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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余人     大国相txt下载     大国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341章 朝阳

    朝阳高悬,那条峡谷处于阴凉中。

    随着山谷上方发出了一个剧烈的爆炸,大量的石块从石崖脱离并砸向谷底,走在下方的骑兵被砸得血肉四溅。

    “保护大汗!”

    亲卫队长在听到这个异常的动静后,却是第一时间拔出了腰刀喊道。

    砰!

    一块重若千斤的石头从石崖上砸下来,在亲卫队长风刚抬起头张望的时候,当即连人带马被砸成了肉泥。

    嘶……

    受到这个动静的影响,处在危险区域的马匹发出了一阵嘶鸣,有的马匹向前疯奔,有的马匹则是转身后逃。

    这支原本整整齐齐的队伍,这时却是乱成了一团,而前面的骑兵更是紧急地朝着前面的谷口狂奔。

    驾!

    俺答先一步觉察到上方的危险,在大量石头滚落之前,却是骑着自己的宝马先一步向前奔离危险区域。

    嘣!嘣!嘣!

    那面被爆破的石崖发生了崩塌,大量的石头从石崖上脱落下来,在这一条狭窄的道路卷起了滚滚烟尘。

    啊……

    一些来不及逃走的蒙古骑兵连人带马被石头所埋,只有一声声惨叫在这个山谷中回响,让人感到了毛骨悚然。

    “幸好快上一步!”

    从危险区域逃生的蒙古骑兵却是暗自庆幸,若是他们刚刚要是慢上一步,此刻已然被这堆石头所埋。

    吁!

    俺答在前面的开阔地带勒住马缰,先是警惕地抬头望向山谷的上方,而后又是望向刚刚身后的滚滚烟尘。

    哪怕他这一生经历过无数次的生死,只是想到刚刚的险境,听着被砸中之人的惨叫声,心里还是感到了一阵后怕。

    却是不得不承认,此次率领十万大军南下是一个鲁莽之举,而今的明朝边军是一个恐怖的存在,却是只能为友而不能为敌。

    “大汗,毕力格他们还在后面,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一个心腹看着眼前的一幕,眼睛闪过一抹忧色地道。

    随着烟尘慢慢散开,却见刚刚还能通行的道路已经被大量的落石所阻,前面堆出一个几米高的大石堆。

    偏偏地,这个落石的时机显得极为精准,却是将他们长蛇队伍斩成两段般,后面的数万骑兵已然无法顺利通行。

    到了这一刻,谁都清楚这必定是明军的一个阴谋,通过落石截断他们的队伍,从而吃掉落在后面的蒙古骑兵。

    “卑鄙!”

    一个蒙古头领知道明军这是故意将他们一分为二,毕竟他们主力军保持完整的话,明军亦不见得敢杀过来。

    “不好,咱们快走!”俺答突然注意到前面的石崖出现一根火绳正在剧烈燃烧,当即便是命令道。

    “快!”

    刚刚经历一个落石砸人的恐怖场面,谁都不想被石壁上的落石砸中,更不希望自己被困在这个山谷之中,故而显得争先恐后地朝着谷口而去。

    此次已经是上午时分,前面的谷口沐浴着灿烂的阳光。

    对于这帮狂奔的蒙古骑兵而言,那是他们此刻最为期待之地,只是对于一些落后的蒙古骑兵显得那般的遥不可及。

    轰隆!

    山体的第两波爆炸响起,这一次同样从那面石壁炸下一大片石头。

    嘣!嘣!嘣!

    那面被爆破的石崖同样发生了崩塌,大量的石头从石崖上脱落下来,在下面的谷道卷起了滚滚烟尘。

    啊……

    一些来不及逃走的蒙古骑兵连人带马被石头所埋,又是一声声惨叫在这个山谷中回响,让人不免心生畏惧。

    由于位置的关系,加上这边的谷道有十多米宽,尽管同样落下了很多的石头,但并不能将道路给堵死。

    看到这个情况,落在后面的蒙古骑兵发现老天并没有抛弃他们,当即拍着马朝着那个缺口迅速穿过。

    随着朝阳不断升高,谷顶此时正沐浴在洁白的阳光中。

    杨元甲是此次爆破小队的队长,只是看到第二爆的情况后,眉头不由得微微一蹙,对于这一爆并不满意。

    “队长,他们上来了,咱们快跑吧!”一个爆破小队的成员看到蒙古骑兵从小路上来,当即便是惊慌地提议道。

    杨元甲却是坚定地摇头,显得十分果决地道:“我们还有再炸一次,这一次务必堵上这个缺口!”

    虽然他的任务是堵上一处即可,只是他此次却不想敷衍任务,务必要再上一道保险,将后面的蒙古骑兵的生路彻底堵死。

    此次他所肩负的责任比任何人都要重,此次的成败关系到他们明军此次的战果,故而是不容有失。

    “队长,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一个爆破小队的成员看到蒙古骑兵合围而来,不由得更加慌张地道。

    杨元甲显得十分利索地重新布置一个简易的爆破点,却是无动于衷地道:“你们先行撤离,回去告诉大帅,我已经完成了任务!”

    看到蒙古从两边的山路上来,却是知道再不趁机逃跑便是瓮中之鳖,终于有人害怕地朝着南边逃跑了。

    “我们留下来跟他们拼了!”身后几个人经过一番犹豫后,当即便是拨出刀道。

    蒙古的骑兵通过一番狂奔,他们终于走出了碗口谷,身体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中,面前是一片辽阔的大草原。

    此时此刻,他们的头顶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威胁,而且此处已经算是彻底脱离了危险,却是可以急疾返回王庭。

    俺答亦是勒紧马缰停了下来,只是转身看着面前的山谷,而后又望向谷顶,眉头不由得紧紧地蹙了起来。

    原本他此次南下就已经损兵折将,现在伤亡进一步放大,而自己的部落又蒙受更大的损失,却是知道自己草原霸王的地位更是岌岌可危。

    “大汗,山谷上只有几条小虫,是我们忽悠,还请治罪!”一个小头领前来,显得自责地请罪道。

    由于知晓这里是伏击的理想场所,故而他们亦是提前进行了侦查。

    结合以往的经验,只要确认谷顶没有潜伏军队即可,但谁能想到,仅仅十余人竟然弄出如此大的动静。

    当然,若是按着战损而言,他们此次确实是损失不大,但问题就在于那崩塌下来的石头截断了道路,到使后面的大军无法顺利出逃。

    俺答的眼睛一凛,却是知道不能放弃后面的部队,何况自己的大儿子黄台吉还落在后面,便是准备派遣部队搬开那堆石头,哪怕这是一件十分艰难的事情。

    轰隆!

    正是这时,山谷上的崖壁再次爆炸,大量的石头从上面滚落下来,却是将原先的缺口给填补上了。

    这……

    在场的蒙古部队看到这一幕,却是不由得瞠目结舌。

    “大汗,我们阿巴嘎部落此番损失严重,得尽快回去养伤,在此别过了!”阿巴嘎部落的首领看到这个情况,便是向俺答道别道。

    说着,亦是不等俺答同意,却是带领着自己的族人离开。

    在看到阿巴嘎部离开后,其他各个部落亦是不愿意冒险,更害怕明军会不会继续追杀他们,亦是纷纷向俺答道别。

    俺答看着自己身后只有几千人马,其中还有一些暂时还忠于自己的部落首领,却是知道此处已经是无力回天。

    经过数十年的征战,他将北元驱赶到辽东一带,创建属于自己的金国政权,但在晚年竟然遇上了明朝的那个妖孽。

    俺答看着前面那个石堆,却是知道自己已经无法搬回,便是含恨地调转马头道:“走,咱们返回王庭!”

    原本还打算带着大军返回王庭将那支奇袭的明军击杀,只是凭着他现在的实力,还真不知道是谁杀谁了。

    “这里根本过不去!”

    “咱们弃马爬过去!”

    “不,咱们趁明军的逃兵没来,绕过这个碗口谷!”

    ……

    被困在山谷中的蒙古骑兵看着前面的石堆发愁,众人亦是纷纷发表看法,很自然地产生了意见分歧。

    只是留给他们的选择其实不多,现在他们要么弃马翻过去,要么就撤出山谷从其他道路返回大草原。

    正当谷中的蒙古骑兵正在犹豫不决之时,谷顶的战斗已经拉响。

    “俺答不死,永不开市!”

    杨元甲先是满意地看着第两道石堆终于堵住去路,面对已经合围而来的蒙古兵,显得誓死如归地冲上去道。

    曾几何时,鞑子翻越城墙长驱直入,在北京城下逼使嘉靖帝同意互市,而后蒙古在互市中公然强买强卖。

    只是那个人出现后,不仅理解了他们这些九边军民的那份苦衷,更是公然喊出了那个振奋人心的口号。

    现在虽然要死在鞑子的刀下,只是想着截至如今他们明军所取得的战果,却是没有死亡的那份恐惧。

    经过一番打斗后,杨元甲的腹部被一名蒙古兵的腰刀贯穿,只是他当即抱着那个脸露惊恐的蒙古骑兵一起跳下了山崖。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的眼睛望向了南边的山谷。在看到更远地方的时候,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而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杀啊!”

    马家军和骑兵营已经赶到了碗口谷,在看到爆破小队已经被成功拦截的蒙古骑兵,显得脸露凶相地喊道。

    看到战况发展到这一步,他知道现在轮到他们保家卫国,用他们最尖利的刀捅杀这帮意图入侵大明的鞑子。

    蒙古骑兵看到追军竟然已经到了,有人选择弃马攀爬乱石堆逃生,有人打算退出碗口谷寻找其他的逃生之路,亦有人选择了正面战斗。

    毕力格是俺答的心腹爱将,虽然无法指挥其他部落的骑兵,但还是带着隶属自己的数千骑兵进行了迎战。

    砰!砰!砰!

    乔一峰所率的骑兵营面对出击的毕力格,却是充当着先锋,用燧发枪对这支队伍进行了无差别射击。

    “杀!”

    马芳是经受过蒙古人奴隶的痛苦经历,此时看到能够完成复仇大业,显得战意高昂地率领部队杀了上去道。

    噗!噗!噗!

    马家军是九边最凶悍的轻骑,面对着这一支战阵已经被骑兵营打乱的蒙古骑兵,却是疯狂地收割着生命。

    “这还是我所认识的马家军吗?”

    毕力格早些年跟马家军有过数次交锋,自认对马家军十分了解,但看着这支马家军比早前更能疯狂几倍,不由得震惊地道。

    “别都让石家军占了风头,咱们马家军亦是爷们!”马芳在斩杀蒙古骑兵的时候,亦是鼓舞着士气道。

    九边第一军的名号原本属于他们马家军,只是随着石家军以无敌之姿降临九边,这个名号自然被冠到石家军头上。

    虽然他们自认无法跟石家军相抗衡,但心里亦是产生了一份较劲的心理,亦是想要展露属于他们马家军的荣光。

    正是如此,在面对着这一支已经涣散的蒙古骑兵,他们若是再畏首畏脚,那么就会成为九边的笑柄了。

    毕力格原本还想通过自己的抵抗来鼓舞其他部落的士气,只是看着自己的部下纷纷倒下,心里亦是生起了一种畏惧的心理。

    这根本就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不说这一支比早几年更疯狂几倍的马家军,而这支骑兵营简直就是一支魔鬼部队。

    他们这边的骑兵根本无法靠近骑兵营,骑兵营凭借着他们强大的火力,却是对他们这边疯狂地输出。

    仅仅不到一盏茶的工夫,自己所率的数千部下眨眼就只剩下不到千人,而剩下的人都已经不敢应战了。

    “我投……”毕力格心知自己抗争的结果是必死,当即便准备进行投降道。

    噗!

    毕力格的话还是迟了一些,马芳宛如一阵风杀过来,显得十分轻松地收割了毕力格的人头,而后继续朝着山谷中的隶属不同部落的骑兵扑过去。

    “顶住,顶住!”

    蒙古骑兵面对着明军最强两支军团的进攻,亦是奋力进行抵抗和拼杀,却是希望能够杀出一条生路。

    只是他们的劣势亦是十分明显,不仅已经陷入群龙无首的局面,而且这些天缺乏军粮让他们的战力明显下降,致使他们不断地后退。

    原本他们已经守住了谷口,但随着后面传来浩浩荡荡的马蹄声,每个人的脸上都忍不住浮起了惊恐之色。

第2342章 结束和开始

    入目之下,前面的空地卷起滚滚的烟尘。

    为首的队伍不仅身穿着重甲,而且马头都披着甲,手持着一把大长刀,毅然正是名震天下的石家军重骑。

    在阳光的照耀下,整支正在奔腾而来的军队闪着一种别样的光芒,毅然是一股所向披靡的铁流般。

    马家军回头看到这个阵仗,尽管他们很多人都想要跟石家军相比较,但却知道想要夺回九边第一军的名头无疑是痴人说梦了。

    却是不得不承认,石家军不论是军队所呈现的气势,还是所具有的恐怖战力,这支毅然是一支能够让敌人闻风丧胆的军队。

    “降者不杀,不降杀无赦!”

