茂林和李居左等官员的目光纷纷落到那个满脸麻子的青年官员身上,已然正是昌东府推官刘志南。

    官场的关系就是如此的千丝万缕,陈溥在同年在昌东府为官,而林晧然亦是有同年在昌东府为官,而昌东府推官刘志南正是嘉靖三十七年的三甲进士。

    只是二人的命运已然是截然不同,林晧然现在已经官至六部堂官,而刘志南仍然还在昌东府推官的位置苦苦挣扎。

    他不是没有想到往上爬,但他出身贫寒,在京城根本没有任何关系。虽然他对手上的事务更是兢兢业业,但换来的却是上官的轻视。

    别说跟最耀眼的林晧然相比,其他同科已经是陆陆续续更上一层楼,而他仍然在原地踏地,更因这满脸的麻子,前程可谓是一片暗淡。

    只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时隔近六年,这位当年最耀眼的同科进士,现在的六部高官,竟然还能记得他这个无名小辈。

    刘志南忍着那一份激动的心情,强作镇定地对着林晧然恭敬地回应道:“下官一切安好,劳烦部堂大人挂心了!”

    王茂林和李居左讶然地望向这个素来低调的推官,却是没想到竟然有这种关系,似乎跟着林晧然相熟的模样,却是不由得重新审视这个底下的官员。

    林晧然直接走到刘志南身前,显得热切地拍了拍他的胳膊道:“我们师兄弟多年未见,本该好好一叙,但为兄此行被召入京不敢耽搁,只能下次见面再坐下来把酒言欢了!现在为兄要乘船离开,可愿送我到码头?”

    堂堂的礼部左侍郎相邀,还说得如此的客套,令到王茂林等人当即看呆了。

    刘志南深知得到林晧然如此“重视”,哪怕他不能官升一级,今后在昌东府衙的处境必然更好,当即便是感激地回应道:“能相送……师兄,这是下官的荣幸!”

    “好,咱们边走边聊!”林晧然微微抬手,显得对刘志南很是重视地道。

    林晧然原本就计划不在聊城过夜,现在闹了这么一出,更不想自己的行踪彻底暴露,当即便是打算离开聊城,打算早些回到京城。

    在地方上,他这位礼部左侍郎固然能够只手遮天,但想要捍卫住自身的位置或者更进一步,那必然要回到那个明枪暗箭的京城之中。

    至于邀请刘志南,一来是他深知笼络底层官员的重要性,这会让他将来做任何事都能减轻阻力;二来则是知道这个刘志南确实是不错的官员,亦是有拉一把的意思。

    在官场之中,不仅上面要有人,下面亦要有人,特别做到最高位置,下面更要有一帮可用之人。哪怕昔日的严嵩,他底下亦有胡宗宪这种可担大任之人。

    得知林晧然出现,聊城两级衙门的大大小小官员纷纷出动,一起将林晧然恭敬地送到码头,然后目送着林晧然上船离开。

    虽然每年都有不少高级官员途经聊城,但像林晧然这种大人物却是不多见。倒不是说没有六部侍郎途经聊城,而是林晧然这位六部侍郎更为特殊,其身份和潜力令人仰望和叹服。

    随着那艘官船渐渐消失,王茂林等人慢慢地收回了目光,最终是大步围向了刘向南,打听他跟林晧然的关系以及刚刚都聊了什么。

    刘向南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视,只是想起林晧然的那一番话,却是轻轻地摇头不愿透露半分,深知他在这里确实是呆不久了。

    李居左看着刘向南一声不吭地转身离开,只想要训斥几句,结果想到人家已经攀上了堂堂的礼部左侍郎,便是将吐到嘴边的话又是给咽了回去。

    在地方为官,权力的大小从来都不是身居什么职位,而是在朝中有没有人。

    冷冽的寒风吹拂在江面上,河面显得更加的清澈,但人的脸蛋越发生疼。

    经过聊城,很快就能顺水流下通州,而京城已然是遥遥在望了。只是随着京城渐近,林晧然的脸色却是越发的凝重起来。

    “老爷,那个公子哥的身份已经查探清楚了!”一个身影匆匆走了过来,显得恭敬地施礼道。

    蒙诏和王时举正好陪着林晧然站在这里,听到那个贵公子的身份已经查到,亦是朝着来人投去了一道好奇的目光。

    林晧然望着前面的悠悠河水,心里似乎早有答案地道:“洛阳府不是省府,又不是哪位朝中大佬的故乡,能够出现如此乖张的公子哥,还只能如此的掩掩遮遮,想必便是伊王府的世子了!”

第1552章 立功?

    伊王府世子?

    蒙诏和王时举听到这个出乎意料的人物,脸上不由得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旋即又是将目光投向来人。

    来人的眼睛闪过一丝钦佩,当即进行拱手回应道:“老爷猜得没错,他便是伊王朱典楧的第二子!”

    林晧然的眼睛看着两边渐渐裸露出来的河道,听到自己猜测得到证实,心里却没有多少的意外。毕竟这事并不难猜测,何况他这个礼部左侍郎今后免不得跟宗室打交道,自然要比常人知道更多一点东西。

    太祖立国之后,对开国功臣是鸟尽弓藏,但对其后代却是恩宠有加。前后一共册封了二十六个儿子和一个亲侄为藩王,不仅给这些藩王划了封地,而且还给了兵权。

    燕王朱棣取得皇位之后,亦是意识到藩王拥兵自重会危及皇室的统治地位,进而开始进行大力削藩,逐渐削得藩王兵权。

    以致正德时期宁王造反,除了王府的护卫军马,则是只能找来了一帮战斗力不强的山贼,最终仅是四十三天便被王圣人给平定了。

    藩王早已经成为了朝廷的重点防卫对象,除了限制其兵力外,更是对他们的行踪做出严格的限制,要求他们平日只能呆在封地之内。

    哪怕他们想要祭拜祖先,亦要向朝廷进行申请,得到审批才能够前往。像现在就藩的景王,他这些年打着探视母妃的名义,这才得以重新回京城一趟,其行为更是受到极大的限制。

    伊王世子自然不会例外,他需要限定在伊王封地之内,得到朝廷的许可才能够奔赴京城。而从他当时的反应来看,他应该没有拿到朝廷的恩准,而是借着陈渝上京献宝的契机潜到京城。

    蒙诏看着来人离开,便是上前拱手道:“老师,依学生之见,这伊王世子应当想要偷偷潜入京城,却不怕伊王意欲何为?”

    王时举亦是这个判断,便是抬起头好奇地望向这位神通广大的老师。

    林晧然对自己的门生一直都有栽培的意图,头亦不回地回应道:“伊王朱典楧自恃是太祖之后,性情乖张,且不服地方官府管制。早年张总宪出任河南巡抚之时便向朝廷上弹劾伊王奸恶,而后御史林润、给事中丘岳相又相继奏其不法事,现在河南巡抚都御史胡尧臣、巡按御史颜鲸进又一起上疏弹劾。只是这一次跟以往不同,却是直接弹劾伊王图谋不轨,伊王怕是坐不做了吧!”

    跟着历代皇王一般,藩王的性情亦是千奇百怪。伊王朱典楧是太祖第十五子伊厉王六世孙,嘉靖二十一年嗣封,封地河南洛阳。

    这位伊王却是继承了暴虐的血统,令到他在洛阳目无王法和胡作非为,做下了很多天怒人怨之事。最为可恨的是,他选民间良家女七百余人,留其姝丽者供其淫乐,其余则令女家以金赎,不赎则出其尸,正是通过这种种肮脏的手段,最终诈骗民财三万余两。

    这些事情通过地方官员上报朝廷,嘉靖下诏令其改过自新,朱典楧却仍然我行我素。礼部下通牒,他更不屑一顾,声称:通牒毫无用处,只能作纸糊窗户。

    不过他已经是被文官盯上了,终究还是要为他的鲁莽行为负责。

    在这些东西扳不倒他之后,河南巡抚都御史胡尧臣、巡按御史颜鲸搜集到新的罪证:他遣派军校往云南仿制环铠皮甲,并在王府内鸠匠锻造甲胄六百副,枪三千杆,铸行营火炮佛郎机等数百座,戎装率其宗仪校从一千余骑,出城至河南卫教场演武,私阉宦官,四出招集亡命一百余人,皆给职衔冠带等

    这些事关到意图造反的罪证,免不得嘉靖会因此龙颜大怒,故而伊王这个时候大概开始慌了,故而让他的儿子冒险进京打点关系。

    “伊王派儿子犯险进京,怕是想要进行打点,不想给老师给截住了!如此说来,老师当真还立了一功呢!”蒙诏的眼睛微亮,当即进行道贺道。

    林晧然则是笑了笑,亦是没想到误打误撞阻止了伊王世子潜入京城“自救”,不过他亦不会将这当成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

    王时举虽然出生在顺天府,但一直都是寒窗苦读,此次南下是他第一次历练,故而眼界终究要窄上一些,当即便是向林晧然讨教道:“老师,伊王当真要谋反吗?”

    林晧然并没有回答,而是对着蒙诏考究道:“廷伦,你觉得呢?”

    “当今天下,哪怕是现在的景王,亦是没有谋反的资本!伊王之事,怕还是他行事乖张所致,对自身行为不加收敛,最终做出了这等涉嫌不臣之心的举动,从而授人以柄!”蒙诏结合着自己的学识,当即认真地剖析道。

    林晧然满意地点了点头,对着王时举道:“晋卿,可能解惑?”

    “弟子已知晓,多谢师兄赐教!”王时举回礼,又是对着蒙诏施礼,却又是好奇地追问道:“老师,皇上会如何处置伊王呢?”

    “按国法,应当斩之!只是伊王屡次犯错,皇上都对他进行宽恕,我亦是说不准了!”蒙诏进行回应,目光则是求教地落向林晧然身上。

    林晧然看到河道越来越窄,却是轻声叹息道:“为师有没有阻拦伊王世子进京,此事其实并不重要,关键还是皇上怎么看待伊王,怎么处理他跟宗室的关系!”

