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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余人     大国相txt下载     大国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073章 万世之策

    殿中的官员纷纷望向徐阶,亦是好奇这位首辅会如何作答,是不是真要推行这个禁铁令。

    “皇上,董郎中此言谋万世之策!而今大明生铁已经富足,多则必为兵器,对大明的安定是一个隐患!虽然此举有损铁课收入,但跟大明的万世太平相比,这点收入可谓是微不足道。另外,据臣所知,今东南及岭南出现很多大作坊,其护院之数动辄过百之多,人人都有精良武器,请皇上务必防微杜渐。”徐阶早已经有想法般,当即便是进行回应道。

    林晧然心里黯然一叹,若有所思地扭头望向了徐阶。

    这该来终究还是要来,后世都知道隆庆开海,却不知隆庆禁铁。

    在众多的矿产中,只有铁矿才允许民营,但限制极多。采铁和冶铁必须得到州县衙门的批准,且雇员不能超过五十人,不得雇佣外地流民,且开炉时间限于每年农闲季节,贩运生铁必须向当地官府申请旗票等。

    正是如此,这仅是给大明的发展埋下了一个小小的隐患,而始作甬者正是这位被后世视为贤相的徐阶。

    以福建为例,明初时期的铁课收入是每年12.43万斤,至于隆庆元年是29.92斤。正是因为这条禁令的影响,直到明亡都是保持着这个数字,大大地限制了冶金业的发展。

    严嵩的贪墨损害的往往是一时之利,但徐阶推出这种限制冶金业发展的“禁铁令”,却是让到大明一步步走向毁灭。

    防微杜渐?

    殿中的官员听到徐阶的一番分析,亦是露出了沉思之色。

    如果朝廷减少一点微不足道的铁课收入,却是能够让大明万世安定,这确实是一笔合算的买卖,可谓是谋万世的好国策。

    “皇上,臣反对!”林晧然略作沉思,便是毅然选择站出来反对道。

    咦?

    郭朴和高拱不由得好奇地望了一眼旁边的林晧然,却不知林晧然是故意不让徐阶称心如意,还是确实不支持这个禁铁令。

    徐阶的眉头微微蹙起,同时显得厌恶地瞥了一眼林晧然。

    殿中的官员亦是纷纷交换起眼色,当即又是嗅到了一股火药味。

    隆庆暗自叹了一口气,仿佛早已经意料到一般,便是对着林晧然抬手地道:“林爱卿,请说!”

    “铁,农耕之利器也!今天下太平近两百年,开拓农田与日俱增,所需农具更是只多不少。若是如今朝廷限制生铁,唯利商人必定坐地起价,令到天下百姓受到他们的盘剥!”林晧然抬头望向隆庆,显得一本正经地分析道。

    他不知道徐阶和晋商是否已经垄断铁矿,但此举的经济逻辑是显而易见。一旦朝廷禁止地方开设新铁矿,那么必然造成铁价高涨,进而普通的百姓需要承当铁价暴涨的价格成本。

    普通的百姓其实离不开铁器,不说农耕要的铁犁、锄头和铁铲等,平时生活中的柴刀和菜刀同样离不开生铁。

    正是如此,不管是为了整个大明的冶铁业,还是为了避免百姓承受更高昂的耕作和生活成本,他都要坚定地反对这个荒唐的决策。

    这……

    殿中的官员听到林晧然抛出这个观点,亦是不由得认真地深思起来。

    这禁铁固然能够有效地限制地方盗贼的发展,更是保持着朝廷武装力量的绝对优势,但带来的负面作用似乎亦是显而易见。

    正如林晧然所言,这生铁价格高涨后,却是需要普通百姓来承当,进而让到原本背负重税的百姓是雪上加霜。

    一念至此,大家纷纷扭头望向徐阶,看这位首辅是否会做出让步。

    “林阁老,你此话言过其实,更是欲图混淆视听。这农具又非衣物,而今天下百姓早已经每家有一犁,所需不过是极少之量,纵使推高农具价格亦是影响个别新户而已!”徐阶却是戏谑地望了一眼林晧然,然后理直气壮地反驳道。

    殿中的官员听到徐阶的比拟生动,这家具确实不像衣物时常换新,亦是纷纷点头,发现差点着了林晧然的道。

    “呵呵……元辅,你从事过农耕吗?可曾像下官这般上山砍过柴火?”林晧然的嘴角微微上扬,便是一本正经地询问道。

    殿中的官员看着林晧然如此有恃无恐的模样,亦是纷纷扭头望向徐阶。

    徐阶的眉头微微蹙起,他出身于官宦之家,更是年少得志,自然没有从事过这种贱民的生产活动,便是沉着脸回应道:“林阁老,你此番何意?”

    高拱和郭朴亦是不太明白林晧然的意思,不由得扭头望向林晧然。

    “折戟沉沙铁未销,自将磨洗认前朝,这铁并非像金银日久而无损。铁器日用则铁消,为了保持柴刀锋利,更要时常进行磨刀。只是再如何精良的柴刀,如果时常要砍柴的话,用不过三年则需要重新购买,铁犁、锄头、铁铲同样如此!”林晧然宛如一个专家般地给出了足够让大家信服的结论,而后又是望向徐阶道:“农具确实不像是衣服要时常购买,但衣服穿久都破洞,这家具用几年便需要重新购买。若百姓对农具所需甚少,却不知为何京城的农具店有几十家之多?农具店每年所售的上万件农具又是卖给了何人?”

    虽然声音不大,但极有条理,这个充满自信的声音在殿中响起,更是宛如子弹般射向了徐阶。

    砰!砰!砰!

    刚刚还无比自信的徐阶宛如身中数弹般,显得面红耳赤地望向林晧然,不想对方根本不是混淆视听,而是真的言之有物。

    这……

    在场的官员不由得面面相觑,若不是林晧然提及,他们还真以为一把犁就能用一辈子,而不是林晧然嘴里所说仅能用几年。

    最为重要的是,京城确实是很多的农具店铺。如果真没有什么需求量的话,那么店铺不该这么多,所购买的对象自然是需要的百姓。

    显而易见,这禁铁令一旦推行,那么普通的百姓确实受到很大的影响,让到他们需要花费更高的价格购买农具。

    董传策却是暗自一叹,因为有了兵卒的经历,却是知道林晧然所说的才是实情。这位首辅虽然有政治智慧,但却已然是脱离了基层,已然连百姓的农具情况都不了解。

    只是这似乎不能怪徐阶,殿中的官员亦是林晧然这个异类,绝大多数的官员恐怕都一直以为农具能够用一辈子。

    董传策自是不甘于认输,便硬着头皮请愿道:“皇上,虽然林阁老所虑有理,但今天下盗贼猖獗,为大明长治久安,请禁地方再开新矿!”

第2074章 隆庆新风

    这……

    隆庆是一个优柔寡断的性格,面对董传策的再度请愿,却是没有要进行决断的念头,显得为难地望向林晧然。

    林晧然知道这位懒政的皇帝更喜欢“顺应官意”做出没有争议的决定,便是继续表达反对观点道:“且不说禁开新矿根本无法杜绝盗贼无铁可用,这朝廷的安定之本是我大明军队的强盛,大明百姓生活富足,而非遏制盗贼无铁可用!”

    跟着愚民政策和“侠以武犯禁”的统治者思想不同,他一直认为王朝安定的基础是朝廷爱护百姓,让百姓过上富足的日子。

    一个国家的毁灭往往就是从舍弃百姓开始,一个不再顾及百姓生死和逼得百姓起义的王朝,实则已然没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这个禁铁令对于统治阶层确实是有益的,而且让社会贫富阶层更加有效地固化,但确确实实是损害到普通百姓的利益。

    张居正是普通军户子弟出身,对底层的情况更加了解,在听到林晧然这番论调后,不由得深深地望了一眼这位林阁老。

    却不论双方是何种敌对的阵营,但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现在心里真正装着天下百姓的人是这位林阁老,而不是他那位钻研于党争的老师。

    殿中很多了解底层状况的官员亦是纷纷望向林晧然,同样在认真地思考着林晧然这一番话。

    朱衡和马森默默地交换一个眼色,心里涌起了一份傲气,而后目光更坚定地望向坐在龙椅上的隆庆帝。

    “皇上,大明的安定高于一切!既然咱们有这么大的分歧,老臣以为可择期廷议!”徐阶却是如同和事佬般站出来,向着隆庆郑重地提议道。

    隆庆的眼睛当即一亮,听到能够将这个争吵不停的事情推到廷议,便是从善如流地道:“甚好,那便择日廷议吧!”

    廷议这是大明比较常见的解决争议的方式,经过京城的六部九卿等相关官员商议出决议,最后交由皇上通过实施。

    这个制度原本并不被嘉靖所喜,甚至一度名存实亡,毕竟这实质是在瓜分皇权,但隆庆偏偏很喜欢这个方式。

    这……

    朱衡和马森看到隆庆如此痛快地表态,不由得面面相觑。先帝嘉靖虽然懒政,但人家总归是遇事有决断,这位新君遇事却是能推则推。

    林晧然看到隆庆如此痛快地将事情推到廷议,心里不由得暗叹一声。

    虽然他有心现在便阻止禁铁令,只是禁铁令得到首辅的支持,皇上更是跟皮球踢到廷议,那么他亦不能继续进行纠缠。

    咦?

    殿中的官员却是纷纷不解地望向徐阶,随着徐党的核心人员不断倒台,这廷议已经转而由北党和林党所掌握。

    哪怕林晧然很快离开京城,但凭着林党和北党的影响力,已然还是能够有十足的把握顺利地阻止禁铁令的施行。

    现在徐阶将禁铁令的决案推到廷议,恐怕亦不会有什么胜算,林党和北党必定会阻止这个禁铁令议案。

    当然,经过徐阶这么插科打诨,偏偏当今皇上很喜欢将事情推到廷议,却是让到这个禁铁令存在着一丝变数。

    “今日早朝礼毕,退朝!”

    陈洪深知隆庆早已经是坐不住了,便是索性直接朗声宣布道。

    “臣等恭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徐阶率领文武百官当即跪下,高声恭送着这个皇帝道。

    隆庆刚刚还显得无精打采,现在看到这吵吵闹闹的早朝总算结束了,整个人当即显得精神抖擞,便是兴冲冲地朝着后宫而归。

    只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金銮殿中,文武百官亦是纷纷退场。不仅是隆庆不喜欢上朝,这里很多文武百官都是如此,不少官员早已经归心似箭。

    特别是定国公等勋贵,他们哪怕有资格站在这金銮殿中,绝大多数时候都是一个摆设,对朝政几乎没有什么参与权。

    高拱却是没有忘记刚刚被人背后捅刀子的事情,先是瞪了一眼“炮手”王廷和李邦珍,然后很不客气地瞥了一眼徐阶。

    本以为他兼任吏部尚书后,这位首辅已经懂得退让,让他好好地整治这个乌烟瘴气的大明官场。只是不曾想,徐阶这老贼是贼心不死,今日早朝竟然露出獠牙扑向自己。

    高拱心里涌起一份不痛快,在狠厉地瞥了一眼徐阶后,又是忍不住阴阳怪气地道:“有人藏得真是深啊!正所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在场的官员都听到了这句话后,自然知晓高拱指的是何人。只是两位都是他们得罪不起的大人物,故而他们明智地装作聋子,显得默默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郭朴和林晧然交换一个眼色,脸上不由得露出一抹苦笑。如果是其他人的话,恐怕会咽着这口恶气,但高拱终究是一个直率的北方汉子。

    徐阶自然是听到这个挖苦他的话,只是他的脸上保持着温和的表情,更喜欢维持表面的和睦,并没有将高拱这个充满酸味的话放在心上,便是招呼着李春芳一起朝着殿外走去。

    外面蔚蓝的天空飘着几朵白云,初升的太阳将左右两座文华殿和武英殿渲染得金壁辉煌,预示着今天将是一个好天气。

    郭朴向林晧然递了一个眼神,然后招呼高拱一起离开。

    时间无疑是增进友谊的最有效方式之一,特别是经过这段时间以来的种种起伏后,让到三人会显得更有默契。

    郭朴一直很是低调,只是他的年龄和资历都摆在这里,自然而然算是这个小团体的老大哥,亦是他们三人中最接近首辅宝座的人。

    在朝着文渊阁而归的路上,他显得无奈地对着林晧然道:“林阁老,咱们这段时间确实有些放松过头了,连你都小窥了徐阶呢!”

    林晧然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一抹苦笑,却是知道郭朴指的是什么事。

    “质夫,你这是何意?禁铁令纵使被徐阶拖到廷议,但咱们亦能阻止这个法案不被通过!”高拱先是微微一愣,而后自信满满地说道。

第2075章 舍与得

    七月的京城已经是由闷热转凉,通过文渊阁宫道的旁边生长着一棵茂密的梨树,但地上已经悄然落下了几片黄叶。

    林晧然先是望了一眼郭朴,而后对着高拱道:“郭阁老说得恐怕不是禁铁令的事情,而是说我跳出来接下山西钦差的差事了!”顿了顿,便是进行求证道:“郭阁老,可是如此?”

    “不错!这山西的差事很可能是一个诱饵,徐阶此次是故意设计将你支出京城!”郭朴轻轻地点了点头,显得认真地说出自己的判断道。

    虽然他混迹官场几十年,自认头脑亦不算差。只是他心里十分清楚,想要跟面善心狠的徐阶分庭抗礼,只有林晧然这种妖孽才能稳操胜算。

    只是如今,林晧然亦是放松了警惕,让徐阶成功地将他支出京城。

    “质夫,我说什么事呢?我刚刚亦是意识到这很可能是徐阶使的一记阴招,不说王继洛不可能那么傻向晋商索赂,王继洛的官员操守亦不可能出问题!”高拱显得不以为然的模样,接着自信满满地道:“只是咱们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我等不用畏惧于他徐阶的阴谋诡计!林阁老,你尽管安心前往山西,凡事都有我……和质夫!”

    说到最后,他很想表现出“舍我其谁”的英雄气概,只是终究还是顾及着旁边郭朴的感受,便勉为其难地添上了郭朴的名字。

    郭朴是一个聪明人,跟高拱更是打了几十年的交道,自是知道自己在高拱心里恐怕是可有可无,脸上不由得露出一抹苦涩之色。

    林晧然看着自信满满的高拱,心里却是一阵犯苦。

    他对郭朴确实是一百个放心,但唯独放心不下这个目中无人高拱。只是他无法改变高拱的性子,而大明真要施行吏治,确实还需要高拱这种直爽的性子。

    林晧然却是不再隐瞒,便索性停在这个视野开阔的宫道上,认真地望向郭朴正色地道:“郭阁老,我之所以选择站出来抢下山西的差事,其实有着两方面考虑!”

    “愿闻其详!”郭朴先是微微一愣,而后认真地回应道。

    高拱注意到林晧然的眼睛充满智慧的光芒,意识到事情可能还有其他玄机,便是站在原地认真地望向林晧然。

    “我跟王继洛并不熟悉,所以我无法判断他的品行!”林晧然显得一本正经地说着,看到高拱想要站出来维护王继洛,便抢先一步抬手阻止他道:“还请听我说完!”

    高拱虽然历来目中无人,但对林晧然还算尊重,便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林晧然的目光坦诚地望着两人,便是继续地说道:“徐阶此次或许准备两套方案!若是我刚刚没有站出来,此事若是交由吏部左侍郎张居正处置,恐怕王继洛亦是凶多吉少,进而会连累到……高阁老!”

    这并不是危言耸听,哪怕是他蛰伏这么久突然出手,亦会是考虑到方方面面的变数。选择在某个节点突然出手,准备两三套方案其实是很正常的操作。

    高拱虽然对王继洛极有信心,但清楚这个朝堂有着太多的阴谋诡计,想着徐阶确实有可能借着王继洛的案子对付自己,背脊不由得涌起了一层冷汗。

    “不错,这确实是徐阶的风格!他此次突然出手,很可能是准备了两套方案,所以你的选择并没有错!”郭朴经过林晧然提醒,显得若有所悟地点头道。

    高拱听着郭朴亦是这般判断,不由得感激地望向林晧然。

    若不是刚刚林晧然果断抢了张居正的差事,徐阶如果真在山西早已经做好套子,那么自己的处境恐怕真是不妙了。

    “据我刚刚得到的一份最新情报,俺答已经在大板升城召集近十万的部众,声称是要征讨瓦剌!”林晧然不等他们完全消化,便又是抛出一个消息道。

    郭朴和高拱都不负责军事,塞外军情亦不会送至内阁,显得异口同声地道:“此事当真?”

    这自然不是他们信不过林晧然,而是事情过于重大。不管他们朝堂现在如何斗争,那亦是他们朝堂间的矛盾,但北边才是大明的心腹大患。

    “我兼任兵部尚书后,一直很注重塞外的情报工作,这份情报应该是千真万确。今天早朝不管有没有山西的事情,我近期都想要找个理由到九边走上一遭,想要更好地部署九边的兵力进行防御!”林晧然认真地点头,将心里的计划说出来道。

    “等等,你刚刚不说是情报是俺答集兵征讨瓦剌吗?为何你要急于前往九边?”高拱的眉头当即蹙起,显得疑惑地询问道。

    郭朴望了一眼林晧然,便是替林晧然进行解释道:“现在蒙古遭遇干旱,令到俺答的牛羊减产严重,听说西边的瓦剌的情况更加恶劣,偏偏林阁老还切断了晋商向俺答的物资供应链。如今的俺答缺的并不是地盘,而是需要补充生活物资和粮食!”