    石华山吃掉那一支几千残部后,亦是带领着那这支无敌的重骑奔腾而来,对着前面的蒙古骑兵大声地喊道。

    “要我等投降,休想!”

    “我们绝对不向明军投降!”

    “咱们再坚持一下,大汗必定会回来接应我们的!”

    ……

    尽管这些年蒙古部落屡屡吃腻,但始终还是心存着一股傲气,当即有不少蒙古骑兵的头领回应道。

    很多蒙古骑兵原本已经生起了投降的心思,只是看到旁边激进份子如此表态,却是不好站出来投降。

    “杀!”

    石华山看到对方没有选择生路,而是选择负隅抵抗,当即便是冷冷地下达指令道。

    两万多的蒙古骑兵被迫退守在谷口,而今面对着直冲而来的石家军,很多蒙古骑兵心里不由得一阵害怕,只是被迫上前进行抵挡。

    “杀!”

    石华山带领着重骑杀向碗口谷,再次身先士卒地挥下手中的大刀。

    面对已经被困在山谷中的蒙古骑兵,哪怕人数仍旧是他们的两倍,但在他们的眼里亦不过是一群羊羔。

    更何况,此次已经不单单是石家军,马家军和骑兵营的实力同样恐怖。

    石家军占据中路,马家军和骑兵营分居于左翼和右翼,三军显得相互默契配合地进行一场疯狂的屠杀。

    若说在林晧然底下的明军最大的不同点,那么便是林晧然极度重视兵种相互配合的作战方式,让几个军团能够相互协助。

    像这一次狙击蒙古大军,以最擅于防守的戚家军坐镇八达岭关隘,由机动性最好的骑兵营奇袭俺答大军的冲锋营,再由擅于兵法的俞家军水淹入关的两万军团,最后是最擅于正面野战的石家军充当截杀俺答大军的任务。

    正是五大军团的默契和协作,致使明军爆发出更强的战斗力,从而以较轻的代价来取得这一场罕见的大捷。

    噗!噗!噗!

    石家军的重骑杀向山谷,尽管蒙古骑兵的人数仍旧不少,但在大长刀的砍杀下,很快地上留下一条长长的血路。

    噗!噗!噗!

    马家军往于左翼,看到那些想要从他这边逃亡的蒙古骑兵,亦是采用他们最擅长的疯狂打法,斩杀着这些已经没有了斗志的蒙古骑兵。

    砰!砰!砰!

    位于右翼的骑兵营没有给予蒙古骑兵任何机会,既为石家军充当扰乱战阵的任务,亦是对试图从右边突围的蒙古骑兵进行射击。

    三大军团合拢一处后,亦是默契地展开着合作,将三股力量拧结在一起,正在收割着这帮没有逃路蒙古骑兵的生命。

    面对着一面倒的战况,特别这支明军呈现着一种吹枯拉朽的气势,哪怕再顽固的蒙古骑兵都知道他们已经没有了胜算。

    “逃!快逃!”

    “明军怎么这么强!”

    “投降,我们投降!”

    ……

    蒙古骑兵原本还想着依仗地利进行防守,只是他们所占的谷口压根没有任何的作用,明军显得势如破竹般杀了进来。

    这一场屠杀仍旧没有停止下来,面对着这支已经完全没有战意的蒙古骑兵,而今就像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很快地,鲜血染红了这片山谷,蒙古骑兵的尸体不断地填充着这里。

    待到最后一批顽固的蒙古骑兵被逼到那处石堆前时,他们已经是退无可退,很多蒙古骑兵早已经弃马,却是打算翻越这个石堆逃亡。

    只是这个石堆有十余米高,而且上面的滚石没有固定下来,一些蒙古骑兵踩上去便连同石头跌落下来。

    啊……

    有几个蒙古骑兵不知道是攀爬失败,还是被自己同伴推了一把,竟然从上面的石推狠狠地摔了下来。

    由于下面都是嶙峋的石堆,摔下来的蒙古骑兵发出一声惨叫后,却是直接摔死在那嶙峋的石堆中。

    “我们投降!”

    “我们投降!”

    “求饶恕我们,我们愿意为大明做牛做马!”

    ……

    面对着这种状况,越来越多的蒙古骑兵没有了早前的气节,却是纷纷向着这一支无可匹敌的明军投降,从而保住自己这条生命。

    “接收俘虏!”

    石华山看到已经杀得差不多,当即便是同意道。

    骑兵营没有打算放过那些试图翻越石头逃跑的蒙古骑兵,在派出一支骑兵绕过碗口谷进行追击之时,亦是试图翻越石堆追击那些蒙古逃兵。

    头顶的一轮烈日正直照在山谷中,那一堆堆尸体已经失去了生命的迹象,而鲜血显得分明的鲜红。

    随着剩下的蒙古骑兵纷纷投降,这一场战事落下帷幕。

    俺答此次率领十万大军南下,却是仅仅带着近三万离开,伪金政权可谓是遭到了史无前例的一场惨败。

    反观大明这些的伤亡并不大,凭借着种种的计谋和五大军团的默契配合,却是将俺答七万大军留下在这里。

    经此一役,不仅伪金政权已经不可能再威胁到大明的边关,而大明亦是向蒙古展露了华夏军队的恐怖。

    若说杨博时期的大军仅仅是一支比较擅长防守的军队,那么经过林晧然这几年的打磨,而今的华夏军队已经具备横扫大草原的实力。

    碗口谷,这里显得有条不紊地打扫着战场,处处都是明军忙碌的身影。

    一支医疗队带着医疗包对伤员展开着救治工作,对于一些重伤的患者,显得十分娴熟地进行抢救。

    自从林晧然出任兵部尚书后,便开始重视起军队的医疗工作,故而打造了一支训练有素的医疗军。

    正是有着这支优秀的医疗军,致使现在明军的阵亡人数急促下降,很多重伤人员都从鬼门关被抢了回来。

    却不论林晧然作为军队大脑的身份,还是他处处替军队的利益着想,而今的九边军队都强烈地拥护林晧然。

    另一方面,明军接受俘虏的工作亦是有序地展开。

    在收缴蒙古骑兵的武器后,便是将这些俘虏给予不同的编号,然后将他们暂时归入新建的战俘营。

    却不是每个蒙古骑兵都是罪大恶极,一些蒙古部落的人员其实向往着和平,亦是愿意成为大明的附庸。

    当然,他们此次进犯大明终究是戴罪之身,若是想要重新获得自由,那么就需要向明军贡献出等同的价值。

    “胜利了!”

    戚继光和俞大猷带着军队前来,看到碗口谷的战况后,心里既是兴奋又是自豪。

    面对着俺答亲率的十万大军,他们不仅成功阻于关外,而且还对大军进行了重创,更是用蒙古骑兵的鲜血染红了碗口谷。

    而今的大明军队是真的崛起了,不再是龟缩在城中眼睁睁看着城外军民被屠戮的窝囊军队,而是一支能够追着鞑子疯狂蹂躏的铁血之师。

    “大帅,刚刚接收到京城的电报!”正在这时,一个通讯兵匆匆走过来,向着石华山进行汇报道。

    马芳等人知道是林阁老的电报,当即便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石华山看到情报后,却是将电报转交给在场的几个人。

    面对着他们此次碗口谷大捷,林晧然亦是进行了大加褒奖,此举令到在场的五人都是十分的欣喜。

    乔一峰是最后一个看电报的人,却是抬头望向石华山道:“石总兵,那么咱们便即刻前往土默川!”

    在电报之中,林晧然亦是给予他们新的任务。

    “我的伤亡并不大,要不我带领马家军跟你们一道前往吧!”马芳看到此次要深入大草原,当即进行提议道。

    “林阁老想必对你有其他安排,且粮道还需要你来保证绝对的安全,还是由我跟乔指挥一起先行前往吧!”石华山知道马芳是想要壮大己方声势,但还是断然拒绝道。

    现如今的俺答已经元气大伤,却是乘胜追击的最好时机。

    虽然不知道林晧然是如何打算,但他们此次对俺答继续痛打落水狗,那么伪金政权必定会分崩离析。

    一旦蒙古重新陷入内乱,那么他们不仅是大草原上实力最强的一股力量,而且还能够坐收渔翁之利。

    马芳的眼睛闪过一抹失望,但还是点头同意道:“好,我留在这里等候林阁老的安排,你们路上小心!”

    石华山和乔一峰带上足够的干粮和水,便朝着土默川浩浩荡荡而去。

    在很多人看来,如今的战绩已经可以让他们这帮人在功劳薄上躺一辈子,但他们却是知道这其实才是刚刚开始。

    在那位大人物的运作下,不会仅仅满足于重创俺答大军,而是会采用更加激进的方式,将以王者之姿降临大草原,甚至是成为大草原新一代的霸主。

    正是在隆庆五年六月,大明的军队正式踏足大草原,矛头直指伪金政权的王庭。

    次日中午,天空晴朗。

    经过一番长途跋涉,由于来不及补给食物和水,很多蒙古骑兵已经显得筋疲力尽。只是远远看到那座完好的王城,很多人脸上不由得露出灿烂的笑容。

    俺答亦是不由得吐了一口浊气,原以为还会有一场恶战,却不想明军的骑兵已经主动撤离,查干额根是帮着他夺回了王城。

    虽然查干额根的临阵出逃让他心里很是生气,只是查干额根此举可谓是将功抵罪,且他现在需要莫干额根的效忠。

    此次大军南下,他可谓是倾巢而出,几乎带上了土默川的全部战力。只是偏偏地,他的主力军几乎损失殆尽,而留在本部的人马更是遭到了明军的突袭。

    现如今,他只有作为大汗的余威,坐拥土默川这片最肥沃的草原,但战力其实已经比不上查干额根这种大部落了。

    驾……

    俺答此刻亦是归心似箭,拍着已经疲惫的骏马朝着王府而来。

    哧!哧!哧!

    两边的山坡突然出现大量的骑兵,却是直接弯弓射箭,大量的箭矢射向了俺答这支疲惫不堪的军队。

    胡塔嘎看着自己身边的几名同伴倒地,当即拨出腰刀紧张地戒备道:“这里有埋伏,大家小心!”

    只是对方占据着地利,却是朝着他们不停放箭,越来越多的同伴中箭倒地。

    “查干额根,你这是要做什么?”俺答看到带头突袭自己的竟然是查干额根,当即便是沉着脸质问道。

    查干额根亦不再掩饰自己,索性直接说道:“俺答,你得位不正,而今正是天理报应,你的土默川草原现在归我了!”

    “当真可笑,就凭你也想吃下我的土默川大草原?”俺答看到查干额根竟然有如此野心,当即便是气极反笑地道。

    尽管查干额根的科尔沁部落很强,却是能够拥有一万人马的大部落,但想要将他撵走且占据土默川,这无疑是痴人说梦。

    查干额根看到俺答的嘲讽,显得十分冷静地道:“我只需要将你们默特部撵走,大明的军队会支持我的科尔沁部接管这里!”

    单靠着科尔沁部的实力,确实很强坐拥这片最肥沃的草原,但现在明军已经驻守王城,那么这支军队便是他们科尔沁部的后盾。

    之所以选择成为大明的内应,正是大明给予了足够诱惑的东西,而今跟明军合作,既有牧场又有军队支持,何乐不为呢?

    最为重要的是,明军可以轻而易举地解决科尔沁部的物资短缺问题,而他科尔沁部必定能够成为大草原最强部落。

    “原来你才是内应,今日我便取你项上人头!”俺答显得后知后觉地望向查干额根,显得十分气愤地道。

    本来他是要坐稳大汗的宝座,只是遇上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惨败,自己这边的精锐几乎是损失贻尽。

    现如今,他们眼看着就要顺利地回到王城,结果遭到尔沁部查干额根的背叛,让他如何不怒呢?

    查干额根看到俺答已经被自己激怒,却是大声地悬赏道:“谁能取下俺答的人头,我赏两百头羊和五十头牛,而明军亦会赏黄金千两!”

    随着这个悬赏令发出,科尔沁部的骑兵显得十分英勇地从山坡杀了下去,争先恐后地想要取下俺答的人头。

第2343章 基地

    俺答的军队刚刚经历了一场大败而归,原本已经陷入食物短缺多日,而今奔波归来身体早已经疲惫不堪。

    由于在回来的中途误信查干额根的军情,错以为可以直接回到王庭大吃大喝,故而战斗神经亦是松懈了下来。

    偏偏地,在他们身心疲惫的时候,却是遭到了一场伏击战,查干额根率领科尔沁部对他们展开了攻击。

    “杀!”

    查干额根是一个中年男子,身体矮而肥胖,只是笑起来十分的讨喜,但现在高举腰刀大声地冲锋道。

    嗽!嗽!嗽!