    生活在这个时代,很多东西早已经不能以常理度之,更多还是要取决于当今圣上的抉择。

    嘉靖是以小宗继大宗,在合法性上存在一定的争议,特别他坚持继统不继嗣,这在早期需要得到宗室的强有力的支持。

    亦是这个原因,嘉靖一直加强跟宗室的亲密关系,甚至还一度将几位被除爵的开国国公后代纷纷封侯,成为了宗室利益的守护者。

    当然,现在的嘉靖已经彻底掌握住这个国度,而亲室已然无法对他的地位造成影响,他对亲室的关系已然有更多的选择。

    只是嘉靖是公认最难伺候的皇帝,谁亦不知道他是对伊王继续网开一面,还是直接以国法斩之。

    蒙诏和王时举轻轻地点了点头,消化着这些出自老师之口的东西,而船在这时突然停住了,令到他们亦是微微一愣。

第1553章漕弊?

    船怎么停住了?

    蒙诏正感到困惑的时候,便见到林福已经带人坐上小船划向岸边,已然是要前去跟那帮正在烤火的纤夫进行交涉。

    山东地界是最不好走的河段,因为这里是河脊的所在,是运河南北河流的源头。特别现在已是枯水期,河道的水流更小,致使两边的河岸已经裸露出来。

    船行至这一段,河水最深处仅到成人的腰部,已然是不能够正常行驶,非要拉纤才能通过这个河段。

    “既然是官老爷的船,那一切都好说!”

    纤夫头目长得很是憨厚,不过那双小眼睛却透露着精明,抬头瞧了一眼河中的官船,当即便是表明态度道。

    纤夫多是附近的村民,每当到了枯水期,他们都会在这里干起了拉纤的营生。只是有利益的地方却难免产生争端,而一些好的河段成为各方争抢的对象,致使一些地方的纤夫团体像香港的黑社会般发展成为“社团”。

    他们亦是看船要价,对于商船要价会高一些,但对官船则是不敢乱开价,一般都是仅赚个辛苦钱。

    “该你的一文钱都不会少,这是定金你先拿着,活干得漂亮另有赏钱!“林福亦是不会在意这点小钱,当即便是递过银子爽快地道。

    纤夫头目看着是这是讲规矩的实诚人,那张被晒得黝黑的脸露出满口黄牙,当即便是带领着手下这帮人认真地干活。

    官船并不算太大,但木料很结实,好在船上没有载什么货物,总体亦不算太重。

    十几名纤夫加上林福带着几个人帮忙拉纤,一步一步蹬地前行,官船徐徐地在浅浅的河道前进,显得是时快时慢,得要走上好几百米才能通过这个河段。

    却不知是因为贫穷,还是担心衣服被绳子磨破,几个身材结实的纤夫在这个寒冬中赤着上半身,很卖力地走在最前头。

    林福看到他们这个模样,心里暗暗地感到佩服,亦是更加卖力地拉纤前行。

    生活在这个时代,其实谁都不容易。若非如此,很多平民百姓亦不会咬牙供儿子上学读书,期望家里能走出一个靠笔杆子过活的体面读书人。

    林晧然一直站在甲板上,看着这一帮在寒冬身穿单薄衣物的纤夫卖力地拉纤,心里不由得暗自一叹,对着身后的两个门生询问道:“这运河快要走完了,你们二个对漕弊可有什么心得?”

    在他看来,从经济利益进行分析,朱棣迁都并不是一个合算的买卖。

    北方诸省的粮食产量不足,根本无法负责起京城和宗室禄米所需,致使京杭大运河成为大明的生命线。

    只是大运河和黄河连接后,黄河泥沙淤积,洪水泛滥等等问题,致使朝廷不得不花费巨资维护这一条脆弱的生命线,从而给大明的财政带来了巨大的负担。

    若是大明的皇城还在南京,则是直接减少维护这条生命线的庞大支出,更是更有效地控制江南繁华地带,对福建广东也能加强辐射。

    不过这终究是即成的事实,漕弊已经成为当下大明的顽疾之一,需要执政者用智慧去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

    蒙诏和王时举听到林晧然的询问,不由得相视一眼,深知这是老师要正式考核他们了。蒙诏则是不急于回答,而是鼓励性地对着王时举轻轻地点了点头。

    王时举调整一下微微紧张的心情,这才拱手回应道:“老师,弟子一直身居顺天府内,并不曾亲历运河。现今目睹这种种情况,心中感慨良多,而弟子以为运河之弊,弊在漕兵之苦!他们从南往北运输漕粮,一路殊为不易,弟子见那日十余漕兵覆于黄河,至今寝食难安!”

    大明的漕兵采用军制,上设漕运总兵一名,一名协同督运参将,下设十几名把总。只是把总再往下,则是没有军职,一个把总直接统领几千运兵。

    由于没有人事权,加上漕兵内部拉帮结派严重,且是运输几百石糟粮,致使他们都是如同一船散沙般,漕兵的日子很不好过。

    林晧然深知这确实是一个问题,便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对着蒙诏又是询问道:“廷伦,你呢?”

    “回禀老师,弟子以为根源在于运河负载了!”蒙诏已经是第二次踏上这条运河,已然有了新的心得,当即恭敬地拱手回应道。

    林晧然听到这个答案,眼睛当即微微一亮,显得意外地询问道:“廷伦,你这个观点倒是新颖,为何会有这个想法?”

    “弟子一路观察,同时一直思考!特别是跟伊王世子争河闸,令到弟子有种茅塞顿开之感,认为不是运河患了病,而是往来的船只过多。咎其原因,则是漕运的米粮实在太多了,已经超过了运河所承受的能力!”蒙诏脸上露出凝重的表情,显得认真地回答道。

    “师兄此言似乎不太妥!”王时举的眉头微微蹙起,跟随心里所想进行质疑道。

    蒙诏微微一笑,却是举例进行反问道:“若是这条运河仅仅运送一斗米,你觉得这一路还会有这么多争端吗?”

    “不会!”王时举思忖了一下,当即缓缓地摇头道。

    蒙诏得意一笑,对着林晧然恭敬地拱手道:“老师,不知学生所思所想可有何不妥?”

    如果这个天下有谁最让他折服,那便是眼前这位老师。像此次南下整顿盐政,纲盐法简直是神来之笔,令到盐弊迎刃而解。

    同样地,若说谁能解决漕弊这个大顽疾,他知道有且只有眼前这位老师,哪怕是当今宰辅徐阶亦是没有这个本领。

    “你的想法很新颖,确实可以从降低漕米的运输量着手,为师此次回京亦打算这么做,但这终究是治根不治本之策!”林晧然轻轻地点头道。

    蒙诏听到后面一句,深知这确实不是一个治本之策,心里亦是暗叹了一口气。

    “老师,京城百姓的口粮和北方各地藩王宗的禄米都是定数,漕米的运输量恐怕是降低不了吧?”王时举是土生土长的顺天府人,当即提出此举的破绽道。

    蒙诏的脑海当即闪过一个疯狂的念头,显得震惊地扭头望向林晧然道:“老师,莫非你此次回京是想要整治宗室禄米这个顽疾?”

第1554章老朱计深远

    由于《谈古论今》横空出世,很多士子亦是纷纷参与到政事的争议之中,而蒙诏更是其中的积极分子。除了漕弊外,随着御史林润将宗室禄米的开支数据公之于众,宗室禄米这个弊病成为近年最热门的话题之一。

    朱元璋创建大明王朝,不仅对自己儿子慷慨,而且对子孙后辈亦是厚待有加,秉承了“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的优良传统。

    洪武二十八年,朝廷重新改定岁赐禄米标准,宗室的具体待遇为:亲王岁给禄米万石,郡王二千石,镇国将军一千石,辅国将军八百石,奉国将军六百石,镇国中尉四百石,辅国中尉三百石,奉国中尉二百石。

    一般来说,亲王嫡长子继承亲王爵位,诸子封郡王。郡王的嫡长子继承郡王爵位,其他诸子授镇国将军,孙子授辅国将军,曾孙授奉国将军,四世孙授镇国中尉,五世孙授辅国中尉,六世孙以下皆授奉国中尉。

    换而言之,只要是朱家的后代,除了王位世袭之外,其余人最次亦是能够获得奉国中尉的爵位,每年领取禄米二百石。

    却不是个个都像弘治正德一脉,搞到最后只能从旁系找来堂弟嘉靖继承皇位,实质很多王爷的生育能力很强,甚至有的王爷繁衍近千人之多。

    以弘治年间山西庆城王为例,他一共生了九十四名子女,孙子有一百六十三人,曾孙辈五百一十人,而这曾孙辈五百一十人将来必定还会继续繁衍。

    正是如此,本朝户部尚书梁材曾言:明初的时候,如果养活一府的藩王,需要一万石粮食,那么现在同样的王府,就需要至少十三万石。

    如果仅是一个藩王亦就罢了,但这历朝历代的皇帝亦会有弟弟,像裕王的弟弟景王亦会占一个名额,人员只会是越来越多。

    此外,朝廷还要为宗室子弟修建宫邸、婚娶、坟墓,提供随从官员、仆役以及其他待遇等,这些花销亦是一个天文数字。

    御史林润的奏疏最能说明问题,奏疏中有一段:天下供应京城的粮食,每年四百万石,但各王府消耗国家的粮食,每年却有八百万石。山西省每年存留粮食一百九十万石,当地王府消耗粮食三百多万石;河南省存粮九十四万石,当地藩王消耗粮食一百九十多万石。

    明初之时,二十六个藩王的禄米是二十六万石,但现在已然是十倍不止,这里还不包括宗室修建宫邸、婚丧和仆役等花销。

    哪怕嘉靖朝早已经开始玩起了老赖手段,对各地藩王的禄米进行了克扣。只是不可能一点都不给,顶多是扣下来一部分,但仍然是一大笔相当可观的支出。

    京城的士子和官员的意见出奇的一致,希望朝廷削减宗室禄米,亦或者旁支庶出的后代脱离宗室直接编入民籍,不再享受朝廷禄米供养。

    只是士子和底层官员的声音很大,但朝廷上层的动静却很小,甚至林润上疏到现在已经有一年时间,但朝廷似乎都快要将这一个事情忘记了一般。

    亦难怪当朝首辅徐阶受到的批评声音会越来越大,本以为大奸臣严嵩下台,朝廷会变得不一样,但实质还是跟以前那般的官僚作风。

    蒙诏是一个很聪慧的人,当林晧然表明想要提议朝廷削减漕米的运输量,当即便猜到他是要对宗室禄米进行削减了。

    林晧然先是微微一愣,旋即哑然失笑。

    他发现自己这个弟子的脑筋确实比其他人能灵活,如果想要提议减少漕米的运输量,自然得让朝廷削减宗室禄米。

    林晧然着渐渐开阔的河道,却是没有打算将心里的全盘计划说出来,显得无可奈何地道:“现在京城的形势不明,为师亦是走一步看一步,宗藩禄米的事情或可为或不可为。为师现在只是礼部左侍郎,上面还有李部堂,再上面还有宰辅大人。”

    虽然他现在已经进入了朝廷六部,但他终究不是严世蕃,很多事情除了各方暗暗较量外,真正能够拍板的还是徐阶或者是嘉靖。

    宗室禄米涉及到宗室的核心利益,嘉靖无疑是最大的阻力。他不仅要拿出一个可行性方案,更需要跟各方达成共识,一起说服嘉靖削减宗亲禄米才会有成功的可能性。

    “弟子知道这种事情困难重重,但还是希望能看到老师整治宗藩禄米,造福于大明百姓!”蒙诏认真地拱手,表达出自己的夙愿道。

    王时举亦是这个想法,显得期望地注视着这位总能运筹帷幄的老师。

    官船已经通过了那一段淤泥地带,面前的河道变得一片开阔,船头卷起了一片白色的波浪,整艘官船荡漾在清澈的河水中。

    林晧然迎着吹来的寒风,却是发出邀请道:“离大比之年还有些时日,你们二人回京之后,便搬到城北,为师会给你们安排住处,还是帮为师跑跑腿做些事吧!”