    “所以他们明面是宣称要征讨瓦剌,但实质是要对大明动手!”高拱听着郭朴的分析,若有所悟地推测道。

    “不错!现在的北边很可能会迎来一场大战事,所以我需要寻找借口前去视察,力争让我们大明能守住俺答此次的大举进犯!”林晧然迎着两人的目光,显得真诚地点头道。

    虽然他很想扳倒徐阶,亦想着纠正这个腐朽的王朝继续犯错误,但想要让大明真正变得富强,那么还是要迫切地解决北边的俺答。

    当然,他所谓的解决,绝对不是进行一场和谈。如果大明的军队不能在战争中崛起,而是靠着封贡换来和平,只要给后代埋下地雷罢了。

    正是如此,哪怕他刚刚猜到徐阶有意将他支出京城,亦是义无反顾地前往九边主持这一场战事,为华夏争得崛起的良机。

    郭朴和高拱交换了一个眼色,发现这位计深似海的林算子的智慧一直都存在,只是他如今更愿意将这份才能放到北边罢了。

    “现在事关边地百姓的生死,大明边防的安危,我此行是势在必行!只是朝堂之事,有请两位贤兄多费心了!”林晧然将心里的想法说出来后,便是郑重地拱手道。

    郭朴和高拱都是心怀天下和百姓之人,看着林晧然考虑得如此深远,亦是当即给予林晧然一个郑重的承诺。

第2076章 酉字

    傍晚时分,当灿烂的晚霞渐渐褪去色彩,整个天空变成了银灰色,京城悄然涌起着一团祥和的淡淡雾气。

    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簇拥着一个轿子穿街过巷,悄然走进那一条显得很清静的灵石胡同,进入那座让人高不可攀的林府。

    自从林府升格为阁老府后,五城兵马司经常派遣人员在胡同外巡逻,普通身份的人根本不能靠近这里。

    管家林金元先一步匆匆让仆人打开林府中门,让轿子绕过影壁从左侧进入,然后徐徐地停落在前院之中。

    随着轿帘子被掀开,身穿一品绯红官袍的林晧然跨步而出,整个人显得威势十足,眼睛多了一抹坚定和淡漠。

    “妾身恭迎夫君回府!”

    吴秋雨在前,花映容在侧后,两个绝世佳人遵循着这时代妻子的礼节,显得规规矩矩地向迎来的林晧然施礼道。

    “恭迎老爷回府!”

    身后奶娘和仆人亦是规规矩矩地跟着施礼,向这位家主送上敬意道。

    林晧然从轿子走出来便见到这帮人,对这些早已经是习以为常,先是轻轻地点头,而后对着吴秋雨按例询问道:“家中一切安好?”

    “回禀夫君,家中今日一切安好!”吴秋雨的眼睛显得复杂地望了一眼林晧然,亦是规规矩矩地进行回应道。

    林晧然虽然每次都听到几乎一样的回答,但心里感到一阵心安。只是从吴秋雨的眼神中却是猜到她已经知道自己要巡视九边的事情,先是朝着花映容点了点头,然后对着抱着大儿子的奶娘道:“让我抱抱虎子!”

    在经过初为人父的茫然后,他亦是接受着这个崭新的小生命。虽然他说不上合格的奶爸,但亦是偶尔抱上一抱,算是培养一下父子感情。

    哇……

    林晧然刚刚接过在襁褓中的大儿子,原本正在打哈欠的大儿子突然间放声大哭起来,声音显得很是洪亮。

    “虎儿,你要乖乖,是爹爹抱你呢!”吴秋雨亦是希望儿子能够得到更多林晧然的父爱,便是急忙在旁边安抚儿子道。

    只是虎儿并不卖帐,哭音显得更加的洪亮,似乎整个天地只有哭声和他。

    林晧然顿时变得束手无策,对于哄婴孩实在不在行,特别他还需要维持自己阁老的派头,却是不可能拉下脸来哄儿子,只好将儿子交回吴秋雨。

    吴秋雨接过自己的宝贝儿子,亦是温柔地哄着,旁边的奶娘和花映容亦是过来帮忙,但虎子的哭声仍然没有停下来。

    林晧然的眉头微微蹙起,却是发现自己的儿子实在是太难伺候了,果然是生儿不如生女。

    吴秋雨看着儿子如此,跟着花映容交换了一个眼色,只好对着旁边的丫环吩咐道:“你快去将他姑姑请来!”

    话音刚落,一个身穿戎装的少女已经从客厅那边走急匆匆地走过来,却是先声夺人地埋怨道:“哎呀,哥,你刚刚是不是又抱虎子了?”

    “他是我儿子,我怎么就不能抱了?”林晧然当即挂起满脸黑线,显得不愤地争辩道。

    “你当然可以,但你抱虎子要多跟他说话,不然虎子肯定会哭闹的!”林平常从吴秋雨手里接过虎子,同时进行教导道。

    林晧然的眉头当即蹙起,他堂堂当朝文华殿大学士兼兵部尚书如何能听得出这个小丫头的教导,便是想要跟她继续争辩,只是突然间愣住了。

    却见虎子刚刚进到林平常的怀中,林平常只是轻轻地说一句道:“好了,姑姑在这呢?虎子别哭了哦!”

    话还没有说完,刚刚似乎要哭到天明的虎子很神奇地停止了哭声,整个人显得听话地躲在林平常的怀中。

    别说是林晧然,哪怕吴秋雨和花映容都是无奈地相视一眼,却是自叹不如,比不上这个年仅十六岁的妹妹。

    “你看看吧!这样虎子就不哭闹了!”林平常看着虎子乖乖停止哭泣,便是对着林晧然一本正经地强调道。

    林晧然却是无奈地苦笑,不说他按着林平常所教的方法肯定行不通,而他亦是说不出这种温柔哄儿子的话。

    受到这个时代“父父子子”的影响,而且他身居文华殿大学士,加上早已经认清这时代的险恶,让他注定无法成为一个慈父。

    跟着后世不同,这时代的父亲拥有着绝对的权势。哪怕当年的严世蕃,那亦是因为他是家中独子且疼爱自己的母亲拥有很大的话语权,这才有了一个窃弄父权的机会。

    只是在这种大环境之中,他这个父亲对儿子拥有着绝对的权威,故而根本不需要讨好儿子,更不用考虑养儿防老这些问题。

    正是如此,他虽然偶尔会抱一抱儿子,但哄儿子的工作恐怕还得交由妻子,以及这个拥有神奇魄力的妹妹。

    林平常抱着虎子朝着内宅走去,亦是履行了当年的承诺,比较勤快地帮着林晧然带儿子,以致她最近在家的时间相对比较多。

    随着林晧然归来,林府的晚餐很快开始。

    饭菜并没有盲目都追求大鱼大肉,每道菜都显得很精致。吴秋雨和花映容对食物比较挑剔,由于两人信奉观音,对素食比较偏好;林晧然和林平常是荤素不忌,只是终究是饿过肚子之人,却是不免更倾向于肉食。

    饭桌上往往都是浙系或江西的素菜,然后是粤西的白切鸡、北京烤鸭和各类海鲜之类的肉食进行搭配。

    跟着其他事事讲规矩的人家有所不同,林府的饭桌显得很随意,时常在这里是边吃边聊。

    “哥,听说徐阶想要推禁铁令?”林平常吃着一块烧鸭肉,便是随意地打听道。

    自从她被授予冠巾伯后,她跟很多武勋那般闲居于京城。只是她终究还是有些人脉,现在暂时挂职到北镇抚司,正是揪着一些官员的黑历史。

    由于她是女儿身的缘故,并不好前去参加早朝,但她亦是有着相对灵通的消息来源,对早朝的一些事情亦是有所耳闻。

    林晧然吃着一块带着肉汁的香菇,却是淡淡地反问道:“你打听这个事情做什么?”

    “咱们的佛山大作坊需要很多铁矿石,若是朝廷真的禁开新矿,对作坊的生产影响很大!不说佛山不能继续提供物美价廉的农具,恐怕很多工人都得辞退,这事一点都不好!”林平常扶着筷子,显得一本正经地说道。

    吴秋雨和花映容都是聪慧的女人,对这个事情亦是生起了一些兴趣,便是纷纷好奇地扭头望向林晧然。

    林晧然抹了抹嘴巴上的汁液,便是轻轻地点头道:“徐阶今日早朝确实指使董传策抛出禁铁令,只是我已经明确反对!虽然现在事情推到廷议,只是郭阁老和高阁老跟我的意见一致,定然不会让这个议案通过!”

    “那就好!”林平常听到林晧然这般回答,亦是放下心来地点头道。

    却是这时,一个邋遢的道士从外面走进来,摇晃着酒葫芦对着林平常质问道:“林平常,你是不是又往我酒里兑白开水了?”

    来人自然是吴道行,而今他亦是没有选择在饭厅用餐,而是喜欢流窜于各家的厨房。

    在见识到他种种的神奇下,林府上上下下都不敢轻慢于他,对他跑到厨房“偷吃”都是配合都装着没有瞧见。

    林平常看到吴道行找过来,并没有否认地回应道:“李郎中说了:你现在之所以肝疼,就是因为平日饮酒过量,你不能再没有节制地饮那种烈酒了!”

    “哎呀,你竟然敢管为师了,你这个逆徒,信不信我现在就将你逐出师门!”吴道行看到猜测成真,便是气不打一处地指责道。

    吴秋雨和花映容看着吴道行如此生气,却是不免担忧地望向林平常。

    林平常的眉头蹙起,却是认真地争辩道:“我这是为你好!你真要将我逐出师门,咱们罗浮山神道一脉恐怕就后继无人,我看你以后如何向师祖交代?”

    林晧然听着这个名号,不由得古怪地望了一眼妹妹。

    吴道行当即宛如泄了气的皮球般,如同变脸般收起脸上的愤怒,却是连连用玩笑进行塘塞,然后在旁边椅上支着一只腿享受起酒肉。

    虽然酒兑了一些白开水,但味道还在,让他亦是喝得大呼过瘾。

    林晧然知道吴道行其实就是故意过来凑热闹,心里微微一动地请求道:“吴道长,可否帮我卜一卜近期可有劫数?”

    “不卜,你的命格会有损我的寿元,这事只有我徒儿能办!”吴道行咀嚼着满嘴肉,显得态度坚定地拒绝道。

    林晧然知道妹妹跟吴道行学了看风水和相术的本领,只是看到跃跃欲试的妹妹,却是不由得担忧地道:“会不会损到我妹妹的寿元?”

    “呵呵……能让我徒儿损掉寿元的人还没有出现,你肯定不能!”吴道行咕噜地灌了一口酒,显得鄙夷地说道。

    林平常是一个热心肠的性子,对自己哥哥更是有求必应,显得坚定地点了点头。

    林晧然看着妹妹蠢蠢欲动的模样,只是稳重才是他的性格,并不敢轻易相信吴道行的话,便是做出决定地道:“那就测字吧!”

    早前他找吴道行测字,吴道行都安然无恙。而今让自己妹妹测字,那么受到的影响最小,理因不会有任何副作用才是。

    “哥,啥字呢?”林平常亦是有一点卖弄的心思,便是认真地询问道。

    吴秋雨和花映容早已经见识到林平常的本领,亦是充满好奇地望向林晧然。

    林晧然用手指沾了一些茶水,抬头望向墙上珠江挂钟所指的时点,便是在桌面上工整地写下了一个“酉”字。

    吴道行虽然显得浑不在意,但看到桌面上的字,脸上当即露出一个凝重之色。

    林平常看到这个字的时候,眉头渐渐地蹙起,然后抬起头一本正经地说道:“酉,可拆西一,在古文中有器之意,故而此劫数在西。……酉遵古文可解大缸盛酒,故而你要防兵卒,不过夜间繁星最为有利。”说到这里,她对着林晧然充满喜意地道:“哥,京城乃居北之尊,只要你近期不往西边去,那么便不会有任何没有危险!”

    林晧然听到这个解字,却很想狠狠地自扇耳光,真不该在这个时候自寻麻烦,便是不却声色地道:“你哥是大富大贵之人,哪怕真往西亦不可能有事对吧!”

    说到最后,他故意避开吴秋雨幽怨的目光,狠狠地瞪了一眼林平常,示意她说话要当心一些。

    林平常却是没能领会到他的意思,显得一本正经地道:“哥,不管是什么样大富大贵的人,一旦有劫数都要小心为上的,哪怕我都不会例外!”顿了顿,她进行补充道:“当然,我的命格是真的好,所以我一生几乎没有劫数,不用小心什么!只是你有所不同,近期你真不能往西,这样会遭劫的!”

    “我今日在早朝上已经领了出使山西调查山西巡抚王继洛的差事,明日圣旨应该会下达,我后天就会前往山西!”林晧然看到事情到了这一步,索性直接开诚布公地道。

    啊?

    林平常却是事先不知道这个事情,不由得吃惊地张了张嘴巴,却是没有想到哥哥竟然真要往西。

    吴秋雨事先已经耳闻,花映容的脸色刷地白了,显得十分担忧和着急地望向林晧然。若是没有这个测字,她却不会担心林晧然出使山西,只是偏偏林平常刚刚言明西边有劫数。

    “吴道行,你觉得我妹妹算得如何?”林晧然心里微微一动,便是有所期待地望向吴道行。

    吴道行看到林晧然望向他的时候,更是明白林晧然打的小九九,却是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而后直接选择起身离开。

    这个无心之举,无疑是引起了吴秋雨和花映容的担忧。

    林晧然看到搬起石头砸到自己的脚,亦是只好在晚上花费一番力气同时安抚住自己的两个女人,却是仍然决定前往山西。

    次日朝会后,任命林晧然为钦差的圣旨便到了文渊阁。

    林晧然没有选择拖延,在跟其他几位阁臣打过招呼后,便是前往兵部交代一些事务,然后归家准备行装。

    很多事情竟然已经决定,他亦不可能会进行反悔,哪怕前方是危险重重。

    第二天清晨,他乘坐马车直接离开了京城,只是他打算先行前往宣府视察边军,而后再绕道山西太原。

    林晧然知道接下来的朝堂的争斗会更加激烈,只是他已然是要暂时离开这个波云诡谲的朝堂,那么就会将精力放在北边上,而不会再瞻前顾后。

    他已经不是当年的毛头小子,哪怕徐阶真将郭朴和高拱挤掉,他亦有信心继续跟徐阶分庭抗礼,甚至有能力将徐阶踢出朝堂。

第2077章 北风起

    七月,草原出现了枯黄的迹象,凛冽的北风卷起一些草屑并发出了呜咽之声,旗帜和棉织衣服被吹得猎猎作响。

    一支六万的骑兵横亘在大草原的某个山坡之上,此时他们已经将他们都城大板升城抛在身后,目光正贪婪地望向北边。

    只是距离还是很远,却是无法看到那条一度宛如天堑的长城,只是他们似乎看到了他们所期待的物资和女人。

    年近六旬的俺答骑着一头健硕的大宛名马,整个人显得威武凛凛的模样,身材虽然并不高大,但显得很结实,特别是那双鹰眼般的眼睛闪烁着野望。

    虽然他在这片大草原上建立后金称帝,只是这仅是一个开始。他不仅要统一草原诸部,更要吞并整个大明疆土,让他的金国宛如当年的元朝般强盛。

    “大汗,他刚刚想要偷偷逃出营地前去通风报信,幸好被我截下了!”一个头领带着手下押来了一个壮实的男子,却是进行汇报道。

    俺答的脸色当即一沉,为了能够达到奇袭的效果。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刻意隐瞒他真正的企图,对部众亦是一直声称要征讨瓦刺。

    只是不曾想,这个大明内应藏得这么深,竟然差点出了一个大纰漏。

    “爹,这定然又是那个大明人安排在我们的内应,咱们可借此顺藤摸瓜,将其他人都揪出来!”辛爱黄台吉的眼睛微微一亮,当即便是献策道。

    自从他从宣府败归后,亦是开始重视起那支儒弱的大明军,以及那位神鬼莫测的大明阁老。

    在发生几次情报泄露事件后,他亦是意识到大明的暗探比以前更强,隐藏得更加深,甚至已经有些是他们蒙古人。

    只是不管他如何深挖,却是收获甚微。他总感到有一双眼睛一直盯着他们,却不是他们将所有大明内应地揪了出来,而是这些大明内应藏得更深了。

    像这一次,若不是他们发现得及时,让这个内应跑回去通风报信,那么他们的计划必定会受到很大的影响。

    “我李四生是大明人,死是大明鬼!我之所以一直留在这里,便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报效大明,又岂能出卖自己的同胞!”李四知道此次是必死无疑,显得硬气地回应道。

    “若是你能够供出你的同伴,我可以给你一大群牛羊和女人,比你在大明的得到的待遇高出几十倍!”俺答身旁有一个颊骨较高的漂亮年轻女子,却是突然展露笑容地引诱道。

    却不知是她对自己的容貌自信,还是看出李四是一个好色之人,却是故意将“女人”两个字咬得很重。

    “我呸!女人?像你这种蛇蝎心肠的蒙古女人,我陈四岂会动心!”李四狠狠地吐了一口黄色浓痰,充满着鄙夷地回应道。

    噗!一道鲜血飞溅而起!

    却见这个高颊骨的漂亮女子拍马上前,一把锋利的蒙古弯刀狠狠地划过了李四的喉咙,当即是鲜血飞溅而起。

    李四在锋利的刀锋逼近的时候,却是没有丝毫的畏惧,似乎早已经知晓会有这一刻般,任由这女子锋利的刀刃结束自己的生命。

    “不……要!”