    科尔沁部是一个崇尚武力的大部落,从小便练习骑马射箭,显得十分勇猛地朝俺答所在的方向放箭。

    噗!噗!噗!

    俺答的军队还没有组织好防守,前面便有几十人中箭从马背上摔了下来,一道道鲜红的血液溅起。

    在这个不起眼的空地上,一场激烈的战事正式打响。

    “保护大汗!”胡塔嘎看到箭矢不断地朝着俺答飞来,当即便护在俺答身前命令道。

    由于都知道查干额根的目标是俺答,故而很快就在俺答前面构建一个防守阵型,却是迎接着科尔沁部的冲锋。

    “科尔沁的儿郎们,杀掉俺答这个狗贼!”

    查干额根的眼睛闪过一抹狠厉,带着几千名部众从山坡冲下来,便拔出腰刀朝着俺答大军杀了过去道。

    “杀!”

    科尔沁部一直保护着较好的体力,加上刚刚还美美地饱餐一顿,显得战意高昂地高举着腰刀响应道。

    两个部落现在已经没有了隶属关系,而今只有你死我活的原始争斗,双方的骑兵显得疯狂地进行着撕杀。

    噗!

    一个蒙古骑兵利用下冲的优势,对着一个来不及反应的蒙古骑兵狠狠地挥下一刀,当即溅起一片鲜血。

    噗!

    面对着冲过来的科尔沁部骑兵,土默特部的骑兵尽管身心疲惫,但还是看准时机捅入对方的腹部。

    战事发展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什么战术和战阵,仅仅是双方人员的拼命撕杀,比拼的是哪一边更狠。

    只是这种最原始的战斗无疑会加大双方的伤亡,科尔沁部在斩杀俺答的残军之时,亦是付出了不菲的代价。

    查干额根亦是有过权衡,之所以选择走上这一条反叛之路,正是想要占据最肥沃的土默川,甚至是想要成为大草原的新霸主。

    每个部落首领都免不得有一个大汗梦,成吉思汗不过是乞颜部落的首领,俺答亦不过是土默特的首领,而他查干额根如何不能成为霸主呢?

    今天是一个大晴天,蔚蓝的天空宛如一块碧玉般,只是下面的空地已经被鲜血所染红。

    大板升城,东南方向的角楼。

    年仅十八岁的石昊身穿着盔甲,一张标准的国字脸,生得浓眉大眼,宛如是一个英俊的少年将军形象。

    在夺取大板升城后,他并没有选择退兵离开。在得知俺答惨败,他亦是接到了最新的命令,却是继续驻扎在这里。

    石昊手持着一根精致的单孔望眼镜,正是远远地观看着远处空地中的战况,看着这一场最原始的厮杀。

    只是战况并不尽人意,虽然查干额根所率领的科尔沁部在牌面上占尽优势,但战争从来都不仅仅取决于双方人马的多寡。

    俺答所率的残部呈现着极强的战斗意志,尽管遭到了查干额根的伏击,但跟科尔沁部杀得是难舍难分。

    “石将军,我们要不要前去呢?”戚金同样借助望远镜观看着那一场战事,却是突然认真地询问道。

    “咱们现在赶过去怕是太晚了,何况还有其他事要做呢!”石昊显得少年老成,却是望向其他处说道。

    在城门的外面,这里显得热火朝天。

    由于俺答慢慢意识到农业生产的重要性,故而决定在土默川开拓农田,数万被劫掠的汉民被安排在这里从事耕作,。

    虽然其中很多是白莲份子,但这些人主要是受到赵全的蛊惑或强迫才加入白莲教,并不是真心实意要反抗大明。

    石昊在得到留守这里的指令后,亦是将这数万汉民招了进来,在逃出一批合适的人员充当新军后,其他人员则是修建外城。

    正当他们如火如荼地修建外城的时候,一支训练有素的骑兵军队从城门冲出来,径直朝着前面的那个山坡狂奔过去。

    “俺答老贼,纳命来!”

    查干额根虽然身体肥胖,但运作显得十分的灵活,带领队伍杀出了一条血路,对着前面的俺答大喝一声道。

    此时他已经杀红了眼,身上满是鲜血,对俺答没有了丝毫的畏惧,只希望能够亲手将俺答的人头给斩下来。

    其实明军给俺答的人头奖励并不是区区的一千两黄金,而是足足一万两黄金,外加一个科尔沁部跟大明边军通商的机会。

    前者解决了他们部落的钱财问题,有着这么一大笔黄金,他们部落便能够购置大量的生活必需品。

    至于后者,有鉴于现在的蒙古物资严重缺乏,他们可以扮演中间商的角色,从而致使科尔沁部大赚特赚,从而趁机坐上蒙古最强部落的位置。

    正是如此,查干额根朝着俺答所在的方向杀过去,只希望能够斩下俺答的头颅,从而换取明军的丰厚奖励。

    科尔沁部看到自己的首领如此的玩命,亦是纷纷爆发出自己的潜能,手里的腰刀纷纷斩向这支身心疲倦的残部。

    俺答感受到了查干额根的杀意和疯狂,看着自己的手下不断在眼前倒下,不由得暗自怒骂道:“该死的混蛋!”

    只是让他十分不解的是,这货在自己手下历来都显得贪生怕死,却不想现在替明军办事反倒如此的拼命呢?

    尽管他亦想像查干额根这般勇猛,但现在他终究年过六旬,早已经没有了年少时那种雄心和战斗力。

    “大汗,我们快抵挡不住了!”胡塔嘎渐渐感到体力不支,在看到前面的同伴不断倒下,却是不由得着急地道。

    俺答自然知道自己这边已经落入下风,尽管他的亲军拥有更强的单战作战能力,但架不住连日的疲劳和食物短缺。

    到了这个时候,他又是后悔自己南下的鲁莽行径,不仅没能通过洗劫来解决物资问题,反而被明军抄了老巢,而今更是遭到了查干额根的背叛。

    俺答正想要逃离的时候,却是突然看到远处的山坡出现一支打着金国旗帜的军队,眼睛不由得微微一亮道:“我们的援兵到了!”

    只是话音刚落,却见一支浩浩荡荡的明军从王城的方向而来,竟然对那一支援军刚刚出现的援军进行拦截。

    俺答认出那是自己的手下大将达林太率部来援,只是看到明军强势狙击,当即知道恐怕一切都落在明军的计划中。

    不过他终究还是不明白!这支明军此次孤军深入攻陷王城,却是如何能够笃定他会惨败而归,又凭什么敢于继续呆在这里狙击于他呢?

    隐隐间,他总感觉有一个神灵在天上注视着他的军队,而这个神灵通过精准的调兵遣将来送他归西。

    “怎么会这样?”

    很多人跟俺答一样,原以为援军前来帮他们扭转战局,但看到明军扑向援军之时,刚刚燃起希望的火苗当即被扑灭了。

    尽管他们心里始终不愿意相信,但而今的明军确实已经脱胎换骨,着实是比他们的军队更加强大。

    “大汗,我们顶不住了,你……快跑!”胡塔嘎此时已经浑身是血地疲于应对,却是对着俺答喊道。

    随着查干额根的疯狂打法,俺答的败势已定。

    若是俺答再不趁机逃跑的话,恐怕俺答本人要搭在这里,却是被查干额根用他的脑袋换取巨大的经济利益。

    “你们等着,本汗一定会杀回来的!”

    俺答怨恨地望了一眼杀过来的查干额根,而后又留恋地望了一眼远处的那座王城,最后带着仅剩的亲兵逃离不甘地撂下话道。

    “别让俺答狗贼跑了!谁能斩下俺答的头颅,我便纳他为婿!”查干额根看到俺答想要逃跑,当即着急地追加赏金道。

    只是这话喊出来的时候,原本追在最前面的一个蒙古骑兵莫名其妙放慢了速度,主动将这种好事让给他人。

    哧!哧!哧!

    俺答的军队虽然无法取得胜利,但得到逃亡的命令后,亦是爆发出了惊人的战力,朝着身后不断地放箭。

    噗!噗!噗!

    科尔沁部的追击部队纷纷中箭倒下,只是他们并没有就此罢休,而是紧紧地咬了上去,追上去逃兵便狠狠地斩上一刀。

    这是一场比拼速度的战斗,若是他们能够成功将俺答截留,那么他们便能取得一场圆满的胜利。

    在这边上演追逐战的时候,明军对那支援军的阻击战亦是到了尾声。

    达林太率领着两千残部前来救援俺答,只是面对三千征西军的时候,这一场已经是没有什么悬念的战斗。

    噗!

    马栋举起手中的大斩刀,狠狠地斩向了达林太的脖子。

    砰!

    达林太面对着致使一刀,已经是避无可避,自己的脑袋当即离开了身体。

    他的眼睛大大地睁开着,却是充满着不甘。他知道燧发枪的可怕,故而想要取下马栋的首级来逆转战局,却是不想自己竟然死在这个年轻人的手里。

    “你们头领已死,降者不杀!”

    马栋提起达林太的人头,对着那些还有负隅顽抗的蒙古骑兵道。

    剩下的蒙古骑兵知道再抗争下去,只会成为活靶子,在交换了一个眼色后,便是纷纷选择了投降。

    大板升城的角楼上,石昊缓缓地放下望远镜,却是很满意于这两场战事的结果。

    对于马栋成功拦截援军,这个结果自然是意料之中,毕竟马栋的军队配备着大量的燧发枪,更是一支百战的铁血之师。

    至于查干额根所负责的伏击战,虽然战斗的过程过于惨烈,但终究还是查干额根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虽然查干额根没能即刻斩杀俺答有些可惜,但这种事情亦看天意,亦得看查干额根能不能抓到最后的机会。

    尽管他很想手刃俺答,只是林晧然的命令是让他将大板升城的安危放在第一位,而俺答的生死要交给各个部落。

    为了达到借刀杀人的目的,他不仅向科尔沁部开出了丰厚的悬赏,同时亦将这个悬赏告诉其他的部落。

    现如今,他只需要耐心地静静等待,直到某个部落将俺答的人头送过来。

    “若是俺答此次真的逃了,他还有翻盘的资本吗?”戚金看着查干额根带领着科尔沁部众追击俺答,不由得有所担心地询问道。

    石昊面对这个问题,显得十分平静地道:“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林阁老其实希望俺答能够逃掉!”

    “这是为何?”戚金听到这个判断,不由得震惊地道。

    若是此次他们能够成功截杀俺答,那么伪金政权必定是分崩离析,整个蒙古都陷入内乱中,而他们则是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石昊将戚金的震惊看在眼里,便是认真地说道:“我亦是大胆的猜测,毕竟林阁老的智谋不是我们这种凡人能够揣测明白的。只是林阁老如果想要胜利和声望,他所做的其实已经远远足够,犯不着让我们征西军前来突袭,而今更是要占据这座王城。”

    “若是俺答真的逃掉,他必定是设法卷土重来,对我们有什么好处?”戚金的眉头蹙起,仍旧不解地道。

    石昊抬头望向南边,又是继续推理地道:“林阁老接下来恐怕是想要我们的军队能从长城中出来,在这里好好地磨炼,打造一支能够让蒙古骑兵闻风丧胆的军队!”

    尽管他们九边的军队现在已经很强,只是他亦是看到明军的不足,在很多时候都是依仗城池打防卫战。

    只是真正强大的军队应当像蒙古骑兵这般,能够直接流窜于各地,可以不依靠任何的地利直接展开战斗。

    特别他们现在坐拥燧发枪等大杀器,却是根本不用畏惧于蒙古骑兵,甚至可以效仿蒙古骑兵的作战风格。

    “你说得似乎有几分道理!”戚金亦是隐隐抓到了关键之处,不由得轻轻地点头道。

    只是想到林晧然竟然是想要拿俺答来练兵,想到俺答前几年还让杨博那帮老家伙闻风丧胆,却是不知该不该相信了。

    到了黄昏时分,一支沐浴着夕阳的铁骑由南而来。

    石家军和骑兵营浩浩荡荡而来,按林晧然的命令入驻这座所谓的金国王城,而这里亦将会打造成明朝的一个军事基地。

第2344章 草原新形势

    “来了!”

    石昊、马栋和戚金的脸被夕阳染红,看到前面山坡出现的无敌铁骑,脸上不由得露出了灿烂笑容。

    尽管经过这么多年的历练,他们有信心应对任何的突发情况,但现在援军到来,无疑让他们吃下了定心丸。

    有这一支无敌铁骑前来相助,那么他们便可以无所畏惧,在这片草原上修建一个完全属于他们的军事基地。

    “石家军竟然来了!”