    经过这一次南下,他知道这二个都是可造之材,所以决定继续进行栽培。在这个科举取士的朝廷,其实想要找个精明能干又忠心的官员亦是不容易的事情。

    “学子遵命!”

    蒙诏和王时举兴奋地交换了一个眼色,当即恭恭敬敬地拱手施礼道。

    山东的河道不好走,但林福是一个能够办事的人。遇到浅水河带,则跑下去跟纤夫一起拉纤,方方面面的事务都打点都很周到。

    由于有着官船的招牌和银子打点,官船很顺利地通过山东地界,经过河北沧州,便是顺流到达了通州。

    从十月初四起航,现在已经是十一月中旬,历时一个余月终于抵达了大运河的最北端。

    只是事情往往就是如此戏剧性,大家眼看着就要登岸回京,结果前面的通州码头乱作一团,北上南下的船只更是相持不下。

    “发生大事了?”

    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林晧然的心里当即咯噔一声道。

    陈镜逮住一艘刚刚从通州码头出来的船只进行打听,很快便是阴沉着脸回来,显得苦涩地吐出六个字道:“鞑子又进犯了”。

第1555章 青天归来

    一个“又”字已然包含着很丰富的信息。

    随着大明边军萎靡不振,蒙古从强盗的行径中尝足甜头,进犯掠夺京畿之地早已经成为家常便饭之事。

    现今强盗团体的灵魂人物是蒙古土默特部首领俺答,于嘉靖二十一年取代亡兄麦力艮济农成为右翼三万户事实上的首领,带领部落不断壮大,并驱逐正统的蒙古大汗哈尔部首领库登汗于辽东。

    虽然面对着蒙古大汗哈尔部的反扑压力,但他控制的地盘东抵辽蓟,西迄甘肃、青海一带,又进一步出兵征服瓦剌,已经成为蒙古诸多部落的可汗。

    在发展壮大之后,俺答却是将重心放到了大明。虽然没有入侵中原的野心,但却是抢掠不断,每年春、冬时节屡屡南下。

    由于俺答做事“懂分寸”,洗劫完毕则是离开,令到大明朝廷虽然对他的行径深恶痛绝,但亦是没有非要将他诛杀的意思。

    其中奸臣严嵩的一句话最有代表性:俺答不过是掠食贼,饱了自然便去。

    在刚刚过去的十月份,俺答亲率部众攻扰宣府,又攻辽东,至辽阳,由城中被总兵杨照击败,杨照出塞追击,不幸中伏阵亡。

    正当大家将所有注意力放在西面的时候,其长子辛爱黄台吉跟辽东朵颜部合谋,从密云墙子岭边墙破口入关,进犯蓟辽,直奔顺天府而来。

    消息一经传来,整个顺天地区震惊,通州城当即实行戒严。不少富户更是仓皇出逃通州,打算乘船从运河南下避祸。

    早在嘉靖二十九年,俺答便率众从古北口一直打到北京城下,朝廷最终答应了俺答要求的互通有无的条件,这才得以让他离去。

    现在突然从东边打来,百姓惊慌、惶恐等负面情绪充斥其中,有人想要选择逃离,有人则是想要进城,令到场面极为混乱。

    “我要进城!”

    “我们要进城!”

    “求求你们了,让我们进去吧!”

    ……

    城洞中的百姓离进城仅剩一步之遥,只是看着塞门刀车缓缓地推进,他们一边哭泣和一边哀求,但却无法令到塞刀车退回去,而他们只能是步步后退。

    “我不退,我不信你们真会弄死自己的同胞!”

    一个年轻人看到所有人快要退出城门洞,突然阻挡在塞门刀车前面大声地喊道。

    塞门刀车果真是停了下来,只是仅是片刻,又是重新向前,那个年轻人被利刃贯穿身体,身后当即传来一阵嚎哭的声音。

    砰!

    城门重重地关上,旋即落钥,这座城跟着整个天地隔离一般,只剩下那高达十余米的城墙,还有上面的强驽和利箭。

    林晧然远远看到这一幕,蹙着眉头询问道:“鞑子这么快打到通州城下了?”

    陈镜的脸色闪过一抹尴尬,轻轻地摇头道:“没有,鞑子至今都没有踪影!据说通州方面只是听到消息,便直接下令封城了!”

    林晧然的脸不由得一沉,看着前面混乱的船只和城门前惊慌的百姓,这当真是大明官员的作风: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若是将通州城封闭,凭着城内足足六个卫军力,只要不是蒙古大举进犯,根本不可能有机会攻破通州城,而他们的乌纱帽则是高枕无忧。

    只是现在很多民船和百姓都在城外,因他们这种高度谨慎的举动,反倒是令到百姓遭受了很多惊慌,甚至会让很多人因此丢掉了性命。

    “堂堂华夏,巍巍中华,竟如此任人欺辱。百姓拿自己膏血养兵,结果面对贼子来犯,竟然只知做只缩头乌龟!”蒙诏失去往日的稳重,当即进行怒斥道。

    王时举是顺天府人,紧紧地攥着拳头不停地道:“怎可如此!怎可如此!这运河已经隔断东边,鞑子的踪影未见,何以至此?”

    “通州城已经戒严,汝等速速离去,不然休怪本将军不客气!”一个将领站在城头上,对着仍然苦苦哀求的百姓放声道。

    林晧然眯起眼睛遥遥地望着城头,压抑着心里的怒火淡淡地道:“挂官牌!”

    在这一路上,为了减少地方官员的逢迎,亦为了早些到京城,他一直都没有悬挂官牌,甚至让到伊王世子认为他们是冒使。

    只是现如今,他不打算继续低调,而是要让人知晓他林晧然回来了,他这个大明最富有造福于民精神的礼部左侍郎回来了。

    “是!”陈镜的眼睛微微一亮,对着林晧然拱手便急匆匆离开。

    “丁巳解元!”

    “戊午会元!”

    “状元及第!”

    “钦点翰林!”

    “御赐大明文魁!”

    “新任礼部左侍郎!”

    ……

    随着林晧然的官衔牌挂起,所有人的目光都纷纷注意到这一边,很多人的脸上流露出了震惊之色,而混乱的船只急忙让行。

    官船很顺利地靠到码头上,林晧然从官船下去,直接朝着城门大步走过去。

    “林大人回来了!”

    “是……是林青天!”

    “好啊!老天有眼啊!”

    ……

    正在城外徘徊不愿离开的百姓看到身穿三品官服的林晧然出现,当即激动得泪水从眼眶中溢了出来,纷纷朝着林晧然进行跪拜起来。

    通州归属顺天府,而这里太多都是顺天百姓,想着昔日林晧然治下的种种行径,令到他们早已经视林晧然为林青天。

    林晧然对着面对黑乎乎的人群,看到这一张张朴素无华的脸,看到他们眼睛中的期盼,显得温和地抬手道:“诸位请起,还请稍安勿躁!”

    众百姓纷纷从地上起来,但是谁都没有再说一句话,主动给林晧然让出了一条二丈宽的大道。

    “老师离开京城已经大半年,声望不减啊!”

    蒙诏和王时举看着这里的近千名百姓的眼神和举止,深知老师在他们心目中已然占据着极重要的地位,心里不由得微微感慨道。

    林晧然走向道中央,仰头对着城头的那名将领喊话道:“马侍郎可在?”

    通州城的最高长官并不是通州知州,更不可能是通州参将,而是身兼仓场户部右侍郎马森。这里设有多个仓场存储漕粮,如此重地一直由朝廷三品要员在此坐镇。

第1556章危临

    城头上的那名将军早已经注意到城下的林晧然,却是硬气地回应道:“我乃通州参将范健!现在通州已经戒严,不管您是哪一位大人,还是请先行南下暂避吧!”

    “本官礼部左侍郎林晧然!烦请通禀马侍郎,本官有事与之商榷!”林晧然的眉头微微蹙起,当即表明身份并进行重申道。

    虽然他跟马森并没有从属关系,但他这位礼部左侍郎的地位已然要在马森之上。何况马森这个事情做得并不妥,纵使他无权直接指令对方做什么,亦是可以向对方进行施压。

    弹劾从来都不局限于言官,若是他觉得这位户部右侍郎的那些行径不妥当,他亦是可能上疏挑起事端。

    通州参将范健犹豫了一下,探出一个圆滚滚的脑袋喊话道:“马侍郎已经高升回京了,现在由南京户部侍郎黄养蒙接任,但他至今未至!”

    在这一次人事调整中,京城六部的礼部、户部和刑部迎来了小小的人事变动。

    随着原户部左侍郎调往南京出任右都御史,原仓场总督户部右侍郎马森接任户部左侍郎,而其位置则是由南京户部右侍郎接任。

    只是南京北上比林晧然还要花费更多一些时间,若是黄养蒙没有摘掉官牌北上的话,或许在途中遭遇什么变故,怕是再过半个月亦未必到任。

    其实这亦是京官的地位为何要远高于地方官员的一个重要原因,吏部选官通常会就近选官,而不可能从万里外的雷州调个官职过来担任要职。

    林晧然微微一愣,却没想到事情这么凑巧,当即便又是喊话道:“敢问现在鞑子未见踪迹,究竟是何人下令封城?”