    辛爱黄台吉的眼睛当即一瞪,便是进行阻止道。

    只是这一切都宛如行云流水般,最后的“要”字还没有出来的时候,鲜血便已经是飞溅而起,这个重要的突破口便被这位心狠手辣的小娘给斩杀了。

    “既然不肯招认,杀了便是!”女子收起那把带血的蒙古弯刀,显得不以为然地说了一句道。

    这个高颊骨的漂亮女子名叫钟金,是瓦刺奇喇古特部落首领哲恒阿哈的女儿。

    因为她的部落想要跟俺答加深关系,她父亲哲恒阿哈便选择了和亲,将年仅九岁的她嫁给了五十二岁的俺答。

    只是跟娇滴滴的女子不同,她从小便喜欢骑马射箭,对鲜血更是有一种痴狂。得益于她的长相不俗,而今她得到了俺答的宠爱,亦是多次跟随俺答一起征战四方。

    面对这一次进犯大明的良机,她亦是义无反顾地选择了随行。一方面是享受这种杀戮,一方面则是想要见识一下大明朝,见识那般大明将士是如何贪生怕死。

    辛爱黄台吉看着已经变成死尸的李四,隐隐觉得这个内应李四的身份不一般,心里不由得生起一种失望。

    他抬头望向脸上无动于衷的父亲,却还是忍不住地说道:“这个内应身份不一般,我们应该想办法撬开他的嘴,而不是如此草率将他斩杀了!”

    “他刚刚不是已经开口了吗?”钟金重新拍马回到俺答的身旁,显得不以为然地回应道。

    辛爱黄台吉不由得一愣,显得困惑地道:“他刚刚说什么了?”

    “他不会出卖他的同胞,所以内应只会是大明人,所以防着一些便是,何必还在他身上浪费时间?”钟金如同白痴般地望了一眼黄台吉,显得智珠在握地道。

    “钟金真是既漂亮又聪明啊!”俺答原本还觉得钟金的做法有些过于意气用事,这时却是对这个漂亮的妻子进行称赞道。

    “这个自然,不能你怎么会愿意一直带我在身边呢?”钟金给俺答抛了一个媚眼,显得骄傲地回应道。

    辛爱黄台吉看着呵呵而笑的父亲,知道父亲已然不会责备这个小娘了,却是不由得暗暗地骂钟金是个白痴。

    现在军中早已经掺杂着很多大明出身的部下,不说这里有很多从奴隶身份演变而来的小头目,这军师赵全便是一个大明人。

    若是他们真要设防,不说根本防不了这么多人,此举必定会让到那些忠于自己部落的大明人寒心,这简直是要动摇军心。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这事本身就是一个大阴谋。

    不过这个想法一瞬而逝,他却不相信有人能够在他军中完成一次布局,更不相信这世间有如此精于算计之人。

    这仅仅是一个小插曲,他们按照既定的路线继续向南前进,目标正是拥有世上最有创造力的大明。

第2078章 第二道防线

    静夜之中,大同段城墙某个哨所正在轮值守夜。

    百户赵子豪是从兵卒中上升的将领,更是参与过山竹滩大捷,此时正吃着部下刚刚烤好的羊肉,正是得意地指点江山道:“你们都说成祖五征漠北厉害,若是当今皇上最信得过林阁老,我赵子豪敢用项上人头保证,林阁老定能够帮我们一雪前耻,取得比成祖更大的功绩!”

    “成祖可是将鞑子打得逃回草原深处,你这吹催得是不是太过了?”部下继续烤着羊肉,显得有些小心地反驳道。

    赵子豪咬着香喷喷的烤羊肉,却是嗤之以鼻道:“林阁老能够让咱们吃上肉,让咱们很多人都骑上好马,这便已经比成祖要强了!若是咱们大明真是要打,凭着林阁老赏罚分明的军功制度,凭着林阁老计深似海的谋算,那些鞑子不过是纸老虎而已!”

    “这倒是!现在朝中有林阁老,我在这里守夜都不像以前那般害怕了,哪怕鞑子大军从我们这边突入,我都站到城墙上挑衅他们!”部下用刀划下一块烤熟的羊肉,显得很是轻松地说道。

    正是话音刚落,地面显得微微地震动,围在火堆前的几个不由得面面相觑。

    “不好了,鞑子大军前来进犯了!”两名兵卒面白如纸,显得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汇报道。

    赵子豪的眉头当即蹙起,却是对部下责备道:“你这张乌鸦嘴!”虽然他如此责备部下,但心里清楚这事跟部下无关,主要还是鞑子又想前来大明抢掠了。

    借着星月,赵子豪很容易看到黑压压的蒙古骑兵,宛如蝗虫般朝着他们这边的城墙而来。只是他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却是当即下令点燃烽火台,将这个消息传递回去。

    只是事情总是有不顺心的时候,边的烽火台却不知道怎么回事,那里的将士不知道是叛变还是全都睡着了,竟然是迟迟不见动静。

    赵子豪当机立断,却是当即骑上唯一的大马带领部下前去查看情况,心里亦是做起了浴血奋战的准备。

    “杀进去!”

    俺答率领六万骑兵来到既定的溃墙前,看到溃墙已经被白莲教众清理出一条马道,便是大声地下令道。

    纵使他率领着六万的骑兵,但想要破关而入,却不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正是如此,他并不打算破关进入,而是选择从溃墙踏足大明的大同府。

    六万的骑兵宛如是一群饿狼般,显得是势不可当。

    虽然烽火台已经将消息传播开来,但附近的驻军亦是刚刚得到消息,却是不可能前往狙击这支强军,只能是各自加强防守。

    赵子豪那边发生了一场小规模的战斗,很快歼灭了那一小股白莲教徒。虽然烽火全面亮了起来,只是很多军屯中的居民却是在睡觉,并不知道发生如此危险之事。

    俺答所率领的六万骑兵机动能力很强,在军师赵全的引领之下,却是借着星月行军,很快攻陷了一座土堡。

    次日清晨,朝阳从东边升起。

    随着俺答大军离开,这座土堡燃起了熊熊的烈火,城中的房屋正在燃烧,只剩下四面见证历史的城墙。

    堡中的街道显得尸横遍野,鲜血在沟渠中结成一层浓稠的血浆,只是经过城中大火的烘烤,又化成了斑斑点点的模样。

    这并不是战争,而是一场杀戮,这里原是一个简单而又欢快的小乐园,只是如今却被帮从草原而来的强盗毁了,近千名军民全部屠杀干净。

    少数的幸存者从堡外的藏身之地归来,看着被烧掉的家园和逝去的亲人,却是跪在地上发出呜咽的哭声,有几人毅然决定投身大同军。

    面对六万来犯的蒙古骑兵,哪怕现在的大同总兵是石华山,亦是要先调兵遣将做好防守,而后等待其他边镇的援兵到来,这才有足够的实力将俺答大军驱逐离开。

    俺答大军露出了丑恶的嘴脸,却是继续高举着弯刀。

    这一路,只要遇上大明百姓便抽刀砍杀,只要遇到村庄便进行烧杀抢掠,每一步都像是踏着鲜血前行般。

    陪伴在俺答身边的钟金数次率领小股部队前往村庄烧杀抢掠,一旦女人癫狂起来,确实比男人还要可怕。

    “不好,他们的目标是山西!”

    当大同各城正考虑着如何防御的时候,有人却是发现俺答一路南下,更是出乎意料地突破了内长城防线。

    山西的北边防线位于大同、宣府两镇长城的内侧,又因这里修着一条长城,故而这一条长城又称为内长城。

    当年的明英宗朱祁镇就是来不及从紫荆关返回内长城,却是选择在离紫荆关五十里的土木堡停留,结果给也先扑得正着,造成了土木堡之变的惨败。

    山西的长城东起真保镇长城,西至黄河边偏头关,一直完美地防御着外长城防线被突破后敌军长驱直入。

    只是如今,事情突然变得诡异起来。

    俺答所率的大军从大同溃墙很顺利进入倒不出奇,只是他们仿佛有一双更锐利的眼睛般,竟然第一时间又寻到了内长城的一处溃墙。

    正是如此,两道原本最有效的防线被俺答大军钻了过来,一举杀进了军力相对比较薄弱的山西省内,令到大明这边完全是猝不及防。

    “这里有无数的珍宝,有香喷喷的大明女人,还一切你们想要的东西,咱们杀!”在踏入内长城后,俺答显得贪婪地大笑道。

    虽然早前他一直滋扰的蓟州,但目标从来都不是蓟州,而是这个比京城差不了太多的山西,这座物资同样丰盛的腹地。

    另外,有一个事情始终如同心梗般。

    哈木把都儿在上一次山竹滩大败出逃,至今都不知所踪。这一次之所以选择进犯山西,亦是心存着哈木把都儿在山西的心思。

    只是这个出乎意料的举动,令到得知消息的山西当即乱成一锅粥般。

    由于身处于内长城,故而山西镇的驻军反倒是最少,仅有五万余人。这是在册的人数,真实的数据只会更低。

    正是如此,他们拿什么来抗衡来势汹汹的俺答大军,一旦被破城只有被这些贪婪的野蛮人屠戮了。

第2079章 山西危

    山西省当即变得人心惶惶,特别北边的几个州更是惶恐不安,却是没有想到俺答大军能如此迅速地打到了这里。

    山西巡抚衙门,这里已经乱成一锅粥般。

    王继洛已经年近六旬,生得皮肤白净,正端坐在椅上品着茶。多年的官场生涯让他遇事不惊,却是安静地等着下面的官员争吵个不停。

    大明的官员是由科举入仕,自然不可谓不聪明。只是他们遇事都想按着自己的主意来执行,偏偏他们总有有一大堆观念反驳对方,结果往往是无法达到统一的意见。

    “抚台大人,这该如何是好?”山西按察副使刘煊意识到这般争吵根本吵不出结果,便是朝着坐在首座上的王继洛询问道。

    山西都司指挥使陈大宇等官员总算知道决定权其实是在这个巡抚身上,便是纷纷停止争吵,显得好奇地望向始终一言不发的王继洛。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关于王继洛被弹劾的事情已经从京城传来。

    虽然大家对王继洛的前程不是那般看好,只是王继洛终究还是山西巡抚,是如今山西境内的最高指挥官。

    王继洛慢吞吞地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水,这才一本正经地抬头道:“事已至此,我等只能尽最大的努力进行补救!老夫打算即刻北上,纵使是粉身碎骨,老夫亦不会让这帮鞑子侵占我大明的一寸领土!”

    “抚台高义!”山西都司指挥使陈大宇等官员感受到王继洛身上那份忠贞,不由得敬佩地拱手施礼道。

    这……

    山西按察副使刘煊却是微微错愕,这鞑子此次前来山西大抵亦是抢掠财物,何时说他们是要想抢占山西的地盘了。

    只是他话到嘴边,亦是选择咽了回去,却是不好反驳王继洛。毕竟谁都不清楚俺答此举的真正意图,倒是以最严重的后果进行揣测更为稳妥一些。

    王继洛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当即便是起身拱手道:“老夫即刻北上,这太原城的安危便交给诸位了!”

    山西地方官员通常是不能离开自己的衙门所在地,只有“京官”的地方督抚才能自由行走。特别是遇到战事之时,往往都是督抚跑到最前方,成为指挥地方军队作战的大帅。

    “下官遵命,祝抚台早日凯旋归来!”山西都司指挥使陈大宇等官员相视一眼,当即便是恭敬地回应道。

    太原作为山西的省府,不仅城内兵源充足,而且各地的援军已经在路上。哪怕俺答的目标是太原城,纵使是十万蒙古军兵临城下,亦是很难吃得下这座大城,故而他们心里都很是安定。

    虽然刚刚争得面红耳赤,但他们心里却是一点都不担心,更多还是借机表个态,以博一个积极应战的好声色。

    正是如此,得知王继洛愿意北上涉险,他们心里不由得燃起一份优越感,甚至幸灾乐祸地打量着即将北上的王继洛。

    王继洛混迹官场几十年,对这些官员的心思亦是心如明镜,只是他并不好点破,甚至还是故意装糊涂。

    跟着他所意料的那般,当他从东路北上,刚刚到达代州城之时,却是被告知蒙古大军由西线南下,而山西总兵申继岳率领关军尾随南下。

    由于被太行山脉所阻,他需要从东线绕向西线,但这无疑还是很低难赶上申继岳。

    “召集各路人马,前来跟我守住东面,绝不能让鞑子惊扰京师!”王继洛得知自己跟两路大军完美错过,当即显得自然而然地作出新的决定道。

    山西虽然跟京城接壤,但是有山脉所阻挡,故而只要守好有数的关口,俺答大军根本无法进犯京师。

    而今他囤兵于山西的东线,便是保障了京城的安危。待到俺答离开后,朝中若是有人替他说话,那么他很可能是因祸得福。

    面对着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危机,他亦是做出了风险最小而收益最大的方案,便是决定留守在东线的代州。

    七月一直显现着好气候,天空连日都是秋高气爽的晴空。

    俺答大军如入无人之境般,虽然身后尾随着山西总兵申继岳所统率的关军,但却宛如一条温顺的跟屁虫般,对他们根本没有造成丝毫的影响。

    又是一日,朝阳从东边升起。

    随着俺答大军离开,一座不知名的小镇燃起了熊熊烈火,街道两旁的房屋正在燃烧,似乎要将一切都燃烧殆尽。

    青砖街道显得尸横遍野,鲜血已经染红了这里,伴随着一股风从街口吹来,这里已然是一处人间地狱般。

    跟着一场自然灾害般,这支六万的蒙古骑兵宛如一群蝗虫般。他们所到之处,普通百姓的财物被洗劫,而他们亦是惨遭屠戮。

    山西总兵申维岳率队经过这里之时,却是没有做停留,在发现竟然有一个蒙古人的尸体之时,反倒是如获至宝。

    俺答的大军并没有选择在某处停留,而是继续南下。在经过岚州之时,却是对岚州城视而不见,仍然选择在城镇和村庄进行屠戮。

    哪怕他们拥有六万人之多,但想要吃下一座城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历来性价比最高的掠夺方式是洗劫土堡、小镇和村庄的财物和人口。

    “不,不能打,咱们……等其他各路援军到来!”

    山西总兵申维岳面对着来势汹汹的蒙古大军,却是如同被吓破了胆般,一直约束着那些好战的部将道。

    他之所以能够坐上山西总兵的位置,从来不是因为他多么英勇,而是他的关系很硬,很顺利地爬到这个高位。

    如果是小股的蒙古骑兵还好,而今多达六万多人的蒙古骑兵前来,他很担心自己会死在蒙古骑兵的刀下。

    正是如此,他心里只希望俺答洗劫一番后便离开。纵使他会因此丢掉官职,但这些年已经得到不少钱银,足够他安安稳稳地逍遥后半生。

    特别是到了岚州城,他直接将关军带进了城内,对外声称要等待各路援军再一起围剿俺答的蒙古大军。

    随着深入到山西中部地区,这里的小镇和村庄明显要富裕很多,故而这支蒙古骑兵显得更加猖狂地洗劫。

    他们早已经不再整体作战,而是选择分开小股骑兵行动。在比较公平的分赃政策之下,他们的积极性很高,故而如同一张巨网般,以大本营为中心向四周扩散。

    在某个村庄中,这里再度成为一片血海,村中有妇人和婴孩的啼哭声传来!

    蒙古骑兵凭借着他们的机动性,却是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活口,用弯刀正在疯狂地收割着从火海中跑出来的生命。

    “别杀她!”

    钟金看着一个妇人从火海中逃出来,却是当即厉声制止正要朝那个妇人挥刀的部下道。

    那个部下当即微微一愣,显得复杂地望向了一名这个颊骨很高的漂亮女人,便是拍马朝着其他地方而去。

    啊……

    妇人的身上被烧着,虽然她在地上不断地打滚,只是身上的棉织衣服已经贴在衣服之中,令她整个人宛如火球般,直至被身上的火活活燃死。

    钟金面对漂亮大明女人的时候,却是生起女人的妒忌心理,已然很是享受眼前的惨状,这亦是她选择追随丈夫俺答征战的原因。

    这一天,原本一直艳阳高照的天空,却是突然被一团东边升起的乌云所笼罩,预示着很可能有一场雨要来临。

    大明的很多村庄往往都像长林村那般,整个村子只有一条夯实的土路连接村庄和外界,亦像是一个天然的口袋般。

    一支几十人队伍的蒙古骑兵跟着往常那般,他们洗劫这个村庄的物资,便是兴高采烈地打算返回大本营。

    正当他们拍马通过一座木桥返回的时候,却发现山坡上毅然出现一支装备精良的骑兵,而一面由汉字书写的“麻”旗正在猎猎作响。

    “我们受到的屈辱已经太多了,今日便让这帮鞑子有来无回,杀!”麻贵高举着手中的大刀,当即大声地命令道。

    “杀!”

    这帮骑兵呈现着不一样的精神面貌,显得如狼似虎的地扑向了这支人数仅有几十名的蒙古骑兵队伍。

    “找死,咱们上!”

    为首的蒙古头领显得经验十足的样子,当即拨出手中的腰刀,却是打算对这支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骑兵进行屠戮。

    只是他心里亦是不得不承认,对方选的地形极好。这山坡的直冲让对方更具优势,偏偏后面的木桥窄小,却是连避开攻击的机会都没有。

    砰!砰!砰!

    最先出手的这支骑兵的枪手,他们用燧发枪打响了战斗,一枚枚铅弹狠狠地将为首的蒙古骑兵打得鲜血飞溅。

    噗!噗!噗!

    在燧发枪的队伍射击完结后,俺答带着刀斧队直接硬刚已经被打乱阵形的蒙古队伍,收割着这些罪大恶极的生命。

    噗!

    麻贵手起刀落,亲手将那名蒙古头领斩于马下,而后割掉那个蒙古骑兵头领的一只耳朵,便是直接选择离开。

    跟着以往喜欢缴获战利品的军队不同,他们对这蒙古人的东西显得不屑,因为他们得到某人的承诺,这鞑子的东西没他们的好。

    山坡下,几十名蒙古骑兵躺在血泊之中,得到了他们应有的报应。

    从战事发生,再到俺答离开,仅是半盏茶的功夫。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恐怕很多人都会错认为他们是遭到了幽灵的报复,几十名蒙古骑兵被幽灵夺去了生命。

    天空阴沉沉的,仿佛即将要下雨一般。

    蒙古的大帐内,这里出现着一个沙盘,毅然是山西的地势。

    一帮头目正在帐中议事,白莲教的头领赵全亦是在其中,正是指着沙盘侃侃而谈。

    此次能够如此快捷地杀到山西腹地,他可谓是居功甚伟。特别在突破第二道防线,虽然有晋商的神助,但他的教众同样出了不少的力气。

    “只要我们夺了这里,接下夺取整个山西,这天下怕亦是囊中之物!我们汉人有句话:得山西者,得天下!”赵全指着某一处,显得沾沾自喜地握拳道。

    却是这时,黄台吉阴沉着脸走了进来。

    俺答发现儿子的不对劲,便是询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我们刚刚发现明军的骑兵,他们一直在外围跟随着我们!”黄台吉在见礼后,当即认真地说道。

    俺答不以为然地道:“派人将他们围杀便是!”