    查干额根的眼力极好,虽然没有单孔望远镜,但亦看出前面出现的是未尝一败的石家军,眼睛不由得当即亮了起来道。

    他早前带领科尔沁部追击俺答,眼看着就能成功击杀俺答,但没有想到突然出现一支几百号人的援兵将俺答成功救走。

    在看到俺答率残部渡河远遁的时候,他亦是无奈地选择鸣金收兵,却是错失这个斩杀俺答的最好机会。

    原本他心里还一直担心俺答可能号召个别忠心的部落进行反扑,只是看到石家军出现在这里,这个顾忌当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早前他已经亲眼见识了石家军的恐怖战力,哪怕俺答能够再集结上万兵力进行反扑,那亦不过是前来送死。

    更何况,现在的俺答已经宛如一头丧家之犬一般,哪个部落还可能倾尽所有来助俺答东山再起呢?

    嗒嗒嗒……

    身穿盔甲的石华山挺着腰杆,骑着自己从林平常那里讨来的高头大马,亦是看到大板升城那面“西”字旗,心里不由得涌起一份自豪感。

    在那位大人物的下运筹帷幄之下,大明的军队不仅真正强大起来,而今即将在这个大草原上占据着一席之地。

    “石将军他们到了,那么咱们到城门前迎接吧!”马栋对石华山是由衷的佩服,当即便是提议道。

    石昊和戚金自然不会反对,且不说他们是后辈,而今石华山的军职远在他们之上,自然是要出城迎接。

    咦?

    查干额根正准备跟随石昊等人下去迎接石家军,只是突然看到后面还有一支骑兵,而骑兵竟然带来了雷神大炮,却是不由得惊讶地停下了脚步。

    夕阳下,八门红铜雷神大炮散着别样的色彩,分别被八台车子拖着前来。

    不仅是查干额根,石昊等人在看到雷神大炮出现的时候,亦是停下了脚步,而后脸上露出了狂喜之色。

    虽然他们的军貌今非昔比,但跟着从小练习骑马射箭的蒙古骑兵相比,他们的优势始终体现在火器上。

    现在有了雷神大炮相助,那么他们根本不需要再看谁的脸色,必定能够将这个军事基地打造成固若金汤的城堡。

    “石将军,久仰大名!”查干额根近距离见到一身盔甲的石华山,宛如一个小迷弟上前握着石华山的大手道。

    石华山的手掌常年握刀,而今对自己亦是没有丝毫的松懈,故而手上满是老茧。只是落到查干额根手里,却感觉这只手分外的温暖,似乎这才配得上是战神的手。

    “爹,这位是科尔沁部的首领查干额根!”石昊没想到查干额根这么猴急,当即急忙进行介绍道。

    石华山这才意识到这个矮肥的蒙古男子是要拉拢的对象,便是温和地道:“查干额根,今次咱们明军能够一举取胜击溃伪金军队,您可谓是功不可没,林阁老还特意叮嘱我代他感谢于你!”

    “玉……林阁老自谦了,此次之所以能够大捷,正是林阁老的运筹帷幄和神机妙算所致!”查干额根有受宠若惊,当即反过来进行恭维道。

    这其实亦是他的心里话。在刚刚结束不久的战事中,尽管他为明军提供了情报,亦是在中军大帐挑拨离间,但对战事的作用其实极其有限。

    且不说明军拥有大量的内应,他并不是不可取代,而真正取决战事胜负走向的是玉面狐狸的运筹帷幄。

    从俺答率领大军进犯八达岭关隘的时候,俺答其实说就已经掉入了玉面狐狸的陷阱,最终一步步地走向了灭亡。

    若不是今天出现一小股援兵救下了俺答,那么俺答便已经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整个金国亦将会成为历史。

    正是如此,他并没有觉得自己立下了多少功劳,很清醒地知道玉面狐狸的可怕。

    “查干额根,我们此番前来是为了彻底粉碎伪金政权!虽然我们答应将土默川都划给你的科尔沁部,但这座王城及周围十里之地,却都得给我们建造明军的驻军之所,而我们亦会助你抵挡入侵的外敌!”石华山巧妙地挣扎查干额根抓着不放的手,显得十分认真地说道。

    石昊等人都扭头望向查干额根,查干额根却是求之不得地道:“方才小石将军他们已经跟我说了,这个自然没问题!”

    “为了结下我们友好的盟友关系,我代表军方跟你签下契约!”石华山看出查干额根不是敷衍,当即便是提出要求道。

    “甚好!”查干额根其实是求之不得,当即便是点头同意道。

    虽然他有成为新一代草原霸主的野心,但他知道自身的实力其实远远不够,甚至现在土默川还要分出地盘给其他部落。

    另外,俺答很可能会带着残部杀回来争夺土默川,届时若是能够得到明军的支援,那么他无疑是上了一道保险。

    至于会不会是引狼入室,却不是他现在要考虑的问题,且他不认为明军会不惜耗费大量的财力和人力来占据这个价值不高的大草原。

    正是如此,他需要跟明军签订这一份契约,亦是一份他不得签订的契约。

    双方很快就正式签订了这一份契约,在明军表态要支持查干额根对付外敌的同时,查干额根亦将王城这一带直接划给了明军。

    在签订契约后,查干额根亦是带领着族人远离了这里,而且帮着明军将逗留在这里的牧民都撵走了。

    石华山来到这里之后,便开始主持着修建外城的工作,争取将这里打造成为明军的一个军事堡垒。

    跟着林晧然的意图相似!他亦希望在大草原上驻军,此举即可以震慑蒙古各部,又能好好地磨炼军队。

    若是华夏军队要真正崛起,那么就不能过度地依赖于长城,而是要成为一支即使离开长城亦能所向披靡的军队。

    夕阳从西边落下,而第二天又从东边冉冉升起。

    随着王庭被明军所夺,土默川落到科尔沁部的手里,俺答率残部远遁,俺答所创建的政权无疑划上了一个句号。

    只是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却是让这个辽阔的大草原产生了一场巨震,甚至很多人都质疑此事的真实性。

    自从俺答撵走北元大汗打来孙,这一片草原的新主人便是俺答汗,一个统率着诸多部落的新霸主。

    在最为光辉之时,俺答率领诸多部落的精锐到了北京城下,而后迫使大明同意跟他们蒙古开关互市。

    嘉靖末年,俺答终于还是爆出了他的野心,在修成大板升城后创建金国,从而彻底否定了北元的统治权。

    若是按着这个形势发展下去,那么这片草原的主人将一直都是俺答,而取代北元的金国将一直统治这片土地。

    不过那位玉面狐狸横空出世后,整个形势却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尽管俺答曾经坐拥有十几万精骑,只是在这么多年的败仗中,加上金国灾年连连,致使他的实力不断被削弱。

    特别刚刚的倾剿南下,却是不仅没能成功捞回失去的声望,反而将自己最后的本钱都断送在碗口谷中。

    “不管你信与不信,王庭被明军所占是事实!”

    “这些年南下都不知道死了多少人,我早说俺答不行了!”

    “呵呵……要是我当上大汗的话,定然不可能像俺答如此狼狈而逃!”

    ……

    虽然有一些人质疑事情的真实性,但大多数蒙古人还是选择了相信,只是对俺答由尊敬变成了数落,甚至是打心底瞧不起向北逃亡的俺答。

    在这一个崇尚强者为王的社会形态中,这里的人们却是没有太强的国家意识。

    特别俺答原本就是一个窃国贼,而他所创建的金国就几年时间,自然就更没有所谓的国恨家仇,甚至很多部落首领的第一个想法是趁机取代俺答。

    仅是两日时间,这个的消息亦是传到了大兴安岭的东边地区。

    由于这里拥有肥沃的土地,处处都是成群吃着青草的牛羊,而一顶顶白色的蒙古包出现在青草之上。

    自从北元大汗打来孙败于俺答后,亦是被迫从锡林郭勒大草原迁离,却是在东边寻得了一个天然的牧场。

    而今北元的驻帐是察哈尔万户,下辖察罕塔塔尔部、克什克腾部、敖汉部和苏尼特部等属部,向诸部征收税赋。

    现在的北元大汗是打来孙的儿子扎萨克图汗,却是一直蛰伏在这里,对现在的生活亦是十分满意。

    得益于俺答没有对他们赶尽杀绝,而察哈尔万户借此休养生息,致使现在北元的精骑达到了三万多人,已然是蒙古草原仅次于后金和瓦刺的存在。

    “金国真的完蛋了?”扎萨克图汗得知这个消息,显得难以置信地瞪起眼睛道。

    虽然他知道俺答这些年势力大衰,刚刚率领十万大军南下更是吃了败仗,但听到金国的老巢被抄的消息,还是感到一阵震惊。

    尽管他知道明军现在很强,但并不认为明军有击溃俺答的实力,毕竟俺答占据着最肥沃的草原和拥有大量的部落。

    敖汉部的首领特木尔满脸诚恳,显得十分认真地道:“此事千真万确,科尔沁部查干额根伏击俺答的残部,而今俺答已经向北逃窜,土默川已经落入科尔沁部手里!”

    “现在伪金被推翻,我们当如何呢?”察罕塔塔尔部的首领塔拉知道消息无误,不由得询问大家道。

    克什克腾部首领包力道是一个好战份子,当即主张出战道:“此乃我们北元千载难逢的良机,咱们即将杀回去锡林郭勒!”

    “我们好不容易在这里过上太平日子,若是兴兵的话,咱们的部落怕是得死不少人呢!”苏尼特部的首领朝鲁知道战争的残酷,不由得担心地发表看法道。

    克什克腾部的首领包力道翻了一个白眼,当即不屑地说道:“现在是我们恢元的大好时机,此能为了一时苟安而坐失良机,咱们现在便召集诸部杀回去!”

    扎萨克图汗发现双方都有理由,不由得微微地蹙起眉头。

    按说,现在的日子过得亦算不错。只是现在这个同样是良机,如果成功收复各部,那么他便能够如同先祖那般统治这片大草原。

    “且不说俺答至今未死,若是瓦刺借机入侵,又当如何呢?”苏尼特部的首领朝鲁却是不愿意生战事,便是抛出一个问题道。

    咦?

    察罕塔塔尔部首领塔拉等人听到这话,亦是慢慢地冷静下来。

    瓦剌虽然被撵到西北,但同样有着称霸大草原的野心。如今俺答的政权瓦解,那么他们所面临对的敌人不仅是左翼的诸多部落,而且还得提防着强大的瓦剌。

    虽然他们现在有能力解决金国的残部,但面对随时前来的瓦剌大军,却是不得不考虑自身的安危。

    最为重要的是,现在的俺答并没有死,而是率着残部向北逃窜,谁都说不准他会不会再度卷土重来。

    他们坐拥有三万多精骑固然是一股强大的战力,但俺答能够将他们逼到这里,其军事能力远在他们之上。

    克什克腾部的首领包力道冷哼一声,显得无所畏惧地道:“自然是杀回去,咱们还怕瓦剌那帮软蛋不成?”

    正当大家争执不休之时,一个亲卫队长匆匆地走进大帐。

    “什么事?”扎萨克图汗见状,便端起大汗的威严沉声道。

    亲卫队长显得恭敬地汇报道:“大汗,辽东军的来使求见!”

    察罕塔塔尔部首领塔拉等人听到是辽东军的来使,先是思索了一下,而后刷刷地望向了扎萨克图汗。

    扎萨克图汗不敢怠慢,当即便让来使进来,来使呈上了一封书信道:“大汗,这是林阁老给你的书信,还请过目!”

第2345章 后知后觉

    林阁老?

    察罕塔塔尔部首领塔拉等人知道而今大明次辅正是林晧然,尽管他们都没能见过林晧然本人,但玉面狐狸之名早已经名震整个大草原。

    可以说,若是没有这号人物的横空出世,而今的明朝还是那头每年都要遭受他们抢掠的肥羊,俺答所创建的金国亦不会毁灭。

    只是这号人物出现后,他们南下抢掠的行径已经彻底被堵死,甚至他们不得不讨好明军来讨要市赏。

    虽然他们在玉面狐狸治下的辽东和蓟州吃了不少苦头,但秉着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的原则,他们对玉面狐狸都是抱着一定的好感。

    特别玉面狐狸刚刚重创俺答的大军,更是将俺答所创造的金国直接抹掉,这个举动简直是大快人心。

    扎萨克图汗深知而今的九边将士皆听命于林晧然,亦是显得动作利索地打开书信,然后认真地审看起来。

    来使的任务已经达成,在确定这封信件没有出现纰漏后,便选择告辞离开,打算尽快返回辽东复命。

    “大汗,玉面狐狸在信中说些什么呢?”克什克腾部的首领包力道看到扎萨克图汗将信的内容已经看完,显得急不可耐地询问道。

    察罕塔塔尔部首领塔拉等人同样如此,都是纷纷好奇地扭头望向居中而坐的扎萨克图汗。

    扎萨克图汗此时的眼神复杂,迎着众人的目光认真地道:“林阁老让我们北元派遣军队助其剿灭逆贼俺答及残部,事成后明廷封我为右顺王,且可以跟大明通贡互市!”

    右顺王?通贡互市?