    “此乃我通州城的军机,恕卑职不能透露!若是大人执意要进城,末将这便令人放下绳篮,将大人迎进城中!”范健拱了拱手,做出巨大让步道。

    众百姓听到这话,心里不由得一紧,纷纷担忧地望向了林晧然,想知道这位大人会如此选择。

    林晧然一直抬头仰望着城头,此时微微眯起了眼睛,发现这个参将当真是不安好心。

    若是他今日选择这般进城避难了,那么他日必定成为顺天府的一个笑话。纵使他现在选择乘船回到运河中,亦不可能同意这种进城方式进城。

    他没有做过多的犹豫,当即沉声进行回应道:“百姓在哪,本官便在哪!如果你们真有这么多气力,那么便将百姓都吊进城。若是不然,趁着鞑子未见踪迹,现在便打开城门让百姓入城!”

    呜呜……

    很多百姓听到林晧然这番激昂陈词的话,当即是哭作了一团。

    在他们被无情地拒于城外,在他们最是惊恐之时,这位林青天来到了他们身旁。现在面对着入城避难的机会,毅然是站在他们这一边,执意让对方打开城门。

    蒙诏和王时举交换了一个眼色,亦是为着老师的情操所深深地折服。

    “打开城门!”

    “打开城门!”

    很多百姓高举着拳头,纷纷为着林晧然助长声势,让到对方将城门打开。

    城头上的通州参将范健面临着巨大的压力,不过他的个人升迁在于兵部,而他身上毅然打着杨博的烙印,根本不用畏惧这位礼部左侍郎。

    他面对着下面群情激昂的百姓,面对着林晧然的要求,却是朗声进行回应道:“通州已经戒严,还请未将恕难从命!”

    百姓听到这番话,已然像是被泼了一盆泠水般,纷纷又是扭头望向了林晧然。

    林晧然亦是没有想到这位参将如此的强硬,而他确实无权强行下令对方打开城门,当即便是沉声道:“苏常远何在,让他即刻前来面见本官!”

    城头先是安静一会,旋即范健亦不得不前去通禀,他可以义正词严地拒绝林晧然打开城门的命令,但却不能拒绝这一个通禀的要求。

    没多会,一个肥胖的官员气喘吁吁地来到城头上。

    他探出圆滚滚的脑袋,定睛往下一瞧,结果看到站在冬日下的林晧然,当即便是欣喜万分地道:“哎呀,真是老大人,可将您给盼回来了!”

    通州归属顺天府管辖,现任通州知州苏常远是原来林晧然的下属官员,自然是认得林晧然这位老上司。

    苏常远看着林晧然站在那里岿然不动,当即便是着急地下达命令道:“快,快,打开城门,将林大人给迎进来!”

    “苏知州,这通州事关数百万石漕粮的安危,此门不可轻易打开,还是将林大人吊进来吧!”范健的眉头微微蹙起,当即便是提醒道。

    身后的将士亦是纷纷点头,觉得此门确实不能轻易打开。如果这头打开,鞑子像长翅膀般飞来,那么他们恐怕是招架不住。

    “本官让你打开城门,一切由本知州担着!”苏常远自然是知晓这座城的重要性,但却是更加明白得罪林晧然的严重后果,当即便是沉着声音决然地道。

    不说林晧然是他的老上司,现如今已然高升到礼部左侍郎,背后还站着一个吏部尚书的岳父,这根本不是他得罪得起的大人物。

    通州参将范健先是微微一愣,却是没有想到这位通州知州突然如此强硬,而迎着通州知州罕见决然的目光,只好拱手回应道:“是!”

    他可以不惧怕于林晧然,但知道如果拂逆这位知州的命令,那么便是坏了“以文制武”的规矩。纵使他跟杨博的关系再密切,这个位置恐怕是坐不住了。

    与此同时,蒙古骑兵正在洗劫顺义、三河等地。

    他们都是骑术精湛的骑兵,发挥着机动灵活的特性。虽然没有进攻大明的城池,但却选择抢掳村镇,分成数股在广阔的京畿农村进行烧杀抢掠。

    其中一支数千的蒙古骑兵没有贪婪村镇的财物,在几名白莲教徒的带领下,已经径直来到了顺天府地界,如同露出獠牙的蒙古狼般奔向了北京城。

    领头的是一个皮肤黝黑的年轻人,他拥有着高大壮实的身躯,在蒙古军中以骁勇著称。他名为哈木把都儿台吉,是俺答汗的孙子,此次他跟随父亲辛爱黄台吉入关。

    在得知这支蒙古军队出现,北京城的大门当即紧闭,京军严守于城头之上。一时间,整个北京城人心惶惶,隐隐闻到了庚戌之变的味道。

    “杀!”

    哈木把都儿台吉跟着祖父有所不同,他渴望能够入主中原,恢复蒙古帝国的荣耀。在即将降临北京城之时,他突然选择分兵奔驰,带着大部分的骑兵高举着蒙古刀拐向了更近的通州城。

第1557章 一朝天子一朝臣

    西苑,万寿宫,伫立在寒风之中。

    随着一股股热气不断从暖道传递到宫殿地板上,令到这座宫殿内显得温暖如春,同时一股浓郁的檀香飘散在空气之中。

    一声轻微的咳嗽从那道厚厚的帷幔传来,令到外面的几位重臣的脸色当即一敛,旋即恭恭敬敬地对着帷幔进行大礼跪拜。

    在听到“平身”两个字后,他们纷纷从地上站了起来,只是头显得低了几分。

    站在这里都是大明最有份量的臣子,他们分别是:内阁首辅徐阶,内阁次辅袁炜,吏部尚书吴山,礼部尚书李春芳,户部尚书严讷和兵部尚书杨博。

    这次军情来得太过于突然,致使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张的气氛。

    俺答的势力主要是在西边,通常滋扰山西大同一带。但这一次,他们却是突然从东边的蓟镇杀入,现在已然杀到顺天府的三河。

    谁都不知道蒙古骑兵会不会杀到北京城下,会不会再度出现“庚戌之变”,更不知道皇上现在是什么样的情绪,令到几位重臣亦是惶恐不安。

    “说说吧!现在该当如何?”

    嘉靖刚刚结束修玄来到这里,语气平淡但隐隐间暗藏着杀机地询问道。

    如果说,这个世间谁才是嘉靖最为痛恨之人。却不是昔日在东南为祸的汪直,亦不是在广东称帝的张琏,而是这个令他后半生极不安宁的蒙古俺答汗。

    因为朝廷不批准俺答求贡的请愿,俺答于嘉靖二十九年亲率四万骑兵杀至北京城。迫于城外的压力,又希望俺答退兵,嘉靖接纳时任礼部尚书徐阶跟俺答通贡的意见。

    历来刚愎自用的嘉靖曾几何时受到过这等窝囊气,昔日初登大宝他便搞到以杨廷和为首的百官灰头土脸,结果却在一个土蛮面前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正是如此,在俺答退出关外后,他对第一个入关勤王的大同总兵咸宁侯仇鸾下诏道:“卿勿怠此戎务,必如皇祖时长驱胡虏三千里乃可!”

    当然,如同当年一时兴起想要收复河套般,这仅仅是气头上的话语。而后,别说“长驱胡虏三千里”,军费更是一减再减,仍然是沉迷于他的修道大业。

    只是如今,蒙古骑兵突然从东边而来并危及京城,宛如一巴掌打在这位大明君王脸上,毅然令到嘉靖似乎又恢复了几分励精图治的帝王形象。

    众官员都是精明人,心知这个时候能不吭声最好不吭声,便是纷纷扭头望向了首辅徐阶。

    “陛下,据蓟辽总督杨照的奏疏所言,鞑虏自磨刀峪,总数不过五千之数,而俺答主力还在关外,并不足为虑!”徐阶上前拱手,接着眼睛瞥向杨博道:“不过该如何清剿这股鞑虏,还是请兵部尚书拿出方略!”

    杨博听到“清剿”这个词,却是不由得翻了一个大白眼。如果明军真的这么强,亦或者蒙古骑兵这么弱,早就没有了北疆之患。

    不过他心里亦是明白,徐阶怕是对他这位兵部尚书让到蒙古骑兵来到顺天府区域产生不满的情绪,便是出列拱手道:“陛下,臣自从回本部,一直有意加强京城的防御工事建设,亦是对此种突发之事做过部署和演练。现各个城门设有精锐驻守,而今各地勤王之兵不日将至,定保京师无恙!”

    话语的遣词造句已然是经过多番深思熟虑,语气更是显得信心十足,给人一种相当可信的感觉。

    嘉靖听到这番话,心里顿时安定不少,他怕的正是蒙古骑兵会危及京师。而他之所以如此依重这位兵部尚书,正是看中杨博这种做事稳健的作风。

    杨博瞥了徐阶一眼,接着又是朗声道:“若是鞑虏进犯京师,城外的勤王兵则与之决战,纵使不能将其全歼,亦能将其重创,必不足为虑。只是鞑虏奸狡,居无定所,行无定势,怕是在京畿一带四处游窜居多。臣以为亲军闭城拱卫京师,由边军围之,徐徐削其势,待鞑虏势弱之时,再行歼之,此乃为上策也!”

    礼部尚书李春芳和户部尚书严讷交换了一下眼色,这分明就是龟缩在城中待到人家洗劫完毕离开,却是说得如此的有谋略,这位兵部尚书的功夫当真全在嘴上了。

    “诸位爱卿,汝等以为杨爱卿此策如何?”嘉靖的语气明显产生了不少的变化,当即高声对着在场的重臣询问道。

    听到这个语气,大家都猜到嘉靖是什么态度,徐阶当即出列道:“臣附议!”