    赵全看着好不容易营造的气氛被破坏,只是他不敢指责黄台吉,却是疑惑地望向这个没事找事的蒙古汉子。

    “他们的速度并不比我们慢!我们如果在外围落单的话,他们会截杀我们的人。只是他们追上去的时候,他们跑得很快,跟草原上的狡猾的狼獾一样!”黄台吉轻轻地摇头,显得无奈地说道。

    俺答仍然没放在心上,却是直接说教地道:“那就不用理会他们,或者设个陷阱除掉他们,这些还用我来教吗?”

    这话已然是带着数落的味道,其他蒙古头目不由得同情地望向黄台吉。

    “他们不止一支,而且分成很多支,对这里的地形似乎很是熟悉。仿佛是经过演练过一般,他们如果没有把握却不会出现,对我设置的陷阱警惕性很高,现在我们已经折损数百号人了!”黄台吉显得耐心地汇报道。

    这……

    在听到这话的时候,赵全亦是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蒙古骑兵拥有超强的战斗力,加上他们此次有六万人之多,根本无畏于大明的军队。只是如果对方是游击战,那么还真是让人头痛。

    赵全心里微微一动,便是进行提议道:“大汗,林晧然掌管兵部做了不少的改变,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还请先约束部下!”顿了顿,又是进行补充道:“跟着这些小镇和村庄相比,石州城才是真正的大肥羊!”

    黄台吉对赵全原本还有些厌恶,只是听着他如此建言,却是不由得多了一抹好感。

    俺答是一个有决断的领导者,略作沉思便是吩咐道:“传令下去,让所有人都不要再跑进去洗劫,我们即刻前往石州城!”

    随着命令传达,蒙古的大军不再洗劫所经过的村庄或小镇,而是径直朝着他们早已经制定的目标前进。

    仅是一日,他们来到了石州城下。

第2080章 止戈

    石州因东北方向有一条名为“离石水”的河而得名“离石县”,于北周建德六年改名石州,一直沿用至今。

    只是现如今,这座州城却遭到来自蒙古骑兵的窥视。

    俺答率领着六万部众来到了城下,却是已经盯上了石州城的物资和女人,甚至成为这座城的新主人。

    石州城是一座周长约三里长的州城,呈正方形结构,仅有西面和北面包砖,不过四门都修有瓮城和城楼。

    “石州危,请求救援!”

    面对着来势汹汹的蒙古大军,特别是蒙古大军兵临城下,石州衙门第一时间将石州城告危的消息传递出去。

    由于蒙古大军南下,故而北边并不需要州衙传递军情,最重要是将这个军情传递给东边的太原城,以及横亘在石州和太原中间的天门关。

    天门关是阻止蒙古骑兵东边的关口,不仅有着一支驻军在天门关,太原方面恐怕亦是已经向天门关增兵,算是离他们最近的一支武装力量。

    正是如此,石州城近两万百姓虽然显得人心惶惶,但想到北边有山西总兵申继岳所率的关军以及后面的各路援军,东边有天门关的关军和太原的援军,却是并没有谁会选择弃城而逃,而是选择静静地等待着援军前来将这帮鞑子赶跑。

    与此同时,山西总兵申继岳率领几万关军和从岚州临时抽调的镇西卫继续尾随蒙古大军南下,跟蒙古的大军保持着几十里的距离。

    在蒙古大军到达石州城之时,他们亦是顺利地进入了临县县城,所有的将士似乎都为此暗松了一口气。

    临县,因县北有一条名为临泉水的河而得名。

    县中的青楼的大厅中央,这里早已经准备好一顿丰盛的酒席,而如此热情宴请这帮进城将领的人正是晋商副会长范千山。

    范千山经过这些年的不如意,整个人显得苍老了不少,头上的白发亦是增多,但眼睛深处已然多了狠厉之色。

    这座青楼正是他的一处产业,此时正带着临县知县招呼着刚刚进城的将领,甚至是亲自给这些将领倒酒。

    “他们在石州城下驻扎?”

    申继岳刚刚端起酒杯正要饮尽,结果听到蒙古大军竟然在城下驻扎的消息,却是不由得微微一愣地道。

    他一直是打着俺答洗劫完毕便自动离开的如意算盘,只是现在得知俺答竟然率领大军意图指染石州城,亦是当即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虽然他们这些年一直都秉承着“尾随蒙古骑兵”的原则,只是这里有一个大前提:不管蒙古骑兵抢了多少财物,不管蒙古骑兵杀或虏了多少大明百姓,但却不能丢掉城池。

    一座城,这是大明脸面的象征,一旦失守不说会生灵涂炭,更是会将这一段不光彩的事情载入史册,这是任何帝王都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为何当年东南抗倭明明已经取得了佳绩,却因胡宗宪被逮捕到京城给倭寇钻了一个空子,倭寇将福建的兴化府攻陷便引发了福建官场的大地震。

    正是朝廷有着明确的底线,一旦失了城池,那么就必须有人要承担责任,甚至有的主要责任人要被问斩。

    若是此次石州城被破,那么朝廷定然不会饶过此次战役的相关责任人,而他这位山西总兵极可能会被推上断头台。

    范千山见状,当即便是陪笑地宽慰道:“申总兵,鞑子不擅攻城,石州城应当无恙,你无须过于担心!”

    “对呀!这鞑子不擅攻城,且历来都是洗劫便离开,想必石州城定是无恙!”临县知县胡望德望了一眼范千山,当即便是随和地道。

    申继岳终究是军中的老人,先是喝了一口茶,借着辛辣的酒劲蹙着眉头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他自然是希望俺答仅仅是在石州城下驻扎而后离开,只是此事关系到他项上人头,亦是不由得多斟酌一些。

    范千山看出了申继岳的犹豫,却是心里微微一动地道:“申总兵,这亦可能是鞑子的诱敌之策。他们故意驻扎在石州城下,却是故意引诱援军前去营救,然后在半道进行截杀!”顿了顿,却是扭头望向刘宝装糊涂地道:“刘参将,这一招在兵书上叫什么来着?”

    “围点打援!”刘宝很是配合地回应,而后正色地望向申继岳道:“总兵大人,鞑子偷了我们汉人不少兵书,那个反贼赵全亦是一个懂兵法之人,此举还真可能故意引诱我们前去救援!”顿了顿,显得为难地望向左右道:“只是我们现在这些人真的前去,恐怕是要……凶多吉少!”

    正常的两军随时交锋之时自然不能说如此丧气的话,只是鞑子的强大仿佛早已经深入骨髓,一切反倒显得很是自然。

    申继岳隐隐觉得这些人说得不对,只是想着前去可能真要送人头,心里亦是产生了一阵抗拒。如果不是现在正是战时,他都有心辞掉这个山石总兵的职位了。

    他想着还是自己的小命要紧,便是向熟读圣贤书的胡知县询问道:“胡知道,依你之见,现在应当如何呢?”

    范千山心里暗自一喜,当即便是给胡知县递了一个眼色,胡知县装着思索道:“依本县之见,此时不宜犯险!石家山已经冠绝九边,若是等着石家军前来,这帮鞑子定然只能北归了!”

    申继岳一直都是这个心思,不过更是清楚石家军不可能这么快到达这里,便是显得有些为难地道:“若是我在这里什么都不做,恐怕亦不太好吧?”

    “如果申总兵想要博得一个神勇的名头,那么现在便可率骑兵驰援石州城!”范千山看穿申继岳胆小又好面子的心思,便是故意刺激道。

    申继岳的心里顿时涌起一阵恶寒,却是当即举杯地道:“咱们喝酒!”

    范千山和胡望德相视一笑,便是热情地招呼着这些将领,频频向着申继岳等人敬酒。

    在经过一番的商议后,申继岳决定留在临县静观其变,同时等待石家军及各路援军到来。

    至于陷危的石州城,却是让他们自求多福了。如果他们能够应付得了蒙古大军,那自然是皆大欢喜,但若是蒙古大军真要攻陷石州城,那只能……到时再说吧!

    虽然现在还是白日,但这一场酒席喝得很是欢庆,刘宝等将领更是直接醉倒当场,已然忘记自己为何前来临县般。

    申继岳亦是喝了不少酒水,整张脸显得红彤彤的。在范千山的安排下,他搂着两个漂亮女子朝着房间而去,却是要进入温柔乡了。

    石州城,西边的离石水河边上驻扎着一支蒙古大军。

    俺答在这里安营扎寨,一来他们现在需要进行休息,二来则是他此次的目标正是这一座更为富庶的石州城。

    他们已经不再掩饰动机,已然派着人马将四门进行包围,更是准备着攻城的工具。正当俺答召集众将研究如何攻陷这座州城之时,却是突然有人进来禀报。

    石州来使?

    黄台吉等人听到这话的时候,却是微微感到一愣,而后纷纷望向俺答。

    俺答亦是感到意外,但多年的征战生涯让他喜怒不形于表,显得不动声色地吩咐亲兵将来使引进来。

    没多会,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一身显得普通的士子服饰,只是身上散着一股儒气,眼睛显得炯炯有神。

    扫过在场的众人后,他的目光落在俺答身上,显得恭敬地拱手道:“在下石州师爷丁世美,此次代表石州城而来拜见大汗!”

    刘全得知对方仅是一个师爷,当即不屑地轻哼一声。

    “你不怕死吗?”俺答是一个有心计的人,却是直接吓唬道。

    丁世美徐徐地抬起来,显得坦然地望向俺答的眼睛道:“怕!只是我若是不来,恐怕亦是难逃一死!”

    “呵呵……倒是有自知之明!”黄台吉发现这个人对时下的处境很是清楚,心里不由得暗自一喜地喃咕道。

    “那你此番前来意欲何为?”俺答心里亦是一乐,却是收起刚刚要杀人的模样,当即好奇地进行询问道。

    刘全看着事态的发展,发现此人不容小窥,不由得重视审视这个名叫丁世美的石州师爷。

    丁世美在当年的乡试舞弊风波中,在北镇抚司的大牢中便已经展现出铁骨,此刻显得不卑不亢地道:“我是为双方止戈而来!”

    说着,他便是让外面的仆众将箱子挑了进来。随着箱子打开,在夕阳余晖的影映下,箱中绽放出一道璀璨的金光般。

    丁世美伸手一指,显得温和地说道:“这是我们州衙的一点心意!只要你们肯离开这里,我们愿意献上五千两黄金!”

    五千两黄金?

    得知这个数额后,黄台吉和赵全顿时感到一阵意外,黄台吉却是当即质疑地道:“你们怎么可能有这么多黄金?”

    俺答看着箱中的黄金,却是不由得想起一件往事:当年他率蒙古大军前往大同,大同总兵仇鸾用重金贿赂使其东向蓟镇,当时的出手似乎都没有这般阔绰。

    丁世美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望向旁边的赵全微笑地道:“赵军师应当知晓怎么回事!我家东翁赵东城跟林阁老是同窗好友,其父赵富贵是广东数一数二的大富商,区区五千两自然不在话下!”

    俺答和黄台吉不由得扭头望向赵全,赵全知道这事不能继续隐瞒了,便是轻轻地点了点头证实了这个事情。

    丁世美的心里暗自一喜,便是开出价码道:“只要你们答应不进犯石州,而改南边的汾州或者其他地方,我们定会将黄金如数奉上!若是你们前去打蒲州,我家东翁愿意给双倍!”

    打蒲州,双倍?

    黄台吉听到这个价码,不由得古怪地望了一眼丁世美。

    “现在林晧然将我们金国的采购线已经切断,你们大明又不跟我们金国交易,要这些黄金有何用?倒不如你打开城门,我们拿到所需要的东西,便会自动离开!”赵全却是抢先回应道。

    丁世美自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答应的条件,便是朝着俺答拱手道:“大汗,若是我刚刚所提的条件不满意,您尽可继续添加,此次我们确实是真心实意前来求和!”

    赵全看着俺答似乎有心动的意思,便是急忙轻轻地摇头阻止。

    俺答瞥了一眼紧张兮兮的赵全,心里根本不打算为了这些金钱而放弃石州城,甚至更好奇这广东顶级知州的家中藏有多少金子,便是淡淡地回应道:“既然不同意赵军师的条件,那么就请回去吧!本汗对石州城志在心得!”

    黄台吉却是将手摸到刀柄处,正是戏谑地打量这个将死之人。

    丁世美对这个结果显得并不意外,却是指着地上的黄金道:“大汗,这黄金还请笑纳,算是我家东翁给您的见面礼!”

    咦?

    俺答不由得微微一愣,虽然他并不贪图财物,只是对方如何慷慨地送给他,心里还是感到了一阵意外。

    丁世美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却是趁机提出条件地道:“大汗,如果您执意要攻城的话,可否宽限我们两日呢?”

    “这又是为何?”俺答亦是有城府之人,却是故意套话地道。

    丁世美抬头望向俺答,显得坦诚地说道:“我们希望等到山西总兵的援兵,那么我们便还有一线生机,还请成全!”

    “好,我们答应你!”赵全的心里微微一动,当即便是抢先回答道。

    俺答显得不满地瞥了一眼赵全,但最终并不吭声。

    丁世美显得很满意地表示了感谢,而后告辞离开。

    黄台吉的手一直扶着刀柄,看着丁世美已经走出大帐,却是扭头望向俺答认真地询问道:“父汗,真让他这般回去?”

    “黄台吉,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再说了,他回去对我们更有利!”赵全却是抢先回答,显得智珠在握地道。

    黄台吉的眉头蹙起,显得目光不善地询问道:“军师,这个汉人回去对我们为何更有利?你得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第2081章 探囊取物

    帐内,空气弥漫起一股火药味。

    俺答倒没有太大的反应,对一个来使的生死并没有放在心上,甚至对这个名叫丁世美的师爷还高看了一眼。

    虽然当年仇鸾亦是有使者送来议和的财物,只是那时送财物的人跟一个小丑般,远远没有这个师爷的胆魄。

    不过要是黄台吉真将人杀了,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毕竟这种有胆魄的大明人越少越好,这样更有利于他推动通贡互市,甚至有机会一统中原。

    “禀告大汉,在出征之前,我便已经让我的信徒潜伏于城中!只等我跟他们取得联系,他们便会随时行动,为大汉打开石州城的城门!”赵全面对黄台吉的咄咄逼人,却是转身对着俺答进行拱手道。

    俺答的眼睛当即一亮,却是脸上挂起笑容地埋怨道:“军师,你竟有如此安排,为何不早说呢?”

    “而今大明多奸细藏于军中,加上我怕事情有变会害得大汗空欢喜一场,故而选择这个时候进行汇报,还望大汗见谅!”赵全对俺答拱手施礼,显得态度端正地解释道。

    有鉴于上次的失利,而今他行事亦是更为慎重。特别对于上次的泄密,他一直以为问题并不在白莲,而是这些口风不密的蒙古人泄露出去,从而让他蒙受巨大的损失。

    俺答虽然觉得赵全过于谨慎,但还是爽朗地大笑道:“呵呵……幸得军师神助,我岂有怪责之理,本汗事后定要重赏于你!”

    虽然他已经打定主意要攻陷石州城,只是强行攻城的损失太大,而且此举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如果能够里应外合,那么无疑让他减少很多伤亡,心里自然是倾向这种最稳妥的方案。

    赵全谢过俺答后,又是对着黄台吉认真地解释道:“黄台吉,刚刚我之所以选择将这个使者放回去,便是故意借此迷惑于他们。一来好让我的信徒方便行事,二来则是能够出其不意地制胜!”

    黄台吉认真地审视赵全一眼,其实他对丁世美亦不是非杀不可,现在听着赵全的通盘计划,心里清楚虽然他们这边是出尔反尔,但确实能大大地降低了伤亡。

    只是想到上次征战宣府的重大失利,他显得冷冷地质疑道:“军师,你莫不是忘了万全右卫城之事,此次可不是又坑我们吧?”

    山竹滩的那一场大败,虽然是林晧然神机妙算的结果,但如果不是赵全的教众在关键时候掉了链子,他儿子哈木把都儿压根就不会走到那一步。

    正是那一条导火线,令到他的一个儿子战死于山竹滩,而他最疼爱的儿子哈木把都儿至今都是生死未卜。

    “黄台吉,有鉴于上次的失利,我已经做好万全之策,其中守城将领便有我的教众。此次定然是万无一失,否则你将我的脑袋拧下来便是!”赵全显得信心十足,抬头望向黄台吉保证地道。

    黄台吉看着赵全用人头作担保了,亦是不好再咄咄逼人,权且是再相信这人一回。若是再掉链子,定然要拧断此人的脖子。

    三人在帐中进行商议,决定今晚先是按兵不动,让石州城的城防放松警惕,却是将突袭的时点放在明天晚上子时。

    事情正如他们所料,由于他们的营地一直都没有攻城的举动,令到城中的守军明显有所松懈,却是方便赵全跟城中的信徒取得了联系。

    赵全倒是没有撒谎,在城头的驻军守将确实有他的人,甚至那个内鬼还将城中的布防图都偷偷地送了出来。

    “哈哈……用你们汉人的话来说,此城已经是犹如探囊取物了!”