    察罕塔塔尔部首领塔拉等人对林阁老要求他们派兵帮助剿灭俺答并不感到意外,只是这“右顺王”的封号却是透着别样的味道,但偏偏画出的饼显得十分诱人。

    自从晋商的走私遭到边军严打后,受到物资困扰的并不仅仅是俺答所创建的金国,他们北元同样不能幸免。

    这些年来,他们北元同样缺乏物资,且物价同样持续上涨,整个察哈尔万户百姓的日子都过得不如意。

    只是俞大猷出任辽东总兵和戚继光坐镇蓟州后,明朝的战力大大地加强,加上朵颜三卫等蒙古部落为了获利物资而更加亲近明军。

    好在,蒙古有着一条不成文的规定,他们的部落一旦承认明朝为宗主国,或者提供一些有价值的情报和人员,亦能够换取明朝的市赏。

    跟着以往的兵部尚书所不同,明朝而今的市赏着实是慷慨,却是很大程度地缓解了他们的物资短缺问题。

    正是如此,他们所有人都意识到经济制裁的恐怖,若是他们北元跟大明通贡互市无疑能够化解物资短缺和物价上涨等问题。

    现在林晧然画出这个诱人的饼,一旦能够实现的话,简直是将他们北元从深渊中拖出来。

    “林阁老的承诺能信吗?此事他真能够做主吗?”苏尼特部首领朝鲁已经动心,但有所担忧地嘀咕道。

    敖汉部首领特木尔的消息最灵通,便一本正经地说道:“大明皇帝已经病危,而今真正做主的并不是大明首辅郭朴,而是这位年轻的大明次辅林阁老,这个事情他定然可以做主才敢于向我们承诺!”顿了顿,又是进行补充道:“据我这些年的调查,林阁老在大明的名声极高,且是一个极其重信之人。其他事情且不说,像查干额根此次在背叛俺答后,的确是得到明军强有力的支持,这才让他能够顺利入主土默川!”

    察罕塔塔尔部首领塔拉等人不由得轻轻点头,若不是有明军的入驻和支持,查干额根那点兵力怎么可能占据得了肥沃的土默川。

    扎萨克图汗的手里还拿着林晧然的书信,却是将问题抛给大家道:“你们以为该如何处理此事呢?”

    虽然他很希望能够跟大明通贡互市,但这“右顺王”的封号无疑是想要将他钉在大兴安岭的东边,让他放弃争霸草原的野心。

    很显然,那位运筹帷幄的玉面狐狸给他出了一个难题,却是想要他能够定分一些,同时画了一张诱人的大饼。

    “大汗,这个封号不能接受!咱们北元直接出兵收拾掩答的残部,然后向西收服左翼那些部落!”克什克腾部的首领包力道仍旧希望称霸,显得无所畏惧地提议道。

    苏尼特部的首领朝鲁瞥了一眼包力道,而后向扎萨克图汗提议道:“大汗,而今我们并没有称霸草原的实力!我以为应该跟明军联手围剿俺答,通过跟明朝通贡互市后,再慢慢地壮大己身。”

    眼看着两个人各执一词又要争吵,扎萨克图汗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扎萨克图汗是一个三十岁出发的青年男子,身体条件很一般,骑射能力亦是十分普通,但好在打来孙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

    在继承北元汗位后,他虽然没有带领部落跟俺答争霸的实力和野心,但亦是没有太大的恶习,算是一个比较中庸的大汗。

    克什克腾部的首领包力道和苏尼特部的首领朝鲁正准备继续唇枪舌战,但听到这一声咳嗽后,亦是给扎萨克图汗卖了一个面子,便是选择了沉默。

    扎萨克图汗看到两个人消停下来,便是望向最为依赖和能干的敖汉部首领特木尔求助道:“特木尔,你觉得应该如何处理这件事呢?”。

    察罕塔塔尔部首领塔拉等人知道扎萨克图的才能平庸,而今北元很多大事都取决于特木尔,故而纷纷投去了关注的目光。

    克什克腾部的首领包力道的眉头微微蹙起,却是知道特木尔此人确实聪明,但这个人却处处为敖汉部的利益着想。

    在各个部落都在饿肚子的时候,敖汉部却总能吃上饱饭,致使他对特木尔一直都没有太大的好感。

    敖汉部首领特木尔是一个年过五旬的精明小老头,并没有当即回答扎萨克图的这个问题,而是扭头望向朝鲁道:“朝鲁,我要补充你刚刚所说的话!”

    “我说的话?”朝鲁当即一懵,脸上充满疑惑地抬头道。

    察罕塔塔尔部首领塔拉最先反应过来,便是进行猜测道:“特木尔首领,您的意思可是咱们争霸所要面对的敌人?”

    “不错!”敖汉部首领特木尔点了点头,而后环视在场的人员道:“我们若是真要进行争霸,所需要面对的不仅是俺答残部、查干额根等部落和西北的瓦剌部,其实你们都漏了最重要的一个!”

    咦?

    扎萨克图汗等人仍旧一头雾水,显得茫然地望着这个北元最有智慧的人。

    敖汉部首领特木尔看到竟然没有一个人当即猜出来,便是十分认真地吐出两个字道:“明军!”

    众人一听到这话,当即宛如醍醐灌顶般,这才恍然大悟。

    在他们按着固有思维进行思考的时候,却是凭着以前的战斗经验,不知不觉间将明军自动略过了。

    若是几年前的明军,他们自然不足为虑,明军根本不敢踏出边关。只是现在的明军简直是一个极度恐怖的存在,而今的战力恐怕都能跟明成祖时期比肩。

    俺答刚刚率领十万大军都惨遭明军的屠戮,他们北元满打满算亦就区区三万多精骑,哪可能是拥有五大恐怖军团的明军对手呢?

    一旦明军对他们北元出手,那么他们北元别说是要称霸草原,恐怕他们都得步俺答的后尘,却是被明军歼灭。

    “大汗,林阁老这一封信确实是向我们北元投来橄榄枝,但我们如果拒绝的话,这个后果咱们还需要考虑清楚!”敖汉部首领特木尔的目光重新放到扎萨克图汗的身上,显得一本正经地说道。

    这……

    克什克腾部的首领包力道突然发现事情远比自己刚刚想得要复杂,尽管他心里是希望北元能够重新称霸草原,但却知道他们北元跟明军作对所面临的后果。

    哪怕是他们克什克腾部的骑兵十分强悍,只是别说跟名震天下的石家军相比,哪怕面对坐镇辽东的俞家军都没有什么胜算。

    刚刚之所以敢于藐视一切,正是因为他忽略了明军这个最恐怖的因素,亦是将目光定在那些没有太强战力的西边部落上。

    “若是我们跟明军交恶的话,怕是这里都呆不下去,你们当真希望又得远迁他乡吗?”苏尼特部首领朝鲁意识到问题比自己想象要严重,显得灵魂拷问般地询问道。

    察罕塔塔尔部首领塔拉等人缓缓地摇头,却是抵触着这种事情的发生。

    敖汉部首领特木尔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当即便是继续说道:“林阁老给大汗授予右顺王,虽然是要我们不要以北元自居,但未尝不是给予我们居右的名分,甚至是支持我们收复右翼部落呢?”

    蒙古的情况显得比较复杂,在分离出鞑靼和瓦剌两大部分后,经过俺答这么一闹,右翼和左翼亦是产生了分裂。

    察哈尔万户只是右冀的一部分,如果能够趁机将所有右冀部落收于麾下,那么他们无疑是统一了小半个鞑靼。

    “若是如此的话,我支持跟明朝合作,出兵助明军一起围剿俺答及其残部!”苏尼特部首领朝鲁的眼睛微微一亮,当即便是表态道。

    克什克腾部的首领包力道听到朝鲁这个主和派的意见后,嘴角先是张了张,但最后喉咙没能发出声音。

    尽管他十分希望北元能够重掌大草原,但却是知道他们如今不具备跟明军叫板的能力,甚至今后还得多多依仗于明军。

    扎萨克图汗并不是一个雄心勃勃的可汗,甚至觉得这个结果十分美妙,便环视在场的所有人道:“若是没有意见的话,那么便这般定下来了!”

    察罕塔塔尔部首领塔拉等人默默地交换起眼神,而后不约而同地点头。

    不说岁月早已经消磨掉了他们的野心,面对着强势崛起的明军,他们却是不得不向现实选择低头。

    这些年的日子,他们之所以不像金国那般难受,正是多益于明军给予他们不少物资。若是双方的关系交恶,单是经济封锁就足以让他们北元陷入巨大的危机中。

    经过一番商讨后,众人很快就敲定出兵事宜。

    他们此次接受林晧然的招揽,却是派遣一万精骑相助于明军,更是要借机将俺答的脑袋直接拧下来。

    若不是俺答背叛他们北元,他们几个部落根本不用背井离乡,来到大兴安岭东边这些草原过苦日子。

    正是如此,他们出兵名义上是相助于明军,但亦希望能够亲手完成复仇。

    灿烂的阳光落在这片草原上,洒落在这里的白色蒙古包显得更加洁白。

    敖汉部首领特木尔走出蒙古包,接着掏出怀表看了一眼,嘴角却是微微上扬,而后朝着南边而去。

    经过了这么多年的风雨,他对北元早已经不抱任何的希望和幻想,但亦没有像俺答那般自立门户的野心。

    现如今,他只考虑敖汉部的利益得失,带领着敖汉部的部众过上好日子,而不是跟随着谁谁争霸天下。

    此次他成功说服扎萨克图汗相助于明军,而他们敖汉部将会得到辽东那边的更多资源倾斜,好日子已经离他们不远了。

    扑扑……

    在这边的事情商议完毕后,亦是有人偷偷地放出了一只信鸽。

    经过这些多年的经营,兵部军情司不仅渗透到了金国,而且还渗透到了北元,甚至渗透到蒙古的每个角落。

    正是这一张张庞大的情报网,林晧然对大草原的动态可谓是了如指掌,进而为着蚕吞整个大草原打下坚实的基础。

    随着天地间重新陷入黑夜之中,六月的最后一天划上了圆满的句号。

    在嘉靖五年六月的日子里,由俺答所创建的金国轰然倒塌,原本蠢蠢欲动的北元却是选择站到明军的这一边。

    只是现在的京城正呈现着一种别样的氛围,从宫里传出隆庆病重已经不是新鲜事,最近已经不断有皇上驾崩的消息传出。

    在蒙古刚刚经历着一场势力洗牌的大风暴之时,明朝似乎亦将迎来一场皇位的更迭,即将诞生一位年幼的皇帝。

第2346章 冬临

    七月的京城,闷热的天气终于有所消散,但百姓对时事的热情未减。

    随着明军取得碗口岭大捷传来,整个京城都在歌颂着运筹帷幄的林阁老以及那一支战无不胜的铁血之师。

    特别对于边军将领,从以前的各种贬低到现在的疯狂抬举,致使对给石华山、马芳和戚继光等人封爵的呼声越来越高。

    “石华山都杀这么多鞑子,封侯都绰绰有余了!”

    “戚继光在东南抗倭,如今又立下如此大功,岂能不封爵?”

    “南京临淮侯那帮人先辈犯下大罪都能重新封爵,这些有功之士不封爵岂不让人心寒?”

    ……

    京城的百姓对能够保家卫国的将领是打心底的敬重,对那些只会在京城或南京享乐的功勋是由衷地鄙视,故而不断帮着石华山等人摇旗。

    只是他们终究是普通的百姓,哪怕他们的理由显得十分的充分,但却影响不了朝廷的决策,更是左右不了隆庆的意志。

    其实文武百官现在对封爵十分的淡然,文官对爵位的态度自然不用多说,而武将对勋位不见得多么热衷。

    在文强武弱的时代,哪怕国公都没能得到太多的权势,而今他们的官职看着很高,但实权却远不如九边总兵的权势。

    一旦他们被封了爵位,而后再“升官”回京城,仅能凭着那薄微的禄米来养一家,无疑是得不偿失的买卖。

    正是如此,虽然百姓对于石华山等人的呼声很高,但朝堂却是反应平淡,躲在深宫的隆庆更是时不时传出驾崩的小道消息。

    到了七月中旬,封爵的事情已经被抛之脑后,隆庆重新成为百姓的谈论焦点。

    “皇上真的驾崩了吗?”

    “这事还能有假?我三姑的二表舅给宫里送蔬果,这个消息是从宫里传出的!”

    “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半个时辰后紫禁城那边肯定就要敲钟了!”

    ……

    虽然隆庆驾崩的消息已经传了很多次,但百姓都知道当今皇上已经病入膏肓,故而对这个事情是热情不减。

    为了满足自己的猎奇之心,却是通过种种渠道打听着当今皇上的身体情况,甚至每日都期待着午门传来丧钟的声音。

    随着隆庆驾崩的消息不断传出,整个朝堂亦是暗流涌动。

    “按照祖制,当由皇嫡子出任太子!”

    “臣纵死无怨,恳求皇上册立国本!”

    “今龙体有恙,以防不测,还请皇上速速立皇嫡为太子!”