    “好!杨爱卿,那此事就依你所言,交由你的兵部统筹吧!”嘉靖亦不等其他臣子表态,当即便是一锤定音地道。

    他最害怕杨博真说如何歼灭蒙古骑兵的话,派遣亲军出战云云。不说昔日的土木堡之变,先前庚戌之辱犹如在昨日,他可不允许自己这个大明天子陷于危险之中。

    只要确保京城无事,能够尽快让蒙古骑兵离去,这便已经足够了。至于将这股蒙古兵全部歼灭,他早已经不再有这个念头了。

    哎……

    吴山听到嘉靖同意这个方案,心里头无奈地叹息一声。

    每年数百万两供养边军,皇上从太仓抽出大笔银子重组亲军,结果仅仅是用来拱卫京师。哪怕人家已经杀到顺天府境内,却是选择看百姓受欺辱而不管不顾。

    不过他亦是明白,且不说明军有没有实力战胜这五千蒙古骑兵的实力,若是这个时候他不识趣地跳出来为民请命,不仅会遭到杨博的记恨,而且皇上不见得会高兴。

    一念至此,他忍不住瞥了一眼旁边和蔼可亲的徐阶,奸臣严嵩倒是已经下台一年多了,只是这个徐阶却仍然算不上是贤相。

    “微臣遵旨!”杨博的眼睛微微一亮,显得忠心耿耿的臣子拱手道。

    正是这时,一个太监从外面进来,说是有十万火急的军情。

    徐阶等人的心里咯噔一声,走进来的亲兵汇报道:“启禀皇上,京城东门三十里外,刚刚发现数千名蒙古骑兵!”

    杨博的眉头微微一蹙,却是没想到蒙古骑兵真的要跑来北京城耀武扬威,这已然是超过了他的预期,当即便是拱手道:“皇上,臣这便到城头督军,保定京城万无一失!”

    “杨爱卿,此事有劳你了!你们在这里正好,跟朕一起到太庙一趟吧!”嘉靖刚刚的好心情荡然无存,显得无奈了回应道。

    按照朱家的历来优良传统,现在京城被蒙古人所惊扰,他这位皇上则是要亲自到太庙向列祖列宗讲行请罪,并祈求列祖列宗保佑京城像先前那般平安度过,大明江山千秋永固。

第1558章 不一样的官

    通州城,天空飘来了一团阴云,笼罩住这座守备森严的城池。

    明洪武元年,燕山侯孙兴祖在旧址修筑通州城,城墙的周长为九里,垛墙高三丈五尺,四个方位各有一门,门各有楼,在门楼上悬挂着名字,东曰通运,西曰朝天,南曰迎薰,北曰凝翠。

    正统十四年,因为想要保护城外的西仓,朝廷决定往西修建通州新城。

    只是跟扬州新城的豪迈相比,通州新城则显得小家子气,面积不到旧城一半,且跟扬州新城容纳富庶的盐商不同,西边的新城后又建了多个粮仓储存米粮。

    “求求你们,放我们进城吧!”

    成千上万的百姓聚集到通州城门处,面对着紧闭的大门发出哀求道。

    “上峰有令,通州城戒严,汝等速速离开!”墙头上的将领面对着下面苦苦哀求的百姓,则是面无表情地进行驱赶道。

    在这世间,或许最不值钱的便是百姓的生命。不说他们在城里没有房子,哪怕在城里有房子,已然亦是被官府抛弃掉的“弃民”。

    与此同时,通运门被打开。

    通州知州苏常贵带领着一帮漕运相关的官员鱼贯而出,将身穿三品官服的林晧然迎入城中,只是在林晧然的身后,则是跟着上千名由悲转喜的通州百姓。

    “多谢青天老爷救命之恩!”

    上千名百姓进到城里如同逃出生天般,当即纷纷向着林晧然进行跪拜道。

    “诸位父老乡亲无须多礼,快快请起!”林晧然将为首的一名老头扶了起来,对着众人温和地抬手,接着对着前来恭迎的乡绅拱手道:“今通州生变,不知哪位乡贤可愿解囊相助,设棚施粥,本官在此感激不尽!”

    “我等愿意!”

    话音刚落,一众乡绅亦是感受到了林晧然的那份心意,当即纷纷进行响应道。

    林晧然将这些事情安排妥当,当即沉着脸对范健下达指令道:“范将军,你即刻派遣斥侯密切关注通州城周围的动静,打开城门让百姓进来!”

    他理解这些官员和将领求稳的心思,但却不认同他们这一种做法。鞑子的身影至今未见,且只有五千蒙古骑兵闯入关内,结果这帮人却是闻虎色变。

    虽然蒙古骑兵前来,这城门确实还得关上,但若是能够迟关一刻,便能让更多的百姓进城避难,这已然关乎几百乃至上千条人命。

    通州参将范健的眉头微微蹙起,当即正色地回应道:“部堂大人,鞑子骑术精湛,行迹来去如风!通州守护几百万石粮食,一旦有失,末将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很多百姓并没有走远,这时亦是好奇地望向林晧然。

    林晧然的眼睛微微一闭,他这位礼部左侍郎原本可以置身事外,但看着这城外的百姓遭难,终究还是良心未泯,更是想到昔日虎妞在广州城为着百姓杀进城外的壮举。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旋即决然地回应道:“一切由本官担着!”

    世事很是公平,他想要主宰这个城,那么就要承担相应的责任。断然不能要求其他人都听他的,而后果还要其他人来承担。

    在这一刻,他选择一力承担起这座城。

    百姓都是感性的动物,当听到林晧然这个决定,心里已然是肃然起敬。如果大明朝还有好官的话,那这位林青天绝对算得上一个,这是大明不一样的官。

    “怎么能由您担着的呢?一切后果,下官定一力承担!”苏常远一直陪伴在林晧然身旁,这时却是进行讨好地道。

    通州参将范健略感意外地望向林晧然,旋即转身对身旁的亲卫队长吩咐道:“你还愣着做甚!没听到林部堂的话吗?快去将城门打开,让外面的百姓进城!”

    “是!”这名亲卫队长当即拱手,转身便是匆匆离开,打开城门让外面的百姓进城。

    “老大人,您此番舟车劳顿,想必身子亦是乏困得紧。下官已经命人打扫好衙门后宅,请移步前往先安歇!”苏常远当即邀请道。

    林晧然却是瞥了他一眼,却是淡淡地吩咐道:“准备好马车,你随本官到凝翠门吧!”

    既然他已经选择冒这个险,赢得通州百姓的拥戴,赚得一个好官声,那就需要做事情方方面面做好,而不是真将自己的仕途和性命全搭在这里。

    “是,下官这便去准备!”苏常远先是微微一愣,旋即进行点头道。

    从西门前往北门,马车需要穿过通州城主街道,林晧然亦是注意了一下这里的情况。

    虽然百姓身处于城中,但他们脸上明显带着担忧,原本热闹的街道此时已经无人买卖,都是在纷纷打听着各种小道消息。

    林晧然的脑子飞速地运转着,整张脸微微敛起来,径直来到北门直接登上了城头。

    凝翠门已经打开,大量的百姓正疯狂地涌进城中。他刚刚从西门过来花费不少的时间,而现在仍然有大批的百姓涌进城中,可见这道门先前阻挡了多少百姓。

    不过他心里亦是清楚,想要真正解决问题,并不是要容纳多少逃难百姓,而是要让大明军队能够主动出击歼灭这一帮进犯的蒙古兵。

    有时却不得不承认,当今的朝廷少了那一份仁爱之心,已然是不顾治下百姓的生死。

    林晧然从林福手里接过单孔望远镜,看着一个个惊恐逃进通州城的百姓,心里亦是暗暗地长吐一口浊气,感受自己今日的行径有了一些价值。

    他的心刚刚放下,莫名又揪了一下,却见一支夹带着大量老幼妇孺队伍正浩浩荡荡地朝着这边而来,离这里怕还有大半柱香的时间。

    却是这时,一匹快骑从北边快马而来,这一幕自然引起城头众官员和武将的注意。

    那名斥侯翻身下马,很快跑到城头气喘吁吁地汇报道:“报!上千名蒙古骑兵朝通州城而来,怕是离我们这里已经只有十里地了!”

    一听到鞑子朝着通州城而来,且离这里只有十里地,诸将的脸色纷纷大变,有人当即下达指令道:“快,关城门!”

    “慢着!”林晧然放下单眼望远镜,却是沉声进行制止道。

第1559章 希望和危机

    十里,这是一个不近不远的距离。

    若是求稳的话,那么这个时候确实是应该关城门了,谁还顾得城外的那帮老幼妇孺。只是林晧然的心里头,隐隐间有着一个声音叫他不能这么做,起码虎妞就不可能这么做。

    苏常远闻言脸色顿时大惊,当即进行规劝道:“老大人,一旦让蒙古骑兵闯进来的话,那么后果当真不堪设想啊!”

    他可是清楚这些兵丁都是什么德行,让他们欺负老百姓或者清剿一些盗贼还行,让他们对付作战英勇的蒙古兵,恐怕一个比一个跑得快。

    林晧然自是清楚这一点,只是目光仍然停留在城外官道中的那帮老幼妇孺身上,却是突然提高声调询问道:“难道六卫就没有能战之人了吗?”

    通州常年储存着几百石粮食,而在土木堡之乱的时候更是高达一千五百万石粮食,自然是安排着重兵在这里把守。

    正是如此,通州足足安排了六个卫的兵力,驻军分别是神武中卫,通州卫,通州左卫,通州右卫,定边卫和武清卫,每卫的编制5600人,共计33600人。

    这城中足足三万多士兵,现在面对着一千蒙古骑兵,而这骑兵还在十里外,结果已经是吓得要关上城门,根本就没有半点想要吃掉这支蒙古骑兵的心思。

    通州参将范健先是给了旁边的将领递去一个眼色,旋即便站在原地眼观鼻、鼻观心,已然是不可能自动请战的姿态。

    负责北门的正是边军定边卫,定边卫的指挥使倒没有昔日雷州卫指挥使杨书那般羸弱,但已经亦是一个被酒色财气掏空的公子哥形象。

    面对着林晧然的激将法,倒还算有几分羞耻之心,他微微地低下了脑袋。

    其他人则是看到两位头领都没有进行表态,特别是范参将刚刚还给他们递了一个眼色,此时亦是默不作声,微微地低着脑袋。

    这个场面,令到气氛一阵压抑,更是给林晧然一种无形的压力。

    林晧然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感到了他们的无声抗议,已然是希望自己下达指令送上这道城门,但他终究没有达到麻木不仁的地步,又是沉声询问道:“你们身为将士有保家卫国之责,当真的愿意看到外面的这帮老幼妇孺被鞑子屠戮吗?”