    俺答拿到城中的布防图后,知道哪怕今晚不能顺利地里应外合,凭着这个布防图便能够比较轻松地拿下此城。

    虽然他率部洗劫大明已经几十年,亦是一度率军打到北京城下,但攻破城池却可谓寥寥可数,而这座石州城将是他战绩最为光彩的一笔。

    次日上午,河边的蒙古大营显得很是热闹。

    虽然他们河边的草地休整,亦是没有打理攻城,只是蒙古骑兵却是不断地进进出出的。除了一批人被安排到旁边的林子取材制造攻城工具外,亦有多股骑兵选择前去抢掠。

    蒙古大军有着一个特点:出征不带粮。

    他们并不信奉“三军未动,粮食行先”那一套,而是喜欢在征战中抢掠口粮,所以很多蒙古骑兵往往都选择在抢掠点进行饱餐一顿。

    由于今天没有攻城的指令,亦是为了更好地迷惑敌军,故而他们分出无数股小队外出,打算洗劫附近的村庄或小镇来解决一些人的肚子问题。

    连日的天空显得阴沉沉,似乎随时都会下雨般。

    一些懂得观察气候的人都清楚,这种阴天却迟迟不见秋雨,要么就是一种反常的假雨天气,要么就是酿造一场大暴雨。

    一支蒙古骑兵再度洗劫了离四皓镇不远的一个村庄,只是他们并没有放火焚烧,倒不是他们突然变得有人性了,而是所洗劫的这个村庄多是砖瓦结构房屋。

    只是他们用马驮着刚刚抢来的东西离开的时候,这里同样变得尸横遍野。却不知是找不到,还是故意留下的活口,一个婴孩的啼哭声响彻整个村庄。

    钟金除了颊骨过高外,五官显得很符合蒙古人的审美观,听着婴孩的啼哭声,嘴角却是微微地翘起,却是突然策马而回。

    众部下正好奇他们的首领为何回去的时候,却见她在柴堆中找到了一个抱着婴孩瑟瑟发抖的妇人,本以为逃过一劫的妇人整张脸顿时是苍白如纸。

    钟金手起刀落,便见到一道鲜血溅起,婴孩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显得满意地策马离开,身后的山村传来一个妇人悲鸣至极的哭声。

    不远处等待的部众见状,亦是不由得面面相觑,而后默默地跟随着钟金一起离开这里。

    石州地界的水源充足,河流众多,故而一些地方要寻桥才能渡河。只是桥亦是有大有小,有石桥和木桥等构造。

    “停下!”

    钟金当来到一座长木桥前时,却是当即警惕地举起手命令道。

    “钟金哈屯,你怎么了?”她旁边的一个单眼皮的女子见状,当即疑惑地询问道:

    钟金凝目望向河对面“V”字型的山坡,显得警惕地说道:“这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明军骑兵过于狡诈,对面可能设有埋伏!”

    由于好几支外出的骑兵队伍被莫名其妙团灭,她亦是变得警惕起来。而今她们从这里返回营地固然是一条捷径,只是对方若是在那个山坡两边设伏,他们必然是陷入于险境之中。

    虽然她所率的一百多号人不算少,而且个个都是英勇善战之人,只是她听说那几支神出鬼没的明军骑兵有十分厉害的火铳,让到她亦是多留一个心眼。

    “这……土免,你过去查探!”单眼皮女子没想到钟金如此小心谨慎,便是递给旁边一个手下眼色道。

    “是!”这个叫土免的部下当即领命道。

    土免很顺利地策马小心地通过直板木桥,而后上了其中一面高坡,便是朝着这边大喊,示意那里并没有任何的埋伏。

    “走!”

    钟金哈屯虽然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只是既然已经成功地排雷了,便是轻轻地挥手示意部下过桥。

    这座桥是在河中打桩,而后在桥上搭起一个简单的框架,再往上面平铺很多的木板。只是已经历经多年,加上这座桥主要是供行人通过,策马在上面要小心翼翼。

    嘶!

    一匹高头大马一蹄踩空,当即人仰马翻,那匹马原本想要自己挣扎起来,结果被木刺扎到,却是只能痛苦的嘶鸣。

    钟金亦是拍马上桥,发现前面出的状态,心中却是感到愤怒。不过她不仅需要小心桥中的窟窿处,由于她的马更为高大,故而坐在马背上有更强的眩晕感,隐隐已经后悔走这一条捷径。

    “杀!”

    正是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喊打喊杀之声。

    却见一支明军骑兵队伍突然间出现,似乎在这里等候多时一般,那绣着“关”字的战旗猎猎作响,正向着还没有渡河的蒙古骑兵进行掩杀。

    “该死,快过河,前面的人注意守桥接应!”钟金亦是第一时间作为反应,决定先是选择全员渡河道。

    大家看着钟金作为一个女子能够如此临危不乱,不由得暗暗地佩服。

    “杀!”

    与此同时,一支明军高举“麻”字战旗的骑兵从那V字型的山坡道路杀来,却是没有埋伏在山坡上,而是从道路另一头直接掩杀而来。

    “怎么会这样!”

    钟金看到另一支明军骑兵出现,心里头当即涌起一股寒意,显得难以置信地望着前面的一眼。偏偏她还是处于这破桥之中,却是知道此次是尽落人家的算计之中了。

    “兄弟们,咱们是大明最有血性的汉子,今日便要这帮鞑子血债血偿!”关虎高举着手中的那把长刀,显得目眦欲裂地喊道。

    源自于山竹滩大捷的启示,他们深谙了林晧然战法的真谛:战场从来都没有以弱胜强,所以他们遇强则逃,遇弱则战。

    由于他们都是轻骑兵,哪怕马匹有所不如蒙古骑兵,他们的速度亦毫不逊色。特别他们对附近一带很是熟悉,又能够顺利进入土堡或城池躲避,故而他们占据着很大的地利。

    现如今,他们占据着人数的优势,又有地利的加持,更是前后夹击的攻势,已然是一场以强打弱的战斗,自然没有不打的道理。

    那一座原本助人通行的桥,此时宛如是一处泥潭般,几个骑兵在上面是忙中出错,几匹战马在上面嘶鸣,更有人因此落水淹死。

    虽然遭到了突袭,只是这支蒙古骑兵显得表现出很高的军事素质,却是很快呈现出迎战的架势,却是打算用以往的英勇来震慑住这些明军骑兵。

    怕了?

    一个冲在最前头的蒙古汉子见到打头阵的明军骑兵明显放缓速度,心里不由得暗自一喜,当即便是露出更吓人的凶相。

    砰!砰!砰!

    燧发枪队策马在前,在临近蒙古骑兵时有些放缓速度,端起燧发枪便朝着最前面纸老虎般的蒙古汉子进行射击。

    随着十几声枪响,铅弹在冲在最前面面露凶相的蒙古骑兵身上打出了几个血窟窿,或者是打得马匹受惊嘶鸣而倒。

    噗!噗!噗!

    关虎所率领的骑兵都是精锐,他们手持最为锋利的刀枪,面对着已经乱作一团的蒙古骑兵毫不客气地收割着生命。

    噗!噗!噗!

    麻贵在河的那一头,同样化身成为死神般,凭着着燧发枪和人数的优势,却是疯狂地收割着蒙古骑兵的生命。

    一百多名蒙古骑兵并没有组成有效的战阵,却是已经纷纷从马背上摔下来,有的伤员直接被自己的马踩死。

    “救命!救命!”

    钟金原本想要策马寻找机会逃走,只是她的马匹被铳声惊到,却是让她从桥上摔进了河中,正在那里拼命地进行呼救。

    只是明军见状,自然不可能进行搭救,哪怕她是一个比较漂亮的女人。不过钟金亦算是命大,这河水只是淹到肩膀处,仅是被狠呛几口水,却是没能将这个女人直接淹死。

    这场战斗宛如是一阵飓风般,在燧发枪队的神助攻之下,这只凶悍的蒙古骑兵显得毫无反抗之力般,很快躺下了一百多具蒙古人的尸体。

    麻贵和关虎亦是秉承着游击战的精粹,哪怕已经取得压倒性的胜利,亦是没有在这里进行停留,很快便朝着附近的黄芦岭关而去。

    是夜,一轮半圆的月亮高悬于空,宁州城头显得静悄悄的。

    黄台吉率领部众在东城门整装待发,只要城门打开,他们便能够第一时间杀进城内,对里面的百姓进行屠戮。

    或许是兴奋,亦或者是紧张,黄台吉借着月色看到城头处有动静之时,心脏当即砰砰地跳个不停。

第2082章 资本?

    淡淡的月色笼罩在这一片寂静的大地,若是认真地倾听,亦是能够听到远处河边草丛有秋虫细碎的鸣叫声。

    啪!

    一个清脆的声音重重地打在脖颈的皮肤处,当感到手掌已经狠狠地打死那只可恶的蚊子,既得意于自己的敏捷,心里又感到一阵解恨和暗爽。

    只是这个动静当即遭到同伙的白眼,甚至他的头领还投来了一个死亡眼神,令到他亦是怏怏地缩着脖子继续潜伏在林中。

    不知是他的举动影响了旁边的人,还是突然招来了更多的蚊子,令到周围的巴掌声此起彼伏,在这里响个不停。

    午时早已经悄然地过去,不说那个城门一直没有动静,而且城头亦没有任何的信号传出,甚至城中都没有听到打斗的异动。

    “军师,你怎么说?”

    黄台吉耐着性子等待这么久,只是看着城门由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动静,显得目光不善地扭头望向赵全质问道。

    虽然他除了刚开始有所期待外,后面很快就变得心灰意冷,对于此次的行动不断地降低期待值。只是现在这个结果,却是远低于他的预期。

    如果此次还能像万全左卫城那般出现白莲教众夺门的战事,哪怕战事最后还是以失败而告终,那亦是赵全尽着最大的努力帮助他们金国。

    只是如今,他们在这里傻傻地等了半夜,结果城中连屁都不放一个,让他们这几千号人简直如同傻子般。

    赵全亦是意识到事情出了差错,只是他并不相信自己最忠心的手下会背叛自己,便是尴尬地摸着鼻子劝道:“黄台吉,这没有动静证明事情还有希望,我们要不再等等吧?”

    “这话你今晚已经说了三遍,而你们汉人说过:事不过三,而今你还想继续拖下来,你是要让我手下在这里跟你一起养蚊子吗?”黄台吉听着此起彼伏的声音,显得皮笑肉不笑地询问道。

    说来亦是凑巧,黄台吉的身份没能成为护身符,一只蚊子落在他的脖颈处。他当即一巴掌拍了下去,却是拍了个空。

    赵全知道黄台吉已经是失去了耐性,但还是怏怏地劝道:“黄台吉,我并不是要拖延时间,而是我相信我的部下不会背叛于我,还请再等一等!”

    “你的帐迟点再跟你清算!大家听令,哪怕是要强攻,今晚亦要拿下这座城!”黄台吉已经不打算再浪费时间,便是下达指令道。

    强行攻城,这无疑是一个下策。哪怕强如诸葛亮,在第二次北伐之时,其带领数万大军却攻不破一千人防守的陈仓城。

    远的不说,本朝草创时期,陈友谅乘朱元璋出兵救援安丰,发兵号称六十万围攻洪都,守将朱文正顽强坚守85天,最终以陈友谅不得已撤围。

    如果一方选择全力死守,哪怕他们蒙古此次发兵六万南下,但想要攻下这座石州城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只是任何事情都没有绝对,不说他们的实力处于绝对的优势之中,没准会有一个临阵叛变的守将为自保而打开城门,最重要是贪生怕死的山西总兵申继岳并没有向石州城增援。

    虽然白天是阴沉沉的,只是到了晚上显得万里无云般,那个半圆的月亮洒下淡淡的光辉让这里宛如白昼一般。

    在他们走出所潜藏的林子之时,亦是彻底暴露出来,算是放弃了里应外合的偷袭方式,进而要采取明攻。

    “向大汗请示,今晚我要从东城门强行攻城,还请他派人过来支援!”黄台吉心知兵贵神速的道理,却是当机立断地命令道。

    那个传令兵应了一声,便是领命前往城西传递消息。

    却是这时,城楼处的火把亮了起来,却是将那里照得亮如白昼般,而一身书生打扮的丁世美已然站在其中。

    啊?

    赵全发现丁世美一直在城头等着他们现身,不由得彻底傻眼了。

    刚刚还可以说某个环节出了一个纰漏,只是丁世美一直在这里,那么证明他的手下其实早已经背叛了他。

    只是他却是不明白,明明他许诺更多的银财,给他们规划着更好的未来,特别那位守将根本无法在腐朽的明军军队体系中晋升,为何那些人最后会选择背叛自己。

    “黄台吉,你且别急于回去调兵遣将,我们还是好好地谈一谈吧!”丁世美将城下的动静看在眼里,却是温和地朗声道。

    黄台吉在看到丁世美出现的时候,便已经知道自己又是错信赵全,却是忍不住怒瞪一眼这个最不靠谱的狗头军情。

    只是面对丁世美的谈判请求,他却是皮笑肉不笑地道:“你不过是一介师爷,有何资本跟我谈条件?如果你们不想石州城被血洗的话,那么现在便即刻打开城门,我还可能饶你们一命,否则我必定会让你们所有人感到后悔!”

    在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他故意将这两个字咬得很重,已然是要给丁世美及站在他背后的人施加一些压力。

    出于对大军的了解,他却是清楚很多大明官员和将领嘴里是威武不能屈,但骨子里却是贪生怕死之徒。

    如果他在这里不断地施压,没准都不用费掉一兵一卒,便是顺利地夺下这座城,从而得到这座城的所有物资。

    丁世美面对着黄台吉的嚣张,脸上却是露出了淡淡的笑容,轻轻地拍了拍手掌。

    随着掌声落下,却见一个将领离开,很快领着两个士兵将一个人押到了城头处,有人还故意用火光照清楚这张脸。

    将领看着这个人全然没有反应般,却是一把揪起他凌乱的头发,痛得这个人当即发出了一声,似乎是看到了城下的黄台吉,却是饱含泪水地呼救道:“救!救我!”

    啊?

    黄台吉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再抬头望向那张熟悉无比的脸,一时间竟然是愣住了。

    怎么会?

    赵全亦是看清楚城头上的那张脸,眼睛不由得微微地瞪起,脸上当即露出了难以置信之色,事情突然变得诡异起来。

第2083章 俺答的小九九

    哈木把都儿台吉?

    几千名蒙古兵亦是借着火光看清楚了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不由得面面相觑,却是完全想不到消失近一年的哈木把都儿竟然出现在这里。

    “阿瓦,救救我!”

    哈木把都儿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牢狱之灾,整个人显得老实了不少,心里渴望能够回归到大草原的贵族生活,便是向自己的父亲再度呼救道。

    “真的,真的是我儿啊!”

    黄台吉确定城头那个人质的身份,眼睛亦是涌出了泪花,心里既是欢喜又是害怕。欢喜自然是这个儿子并没有死,害怕则是儿子已然成为了对方的人质。

    “黄台吉,我们现在是否能谈一谈了呢?”丁世美居高临下,却是认真地询问道。

    刚刚他们这边自然是没有谈判的资本,只是哈木把都儿已经落在他们的手上,自然还是可以跟黄台吉进行讨价还价。

    赵全见状,当即便是在旁边劝道:“黄台吉,一切要以大局为重啊!”

    黄台吉心里不由得痛苦地挣扎起来,若是他向丁世美妥协,这样不仅不好向部下交代,父亲那边恐怕亦未必会同意。

    只是他终究还是不愿看到刚刚“失而复得”的儿子死掉,却是抬起头打探口风地道:“你们要什么条件?”顿了顿,他又是慎重地补充道:“如果你们想要用我儿的性命威胁我们退兵,这事便不用再谈了!”

    刚刚看到生还希望的哈木把都儿不由得心里一沉,却是觉得自己恐怕仍然无法逃出生天,甚至会成为一具死尸。

    “黄台吉,我们还是懂得一些分寸!只是现在时候不早,我天亮再亲自出城跟你谈条件,如此可好?”丁世美抬头望向天空,却是微笑地提议道。

    黄台吉心里不由得一阵犹豫,这无疑是对方的一个援兵之计,让他当下便选择放弃进攻,将事情很自然地拖到天亮。

    赵全原本还想再劝,只是他心里其实是不赞成白日进攻,且对城中的内应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却是将吐出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黄台吉,我们自始至终的目的很明确:只希望有机会见到援兵!若是你们现在便撕毁前天所订下的契约,那么我们只好鱼死网破,只能拿你的儿子祭旗了!”丁世美的脸色微变,却是进行恫吓地道。

    一个守将显得很是配合,从腰间用力地抽刀而出,然后架在哈木把都儿的脖子处。

    “阿瓦,孩儿不想死,救救我!”

    哈木把都儿在经过近一年的牢狱生涯,已然是被磨掉了那份凶残,而今面对着脖颈处的钢刀,显得可怜兮兮地望向自己的父亲求助道。

    黄台吉看着那把明晃晃的钢刀,又望向自己这个变得软弱的儿子,最后选择妥协地道:“好,我答应你!”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自己最疼爱的儿子落在他们的手里,他亦是只能另想办法了。

    大帐之中,灯光还亮着。

    俺答原本打算找年轻貌美的钟金“造人”,只是钟金一直都不见回来,而他派出去寻找的人亦不好跑到太远的地方寻人。

    而今他只希望钟金仅仅是仗着自己的宠爱跑远了,从而耽误了回程,而明天上午便会赶回到大本营跟自己相会。

    正是担心着钟金的安危,俺答一直没有怎么休息。原本他还期望听到石州城攻陷的消息,只是当大儿子黄台吉哭丧着脸出现的时候,再看着赵全低垂着脸,便是知道事情是大大的不妙。

    俺答在听到事情的始末的时候,却是微微地蹙起眉头道:“事情怎么会这么巧?”