    ……

    跟普通百姓的反应有所不同,百官在经历“隆庆屡次驾崩”后,宛如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般,却是纷纷上疏请求隆庆册封太子。

    在诸多的政治投机中,“拥立之功”和“站对队伍”无疑是回报最高的一种政治投机方式。

    一旦他们所押宝的皇子当上皇位,那么得到的回报却是十分丰厚,甚至能够将一个官员捧到相位。

    远的不说,单是早年的裕王和景王之争,这便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隆庆二十年的榜眼潘晟进了景王府担任讲师,结果后来官职排到高拱的后面,甚至是落后了一大截。

    反观同一年的二甲进士高拱,随着景王被外放后,他可谓是官运亨通,在隆庆登基后更是以阁臣的身份兼任吏部尚书。

    一个是堂堂的榜眼,一个仅是二甲进士,同样进入王府担任讲师,由于效忠的对象不同,致使官途是差若天壤。

    面对如此大的诱惑,又有几个官员不心动,不想着自己成为拥立新帝的功臣呢?

    虽然现在皇嫡年幼,他们不可能跟皇嫡建立师生关系,但却是可以替皇子摇旗呐喊,从而确定皇嫡的太子身份。

    只是这些奏疏像是石沉大海一般,哪里他们的用词再优美,言辞再催泪,但通通都没有得到隆庆的回应。

    “皇上不顾大明江山,如何敢泉下面见太祖?”

    “国本不立,江山不稳,皇上此举非明君也!”

    “皇上独爱皇长子,却欲违祖宗之法,臣纵死亦要护皇嫡之正统!”

    ……

    面对着隆庆习惯性的做法,百官没有轻易放弃此次机遇,而是公然地指责隆庆,甚至是辱骂皇上。

    尽管任何政治投机都伴随风险,特别是回报越大风险越大。

    像嘉靖时期,当时便有礼部官员上疏请嘉靖册封裕王为太子,结果此举触怒嘉靖,最后被廷杖致死。

    只是事情妙就妙在隆庆都要驾崩了,这个时期的风险无疑是最小的。

    哪怕他们的言语触怒了皇上,真的被隆庆关到了大牢,新皇登基必定会赦免他们,更是对他们加予提拔。

    现如今,隆庆已经病入膏肓,甚至都活不了几天,用几天的牢狱之灾换一个“拥立之功”,这无疑是一笔十分划算的买卖。

    正是如此,在丰厚政治回报的诱惑之下,很多官员甚至不惜通过上疏责骂隆庆来博取一个拥立之功。

    不知是隆庆将这些责骂忍了下来,还是隆庆压根没有精力翻看这些奏疏,却是没有对任何一个官员进行处置。

    到了七月下旬,正当百官变本加厉地对隆庆口诛笔伐的时候,原本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隆庆竟然挺了过来。

    八月依始,隆庆虽然还是不能下床,但恢复精力后的第一件事情竟然是要对百官开始秋后算账了。

    很多官员最初还是有所防范,毕竟林燫的“照”字风波过去不算太久,隆庆抓到他们的错误用词便可以小题大做。

    只是看到隆庆一直都没有反应,加上大家都笃定隆庆驾崩是早晚的事情,故而用词方面显得越来越放肆。

    却是谁都没有想到,隆庆竟然挺过了这一关,而今对他们这帮一心想要政治投机的官员进行了大清算。

    这个事情很快就交到了内阁进行处置,已然是要对一帮“犯上”的官员进行处理,其中竟然包括时任礼部尚书的赵吉贞。

    赵吉贞其实有点冤,其作为礼部尚书,有护礼的职责,故而上疏请求隆庆册封皇嫡为太子是无可非议的事情。

    偏偏地,事情碰上了隆庆的枪口,而隆庆正苦于没有比较有份量的官员,结果却是发现了赵吉贞的奏疏。

    正是如此,这位原本从南京调过来想要制衡林晧然的礼部尚书,而今却是被隆庆亲自给罢免了官职。

    至于那些骂得很欢的官员其实都是闲职或边缘化官员,他们无视郭朴停止拥立皇嫡的劝告,却是一心想要博得拥立之功。

    事情到了这里,隆庆想要惩治,而内阁亦不打算袒护,故而对于这些官员的清洗工作很快便完成了。

    隆庆在惩治这帮官员后,却是感到自己终于是胜了百官一场,而且九边不断传来好消息,致使他的身体日见好转。

    到了九月份的时候,隆庆已经可以下床了,却是令太医都感到神奇。又过一月,隆庆竟然可以走出乾清宫,整个人的脸色明显好转。

    正当大家都以为隆庆将会慢慢康愈的时候,结果淑妃待寝的那天晚上,隆庆在行房中途突然间昏了过去。

    或许在昏迷的前一刻,隆庆会后悔自己没有听从太医的叮嘱,但这一切已然是太晚了。

    今天的冬天比以往要来得早一些,京城的气温急剧下降,青砖街道上的行人亦是纷纷穿上了棉袄等厚衣服。

    紫禁城跟着京城似乎生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般,特别隆庆不上朝后,京城对于这位皇帝的情况亦是依靠道听途说。

    尽管新近又有隆庆驾崩的小道消息传来,但像是放羊的小孩不断地喊着“狼来了”,结果现在大家都不再相信这些流言了。

    至于官场更是如此,毕竟那一场风波让礼部尚书赵贞吉为首的官员倒台,而今大家都不肯轻易进行这种政治投机。

    文渊阁,次辅值房,檀香袅袅而起。

    身穿蟒袍的林晧然端坐在书桌前,胡子明显更长了,深身散着一种上位者的气息,偶尔的一眼能让进来的人心生畏惧。

    随着俺答的金国毁灭,林晧然的声望再上一层楼,却是大明当之无愧的战神,一个注定会留名青史的名相。

    从政界到军界,亦或者是华夏民族,而今的领头人都是林晧然。特别在这个皇帝不理事的时期,林晧然的权势可谓是达到了顶峰。

    林晧然倒没有因为这些事情而骄横,每日都是按时前来文渊阁处理政务,认认真真地处理两京十三省的大小事务。

    虽然他位居内阁次辅,只是郭朴将绝大部分的票拟权移交给他,致使他已经提前享受首辅的权力。

    林晧然是一个很自律且有责任心的人,面对着这个王朝繁琐的事情,正在认真地拟着两京十三省的奏疏。

    凭借着他过人的智慧和充沛的精力,毅然是大明百年最能干的相爷,亦是华夏民族最强的一位领袖。

    身穿七品官服的陈经邦蹑手蹑脚地进来,小心翼翼地给林晧然的茶盏重新换上新茶,期间不敢发出一丝动静。

    他比林晧然其实要大上一些,只是不管是双方的关系,还是那份打心底的尊敬,亦或者是林晧然身上那份上位者的威严,都让他处事十分的谨小慎微。

    林晧然看到茶盏放回固定的地方,便是停下手中的工作,只是左眼皮突然跳了好几下,让他若有所思地扭头朝着西南方向望了一眼。

    却不知为何,今日总是感到一阵心神不宁,总是感觉在西北方向会有一件不好的大事情发生。

    只是明军在大板升城的基地刚刚已经修筑完成,不仅安排着精兵强将在那里驻守,而且有雷州大炮充当着新城的守城重器。

    尽管石家军已经返回了大同,但凭借驻守基地的兵力和防御工事,按说不应该发生什么大事才对。

    偏偏地,他心里生起了一股强烈的不安,总是感觉将会有不得了的大事发生。

    “师相,您可是为了甘肃灾情的事情发愁?”陈经邦看到林晧然微微地蹙起眉头,便是进行猜测道。

    在最新的朝廷大事上,最严重事情的无疑是甘肃大旱,甘肃巡抚周幼清再度上疏称“甘肃干旱,请求拨款赈灾”。

    林晧然轻轻地呷了一口热茶,抬头瞥了一眼陈经邦道:“公望,为师听说你家里最近十分的热闹呢!”

    “师相,他们都知道弟子相随在师相身边,故而才过来想要巴结弟子,其中有几位六部侍郎亲自登门,弟……弟子着实不好拒之门外!”陈经邦的额头当即冒起虚汗,便是急忙进行解释道。

    尽管他现在仅仅是小小的正七品翰林修撰,但凭借着他跟老师的亲密关系,哪怕是六部尚书都不敢轻视于他。

    至于巴结他的官员可谓是络绎不绝,若不是他有着很强的原则,恐怕早已经被这些官员所攻陷了。

    林晧然捏着茶盏子轻泼着茶水,却是认真地询问道:“你可还记得你的师公在西苑门前对你们的教导!”

    “师公当年用轿夫湿鞋来教导弟子等人,弟子至今不敢忘!”陈经邦想起那位令人钦佩的师公,当即一本正经地说道。

    林晧然又是轻呷了一口茶水,而后抬眼询问道:“甘肃巡抚周幼清昨晚托人给你送来一份重礼,可有此事呢?”

    “师相,他……他是师相的同年好友,弟……弟子不好拒绝,但只收下了一个玉如意!”陈经邦的眼睛一瞪,而后十分认真地解释道。

    一直以来,他都谨记着自己的原则,并没有收下任何官员的重礼。只是甘肃巡抚跟自己老师是同年好友,昨晚实在不好拒绝,故而折中收取了一个价值不菲的玉如意。

    林晧然知道陈经邦此次破例收礼并不是因为贪念,而是这种很难避开的人情世故,但还是认真地告诫道:“你的鞋子一旦脏了,便会跟那个轿夫一般,将无所不至矣!此次算你不慎所致,但望你今后不要将师公的话抛之脑后!”

    “弟子愧对师相和师公的教诲,今后定不敢再犯!”陈经邦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当即便是跪下跪了三个响头道。

    林晧然将茶盏轻轻放下,便是对着敲破额头的陈经邦吩咐道:“起来吧!你去将陈尚书叫过来!”

    “弟子遵命!”陈经邦隐隐感觉到甘肃灾情并不一般,便从地上站起来恭敬地拱手道。

第2347章 势力版图

    工部,这是负责全国各类大型工程的衙门。

    随着大明财政得到显著改善,加上郭朴十分注重有益民生的水利工程,故而近年户部太仓有很大一部分银两流向了工部衙门。

    现在的工部尚书陈绍儒是一个面相儒雅的小老头,正在训斥着手下的官员道:“外面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工部,本部堂如何能用如此极品黄花梨书桌,快将这张书桌还回去!”

    “正堂大人,这书桌都已经做了出来,您不用还能拆了不成?”工部主事原本想给陈绍儒换一张好桌子却不想遭到了责备,当即便哭丧着脸道。

    陈经邦来到门外刚好撞见这一幕,却是知道这位工部尚书节俭的老毛病又犯了。

    按说,工部手里掌管着全天下最多且最好的木材,此次用极品的黄花梨木给堂堂工部尚书大人制作一张书桌,已然不算是什么大事。

    陈绍儒却是坚持着自己的原则,便是大手一挥地道:“你快让人将桌子搬回去,不管桌子是给吏部还是户部,亦或者给夏侍郎,反正这书桌本官不用!”

    “正堂……遵命!”工部主事感受到陈绍儒坚定的态度,最后无奈地拱手道。

    陈绍儒脸上的余怒未散,只是看到陈经邦进来,这才缓和下来地道:“陈修撰,你怎么过来了?”

    “陈尚书,师相让我请您前去,说是有事情相商!”陈经邦朝着陈绍儒拱手,而后一本正经地说明来意道。

    陈绍儒得知是林晧然召见自己,便是即刻放下手中的工作并站起来道:“好,本官现在随你前去!”

    陈经邦看到这位工部尚书如此着急,却是不由得无奈地转身跟着一起离开。

    两人从工部衙门乘坐轿子前往紫禁城午门广场,接着匆匆走进城门,然后一路轻车熟路地来到了文渊阁。

    由于隆庆不处理政务,而今的内阁毅然是一座相爷府般。内阁不仅全权处理着全国事务,而且拥有着绝对的人事权,亦是已经真正意义上统领六部。

    像户部、吏部、都察院,这些最紧要的衙门都是林晧然的班底,而掌握工部的陈绍儒更是以林晧然唯命是从。

    经过陈经邦的通禀,陈绍儒走进来面对着正在票拟奏疏的林晧然,当即恭恭敬敬地跪拜道:“下官拜见次辅大人!”