    听到这番话,不少将领微微动容,只是似乎又有什么难言之隐,最终还是保持着无声的抗议,让林晧然下达关城门的指令。

    通州知州心里暗自一叹,亦是颇为无奈地望着这帮本该保定卫国的将领。

    范健的脸上却是无动于衷,若非林晧然出现,这座通州城早已经关上了。现在鞑子果真前来,他真不明白林晧然还有什么资本,竟然到这时还想要管外面的那帮贱民。

    他深知这里不会有人站出来挺林晧然,便是得意地轻咳一声。

    “末将定边卫千户张军请战!”

    正是这时,一个身体结实的将领站了出来,对着林晧然单膝着地行礼道。

    这……

    范健自是得意之时,却是万万没有想到被横插一杠子,不由得愤怒地望向这个不识抬举的小小千户。

    咦?

    林晧然看着这个千户,却是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只是现在已然想不想,亦是顾不得那么多,当即上前将他扶起来道:“当真猛将也!”

    “末将另有三个请求!若是不然,末将亦不敢带着弟兄出城!”张军被从地上扶了起来,却是对着林晧然隐隐威胁道。

    林晧然反倒放心了一些,毕竟一个千户想要阻挡上千名蒙古骑兵已然是痴人说梦,便是轻轻地点头道:“你说吧!”

    “第一,城门需要末将之令方能关闭,不能把末将及兄弟都关在城门外!”张军迎着林晧然的目光,显得无所畏惧地竖起一根食指道。

    “你可知军情瞬息万变,此城关乎朝廷几百万石漕粮,如何能将此事由你作主!”范健心里顿时一急,当即进行斥责道。

    张军却是无动于衷,目光却是落在林晧然身上。

    林晧然犹豫了一下,却是断然拒绝道:“本官不能答应你!”

    范健的嘴角当即微微上扬,发现自己刚刚激动过早,这林晧然其实想要图个好声名,但终究是一个贪生怕死之徒。

    刚刚还是冬日普照大地,但随着东边飘来一片片乌云,整座通州城有一种风雨欲来之势。

    “呜呜……朝廷没有放弃我们,快快进城!”

    众百姓终于远远地看到城门敞开着,眼泪不由得涌了上来,心里激动得又加快了脚步,拼着最后的力气朝着城门跑过去。

    他们似乎是看到了希望,亦或者是这个腐朽王朝的一丝希望。

    怎么这样?

    只是他们没跑几步,便发现后面隐隐传来了一阵异样的动静,而地面的小石子莫名其妙地滑动,令到很多百姓当即感到事态的异常。

    一支浩浩荡荡的蒙古骑兵出现,每个都是骑马的好手,背上背着弓箭,腰间插着腰刀,装备已经是远远超过大明士兵。

    此时,一字排列在山坡上,无形中给人一种巨大的压力。

    蒙古骑兵看到眼前这一座巍峨的通州城,令到他们极为不解的是,这座大明用于储存粮食的大城,城门竟然正打开着。

    “四哥,城门竟然还打开着,这里恐怕有诈!”

    格日乐图拍马到哈木把都儿的身旁,显得警惕地说道。

    跟大明打交道这么多年,他们亦是总结到了很多经验。大明早已经对他们闻虎色变,城门总会第一时间关闭,不可能给他们直接从城门进攻的机会。

    哈木把都儿虽然长得满脸络腮胡子,但并不是有勇无谋之辈,亦是观察着这座通州城,同时思考着会不会是一个陷阱。

    轰隆!

    城头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响,一个实心的铅弹高高地抛起,然后落在他们不足十米的草地上,当即砸出了一个大窟窿。

    “兄弟,他们想要掩护平民进城,咱们趁此良机拿下通州城!”

    哈木把都儿看到了那帮正在疯奔的百姓,又看到他们想要通过重炮阻止自己,当即像是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般中,高高举手腰刀拍马朝着城门而去。

    一众蒙古骑兵除了少数留下来负责照看马匹的人,其余人则是跟着哈木把都儿拍马冲向了通州城,想在城门关闭前打进通州城。

    哈木把都儿看着城门越来越近,已然是听到了自己狂喜的心跳声。

    如果他能够占到这座城,那么他的爷爷必然会改变主意,从而拉开他们蒙古人入主中原的序幕。虽然仅凭一千骑兵想要占领这座城有些麻烦,但万一成功了呢?

第1560章溃逃

    “鞑子来了!”

    一百多名正在逃亡百姓有人回头看到蒙古骑兵的身影,却是大骂一声道。

    听到这个话,众人顿时是更加惊慌,却是拼命着往城门方面跑过去。只是离城门还足足有一百多米远,令到他们紧张地极点。

    此时,他们既害怕鞑子会追上他们,又担心城门会突然间关闭。

    “我们要死在这里吗?”

    几个正在逃亡的少女,心里却不由得担忧起来。

    “快关上城门!”

    通州知州苏常远看到刚刚射出去的炮声没能起到震慑的作用,反而见到蒙古骑兵朝着这里狂奔而来,显得惊慌地大声道。

    林晧然失望地看着朝这里冲来的蒙古骑兵,则是淡淡地瞥了苏常远一眼,旋即又将目光落向城门处。

    张军正在城门前面忙碌着,一个个栅栏摆放在空地中央。虽然他不能够杀敌,但无疑能阻挡骑兵,起码减缓他们冲锋的速度。

    骑兵的厉害之处,不仅仅是动机性强,而且还有他们的冲锋能力。很多战阵面对骑兵,往往被骑兵一冲即溃,从而成为了溃兵。

    轰隆!

    城头又是一声响巨,这由正德朝仿造的佛郎机炮终于是从武器库中拖了出来,又是一枚铅弹以抛物线的轨迹砸向了前方。

    令人感到失望的是,这炮的声势是有了,但却是没有准头。别说是砸到蒙古骑兵,竟然离蒙古骑兵足足一百多米远。

    “冲啊!”

    哈木把都儿看到偏远严重的炮弹,又看到城门仍然没有关上,而很多百姓还在城外,已经是看到了杀进城内的希望,拍打着鞭子向前猛冲。

    “进城!快进城!”

    张军设置栅栏,则是指挥着那些百姓大声地道。

    他亦是没有想到,这般蒙古骑兵来得这么快,更没有想到他们当真敢以一千骑兵想要夺下这座通州城,却是催促着剩下的百姓道。

    百姓在希望和恐惧的笼罩下,已然是拼命地朝着城门涌去,虽然心里仍然难掩着恐惧,但在踏入城门的那一刻,他们对朝廷已经产生了感激。

    哒!哒!

    蒙古骑兵当真是快如闪电般,从小山坡上杀过来,眨眼间就要杀进通州城。

    “顶住!顶住!快顶住!”

    苏常远看到蒙古骑兵已经是兵临城下,心脏当即提到了嗓门眼,再也顾不得文官的体面,对着下面的军士大声地吼道。

    城门前是一片开阔的空地,甚至右边还有一个大码头。不过这个时候,早已经没有人迹,空地上摆放着几个栅栏。

    这个栅栏无疑是一道屏障,不需要将蒙古骑兵阻挡在外面,只要让他们的速度降下来,那么便能给他们赢得进城并关上城门的时间。

    “退回去,准备关上城门!”

    张军带领着手底下的军士,跟随着最后一批百姓退回通州城。

    城头上,此时已经紧张地极点。不论是文官,还是武将,这个时候都紧张地望向空地上的栅栏,希望能够为张军的撤退赢得足够的时间。

    够了!应该是够了!

    范健亦是放下了对林晧然的仇怨,看着双方的距离,心里做出判断道。

    哈木把都儿自然是看到了空地上的一排排栅栏,更是看到大明士兵掩护着最后一批百姓进城,嘴角却是微微向上扬起。

    怎么这样!

    城头上的众人看着张军已经带着人有序地进城,正是看到胜利的曙光,结果目瞪口呆地望向栅栏处,心当即凉了半截。

    驾!

    哈木把都儿用马鞭狠狠地抽打在马匹上,马匹的皮肤甚至出现了血渍,而马匹的速度不减,宛如一匹飞马直接跨过栅栏,展示蒙古马矫健的身躯。

    虽然有些蒙古兵连人带马栽在栅栏中,但更多的骑兵展示了他们高超的骑术,速度没有降下去,迈过栅栏直奔城门而来。

    “结阵!”

    张军已经带着人退到城门前,面对着直逼而来的蒙古骑兵,当即下达指令道。

    在大明军队有一个公认的事实:边军最强。虽然定边卫常年驻扎在通州城,其战力已经大大不如前,但终究归属于边军,却是要比卫所军强。

    面对着直逼而来的蒙古骑兵,若是卫所军怕是已经溃退了,但定边卫的将士在张军的带领下,已然有序地结起枪阵。

    当然,他们现在的任务并不是跟蒙古军死拼,而是阻挡着蒙古骑兵退回城内,令到他们心里都怀着一丝建功立业的希望。

    正是如此,他们纷纷拿起手上的长枪,结起了一个密密实实的枪阵。

    不论是古今中外,指挥官不可能让自己的骑兵傻乎乎地冲击对方密实的枪阵。

    现在面对着明军有序的枪阵,哈木把都儿的嘴角微微上扬,当即便是从背后取下弓箭,朝着那个枪阵直接进行劲射。

    “如何是好!该如何是好!”

    苏常远看着蒙古骑兵如此凶猛地杀过来,又看到百姓还走在城洞中,却是着急地用手背打着另一个手,同时紧张地望向了林晧然。

    林晧然看着事态恶化,心里亦是暗感无奈,只是此时此刻,他更不能够慌乱,只希望张军能够挡住这帮蒙古兵并入城关城门。

    “嗖!”

    “嗖!”

    “嗖!”

    ……

    蒙古骑兵不仅骑术精湛,且箭术亦是一流,他们的速度不减,一支支箭矢从马匹朝着枪阵而来。

    盾牌在前,挡着十几支飞来的箭矢。

    “退!退入城中”

    张军原不打算跟对方正面交锋,下达指令道。

    只是盾牌终究出现破绽,随着蒙古骑兵越来越低,他们骑在马上拥有高度优秀,一些流矢便是射入阵中的士兵,顿时是鲜血如注。

    张军带着手下的士兵退进城洞,前面的士兵还能保持着队形,后面的士兵突然丢下手中的长枪,却是朝着里面狂奔。

    “别跑啊!……完了!”

    苏常远看着枪阵突然间瓦解,而后面的士兵已经溃逃,心如死灰般地喃喃道。

    哈哈……

    哈木把都儿看到已经溃逃的大明士兵,不由得发出一阵狂笑,当即带着一众手下紧随着那批溃逃的明兵杀入城中,即将展开一场疯狂的屠戮。

第1561章 铳声

    嗽!嗽!