    赵全的里应外合失败亦就罢了,而这时候偏偏将他失踪了近一年的孙子哈木把都儿拎了出来,一切都像是早已经算计好的一般。

    “父汗,还请务必救救哈木把都儿啊!”黄台吉最终还是心软,却是跪下来对着自己父亲进行恳求道。

    俺答淡淡地瞥了一眼黄台吉,对这个儿子可谓是失望至极,心里绝对不可能为了一个孙子放弃唾手可得的石州城,哪怕要让这个孙子死上一百遍。

    “大汗,我此次遭人蒙骗,险些酿成大错,还请惩罚!”赵全抓准时机,主动向俺答跪下来认错地道。

    “军师此行劳苦功高,而今不过是出了一点纰漏,本汗又岂能责怪,快快起来吧!”俺答显得礼贤下士地虚扶道。

    他虽然对赵全此次失利心生不满,只是他知道赵全及他的信徒对大明的情况最是了解,此次能够顺利突破两道防线进来正是源于赵全的引路。

    正是如此,他现在不仅不能惩罚赵全,而且还要护着赵全,让他继续为自己卖力地干活。

    黄台吉扭头望了一眼赵全,不由得想起赵全早前吹过的牛,只是想到儿子现在是生死未卜,最后亦是决定不再对赵全进行追责。

    上午时分,难得是一个晴天,似乎最近是进入了一个假雨气候。

    丁世美彰显着文人的风骨,却是没有畏惧这座驻扎六万大军的蒙古大营,却是再次走进了这个龙潭虎穴,来到了这个蒙古大帐之中。

    俺答端坐在中央的案前,黄台吉和赵全等人分左右而坐,众人显得虎视眈眈地望着走进帐中的丁世美,有人似乎随时会拔刀砍过去一般。

    丁世美感受到四处冒起来的杀气,脸上保持着微笑地施礼道:“石州城使者丁世美,拜见大汉!”

    “我孙儿哈木把都儿为何会落在你们之手?”俺答的虎目逼视着丁世美,当即问出心中最大的疑团道。

    黄台吉和赵全等人亦是颇为疑惑,这时亦是纷纷望向丁世美,却是不明白哈木把都儿为何会落在这座小小的石州城中。

    “哈木把都儿台吉于去年逃至我们石州城境内,却是因伤人被州衙缉拿。只是他一直不曾言语,以至我们一直以为他是哑巴,近日才得知他真实的身份,固而亦是希望哈木把都儿台吉助石州城能多几日安宁!”丁世美显得侃侃而谈,亦是将诉求说出来道。

    俺答和赵全默默地交换了一个眼色,心里却是完全不相信这一套说词,但似乎这事并不重要般,脸上显得很是平常。

    俺答默默地端起酒盏,却是对着丁世美询问道:“你应该知道哈木把都儿的命不是这般值钱,为何我却是愿意在这里等你?”

    “为何?”丁世美发现俺答的脸上竟然浮现一抹戏谑之色,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声,但还是硬着头皮询问道。

    事情似乎是想得太过于简单,这个蒙古的雄主似乎真不在乎孙子哈木把都儿的生死,反倒是借此给他准备了一张网。

第2084章 求生

    大帐内,空气仿佛突然凝结了一般。

    俺答的目光变得凌厉起来,却是恶狠狠地道:“为了等你,我虚耗一个时辰,却不知你的人头能否换回我孙子呢?”

    赵全等人打量着站在中间的丁世美,眼睛却是透露着一抹戏谑,因为他们知道眼前这个颇有儒气的汉人很快会成为一具无头死尸。

    “自然不能!若是我今天回不去,那么哈木把都儿台吉必定血洒城头!”丁世美虽然知道事情跟自己最初的猜测不符,但还是很强硬地回应道。

    这……

    黄台吉心里暗自一惊,显得痛心地扭头望向父亲。

    虽然他已经猜到父亲并不同意跟石州城做交易,只是父亲表现出如此强硬的态度,已然是连一些生还的希望都不给哈木把都儿了。

    俺答自然清楚用丁世美肯定是换不回来自己的孙子,却是当机立断地道:“既然如此,那么我只好将你拿来祭旗了!”

    众头目感受到俺答攻城的那份坚定的态度,心里不由得蠢蠢欲动,已然是期待着今日洗劫石州城的收获了。

    “大汗,你如今不遵守前日的约定亦就罢了,自古两军交战尚不斩来使,难道你就不怕天下人笑耳!”丁世美的眉头当即蹙起,却是进行质问道。

    俺答不愿意背负斩明使的骂名,却是不屑地回应道:“你不过是一介师爷,哪来的使者,别往自己脸上贴金!看在你还有几分胆识的分上,本汗便允许你留下一封遗书!”

    “不必了!”丁世美面对好意,却是断然拒绝道。

    俺答不由得又高看了一眼丁世美,但还是毫不留情地挥手命令道:“来人,将他押出去,咱们准备祭旗攻城!”

    既然消耗最小的里应外合的战术已经失败,那么他亦不打算再浪费时间,哪怕是牺牲掉一个极有天赋的孙子,他亦要洗劫这一座富庶的州城。

    众头目便是作势起身,打算追随俺答拿下这一座大明城池。

    虽然是新情报显示:一股明军昨晚从临河的北水门成功进城支援,只是申继岳所率的山西主力军还驻扎在临县,攻陷石州城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丁世美知道用哈木把都儿威胁俺答已然是行不通,看了一眼如丧考妣的黄台吉,再抬头望向上前作势要绑他的两名蒙古亲卫,却是盯着俺答淡淡地说道:“大汗,我刚刚的意思是或许我不用写遗书!”

    “凭什么?”俺答显得嘲讽地反问道。

    赵全等人亦是微微一愣,显得好奇地打量着丁世美。

    丁世美扭头望向城头方向,却是淡淡地说道:“时辰应该差不多了,你且派人到外面瞧一瞧城头的情况,再行定夺吧?”

    俺答看着丁世美有所依持的模样,便是让两名亲卫停下,然后扭头扫过在场的部下。

    一个蒙古头目迎着俺答的目光,当即站出来主动请缨地道:“大汗,我去瞧一瞧!”

    阴沉的天空之下,西边是一座以白色为主格调的蒙古大营,东边则是一座以灰色为主格调的灰色方形城池。

    虽然今天仍旧是一个阴天,只是所有人都已经习惯,却是知道这是一个假雨天气,过些天又会变回晴朗的天空。

    石州城,这里显得严阵以待,随时应对着蒙古骑兵的攻城。

    西门的城头上,一个身穿五品官服的年轻男子正手持着一个单孔望远镜,清秀的五官搭配着一双坚毅的目光,仍然是一个难得的美男子。

    此人正是石州知州赵东城,虽然他后来亦是考取了进士功名,但三甲进士却只能从一个小小推官做起,而今掌管着一州之地,肩负着两万百姓的生死存亡。

    “丁先生真被那帮鞑子给扣住了!”站在赵东城旁边的韩星亦是收起手中的望远镜,显得一脸凝重地说道。

    赵东城心里暗暗一叹,对于这个结果生起一阵惋惜,便是望向旁边淡淡地吩咐道:“藏不住这个筹码了,将她挂上去吧!”

    “你们敢?”钟金从小便是草原上的一颗明珠,得知竟然要将她吊起来,当即恶狠狠地威胁道。

    啪!

    韩星上前,扬起手掌狠狠地赏了钟金一个响亮的耳光。作为雷州卫出身的精英阶层,如何会害怕这种威胁,特别这女人还是一个阶下囚。

    钟金被如何强硬地对待,倒是变得老实一些。只是她的眼睛闪过一抹恶毒,却是计划着破城后如何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明军将领折磨至死。

    “啊?钟金哈屯?怎么可能?”

    跑来城头前查后的将领看到被悬挂在城头上的钟金后,却是宛如是见鬼般,而后又是匆匆地跑回大帐进行汇报。

    “钟金哈屯落到明军的手里了?你肯定是眼花了,我去瞧一瞧!”在消息传回大帐之时,一众头目却是不相信这个结果,当即便有几个蒙古头目产生了质疑。

    只是不管他们如何质疑,甚至他们好几个人还亲自前来求证,却是无法改变这一个铁写般的事实:钟金哈屯并不是夜宿他处,而是落入了明军的手中。

    俺答在得知这个消息后,暗暗地用力捏着手中的酒杯,整张脸显得是阴沉不定起来。

    “真的是钟金哈屯!”

    “钟金哈屯怎么会落到他们手中?”

    “讨论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咱们商议该怎么办吧?”

    ……

    众蒙古头目当即是议论纷纷,只是事情涉及到俺答最宠爱的女人,却是令到他们亦是不由得偷偷观察俺答的反应。

    俺答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眼睛飘忽不定地望向站在原处的丁世美。

    他可以不顾及自己孙子的生死,只是想到自己最宠爱的女人亦成了对方的人质,心里却是生起了几分不忍。

    最为重要的是,这次不仅关乎他女人的性命,而且还关乎自己的脸面,更是关乎到他跟奇喇古特部落的关系。

    “大汗,不知我们现在可否好好地谈一谈了呢?”丁世美将俺答的反应看在眼里,却是不卑不亢地询问道。

    此次他前来谈判自然不希望真的鱼死网破,而是希望通过谈判的方式换得石州城的喘息之机,进而为着石华山的救援部队争取更多的时间。

    赵全等人亦是纷纷扭头望向俺答,却是想知道俺答会如何抉择。

    “钟金是我最宠爱的女人不假,但你们拿她亦根本威胁不了我,我一定要攻陷石州城!”俺答迎着丁世美的目光,却是软中带硬地回应道。

    赵全等人一听,心知这位是真正的雄主,却是不仅会毫不犹豫地舍弃自己的孙子,甚至自己最宠爱的女人亦是可以舍弃。

    当然,他们心里亦是清楚:钟金哈屯并不是俺答最宠爱的女人这般简直,却是维持金国和奇喇古特部落关系的纽带。

    “大汗,您恐怕是误会了!我们从不打算威胁,亦不会让你放弃进攻石州城,我们只是想跟您做一个小小的交易!”丁世美当即进行纠正,而是一本正经地说道。

    赵全等人听到这番话,却是感受到对方的一份诚意,隐隐觉得事情或许真有交易的可能。

    “什么交易?”俺答的态度微微缓和,却是板着脸询问道。

    “我们现在需要跟您换一些时间!明天这个时间我们给你们三千两黄金,后天释放哈木把都儿,大后天再释放钟金!咱们石州城用你妻子和孙子的性命以及五千两黄金换三天的喘息之机,这并不过分吧?”丁世美已然是有备而来,当即便是将交换的条件抛出来道。

    赵全等人听到这个条件,心里却是微微意动。不仅能够顺利地换回钟金和哈木把都儿,而且还能得到三千两黄金,这无疑是一笔相当划算的买卖。

    黄台吉的眼睛却是一亮,已然是看到了儿子生还的希望,却是希冀地扭头望向父亲。

    俺答却是淡淡地拒绝道:“三天时间太久,如果仅是大同和宣府还好,若是蓟镇等地的援兵亦是到来,那么我们会陷入于被动!”

    虽然他无惧于大明的军队,特别是在野战可谓是无敌的存在。只是真等上三天,加上他已经听闻那位心计如海的林阁老很可能到了山西,却是不愿意接受这个方案。

    “大汗,我们倾其所有换三天时间,这个条件并不过分!我家大人更是冒着被朝廷追责的风险,你难得真不给我家大人一条活路吗?”丁世美显得委屈地道。

    一个蒙古头目心里微微一动,便是进行保证地道:“若是如此,我用人头保证你家大人跟你安然无事,你们打开城门便好!”

    “且不说你们能不能遵照约定,若是真失了城,我家大人跟他的万贯家财都要交给大明朝廷了!”丁世美显得不满地瞪一眼那个蒙古头领道。

    赵全知道这话并不作伪,一旦真的丢了城,那么丁世美的东家纵使有林晧然做靠山,那么亦是必死无疑。

    一念至此,他却是低着声音地提醒道:“大汗,若是地方掌印官纵使有幸生还,那么朝廷定会将他斩首示众!”

    俺答看出丁世美及他身后的大人确实是全力求生,不然不会如此的慷慨,却是微微松口地道:“我可以给你们两天时间!今天释放了钟金归来,明天此时再给三千两黄金,后天将哈木把都儿放归!”

    这……

    赵全等人听着俺答提出的条件,却是不由得眼睛复杂地望了一眼年近六十的俺答,这女人果然是比孙子重要。

    “今天给一千两黄金,明天释放哈木把都儿,后天便将钟金和三千两黄金一并送出,这是我们的底线!”丁世美做了一个艰难的思索后,便是将条件说出来道。

    咦?

    黄台吉的眼睛微微一亮,若是真的执行这一套方案,那么明天这个时候儿子哈木把都儿便会安全归来,不由得扭头希冀地望向父亲。

    俺答的脸色微沉,当即不满地拉下脸道:“我不是跟你讨价还价!”

    “只要大汗能够遵守诺言,我等自然不会伤害钟金一根汗毛!若是我们现在或明天就将钟金放归,那么就等于将唯一的筹码打出来了,恕我不敢替东翁答应!”丁世美当即态度坚定地回应道。

    赵全等人纷纷望向丁世美,心里却是觉得丁世美的顾虑是对的。若现在真将钟金放回来,那么俺答定然不会在乎那个所谓孙子,现在便是撕毁条约了。

    最为重要的是,人家花费如此多的代价仅是换得两天的时间,似乎真不过分。

    “我们的诚意已经很足够!若是真不给我们喘息之机,那么我们便是鱼死网破!”丁世美看着摇摆不定的俺答,显得视死如归地道。

    “父汗,我以为可以进行这笔交易,我们完全等得起!”黄台吉心知这是儿子生还的最好机会,却是地进行表态地道。

    虽然他心里清楚这个知州只是拼命地给援军争取时间,只是凭着他们蒙古骑兵的实力,不说其他镇的援军敢不敢赶过来,哪怕真的来了亦不是他们的对手。

    在这些年的交锋中,亦是他儿子哈木把都儿太意中了圈套,而今他们六万骑兵足可以横扫九边的全有骑兵。

    俺答却是不理会这个大儿子,而是望向赵全询问道:“军师,你怎么看?”

    众蒙古头目亦是纷纷扭头望向赵全,却是好奇起赵全的答案,而黄台吉同样如此。

    赵全自然是不在乎钟金和哈木把都儿的生死,只是他不得不为自己多留后路,特别黄台吉正是目光凝重地盯着他,便是进行回应道:“若是大汗以为可以交易的话,那么这个方案倒是可以接受!”

    “好,我同意你们的方案,且破城亦不会杀你跟你家大人,但你遵守这个约定!”俺答听到赵全亦是这般意见,当即便是痛快地点头道。

    丁世美的眼睛微微一亮,便是如释重负地拱手道:“我家大人此次亦是求一线生机,定然会遵守这个约定,亦会照顾好哈木把都儿台吉和钟金哈屯,还请放心!”

    石州城方面显得干净利索,在丁世美通过吊篮回到石州城的时候,一千两黄金亦是通过吊篮送了出来。

    在这一场交易之中,俺答确实一点都不亏。

    仅仅等待两日,他便能换回他的妻子和孙子,更是得到四千两黄金,这怎么算都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只是当交易进行到第二天的时候,哪怕看到哈木把都儿平安归来,俺答却隐隐感到了一种强烈的不安。

    特别在中午时分,他得知外出的一支上千名骑兵团竟然遭到伏击的时候,总感觉有一只黑手正徐徐地向他抓来。

第2085章 意欲何为?

    由于承诺不攻城,蒙古大军亦是老实地驻扎在城西。

    前来石州城的第四天,哈木把都儿被明军通过吊篮放了回来,整个隶属黄台吉的营地显得很是高兴,黄台吉更是上前拥抱这个失而复得的儿子。

    “这帮大明人还算是守信!”

    “咱们六万大军在此,他敢不守信吗?”

    “若是他们今日不放哈木把都儿台吉归来,今日便踏平这座城!”

    ……

    面对平安归来的哈木把都儿,一帮蒙古头目亦是颇为高兴的模样,在言语间对着石州城显得极为不屑。

    黄台吉将儿子带来大帐后,便是认真询问起哈木把都儿的情况。

    其他一帮陪坐的蒙古头目亦是纷纷投去好奇的目光,亦是好奇哈木把都儿为何会突然间人间蒸发。

    哈木把都儿显得羞愧地将战后遇擒的事情说了出来,跟着丁世美的版本有些出入,却是先被军方的人抓住,而后才被押送到石州城的大狱之中。

    只是话语间,他还是忍不住对自己进行适当的美化,已然是忘记前天晚上在城头所表现出来的求生欲。

    黄台吉看着儿子这些削瘦了不少,便是向底下的人催促道:“你去瞧瞧怎么回事,让人快将酒肉端上来!”

    哈木把都儿很久没碰到荤腥,想到那美味无比的烤羊腿和美酒,却是忍不住朝着帐外瞧了一眼,默默地咽了咽口水。

    几个蒙古头目都是胆大心细之人,已然是看出哈木把都儿在明军那边没有得到优待,不由得默默地交换了一个眼色。

    没多会,一份份烤羊和酒被端送上来,分别放在众头目的面前。

    哈木把都儿向一个手下索要一把短刀便利索地割肉,然后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已然像是饿了好几天的模样。

    呸!

    坐在对面的一个蒙古头目刚吃上一口肉,当即便将吃到嘴里的肉吐了出来,却是朝着送肉的人骂骂咧咧地道:“谁准备的吃食,这都是啥玩儿?”