    不管哪个时代,却是离不开“内卷”。

    按着明朝的规定,陈绍儒作为堂堂的正二品官员,并不需要向仅是从一品官员的林晧然行跪拜之礼。

    只是在其他官员开始跪舔的时候,你若不赶快行动起来的话,那么就等着回家种地,你的位置将由一个肯下跪的工部尚书所取代。

    当然,造成这种局面的根本原因是现在的林晧然的权势太大了,甚至已经达到左右六部尚书去留的地步。

    “陈尚子,无须多礼,请起!”林晧然对这种跪礼从最初的拒绝到如今的坦然,便是淡淡地回应道。

    陈绍儒先是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谢礼,这才从地上站起来。

    他是嘉靖十七年的进士,初升户部云南司主司,后外放地方担任南昌知府,转任湖广按察司副使,历任广西右布政使、云南左布政使。

    在地方任职走到尽头之时,他亦是顺利地返回京官之列。幸得林晧然相助,他回京不久就进入六部,而今担任正二品的工部尚书。

    却不论是林晧然的提携之恩,还是林晧然如今的地位,都需要他保持着一份对林晧然的绝对尊敬。

    此时他注意到林晧然手里还在票拟着那一份奏疏,便识趣地闭嘴站着,静静地等着林晧然处理完奏疏。

    对于这位手握重权的同乡,虽然心里不免生起妒忌之心,但亦是感到由衷的佩服,甚至还带着一份来自广东的人自豪。

    从一个贫穷的山村走出来,最终成为这个王朝的实际掌舵人,却是不过花了区区十三年的时间,更是以一举之力改变这个积贫积弱的王朝。

    纵观整个大明朝的历史,却是没有任何一个官员的功绩能与之相比,甚至在将来都不可能会出现。

    一缕缕如同轻纱般的檀香从那个黄铜铸造的檀炉中袅袅而起,致使整个值房弥漫着淡淡的香味儿。

    林晧然看到甘肃有一名千户纵兵围攻府衙讨要欠薪,不由得微微蹙起眉头,倒没有一昧地相帮于文官,而是着令甘肃巡按和甘肃总兵一起查核此事缘由。

    虽然他是文官集团的领袖,但实质亦算是武将集团的领袖,而今他并不打算偏帮,而是要替双方主持公道。

    在写完最后一笔后,他这才放下手中的笔道:“陈尚书,你假借甘肃大旱,以修渠和修井为由请求拨款,而后中饱私囊,可有此事?”

    啊?

    陈经邦正准备给陈绍儒送来茶水,只是听到这个事情后,却是不由得瞪直了眼睛。

    由于时常相伴在老师身边,却是知道今年全国最大的灾难便是已经干旱一年有余的甘肃,为此朝廷还拨款几十万两助甘肃解决饮水问题。

    有鉴于水泥井圈的出现,大明亦是借此进入了深井时代。虽然深井有利于解决干旱地区的饮水问题,但无形中加大了修建深井的成本。

    只是现在的内阁一心为民,尽管知道这是一笔庞大的开支,但郭朴还是咬牙从财政挤出了这笔几十万两来解决甘肃的饮水问题。

    却是谁能想到,所谓的甘肃干旱竟然是一个谎言,而这些修井等工程的开支最终落到了工部尚书陈绍儒等官员的口袋中。

    “次辅大人,究竟是何人如此诽谤下官,还请您替下官做主啊!”陈绍儒的眼睛泛起泪花,当即便是喊冤道。

    咦?

    陈经邦看到陈绍儒如此大的反应,亦是慢慢地冷静了下来,却是充满疑惑地望向自己的老师林晧然。

    虽然不知道自己老师是从哪个渠道得知这个事情,只是甘肃跟京城隔着万里之遥,却是不可能是老师亲眼所见。

    不论是甘肃巡抚周幼清谎报干旱,还是陈绍儒将在甘肃修井的钱直接揣进自己的腰包,这些事情都需要证据。

    最直接的证据无疑是派遣官员到甘肃地区瞧上一瞧,看那里是否真的如甘肃巡抚周幼清所说般干旱,工部是否真的没有在地上落实深井解决饮水困难。

    林晧然看着陈绍儒不像是撒谎的模样,便是端起茶盏淡淡地说道:“事情是不是真冤枉你了,此事一查便知!”

    “次辅大人,敢问此事可有证据,还是他人的一面之词?”陈绍儒坦然地望着林晧然的眼睛,显得十分诚恳地询问道。

    林晧然的眉头微蹙,却是轻轻地摇头道:“目前为止,并无实据,确是他人提及!”

    “次辅大人,既然此事并没有实据,您为何仅听信他人的一面之词便认定是下官跟周幼清串连,而不是对方蓄意构陷我两人,从而引发我们内部的纷争呢?”陈绍儒心里暗暗叫苦,却是苦口婆心般地道。

    陈经邦原以为自己老师已然掌握证据,敢情这个事情也是从其他人的嘴里听到的,亦是眼神复杂地望向自己老师。

    林晧然喝了一口茶水,却是立场坚定地道:“我会权衡这种可能性,但目前你跟周幼清都要接受调查!”

    “林阁老,此次对我们两人不公!哪怕你已经不信任于我,但甘肃巡抚周幼清是你的同年好友,难道你连他都不相信了吗?”陈绍儒却不知林晧然给谁灌了迷魂汤,不由得叫屈地道。

    林晧然用手捧着茶盏,似笑非笑地望向陈绍儒道:“此事不是信任和不信任的问题,而是内阁刚刚已经决定要对你跟周幼清进行调查,你只需要好好配合即可!”

    尽管他现在是大权独揽,但终究是涉及到堂堂正二品工部尚书和甘肃巡抚,但一些必要的流程还是要走。

    却不能仅仅听取某人的证词便对陈绍儒和周幼清治罪,而是需要将事情交给相关部门调查,从而确实他们两人是否真有罪。

    当然,凭着他现在所掌握的权力,哪怕陈绍儒和周幼清没有犯事,让他们滚蛋亦是十分轻松的事情。

    “次辅大人,下官对你一直都是唯命是从,你当真不问清红皂白就要调查于下官吗?此事一出,下官今后如何还有颜面继续呆在朝堂啊?”陈绍儒的眼睛呛着眼泪,却是打起感情牌道。

    陈经邦想到陈绍儒担任工部尚书以来,确实全力配合着老师的工作,却是不由得扭头望向自己的老师。

    “周幼清是我的同年好友,而你则是我的同乡,但你可知检举你们之人是谁?”林晧然犹豫了一下,显得一本正经地询问道。

    陈绍儒和陈经邦都被吊起了胃口,而陈绍儒当即便是疑惑地道:“是谁?”

    “我妹妹林平常!”林晧然手里端起茶盏,脸色肃然地公布答案道。

    此言一出,四下皆寂。

    虽然满朝都知道陈绍儒身上打着林党的烙印,而周幼清是林晧然的同年好友,但哪有资格跟林平常相比。

    且不说林平常的人品是世人皆知,单是人家兄妹从小相依为命的情分,就是一座足以粉碎同乡和同年的大山。

    陈经邦原本还怀疑是不是有人在背后蓄意挑拨离间,只是听到检举之人是自己的年姑后,当即鄙夷地望向了旁边的陈绍儒。

    尽管现在仍旧没有实据,但他知道这位道貌岸然的工部尚书就是一个大贪官,至于那位甘肃巡抚周幼清已然是辜负自己老师的信任。

    这两个人狼狈为奸,却是通过伪造甘肃旱情,从而骗取朝廷几十万两的工程款,简直该千刀万剐。

    这……

    陈绍儒刚刚原本还心存幻想,只是听到检举的人竟然是那位名动天下的冠巾伯,不由得瞠目结舌,却是知道此处当真是在劫难逃了。

    “陈尚书,此事真相究竟如何,定然会给你调查清楚,但这段时间只好委屈你呆在大牢里了!”林晧然将陈绍儒的反应看在眼里,显得面无表情地说道。

    相对于这些所谓的同乡和同年,他自然更加相信自家的野丫头。

    尽管那个野丫头时常惹事,但无疑有一颗七巧玲珑心,一直做着除恶扬善的事情。跟着这些伪善的官员相比,自己妹妹才是真正的正义之士。

    自己妹妹既然将这个事情捅了上来,定然是发现了事情的端倪,却是不可能徒然冤枉甘肃巡抚周幼清和工部尚书陈绍儒。

    正是如此,哪怕陈绍儒刚刚演得很是逼真,但落在他的眼里不过是小丑唱戏。

    陈经邦再次听到林晧然的安排,却不再认为林晧然苛刻,而是已经给予这两个贪官一种宽容的待遇了。

    陈绍儒突然扑通跪在地上,却是进行哀求道:“次辅大人,此次是下官糊涂,看在小人忠心的份上,还请恕过小人这一回,今后定然为您做牛做马!”

    唉……

    陈经邦看到陈绍儒已经认罪,却是发现自己还是太年轻了,亏自己一直以为这位工部尚书是一个大清官。

    “我林晧然不需要忠心于我的下属,而是心怀百姓的好官,能够跟我一起开创盛世的志同道合之人!你这等只图私利之人,我跟诸位阁老都不会允许你留在朝堂祸害大明,此次谁都救不了你!”林晧然看着陈绍儒有如此强烈的求生欲,却是冷冷地回应道。

    现如今,不仅是京城六部等重要衙门之中,哪地是在地方之上,很多的封疆大吏其实都是他的人。

    虽然他知道一个团体壮大到一定程度后,一些人员难免会被贪婪所吞噬,只是没有想到这种事情来得如此之快。

    若不是那个野丫头揭露甘肃干旱造假,他亦是没有想到周幼清已经堕落到如此地步,竟然通过谎报旱情来中饱私囊。

    不过亦是难怪,像甘肃这种低产的省份,想要从中捞得油水,还真的只能是依靠这些谎报灾情的伎俩。

    紫禁城,午门前广场。

    陈绍儒显得失魂落魄地走出了紫禁城,几十年的宦海沉浮,如同浮光掠影般在脑海中闪过。只是他想不到最后竟然是晚年不保,因贪念而铸就了一场大错。

    “陈尚书,请跟我们走吧!”锦衣卫同知吴康已经在这里等候,对着走出来的陈绍儒淡淡地说道。

    陈绍儒看到林晧然竟是要将自己关到北镇抚司,心里感到恐怖的同时,却是不由得感慨林晧然如今的通天势力。

    哪怕林晧然没有自己这位工部尚书充当小弟,亦是影响不了林晧然分毫,而今林晧然的势力版图恐怕仅仅欠缺宫中的力量了。

第2348章 退意

    十月的京城,那轮金灿灿的冬日给这座冷飒飒的京城平添几分璀璨。

    在午门前御林军的注视下,只是堂堂正二品的工部尚书陈绍儒显得垂头丧气的模样,乖乖地跟随吴康乘坐马车前往北镇抚司衙门。

    吴康虽然是北镇抚司的二把手,但其出手十分阔绰,加上背景深厚,故而在这里亦是说一不二的主。

    陈绍儒没来得及好好打量这个恶名昭著的北镇抚司衙门,便是被押入了阴森的大狱,关进臭味熏天的牢中。

    陈绍儒看到草堆竟然有几个老鼠,却是当即“啊”地大喊了一声,便是转身想要逃离这里。只是外面的门已经被锦衣卫锁上,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放本官出去!放本官出去!”陈绍儒终究是感到了害怕,亦是感到了后悔,却是不由拍打着圆木大声地喊道。

    只是这世间并没有后悔药,正是因为他的贪婪,致使他犯下了大错,从而不可能避免地遭到清算。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工部尚书陈绍儒下狱的事情很快传遍了整个官场。

    陈绍儒是一个老资历官员,由于抱上林晧然的大腿,进而得到了一个工部尚书的位置,成为林党核心人员。

    让他感到意外的是,林晧然不仅没有对陈绍儒的贪墨行为进行包庇,而且还亲自对陈绍儒痛下杀手。

    “林阁老从来都不是一个徇私之人!”

    “陈绍儒犯下如此大罪,林阁老如何还能饶恕于他!”

    “我早就说了,陈绍儒看着道貌岸然,但实则不是好人!”

    ……

    随着陈绍儒贪墨的事情传出,官员对这个事情议论纷纷,矛头一致指向了此次事情的主角陈绍儒。

    尽管现在事情还没有尘埃落定,只是事情已经由林晧然亲自来处理,那么陈绍儒必定是在劫难逃。

    在时下的朝廷,却是没有谁能够阻挡得了林晧然惩戒犯了大错的官员,哪怕躺在深宫中的隆庆亦是不能。

    外界因为陈绍儒的事情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文渊阁仍旧呈现着一份安详。

    杨富田来到文渊阁前,由于这一步走得匆忙,致使他的额头渗出汗珠子,显得气喘吁吁地走上台阶。

    他身穿一套宽大绯红的四品官服,身形比年轻时又大了足足一大圈,而今的体重已经接近两百斤。

    杨富田已经离开了户部,现在担任光禄寺的寺卿,刚刚得知林晧然召见,便是屁颠颠地跑了过来。

    陈经邦原本地都已经走完台阶,只是回头看到杨富田正在艰难上移,便是只好折下去掺扶杨富田。

    杨富田亦是无奈,平生最大的爱好是美食,致使他的体重已经超标,而今甚至是连感谢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扶着柱子歇息,同时让陈经邦去通禀,而后这才恢复体力跟随陈经邦走进值房,对着正在忙碌的林晧然堆着笑容道:“师兄,不知你突然召见是什么事呢?”