    城头上的弓箭手急忙拔射,箭矢纷纷从城头射了下去,试图阻止蒙古骑兵前进的速度,为着关上城门赢得充足的时间。

    哒哒……

    蒙古骑兵丝毫不畏惧头顶飞下来的箭矢,却是拍马如同飓风般朝着城门口席来,同时还在马背上弯弓搭箭,彰显着他们骁勇的一面。

    一支支箭矢不断地射向了城洞,最主的射击对象是那些想要关上城门的士兵,却不为真的将这些士兵射杀,最重要的目的还是阻止他们关上城门。

    效果已然是立竿见影,那些士兵果然是仓皇而逃,令由着城门静静地敞开。

    张军带着仅剩的盾牌兵勉强抵挡飞来的箭矢,虽然后退的速度并不慢,但已然是错失了关上城门的时机,令到城门仍然敞开着。

    “跑!”

    张军并没有负隅顽抗,眼看着负责关上城门的士兵已经逃窜,当即便是丢入盾牌进选择逃跑。

    噗!

    一支锋利的箭矢刺入一名溃退的士兵背部,由于该名士兵身上并没有穿兵甲,一团鲜血飞溅而起,身体当即重重地向前摔倒在地。

    “哈哈……一群绵羊!”

    “大明妞,小爷来了!”

    “兄弟们,建功立业就在今日!”

    ……

    蒙古骑兵如同一股飓风般,眨眼间已经来到了城洞口,面对着不堪一击的大明军,已然是生起了要入主中原的心思道。

    “杀啊!”

    哈木把都儿的眼睛带着嗜血的疯狂,已然不再拉弓射箭,而是迅速地换上了锋利的腰刀,打算化身成为恶魔收割着这一帮大明士兵和百姓的生命,将这座通州城占为己有。

    “冲啊!”

    城门很大,可以让到两匹蒙古马并行,蒙古骑兵纷纷舞动着腰刀冲杀进来。只是冲进开阔地带的时候,让他们微微感到一阵意外,前面竟然还有第二道城门。

    “杀!”

    蒙古骑兵以勇猛著称,虽然情况跟想象中略有不同,但面对着这一点微不足道的变故,却是第一时间待续选择冲锋。

    四名蒙古骑兵的冲势不减,一头扎进了第二个城门洞,结果才冲入城洞几米外,一阵战马的嘶吼声传了出来,已然是人仰马翻。

    “不好,这里有物碍!”

    在这第二道城门的城洞中,这里堆放着很多的杂物和利器,甚至上面还钉着一根拦马的横梁,令到蒙古骑兵并不能顺利地冲锋。

    吁……

    哈木把都儿的脸上由狂笑转为凝重,当即勒紧马绳,令到战马的前蹄扬起。而他则是顺势观望四周的环境,发现四周都是城墙,已然正是大明的瓮城。

    瓮城亦称方城,内设碉堡,箭楼,垛墙等防御工事,有瓮中捉鳖之意。若是敌军选择从城墙攻入,瓮城的效果就微乎其微,故而其最大作用是拱卫城门。

    这个原本算是鸡肋的工事,现在正发挥着巨大的用途,并没有轻易让到通州城沦陷,而是成为了一道阻止蒙古骑兵的屏障。

    在东边的城墙边,张军带着十余人手持着几个滕盾,坐上了早已经准备好的篮筐,上面有人正在卖力地将他们拉了上去。

    咔!

    第二道城门的两扇门已经徐徐地合拢,将从里面透射出来的光线挡住,旋即一个重重的落钥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台吉,汉人的城门已经关上了!”

    蒙古骑兵原本还想弃马夺门,但听到这个落钥声之后,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一帮缩头乌龟!”

    哈木把都儿以为进到这道城门便是一马平川,却不想进入了瓮城之中,当即恨恨地骂了一声,便是调转马头准备离开这里。

    他知道他们蒙古骑兵的优势在于野战,如果强行攻城的话,他们再多的骑兵都是白搭。这亦是为何他爷爷只是选择抢掠京畿地区,而从来不敢入主中原的重要原因。

    现在错失了冲入城门的时机,那么他已然是没有丝毫机会夺下这座城,只能跟往年一般,抢掠一番便是返回大草原。

    咻……

    一个清脆的口哨声从城头传来,当即便是引起哈木把都儿等人的注意,而心情正是不爽的哈木把都儿亦是抬头望向了城头。

    却见大明的官员和将领都站在上面,居中的一位年轻官员竟然身穿三品官服,而他的手上正有模有样地端着一根火铳。

    虽然没见到引线燃料,但哈木把都儿看着那个铳洞,隐隐感到了一种强烈的危机感。

    林晧然冷漠地扣下了把机,虽然他现在没有将这帮强盗赶尽杀绝的能力,甚至连将他们驱逐离境的能力都没有,但却是有着一颗跟他们不共戴天的心。

    以他现在崇高的地位,完全不用亲手做出杀敌的举动,但想着这么多大明百姓被这帮蒙古骑兵屠戮,觉得这样才能发泄一点心头之仇。

    砰!

    随着他将把机扣了下去,火药在药池中激烈燃烧,接着铅弹顺着枪管的方向喷射而出,那颗小小的铅弹带着愤怒的火焰从上面射向了哈木把都儿。

    “保护台吉!”

    一名亲兵率意识到了危险,当即大声地吼道。

    哈木把都儿在听到这一个枪声的时候,他的瞳突然惊恐地收缩起来,当即便想要进行避闪。但这一切都太迟了,铅弹已经来到了他的眼前。

    在那么一丁点的时间里,他仅有的反应动作是闭上眼睛,结果眼皮直接被铅弹洞穿,里面的眼珠子更是被打爆,眼睛和大脑当即传来了一股钻心的疼痛。

    啊……

    哈木把都儿手上的腰刀落向,伸手捂住了眼睛,发生了一声痛入心扉的怒吼。

    反转来得太过于突然,刚刚他以为能够为他家族迈出入主中原最重要的一步,结果眼睛已然是丢在了这里,甚至他的生命都要在这里划上句号。

    这一刻,他终于意识到他奶奶说得没错,大明人很是奸狡。敢情刚刚逃窜的百姓都是假的,一切的目的都是将他引到这里,从而成为了大明人的瓮中之鳖。

    嗽!嗽!嗽!

    周围的城墙上早已经埋伏了大量的弓弩手,随着林晧然的铳响,特别是看到哈木把都儿应声而倒,他们亦是展开了劲射。

    这通州城原本就是重兵把守的地方,不仅弓弩手众多,而且武器亦是充足。漫天的箭矢,仿佛不要钱般,向着暴露的空地上的蒙古骑兵射去。

第1562章战事

    噗!噗!噗!

    蒙古骑兵是进攻型的士兵,他们手里仅是拿着腰刀,面对从四面八方而来的箭矢,虽然有些箭能够被他们格档,但总会有一两支刺入他们的身体里面。

    特别是城头上的强弩射过去,带着一种破风之音,直接将一名蒙古骑兵整个身体贯穿,然后余势不减,重重地插在地上。

    这是一场杀戮,不过却是明军对蒙古骑兵的杀戮,鲜血慢慢地染红了瓮城的过道。

    蒙古骑兵并没有鲁莽行事,从汉人身上学了不少的排兵布阵,在被第二个城门所阻便停止冲锋,而进到瓮城的仅有小几十号人。

    这既是好事,亦是一件坏事,他们此时根本没有多少还击之力。面对着铺天盖地而来的箭矢,他们大部分被射成了箭猪。

    “保护台吉!”

    蒙古骑兵确实很是英勇,亦是显得忠心护主。面对着如此的危局,他们并没有选择逃窜,而是翻身下马守护住哈木把都儿。

    啊……

    哈木把都儿已然是出门没瞧黄历,这眼睛的泪还没有停止,大腿处又被流矢刺了一箭,当即愤恨地朝着天空悲惨地大喊一声。

    林晧然将隧发枪收了回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下面的哈木把都儿,心里不由得微微感到失望。这么近的距离,他瞄准的是哈木把都儿的眉头,结果只是射中了眼睛,已然是没能对这位俺答的孙子一击毙命。

    不过这一切似乎不重要,重要是百姓已经安全进城,而眼前的战争更是占据了巨大的优势,他们正在收割着这帮强盗的生命。

    苏常远得知城门已经关上,心里不由得大定,当即竖起大拇指对林晧然恭维道:“老大人当真是神乎其技,文能治国,武能安邦,当真是我大明的魏玄成!”

    林晧然看着苏常远这张胖脸,发现这个官员亦是有可取之处,起码胜在为人实诚。

    范健看到林晧然的枪技,亦是暗暗地咽了咽吐沫,已然是重视审视着这位礼部左侍郎。突然间,他想起这位林文魁在军中有着一个外号:血书生。

    结合着这个名号,再看他今天所做的事情,还真的对得上一个文武双全的名号。

    “将台吉背到这边!”

    在枪林弹雨中,几名亲兵将哈木把都儿背向第二个城洞进行避难。

    噗!噗!

    大明的军队有着明确的分工,弓弩手虽然不能说强于蒙古骑兵,但亦是差不了太多。面对着没有遮掩物的蒙古骑兵,这些人已然成为了他们射击的靶子。

    仿佛只是眨眼之间,地上已然躺着三十具蒙古骑兵的尸体。

    蒙古骑兵按说应该即刻退走,但奈何哈木把都儿受伤,被几个亲兵背到了城洞之中。在失去马匹后,他们需要后面的救援。

    在战事真正拉开之后,瓮城展开了一场屠戮,前面的城门同样发生了战斗。

    一支显得训练有素的弓弩手取代了原来的士兵,在城头对着城下的蒙古骑兵拨弓劲射,意图是将近在城下的蒙古骑兵通通射杀。

    “救台吉!”