    发怒的是黄台吉最得力的部下卡里图,黄台吉亦是注意到盘中的羊肉不对劲,亦是疑惑地抬头望向那位负责吃食的部下。

    “我们亦是没有办法,现在营中已经没有生禽,这头羊和这头猪还是管其他部落借的!”负责后勤的头目显得委屈地说道。

    六万大军是六万张嘴,由于这几天一直都围在石州城,故而他们的存粮早已经见底。现在别说吃上好羊肉,想要解决肚子都是一个比较严峻的问题。

    “算了,现在身处大明,咱们将就吃一顿吧!”黄台吉知道这事不能怪责下面的人,便是淡淡地说道。

    一个蒙古头目原以为能够借着洗尘宴大块朵颐,只是现在望着这糟糕的肉食,脸上亦是露出了嫌弃之色。

    只是挑衅的人并不多,在场的人亦是纷纷地跟着吃食起来,都是清楚最近的营地粮食紧缺,故而很多人一大早便离开营地前去抢掠。

    黄台吉扭头望向一直狼吞虎咽的儿子,仅一会工夫便已经吃掉一大半,忍不住好奇地询问道:“你在石州城没吃饱吗?”

    一些蒙古头目亦是注意到哈木把都儿的吃相,亦是纷纷好奇地望向哈木把都儿。

    哈木把都儿停下了吃食,端起酒盏喝了一口酒,这才一本正经地回应道:“他们的粮仓被白莲教放火烧了,现在城中亦是没有多少存粮,故而这些天一直限制我们的伙食!听说我今天回来,索性今天的口粮都不给我了!”

    石州城的粮仓被烧?

    黄台吉听到这个意外的情报,当即想到第一天的夜里石州城好像确实火光冲天,当时赵全还颇为沾沾自喜。

    只是如今,他隐隐地感到了不妥,这似乎并不算是什么好消息。

    “若是宁州城没有多少存粮,那么我们的粮草会不会出问题呢?”一个蒙古头目当即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却是无比认真地询问道。

    另一个蒙古头目吃着羊肉,却是不屑地回应道:“这能有什么问题,咱们不都是打到哪抢到哪的吗?”

    众人一听,似乎还真是这么一回事,便是没有真将此事往心里去。

    如果征战瓦剌,似乎还真要为粮食的事情多考虑一些。只是大明这里物产丰富,不说根本不用为粮食担心,他们的马亦要用于驮战胜品。

    哈木把都儿在吃饱喝足后,整个人宛如是做梦了一般。哪怕是到了今时今日,他亦是总会想起山竹滩的那场惨败,总觉得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盯着他,让到他总觉得自己仍然不安全。

    中午时分,蒙古大营并没有生起多少炊烟,很多人显得饥肠辘辘地待在营地中。

    “真想吃一个烤羊腿啊!”

    “别说烤羊腿,给我一口吃就行!”

    “那个钟金真能惹事!若不是她,我们已经杀进石州城大吃大喝了!”

    ……

    虽然附近有一些资源,但六万人亦不可能人人都能弄来一口吃的,很多人已然开始在营中抱怨起来了。

    大帐中,气氛显得有些压抑。

    “大汗,石华山已经到了临县!”

    “大汗,我们南路遇到了几千明军骑兵!”

    “大汗,我们东路有一支几百号兵团被灭!”

    ……

    虽然俺答选择在石州城驻扎,只是为了换回钟金和哈木把都儿,很多部落的首领都纷纷派人出去抢掠。

    由于他们在这里已经驻扎多日,若想要获得更丰盛的食物和物资,只能朝更远的地方而去。只是如此一来,他们却给这些神出鬼没的明军骑兵更多的机会。

    早前,他们遭到伏击的蒙古兵团以一、二百人为主,只是现在明军骑兵竟然敢对上千人的蒙古骑兵团直接动手了。

    正是这种慢刀子割肉的战术,却让他们已经损失了一千多人,这是他事先完全想不到的数字,更是他不愿意接受的结果。

    俺答听着这些糟糕的战况传来,却是将心一横地道:“传我军令,谁都不许离开营地!明日无论他们是否履行诺言,我们都选择攻城!”

    虽然他很宠爱钟金不假,但他亦是分得清楚重轻。而今,他已经进行了妥协,不论是对钟金还是奇喇古特部落,却是都有了一个交代。

    俺答而今已经称王,那么部落首领亦是纷纷召回自己的人马,哪怕是饿着肚子,亦是选择默默地留守在军营之中。

    辛苦地熬了一夜,次日清晨的阳光到来。

    俺答早已经是磨刀霍霍,虽然他清楚明军不遵守诺言的可能性比较大,只是他亦是做好了最糟糕的打算。

    不论是明军出尔反尔,还是他们真的按承诺将妻子钟金放回来,今日他都要进攻这座城,争取能够有两日内拿下此城。

    “放!”

    丁世美亲自押着钟金来到了城头上,而后让钟金上了竹筐,还是按着约定将这个心肠恶毒的女人释放回去。

    钟金在踏上竹篮的时候,对扇他耳光的韩星还是耿耿于怀,却是带着憎恨地望了一眼韩星。

    韩星注意到她的目光,却是淡淡地回应道:“若是你不想从这里摔下去的话,现在你还是放老实一些!”

    钟金心里暗自一惊,却是不敢再表露出那份恨意,同时亦是担心这些人突然出尔反尔让她死在这竹篮之中。

    吊篮徐徐地放下,很快便到了地面。

    钟金看到终于安全着陆,亦是第一时间离开,然后朝着俺答的方向跑过来。只是被饿了两日,让到她的速度明显不快。

    “他们是真放啊!”

    黄台吉等人看着奔过来的钟金,特别派遣过去的蒙古士兵已经接应了她,心里不由得微微地惊讶地道。

    俺答看着已然安全的钟金,心里亦是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大汗,我们能否再做一个交易呢?”站在城头上的丁世美眯眼望着骑在马上的俺答,却是突然微笑地询问道。

    咦?

    黄台吉等人听到这个话,不由得疑惑地望向城头上的丁世美。

    “大汗,杀光他们!”钟金安全归来,眼睛却是充满着憎恨地道。

    俺答看着钟金如此反应,便是知道钟金并没有大问题,却是安慰了两句,然后抬头望向城头上的丁世美道:“你现在还有什么资本跟我做交易?”

    黄台吉等人不由得莞尔一笑,现在对俺答最重要的两个人都平安归来,对方已然没有任何交易的筹码了。

    丁世美和赵东城交换了一下眼色,而后又对旁边的韩星点了点头。

    没多会,一帮士兵将十余个绑得严严实实的蒙古人押到城头处。

    “啊?那是巴图!”

    “特木尔怎么在那里?”

    “乖乖,图鲁特部落的首领巴特尔被他们擒了!”

    ……

    在看到城头上的十余个蒙古人后,众人亦是不由得面面相觑起来,很多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一抹震惊之色。

    虽然他们知道很多外出的骑兵团遭到明军的袭击,只是他们更倾向于这些人暂避他处,却不曾想已经落入了明军之手。

    丁世美在亮出筹码后,亦是对着城下的俺答大声地询问道:“既然你的妻子和孙子都能让他们残喘,却不知你的这些部下以及几十名随从能否用来换上一些时间呢?”

    黄台吉等人纷纷望向俺答,却不知俺答是要放弃这些人,还是选择继续进行交易,再给这些人一些时间。

    “大汗,还请跟他们做一个交易,让他将人先放回来!”几个部落头领纷纷上前,向俺答单膝跪地道。

    在城头之上,都是他们的得力部下。本以为是没有来得及归来,却不想又是被俘,便是纷纷出来请求道。

    “大汗,明人狡诈,他是故意挑拨军心,还请莫要上当!”赵全意识到这话间的威胁,当即便是进行提醒道。

    俺答亦是意识到同意这笔交易后,便是埋下了一个恶果,却是不动声色地询问道:“你想怎么交易?”

    “只要你们不攻城,我们明日傍晚便释放他们!就如同你刚刚所见,我们大人言出必行,定然都会将他们放回去!”丁世美提出条件地道。

    “若是我不同意呢?”俺答却是冷哼一声道。

    “大汗,你不能如此厚此薄彼!你既然能为你的妻子和孙子让我们等两日,为何不能为我们几十号人等上一日,你这种做法不怕我等寒心吗?”图鲁特部落的首领巴特尔看到俺答竟然无意给自己生机,便是当即大声地质问道。

    这……

    在场的部落首领在听到这一番话后,亦是忍不住纷纷望向了俺答。

    值的一提的是,由于他们是游牧民族,固然他们的统治结构比较松散。虽然俺答是鞑靼的可汗,但部落战士通常是效忠各自的首领。

    而今图鲁特部落的首领巴特尔如此公然质疑,俺答亦是真要不顾图鲁特部落的首领巴特尔的死活强攻,定然会让图鲁特部落的人不愿意再为俺答卖命了。

    丁世美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便是进行施压地道:“大汗,若是你觉得他们比不上你妻子和孙子的话,那么我们今日便只好鱼死网落了!”

    “大汗,请三思!”一些部落首领心里一紧,当即又是替城头的俘虏求情地道。

    赵全的嘴巴动了动,最后还是忍住了。

    早前俺答同意交易方案便是一步错棋,现在若是不选择继续交易,却是会直接埋下隐患。最为重要的是,俺答刚刚摒弃北元而选择创建金国,若是再寒这些部落的心,必定会让金国政权面临更大的压力。

    只是他总觉得能有如此远见之人,恐怕不是城头那位知州,却是跟那位计深似海的林晧然有关才对。

    “好,我同意你的条件!只是你若是敢失言,我必定屠城!”俺答显得恶狠狠地丢下一句,然后转身拍马离开。

    虽然他是越不越不明白这位知州唱哪一出,只是权衡利益,这再等待一日亦是无关紧要。他此次率领六万精锐,却是足可以横扫大明的诸路边骑。

    丁世美和赵东城看到竟然真的成功了,不由得暗暗地交换了一个眼色。

    他们将这些俘虏押过来,主要还是想要借机挑拨军心,给新建的金国政权埋下隐患。只是却没有想到,俺答竟然真的再给他们一天半的时间。

    “此次又给林阁老猜中了,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韩星看着鸣金撤退的蒙古兵,却是望向赵东城和丁世美询问道。

    丁世美和赵东城相视一笑,却是淡淡地回应道:“我们还是继续做好份内之事!如林阁老所言,只要大家合作无间,此仗还是有取胜的机会!”

    从蒙古骑兵南下,再到蒙古骑兵剑指石州城,以及他们所要做的事情,这些应对之策早已经传到了他们手里。

    只是接下来这仗要如何打,如何才能战胜这支六万的蒙古雄狮,他们却是不得而知,恐怕亦是只有那位计深似海的林阁老才能寻得方法了。

    事情完毕,十几只白鸽和两只雄鹰从石州城飞起,然后朝着不同方向飞去,却是第一时间将这里的情报传递出去。

第2086章 黄芦岭关

    在战场之中,一天半的时间并不算短。

    如果俺答不打算夜攻的话,那么还要等到后天早上,而想要夺取石州城则很可能需要更长的时间。

    由于石州衙门早前已经将附近一带的百姓召回城中,加上明军骑兵对外出的蒙古骑兵团进行伏击,令到他们的收获很是有限,偏偏这里有着六万张口。

    到了这个时候,他们一向无往不利的以战养战的方式不管用了,已然需要正视他们粮草短缺的问题,甚至还需要存储一定的粮草。

    不说他们接下来还继续在山西境内逗留,哪怕返回大漠亦需要粮草的支撑,不然恐怕是真要折损在大明了。

    正是如此,在经过一个简短的会议后,一支两万的大军突然浩浩荡荡地离开了营地,已然是要露出他们更疯狂的獠牙。

    宁州境内有军事重镇,亦有通过各处的关隘,还有很多为了自保的土堡,宛如繁星般分散在各处。

    吴城镇,因此处设置吴城千户所而得名,由于是处于通过汾州的要道之中,这里已然发展成一个颇为繁华的山西小镇。

    中午时分,这里显得杀声沸腾。

    在阴沉沉的天空之下,长刀怒斩,鲜血溅起,小镇前的道路不断出现战斗打斗场面,鲜血将这一条狭窄的道路染红了。

    麻贵、乔一峰和关虎所率的游击骑兵发现一支主力蒙古军朝着南边而来的时候,亦是选择迅速地退守吴城镇。

    吴城镇位于两座山之间,中间的道路很是曲折,地方有宽有窄,却是没有发生大规模争斗的好场地,却是一个有利且战且退的好地形。

    麻贵率领部众为友军断后,在退入吴城镇后,亦是在这里据险而守,一度想要像早前那般将追击到这里的蒙古骑兵给打回去。

    只是这一次,情况似乎有所不同。

    “退者死,给我向前冲!”一个长相凶悍的蒙古头领一把将前面心生退意的蒙古骑兵斩下,显得视死如归地下达指令地道。

    这一支蒙古骑兵不仅人数更多,而且显得更加的凶悍,却是如同潮水般地向吴城镇的城墙发起冲锋。

    吴城镇的土墙年久失修,加上多年没有战事。随着蒙古骑兵的攻击,城墙却是崩塌,令到这里的守军亦是失去了最后的屏障。

    “撤!”

    麻贵早已经意识到这面土墙比马莲堡的情况好不了多少,在意识到这是一支蒙古主力军之时,亦是遵循着林晧然所教导的战术,已经先一步地有序进行撤退。

    在撤离之前,他更是下令将粮仓给点燃,而后借着早已经准备好的障碍物挡道,带着几百部众向南逃离。

    既然从古至今都没有“以弱胜强”,那么打不过自然得跑,这亦是他们游击战的精粹。

    一阵秋风从街道轻拂而过,这里早已经人去楼空,哪里是什么物产丰盛的小镇,分明就是一座十室九空的幽灵镇。

    “恰台吉,他们似乎是带着百姓退入黄芦岭关!”一个部下仔细地看着地图,然后朝着街道中央的一名蒙古青年汉子拱手禀报道。

    恰台吉又叫脱脱,是一个身材高大的蒙古青年男子,由勇猛而冠绝三军,被俺答收为义子,更是得到了“台吉”的封号。

    只是他此时的眼睛并没有太多的喜悦,反倒充斥着一股莫名的愤怒。

    虽然他已经成功地拿下了这座吴城镇,但为了将这帮神出鬼没的明军骑兵一网打尽,亦是付出了不少的代价。

    偏偏地,这些神出鬼没的明军骑兵主动撤退亦就罢了,还将这里的百姓迁走,更是将粮仓亦是烧毁了。

    恰台吉将心一横,却是不理会可能残留在百姓家中的粮食,便是下令命令地道:“传令下去!即刻进行追击,我们要将他们赶尽杀绝!”

    在说到最后四个字的时候,他咬得极重。

    按原本的制定的计划,他们此行的目标是歼灭或驱赶这几支游戈在宁州境内的明军骑兵。如果是后者,他只要把守在这里,这些明军骑兵便无法再踏足宁州。

    只是恰台吉想到损失的诸多部下,而且在这座吴城镇并没有寻得可观的粮草,却是临时改变了最初的战略目标,当即决定率领主力军进行追击。

    山西境内多山脉,整体呈南北走向。纵然是南北走向,其中亦有诸多山体相阻,而从宁州想继续南下汾州,则要经过黄芦岭关。

    吴城镇和黄芦岭关有道路相连,蒙古骑兵沿着道路追上去。

    令到他们颇为惊喜的是,明军的速度远远低于他们的预估,待离黄芦岭不足一里地之时,他们发现明军和一帮百姓正刚开始登山。

    “天助我也,杀!”

    恰台吉看到明军和百姓的身影,当即兴奋地下达指令道。

    “你们怎么这么慢?”麻贵来到了撤退的部队中,显得疑惑地询问道。

    面对着尾随而来的蒙古骑兵,乔一峰显得眼睛复杂地望了一眼关虎。如果不是执意要带来剩下的一帮百姓,他们现在早已经入关,而不是被这支蒙古骑兵咬住了尾巴。

    “鞑子,真是鞑子来了!”

    “我早说了,你们乍就不信?”

    “快跑,不然我们纵然不死在鞑子手里,亦得给他们抓到做奴隶了!”

    ……

    一些原本固执的百姓在看到山下的蒙古骑兵后,这时才感到了惊慌,却是纷纷地加快了脚步,朝着位于山腰的黄芦岭关而去。

    “我来断后,你们紧急带百姓入关吧!”关虎看到山下追来的蒙古骑兵后,亦是毅然决然地站出来道。

    他亦是知道自己是犯了战术上的错误,游击战的精粹是机动性,只是他不忍看到这帮百姓遭受屠戮,还是给最后一批百姓一次机会。

    只是带着这帮百姓,尽管他已经提前撤离,亦有着麻贵替他们争取很多时间,但终究还是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

    最为重要的是,他们现在退到黄芦岭关不仅是为了自保,更是要守住这个关隘,此举关乎到这场战略的成败。

    宁州就像是一个盆地,若是蒙古骑兵想要南下汾州则需要经过黄芦岭关,而想要前往太原则要经过天门关。

    正是如此,一旦黄芦岭关失守,那么蒙古骑兵便会打开南下的大门,甚至可能借道汾州兵临太原城下。

    关虎深知此次犯了大错,但并不打算逃避,而是目光坚定地望向朝着这里奔来的蒙古骑兵,亦是闪过一抹浓浓的战意。

    乔一峰和麻贵并不是婆婆妈妈的人,看着关虎想要弥补自己所错的过错,亦是默默地点了点头,继续带领着百姓朝着山腰处的黄芦岭关进发。

    蒙古骑兵尾随而来,令到百姓的速度明显加快。只是终究是上坡,这条道路并不长,但已然还是要花费很多时间。

    正是如此,一种紧张的情绪亦是弥漫开来,却是寄望关虎能替他们争取到更多时间,不然他们恐怕难逃蒙古骑兵的屠戮。

    “兄弟们,我们让这帮鞑子见识我们的厉害,跟我一起杀!”关虎仅仅率领亲卫,选择在一个有利于冲锋的地形阻止蒙古骑兵的步伐。

    “哈哈……天赐良机,直接杀进黄芦岭关!”恰台吉亦是看到那帮拖住明军的百姓,当即亦是兴奋地大喊道。

    兵锋如潮,双方很快在山道上展开了一场博杀。

    山路仅仅容纳两匹马通过,偏偏蒙古骑兵是从下往上,面对着明军的冲击,他们纵使人数再多亦很难发挥出来。

    噗!