    格日乐图原本带着手下跟城头拉开距离,但得知哥哥哈木把都儿遇险,当即便是下达指令,已然是要冲进里面进行救援。

    随着一声令下,蒙古骑兵突然对着城头进行了猛射。蒙古骑兵不占地利,但胜在人数众多,已然是要压制住城头上的弓弩手。

    “别丢咱亲军的脸面,给老子顶上去!顶上去!”通州卫指挥使朱承勋看到几名箭弩手退下来,当即一脚踹在对方的屁股上,并凶神恶煞地喝斥道。

    朱棣定都北京,将安吉卫调入通州。原通州卫分为通州左卫和通州右卫,而安吉卫则更名通州卫,不再归属兵部管辖,直接升格为亲军。

    现任的通州卫指挥使朱承勋三十岁出头,生得高大威猛的好身格,出身于勋贵之家。他并不归参将范健的节制,甚至蓟辽总督都管不着他,在通州城拥有很大的自主权。

    在得知这边的战事,已然是主动请缨,带来了他最为得意的弓弩手。

    “射!射!”

    格日乐图看着对面的蒙古骑兵不断倒下,骑在马上大声地发出指令道。

    在这个时候,他们万万不能退去,同时要保护好这条安全通道。一旦他们现在退下去,那么他同父异母的哥哥必然要命丧于此。

    噗!

    一名蒙古骑兵拨弓拉箭而射,箭矢射在上面的墙剁上,而城头同时飞下来一支利箭,当即便是将他的身体贯穿,顿时鲜血如注。

    箭弓手在城头上并没有马背上奔跑颠波,更有着墙剁掩护他们,令到他们显得更具优势,致使箭矢不断射杀骑在马上的蒙古人。

    虽然通州卫偶尔有人被流矢击伤,但朱承勋有着很强的建功立业之心,一直站在这里进行督战。

    “冲!”

    格日乐图念及着浓厚的兄弟情谊,尽管上面的箭雨不断,但还是带着自己十多名亲随拍马狂奔城门而入,想要对哈木把都儿救援。

    嗽!嗽!

    城头上的诸多弓弩手早已经等候,纷纷放矢射击冲进来的这一小队蒙古骑兵。只是让他们微微惊讶的是,眼前只见马匹,并没有看到人。

    “他们躲在马身后!”

    有人看到他们避过箭雨后,却是重新出现在马背上,当即纷纷反应过来道。

    噗!噗!

    瓮城各个方面都有人,虽然他们成功避过了两边的弓弩手,但却暴露在前后城墙的弓弩手视线中,亦是将好几个蒙古兵直接射杀。

    “四哥,快上马!”

    格日乐图冒着箭雨来到哈木把都儿身边,当即便是将他扶上马道。

    哈木把都儿的眼睛在流血,大腿亦有流血,已然没有了刚刚的嚣张劲。此时此刻,他完全没有入主中原的心思,只有一个逃生的念头。

    却是万万没有想到,他一直视为弱鸡的大明人,让到他已经是命悬一线。

    “冲!”

    格日乐图抱着哈木把都儿在旁边两名亲兵的掩护下,狠狠地用匕首刺入了马屁股,便是冒着即将来临的箭雨朝着第一个城门洞冲去。

    噗!噗!

    雨箭如期而至,那剩下的几名蒙古亲兵被射成了刺猬。

    “该死!”

    张军站在城头拔箭而射,却是眼睁睁地看格日乐图带着哈木把都儿成功地冲进了第一个城洞,当即不由得气愤地骂道。

    “射杀他们的头领,别让他们给跑了!”范键当即转身跑向了第一个城头,对着前面的通州卫弓弩手直接命令道。

    只是让他感到失望的是,马匹从城门洞中如利箭般飞出,朝着外面的官道飞奔而去。仿佛眨眼间,人就已经离城门有三、四十米远。

    蒙古骑兵看着自己的头领已经被救出,当即便是欢呼而起。

    正是这时,朱承勋站在城头之上,脸上显得一阵肃然。却是不知何时,他的手里已经拿着一张大弓,正带着浓浓的杀意瞄着逃亡的马匹和人。

第1563章 武进伯的箭

    朱承勋,一个货真价实的武将功勋后代,第九代武进伯。

    因先祖朱荣靖难有功,被明成祖朱棣封为武进伯。只是到如今,武进伯跟其他功勋后代般没落,很多功勋都是居于闲职或无职。

    相对于宗藩,功勋子弟的日子似乎还要更难熬一些,特别文官受到了重点的“打压”。

    朱元璋在夺得天下后,对功臣论国行赏,采用周代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位制。不过他并没有照搬全抄,而是去掉子、男爵位,仅保留下公、侯、伯三等爵位,而每个爵位又分为四等。

    哪怕同样是大明国公,其等级已然存在着区别,而禄米亦是不尽相同。

    洪武年间对功勋禄米规定:公五千石至二千五百石,侯一千五百石至一千石,伯一千石至七百石。

    到了朱棣时期,则是对等级进行了更明确的划分:佐太祖定天下者,曰开国辅运推诚;从成祖起兵,曰奉天靖难推诚;余曰奉天翊运推诚,曰奉天翊卫推诚。

    像南京的魏国公府,因中山王徐达追随太祖定天下,所以进封奉天开国推诚宣力武臣魏国公,禄五千石,是整个大明朝最高等级的国公。

    至于武进伯朱承勋,因其先祖是靖难的功臣,已经是国辅运推诚伯,属于二等伯。

    公侯伯入则可掌参五府总六军,出则可领将军印为大帅督,辖漕纲,但不得预九卿事。

    像国公徐鹏举统领中军都督府,平江伯陈王谟出任两广总兵,这都是勋贵“一步登天”的好差事。只是他们跟着宗藩一般,在享受进行优待的同时,亦是受到一种程度的节制。

    “不得预九卿事!”

    这其实对武将功勋的影响不大,主要还是针对大明的文臣功勋。

    太祖规定:文官不能封公侯,只能封伯爵,且前提必须立有军功,不得预九卿事。

    纵观大明一朝,除了开国文臣李善长被封公爵外,其余八位文臣皆为伯爵,而最近被封爵的文臣则是新建伯王守仁。

    后世很多人都疑惑嘉靖为何不重用王守仁?

    其实这里有着一个很大的误区,并不是嘉靖不想重用王守仁,而是嘉靖已经不能再重用王守仁了。

    在嘉靖上位之初,王守仁的靠山兵部尚书的王琼倒台,而他作为王琼党羽免不得受到打击。宸濠之乱之事被翻了出来,因王守仁平定宸濠之乱等军功而封爵新建伯。

    这看似替王守仁讨要“公道”和“封赏”,但实质不安好心。

    跟着武将苦苦追求爵位不同,文官对封爵之事并不热衷,哪怕严嵩可谓是只手遮天,但亦从来没有想过为自己弄个爵位。

    爵位,对于有追求的文官而言,可谓是害自己害后代。

    像靖远伯王骥三次征讨麓川,因功封靖远伯,与威宁伯王越、新建伯王守仁成为明代因军功封爵的三位文官,只是他的后代袭爵,却是一官半职都捞不到。

    最为重要的是,一旦接受了朝廷的功勋,则是不能在朝廷担任要职,甚至连九卿的事务都不能够参与。

    像王守仁是弘治十二年二甲进士第七名出身,进入官场已经有二十二年,年仅五十岁,时任南京兵部尚书,毅然是兵部尚书王琼的接班人。

    事情偏偏就在接下来的“新建伯”上,由于他得到了爵位,已然不可能再回京城接任兵部尚书或担任其他要职。因祖制“不得预九卿事”,令到他跟六部无缘,只能在地方出任督抚。

    嘉靖六年,因两广思恩、田州的民族首领卢苏、王受造反,朝廷下诏让守仁以南京兵部尚书兼左都御史,总督两广兼巡抚。

    这便是王守仁仕途的最后一站,而他这位新建伯没有世券,亦没有岁禄。

    要是落到武将的后代身上,怕是早已经吵翻天了,但王守仁的后代似乎乐于如此,不稀罕那每年七百石禄米,却是专心于科举。

    总的而言,不论是武将还是文臣,爵位是一把双刃剑。

    朱承勋不甘每年领着九百石禄米,过着混吃等死的勋贵生活。他自知无法捞得总兵的差事,亦不想在五军总督府混日子,便是花钱和走关系谋得了通州卫指挥使的职位。

    很多念头不停地在脑海中闪过,最后定格在一点上:他要射杀这个蒙古的头目,他要借此获得军功,他要成为蒙古人闻虎色变的大明将领。

    嗽!

    他将弓拉到饱满的状态,箭锋指向那个正在奔跑的身影,扳指突然松开了弓弦,弓上的这一支利箭似乎带着一声龙吟窜了出去。

    这……

    林晧然带着众官员和武将赶到城头前察看战况,结果看到朱承勋拉弓劲射的一幕,看着这位武进伯所展示出来大将风范,致使在场不少人当即愣住了。

    只是更多的人跟随着那一支带着破音之声的利箭,想知道这支力道十足的箭能不能射中那两位正在逃窜的蒙古骑兵头目,能不能把握住这最后的一次机会。

    嗒嗒嗒……

    那匹红枣大马屁股上的血流不止,正是驼着二人向前面的官道疯奔,离这里显得越来越远。

    “你们等着瞧,他日我哈木把都儿必将百倍奉还,必将让你们大明血流成河!”哈木把都儿从来没有如此狼狈,此时恨恨地朝着通州城吼道。

    利箭似乎是按着他的声音寻去,已然是紧随其后,眼看着就要将两个的身体贯穿。

    嘶……

    红枣大马的屁股流了太多的血,刚刚逃窜的时候又中了两支箭,这时面对着一道挡在路中央的栅栏,却是再也跳跃不起来,便一头重重地撞在栅栏上。

    噗!

    那支利箭从格日乐图的身体贯穿而过,由于马匹突然向前摔倒的原因,哈木把都儿的身体向下坠,而利箭则只能从他的眼前划过。

    哈木把都儿感觉到了眉头的痛楚,只是心底缭绕的恐惧却是挥之不去,他刚刚差点就被射杀,差一丁点就成了瞎子。

    虽然避过这一劫,但他的弟弟格日乐图被当场毙命,而他从马背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当即便是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周围的蒙古骑兵原本欢呼而去,结果看到格日乐图被当场射杀,而哈木把都儿显得生死未卜,一时间亦是愣住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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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国相介绍:
学而优则仕,仕而优则相,相而优则大国。中华民族有一个共同的大国梦,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亦或者过去,我们都应该为之奋斗。——十六世纪世界第一大国缔造者。
嘉靖三十六年春,一个没能肩负中华使命的现代人重生在粤西山村的一个贫寒书生身上,而后他考取功名进入官场,人生很快有了新的奋斗方向,中华民族的历史亦将重新书写……
(书友群:大国相96857475)大国相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国相,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国相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