    一个蒙古骑兵仅是一个抬头,人头便已经飞了出来。

    噗!

    一个蒙古骑兵刚刚要举刀迎战,结果却是被挥来的大刀斩去了人头。

    嘶!

    一个蒙古骑兵的马匹受惊,却是连人带马滚了下去。

    关虎所率的亲卫借着地利发挥着最大的优势,正是尽最大努力地阻止着蒙古主力军的步伐,为着明军和百姓争取入城的时间。

    “今虽死,吾无憾,我明军必因林阁老而壮哉!”关虎高举大刀,便是拍马杀向冲上来的蒙古骑兵道。

    “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杀!”身后的亲卫亦是热血之人,便是跟随着关虎一起杀向蒙古骑兵道。

    喊杀嘶哑声,仿佛是毫无征兆般,一下子将战争推到了最高潮。

    虽然依靠着地形和燧发枪的优势,让关虎不断地收割着蒙古骑兵的生命,只是面对如同潮水般的蒙古骑兵还是独木难支。

    夕阳西下,整座黄芦岭铺上一层金铂般。

    黄芦岭关是一个包砖的土堡,只有南门和北门,坐落在连接石州和汾州的要道之中,已然是兵家的必争之地。

    这里的守将是一名千户,但在两位游击将军面前已然是一个小弟般,而品阶最高的乔一峰自然而然地成为最高指挥官。

    得益于关虎及他亲卫的英勇赴战,这批百姓顺利入城。只是他们脸上却没有太多劫后余生的庆幸,而是很沉重地回首张望,隐隐间期待着一丝奇迹。

    乔一峰和麻贵站在城头上,看着前面迟迟没有动静的城前道路。

    当最后一支骑兵入城后,乔一峰的眼睛闪过一抹悲切和决然,当即便是下令关闭城门。

    关虎已经浑身是血,似乎是听到了城门的落锁声,却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扭头望向了黄芦岭关所在的方向。

    虽然他面临着死亡,只是他心里却是清楚地知道,有人会帮着他赢下这场战斗,亦会为大明及百姓支起一面铁血的旗帜。

    死亡,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们死后还要用百姓的税粮送上丰厚的贡品。只是他此刻却是清楚地知道,有一个人定然会为他讨要公道,亦会让这些野蛮人血债血偿。

    “混蛋……将他的头颅砍下来!”

    恰台吉看到正是这个人不仅让他失去趁机夺下黄芦岭关的时机,更是让到他蒙受巨大损失,却是咬牙切齿地命令道。

    关虎的头颅被割了下来,很快被带到黄芦岭关前,更是挑衅般地将头颅掷到了城头之上。

    黄芦岭关上的众将士在看到关虎的头颅后,虽然很是愤怒,但亦是没有贸然出城,只是心底已经埋下一颗仇恨的种子。

    恰台吉其实留着后手,明面上他仅率领五千部众,但后面还有一支一万的骑兵。在傍晚时分,他亦是将那支骑兵召了过来。

    黄芦岭千户张涛看着尾随而来的蒙古兵,看着囤积在城外的一万多鞑子,不由得暗暗地咽着口水询问道:“我们如何是好?”

    “自然是守关!”麻贵亦是知道问题的严重性,却是云淡风轻地回应道。

    张涛看着那些准备攻城的蒙古骑兵,却是担忧地说道:“他们此次出动了至于一万骑兵,我们能守住吗?”

    跟着一般的城池不同,这黄芦岭关的南门连通汾州,却是可以通过南门逃往汾州。

    “守不住也得守,咱们准备干活吧!”乔一峰虽然心里亦是有所担心,但还是表现出足够的自信心道。

    这确实是一场不利于他们的战斗,关军原本仅有几百个能战的将士,加上他们的游击轻骑一千多人,总数亦是不到两千人。

    只是蒙古骑兵的人数远超于他们,哪怕他们现在占据着地利,但亦是有着相当大的压力。

    最为重要的是,黄芦岭关的工事陈旧,墙体显得很矮,很多墙体出现龟裂,甚至能借着这些龟裂处攀爬上来。

    “杀!”

    恰台吉在关隘前的空地列阵后,亦是借着头顶那轮皎洁的月色,朝着这个关隘发起了第一次攻击,试图将这个阻碍给拔除。

    一旦占据这里,那么他们不仅可以继续南下,更是能够以此为扼制明军南来的据点,故而这一场战事是大大地有利于大局。

    砰!砰!砰!

    燧发枪在城头不断地响起,却是朝着拍马而来的蒙古骑兵不停地射击,鲜血很快就染红了这里。

    到了此时此刻,已然没有了什么战术,有的是守城和攻城。一旦失守,山西南面会暴露在蒙古的铁骑之下,一旦守住,那么蒙古铁骑的南下之路受阻。

第2087章 战火燃

    黄芦岭关的城墙并不高,加上墙面有很多坑洼处,一些蒙古骑兵甚至不用借助木梯便能徒手攀爬上城头。

    麻贵和乔一峰统率部下,面对如同潮水般涌来的蒙古骑兵亦是拼尽全力进行击杀,阻止蒙古人的这一波凶猛的进攻。

    火光、呐喊、兵刃和铳声交汇到一起,流矢和铅弹划破夜空,有的扎在盾牌中,有的刺入人体,有人则落在地上。

    仅仅是一个照面般,这里的战事已然全面地打响,战场的呼喊和嚎哭编织到其他混杂的声音之中。

    蒙古骑兵如同野兽般,他们通过梯子攀爬城墙意图夺下此关,只是城墙上的守军不断砸下石头、滚木和沸油进行还击。

    一块大石头重重地砸在一个通过梯子攀爬的蒙古骑兵头上,那个蒙古骑兵刚刚抬头便遭到死亡的重击,顿时耳中都能够听到自己头骨破裂的声音,当即便无力地跟随石头一起掉了下去。

    后面跟着攀爬的蒙古骑兵当即躲闪余势不减的大石头,结果一只脚踏空,整个人当即从梯子掉了下去。他的一条腿重重地摔在一块石头上,当即便因骨裂而发出惨叫声。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一盆沸油浇在一个正在攀爬梯子的蒙古骑兵身上,当即将这名蒙古骑兵的皮肤烫起一身血泡。

    虽然这种烫伤不会即刻致人死亡,但由于这时代医疗水平的限制,一旦皮肤感染亦是华佗再世亦无用。

    那一个蒙古骑兵虽然没有摔断腿,只是身上的沸油宛如点燃了身体的血肉般,所发出的惨叫声令他的同伴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虽然蒙古骑兵的进攻很是凶猛,但明军亦是准备充分。各种各样的杂物纷纷砸下,让到这些如同野兽般的蒙古骑兵非死即残,守护着他们及关中百姓的生命。

    “别怕,他们就是一帮羊!”

    “顶住,只要上了城墙就任我们屠戮!”

    “关中啥都有,咱们今晚一起要全部夺过来!”

    ……

    虽然他们遭到到了明军的顽强抵抗,特别是这么多年所建立的心理优势,却是让到蒙古骑兵并没有因此而撤退。

    恰台吉率领着一支骑兵候在城门不远处,只待他们的部下翻墙为他打开城门,那么他亦亲自带队杀进去将里面的人屠戮干净。

    只是看着城墙各位的战况,让到他的眉头不由得微微地蹙起,特别是看到不停从梯子摔下来的部下,以及那充斥在战场中的惨叫声。

    月上树梢,将北城门的空地照得宛如白昼般。

    这场战事在继续,既有蒙古骑兵死在城墙边,亦有明军在城墙上中箭身亡。随着时间的推移,双方的战斗越来越惨烈,鲜血在夜风中弥漫在这片山腰处。

    战争无关正义和善恶,有这种期待的通常是百姓的一厢情愿,而现实的情况这仅仅是一场力量的较量。

    正如林晧然所言“历史从来没有真正的以弱胜强”,而今谁是强者,那么谁就是这场战争的胜利者。

    数十架长梯挂在黄芦岭关的北面城墙上,人潮不断上涌,这些蒙古骑兵宛如贪婪的野兽般,哪怕是面临着不利于自己的攻城战,亦是一波波地往上冲。

    一万多的蒙古骑兵疯狂地进犯不到两千防守的黄芦岭关时,战况难免会出现纰漏,一些蒙古骑兵亦是成功地登上了城头。

    一团乌云笼罩月色,令到这里陷入短暂的黑暗之中。

    这是一场很纯粹的力量大碰撞,蒙古骑兵虽然遭遇到粮草的危机,亦是面临着一座易守难攻的关隘,只是他们的人数和战力都占据着不小的优势。

    “驱逐鞑虏,扬我汉族之威!”

    乔一峰看着不断有蒙古骑兵翻墙而上,心里知道这是一场没有任何退路的战争,甚至有了跟关虎一般牺牲在这里的决心,便是视死如归地鼓舞士气道。

    守军和明军骑兵都受到了感染般,哪怕是面对着人数远胜于他们的鞑子,他们亦是有序地进行击杀。

    噗!噗!噗!

    在乔一峰和麻贵的带领下,面对着成功登墙的蒙古骑兵显得毫不畏惧,却是仗着城头上人数的优势收割着这些鲜活的生命。

    砰!砰!砰!

    燧发枪的队伍没有参加到阻止攀爬的战斗中,只是面对成功爬上城墙的蒙古骑兵,却不等他们拔出蒙古弯刀便已经扣下了板机。

    城头各处的火把通明,却不论乌云有没有罩住月亮,却是无法影响到枪手的视线,让到他们轻松地解决着这些漏网之鱼。

    在火光和月光的双重照拂下,城头上已经躺着很多骑兵蒙古的尸体,而他们的眼睛显得不甘心地睁着。

    战斗在推进到城头最关键之处时,却是突然戛然而止般,不再像以往那般越来越多的人站出城头并夺得城头的主动权。

    “怎么会这样?”

    坐在一头黑色大马上的恰台吉看着不断有人爬上城墙,眼睛原本已经闪过一抹胜利的希冀,只是很快瞪起眼睛并困惑地喃喃自语。

    一次只能说是意外,但连续好几波都成功登上城头,但很快又是变得悄无声息。宛如一次次点燃的蜡烛瞬间被吹熄,让到他明白这根蜡烛根本无法燃起,这个事情中明显存在着古怪。

    “恰台吉,咱们的伤亡太多了,这场不能再打了!”

    看着自己的部下不断地倒下,哪怕上了城头亦是没能突破,旁边的一名部落首领亦是看出端倪并苦言劝阻道。

    虽然他亦是不明白怎么一回事,明明他们已经成功登上城头撕开一个口子,但这个口子马上被缝上亦是事实。

    现在短短的时间便已经丢掉了上千具尸体,若是继续下去的话,他们哪怕拿下这座关隘,亦要付出一场他们从来没有过的伤亡。

    终究而言,他们此行南下是扬金国的国威,给明廷施加通贡互市的压力,却不是真要跟明军拼得你死我活。

    最为重要的是,人家明军有着几百万的军队,而他们此行的六万人一旦全部丢在这里,不说今后还有没有跟明廷维持叫板的资本,他们恐怕都没有能力继续维持金国的政权了。

    “该死,这帮明军真该死!”

    恰台吉跟随俺答征战多年,却是没有想到会在明军身上遭到如此重挫,原以为手到擒来的黄芦岭关,却不想是一块硬骨头,气得他亦是咬牙切齿地骂道。

    “恰台吉,不能再继续了,起码今晚对我们是大大不利!”那个部落首领看着又被乌云遮挡的天地,又是苦口婆心地劝道。

    “撤退!”

    恰台吉看到那几个爬上城头的部下又是没了声息,却是知道这道胜利的曙光其实是空中楼阁,亦是狠狠地下令道。

    他看着这帮明军如此的顽强,特别是明军没有丝毫溃败的迹象,让他意识到这支明军跟马家军恐怕亦是不遑多让。

    想着关虎临死前的拼杀,让他更是明白这支明军跟早前所遇到的明军真有很大的不同,这已经是一支明军的精锐。

    随着号角的响起,蒙古骑兵如同潮水般退去,只是在月色的照耀下,这里的地上躺着一大堆尸体,甚至有重伤之人还在呻吟。

    乔一峰和麻贵相视一眼,只是麻贵突然栽倒在地,既是因为整个人已经脱力,亦是因为他亦是负了伤。

    虽然他们已经打退了蒙古骑兵的这一波进攻,只是这里的人心里都清楚,他们所面临的危机远远还没有结束。

    次日清晨,战事再度在这里打响。

    虽然仍旧是一个阴天,但并没有下雨,这里再度上演着一场攻城战。

    恰台吉并不是一个轻易认输的人,而今他选择要夺下此关打通南下汾州的路,自然就会不惜一切代价拿下此关,然后将关中的将士和百姓全部屠戮殆尽以泄心头之恨。

    由于是白日的缘故,蒙古骑兵脸上的凶相以及那些鲜血飞溅的场景,却是给一些没有经历太多战争的明兵带去了负面的影响。

    跟着昨晚有所不同,他们付出更小的代价便成功登上了城墙,甚至有几个人还趁机在城墙上进行了砍杀。

    乔一峰和麻贵都深知这是没有退路的战争,亦是亲率亲卫将冲上城头的蒙古骑兵进行击杀,鼓舞大家一起守住这里。

    战争是残酷无情的是,不论是攻的一方,还是守的一方,都需要付出无数的生命,至于有一方取胜为止。

    与此同时,一场战事同样在宁州城南边的大武镇打响。

    俺答为了解决粮草的问题,却是派出了两路大军:一路由恰台吉带领向南进行扫荡,一路则是黄台吉带领向北进行扫荡。

    黄台吉遵循着命令,却是进犯离临县不远的峪口镇,既想要消灭驻守在那里的明军骑兵,亦想要从峪口镇获得粮草。

    只是他们才刚刚来到峪口镇,一支明军骑兵却是迎面杀来,让到他一度以为对方是得了失心疯,这纯粹是找死的节奏。

    不过在看到那面飘扬的旗帜,看清楚那是汉字“石”时,他却是知道不是对方找死,而是他们遇上比马家军风头更盛的石家军。

    “杀!”

    身披重甲的石华山高举大刀,宛如一尊战神般率领部众冲向黄台吉所率的上万骑兵,眼睛充满着浓浓的杀意喊道。

    噗!

    仅是一个照面,石华山便将蒙古骑兵的一名先锋直接斩下了脑袋,而他的部众宛如疯狼般扑向了这支意图进犯峪口镇的蒙古骑兵。

    他在大同召集人兵后,昨日率领主力部队进入临县,而后接手了申继岳的指挥权,带领着大家浩浩荡荡地南下。

    事情便是如此的巧合,他昨晚刚刚入驻峪口镇,结果遇上这一支由黄台吉所率领的骑兵团,自然不会跟这帮人客套了。

    噗!噗!噗!

    石家军的风格偏爱于长刀,却是喜欢这种横扫一切的战法,以致很多边军都是以加入石家军为第一殊荣。

    却见他们长刀所向,这支蒙古先锋骑兵不知是被打了措手不及,还是畏惧于石家军的大长刀,却是显得毫无招架之力。

    砰!砰!砰!

    石家军的枪手队伍亦是穿插其中,亦是收割着蒙古骑兵的生命。

    若是留心观察的话,这支燧发枪的士兵并不是一味追求追杀的数量,而是颇有战术考虑地打散敌方的战阵,同时有针对性地偷袭敌方的头目。

    峪口镇的地形并不开阔,却是更有利于石家军。

    “撤退!”

    黄台吉是一个小心谨慎的人,并不确定石家军是否将步兵主力亦是带到峪口镇,便是选择进行撤退道。

    面对着退离的蒙古大军,石华山并不打算像别的将领那般做个蒙古骑兵的跟屁虫,而是带着主力军追了上去。

    黄台吉有鉴于石华山的威名,且发现石华山所率的骑兵比他只多不少,便是选择退守在大武镇,选择在这里跟石华山对峙。

    战况发展到这一步,虽然他并不愿意跟石华山正面厮杀,但他自然不能一味地退让,故而据地对峙是最稳妥的做法。

    “扎营!”

    石华山在来到大武镇外,并没有贸然对黄台吉发起进攻,而是选择在这里暂时驻扎下来,同时留意着各方的战况。

    当将视线再放回宁州城时,这里竟然已经是杀声震天。

    令人意外的是,还没有到黄昏的约定时点,俺答突然下令选择从西门大举进攻,意图通过武力夺下这座城池。

    “守城,别让他们踏上城头一步!”韩星捂着受伤的手臂站在城头处,却是大声地指挥着部下道。

    事情总是出现意外,白莲虽然没能里应外合,但却是成功地执行了刺杀赵东城和丁世美的计划。若不是丁世美当时挡了一刀,恐怕赵东城已经是血染当场。

    只是如今,赵东城遭到不测,而丁世美身负重伤,令到宁州城可谓是雪上加霜。偏偏得到情报的俺答当即撕毁约定,选择对宁州城进行最猛烈的进攻。

    一旦这座城池失守,那么不仅让蒙古大军得到粮草的补充,这城中近两万百姓恐怕亦是面临一场血洗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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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国相介绍:
学而优则仕,仕而优则相,相而优则大国。中华民族有一个共同的大国梦,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亦或者过去,我们都应该为之奋斗。——十六世纪世界第一大国缔造者。
嘉靖三十六年春,一个没能肩负中华使命的现代人重生在粤西山村的一个贫寒书生身上,而后他考取功名进入官场,人生很快有了新的奋斗方向,中华民族的历史亦将重新书写……
(书友群:大国相96857475)大国相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国相,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国相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