    尽管林晧然的地位早已经高不可攀,但两人的关系极为亲近,而杨富田在私底下亦是以“师兄”相称。

    陈经邦最初对这个称呼颇感震惊,但现在早已经是习以为常。

    “先坐吧!”林晧然放下了手中的活,同时对着陈经邦递了一个眼色道。

    陈经邦心领神会地道:“师相,我这便去给年叔泡茶!”

    杨富田在对面舒服地坐了下来,又是主动打开话匣子道:“陈绍儒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但谁不知道他家里藏金,纳了好几房妾室。只是看在大家同乡的份上,我一直遵照师兄的教导让这类人收敛一些,却不知陈绍儒如此不知分寸,当真是死不足惜!”

    “现在听着你是诸葛孔明,但其他你就是一个马后炮!”林晧然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显得没好气地指责道。

    对于陈绍儒贪墨的事情,他的情报早已经提及。只是现如今大明的官员都在贪,若是谁贪就将谁拿下,恐怕整个京城官场都没能剩下几个人。

    他跟杨富田一样的心思,只要陈绍儒知道分寸,那么便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想要马跑是要给马吃草的。

    只是他没有万万想不到,陈绍儒的胃口竟然如此的大,更是没有想到他会跟周幼请一起将手伸向了大明的财政。

    几十万两无疑是一笔巨款,若是放到水利工程上面,无疑能够让很多百姓过上更好的日子,却不想被这两人给吞了。

    杨富田知道自己确实是马后炮,脸上仍旧堆着笑容地打听道:“师兄,陈绍儒已经被关到北镇抚司,那么工部你打算交给谁呢?”

    陈经邦这时端着茶水进来,亦是颇为好奇地望向自己的老师。

    由于郭朴已经处于半退休状态,陈以勤和张居正都不敢跟自己老师相争,故而工部尚书的人选必定还是由自己老师敲定。

    “工部还是需要懂得一些专业知识,潘季驯还是留在地上治理黄河,此次由夏顺水接任工部尚书的位置。只是如此一来,工部便会出现一个右侍郎空缺了。”林晧然端起旁边的茶盏,亦是将自己心里的想法说出来道。

    杨富田本以为林晧然会选择潘季驯,却是发动脑筋地道:“现在朝廷的财政富裕了,而今的工部已经成为一个富得流油的衙门,这工部右侍郎的位置不用急,但夏顺水此人的风评不是很好,可别又成了第二个陈绍儒。”

    经历这么多年的官场,他亦是慢慢看透这个官场。想要找一个忠心的班底不难,但想要找一个不贪财且忠心的班底,却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

    “正因为夏顺水的风评不太好,所以这个工部右侍郎的人选才重要!”林晧然喝了一口茶水,嘴角微微上扬地道。

    陈经邦将茶盏放到杨富田面前,只是好奇地耸着耳朵。

    杨富田不明白林晧然为何要坚持重用夏顺水,便是端起茶盏进行打听道:“师兄,你是否已经有工部右侍郎的理想人选了?”

    “你以为我将你匆匆叫过来是为了什么呢?”林晧然看着杨富田还没反应过来,不由得没好气地道。

    杨富田的茶盏泼出了一些滚烫的茶水,只是瞪着眼睛惊讶地道:“师兄,你的意思是让我来担任工部右侍郎?”

    陈经邦原本打算离开,但此刻亦是震惊地停了下来。

    此次安排谁担任工部右侍郎,这完全是自己老师一句话的事情。只是杨富田刚刚升任正四品的光禄寺卿不久,而今又要出任工部右侍郎,这个升迁速度着实有点快。

    最为重要的是,杨富田比自己老师其实大不了几岁,而今出任正三品的工部侍郎,年纪似乎小了一些。

    “不错!原本计划你在光禄寺呆上一两年时间,既是为你攥资历,亦是能让你好好积淀,到时再给你安排进六部。只是现在计划赶不上计划,工部不能成为一个贪腐的窝点,所以工部右侍郎还是得由你来担任!”林晧然端着茶盏,显得十分认真地说道。

    “师兄,你如此安排的话,会不会给你带来非议!”杨富田压下心里的狂喜,却是表示担忧地询问道。

    虽然他亦很想坐上工部侍郎的位置,从而挤身于朝堂大佬一列。

    只是他跟林晧然的亲密关系早已经无人不知,若是林晧然将他破格提拔,却是免不得遭人背后议论,从而给林晧然造成不利的影响。

    正是如此,如果给林晧然的名声造成负面的影响,那么这个工部右侍郎不要亦罢。

    林晧然放下手中的茶盏,显得不以为然地道:“这个任命能有什么非议?无非就是你年轻、资历浅薄,但现在内阁有意革除旧弊,正是要大胆地采用年轻的官员,此次你无须忌惮!”

    “幸得次辅大人提携,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杨富田听到林晧然如此态度,当即便放心地道谢道。

    林晧然听到杨富田称呼自己“次辅大人”,显得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两人又是聊了一会,一些细节问题很快便敲定下来,却是由杨富田到工部将那些不良风气通通斩除。

    夕阳西下,文渊阁前是一片灿烂的霞光。

    林晧然掏出怀表看了一眼时间,便跟往常那般结束了这一天的工作,而后则是走出了自己的值房。

    “若愚!”郭朴刚好从值房中走出来,却是最先打招呼道。

    林晧然对郭朴略带沙哑的声音极为熟悉,便是转身恭敬地施礼道:“见过元辅大人!”

    “今天的天色不错,咱们一道走出宫门吧!”郭朴的脸被西边的霞光所染,显得十分亲和地说道。

    林晧然亦是觉得今日的天色很好,便是微笑着抬手道:“恭敬不如从命,请!”

    这是一个晴朗的黄昏,宫道两旁呈现着一种和谐的氛围。

    以前每日上早朝之时,他们两人一直都是下朝后,便一起从金銮殿走回文渊阁。只是随着隆庆罢朝,这种机会却是越来越难得。

    现在他们两人的主要交集时间是在每日的内阁会议上,平日亦会相互串门,但像现在一起边走边聊是越来越少。

    原本他们的关系中穿插着吴山、高拱,只是随着两人对政治理念和治国夙愿的交流,毅然成为了忘年交。

    “若愚,老夫是当真没想到甘肃竟然会爆出如此丑闻啊!”郭朴自然是知道了甘肃的事情,却是长叹一声道。

    跟着林晧然大力发展工商业的思路不同,他更是注重于水利工程的建设,故而上任以来主抓的是地方工程。

    在得知甘肃干旱,他便是决定在地方打造深井来解决灾民的饮水问题,哪怕张居正有微词都给他压了下来。

    只是现如今,甘肃的干旱竟然是伪造的,而工部更是将修深井的银两揣进了自己的腰包,他这位“始作甬者”无疑要承担一定的政治责任。

    “元辅大人,现在这个事情还没有经过调查,而今还不得下定论呢!”林晧然知道郭朴是极有责任心的人,却是有意拖延结论道。

    “若愚,这个事情是冠巾伯揭发的,你难道还认为有假的不成?”郭朴扭头望了一眼林晧然,却是充满无奈地询问道。

    如果是其他人,他对此事定然有所保留。

    只是想到事情是由那个充满正义的野丫头上报,且冠巾伯这些年一直都在西南,定然是八九不离十才会上报。

    正是如此,他清楚地知道林晧然这是不想让他背上心理包袱,所以才故意含糊结论。

    “元辅大人,不管是谁举报此事,咱们都要通过调查才能得到结论!”林晧然显得极有原则地道。

    郭朴看着一本正经的林晧然,却是索性不再隐瞒地道:“你就别安慰我了!其实陈绍儒向你求饶的时候,我跟陈阁老正准备去找商量商税的事,却是在门口刚好听到了你们的谈话!”

    林平常的话原本就已经十分可靠,现在陈绍儒又主动认罪求饶,这个事情根本不用再继续调查,陈绍儒和周幼清便是大明的大蛆虫

    “元辅大人,这官场便是如此,不摘下面具根本不知对方是人是鬼。咱们内阁拨款挖深井助灾民解决饮水问题,这是我们的善政之举,只是不想被奸邪小人所蒙蔽而已!我亦是没有想到陈绍儒是这种贪得无厌之人,更没想到周幼清已经堕落到这一步,所以此次我要对工部和甘肃官场进行一场肃清大行动!”林晧然显得无奈地叹息一声,而后眼神坚定地道。

    “吏治之事,自然不可放松!只是此次终究是老夫失职,老夫已无颜再……”郭朴有着很强的负罪感,此刻已经萌生退意地道。

    只是话说到一半,却是突然停了下来。

    眼看着两人就要到达午门,结果张福带着两位太医急匆匆地迎面走来。

    张福对两人打了招呼,便匆匆继续向前,只是他发现两名太医朝林晧然和郭朴行跪礼,却是回过头埋怨道:“都什么时候,你们快点,快点!”

    郭朴和林晧然相视一眼,而后不约而同地望向乾清宫的方向,而林晧然似乎找到今日对西北方向不安的由来了。

第2349章 林家有喜

    冬日是昼短夜长,暮色已经悄然将整个北京城笼罩。

    由于昼夜的温差很大,哪怕繁华如京城,街道亦是变得冷清起来,很多百姓行迹匆匆地朝着家里而归。

    只是日子虽然比以前要忙碌,但绝大多数的京城百姓都嗅到盛世的气息。

    跟着往年那种没有盼头的日子相比,而今的京城不仅日新月异,而且致富的手段亦是明显变多了。

    他们的生活不再是吃这顿没下顿,而是慢慢地解决了温饱问题,手里的积蓄正在一点点都增多,对于购置房产似乎不再是梦。

    灵石胡同,林府饭厅。

    厨房按时烧好一桌美味的粤式饭菜,侍女将饭菜送到这里,而一家子人则会齐聚在这里一起用餐。

    林晧然已经换下了蟒袍,端正地坐在首座,跟着自己的一妻两妾一起享用饭菜。

    在吃饭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回想着刚才撞见张福的一幕,想到张福平日对自己的尊敬和今日的那一份焦急,却是知道隆庆此次恐怕是真的出大问题了。

    隆庆之所以能熬到现在,亦是有着他的几分功劳。在前几个月,由联合医院研制的一种新药刚好能缓解隆庆的病情,这才让隆庆延长了几个月的寿命。

    只是从今天的情况来看,隆庆是真的到了最后的时光,哪怕他为此做过努力,但隆庆六年似乎真不会来了。

    “相公,可是因陈绍儒的事情而犯愁呢?”吴秋雨看到林晧然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便是歪着脖子询问道。

    吴秋雨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青涩的少女,浑身散着妇人的那份特有的丰韵,特别胸臂都比少女时候足足上了一个大档次,加上身上那份作为当家主母的气质,毅然是这时代最美艳的诰命夫人。

    现如今,她是唯一能够跟林晧然探讨政事的妻子,拥有着很强的政治天赋,一直在默默地为林晧然出谋划策。

    花映容和织田依子在桌间默默用餐,而今听到吴秋雨的问话,亦是关切地抬头望向这位家中顶梁柱。

    林晧然先是微微一愣,而后淡淡地询问道:“我今天将陈绍儒送进大牢,可有人前来向你求情呢?”

    “陈绍儒今年贪了这么多银子,亦是趁着喜宴给一些大员家送了一份厚礼,但这份厚礼其实只能算是人情往来。谁都不会因为这一份厚礼为陈绍儒求情,亦是不可能替这种人求情!”吴秋雨看出林晧然并不是因陈绍儒的事情而犯愁,但还是认真地回应道。

    林晧然知道仅仅一份喜宴厚礼不可能让有份量的诰命夫人上门求情,但还是认真地求证道:“当真一个都没有吗?”

    尽管陈绍儒在京城任职时间并不长,而出任工部尚书连一年都不到,但毕竟已经贪下这么一大笔的银两,按说应该能请动一二家上门说情才对。

    “相公,你可不要小瞧奴家的这个圈子!咱们这些人都是有理想抱负的,哪怕陈家砸再多的话,她们肯定不会上门说情!”吴秋雨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十分自信地道。

    林晧然知道现在京城的诰命夫人圈子已经围着吴秋雨在转,只是目光如炬地说道:“不见得她们多么清高,而是你让映容都给她们各家发财的门路,自然就看不上陈家那点银子了。”

    “你说的确实是一方面,此事还得多得映容妹妹能干,所以不可能有谁会搭理陈家,更不要说为这种人上门求情了!”吴秋雨先是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赞许地望了一眼花映容道。

    “我亦是帮点小忙,主要还是秋雨姐姐跟她们的关系处理得好!”花映容并没有居功自傲,脸上露出淡淡地微笑道。

    现在的联合商团要资本有资本,要人才有人才,而且现在有着朝堂这帮大佬做靠山,真要赚点钱其实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像最新跟东北那边的人参贸易,这些人不过只要象征性地出点钱入股,便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每年的收益却是不比他们冒着风险贪墨少上多少。

    正是如此,她亦是帮着打造一些一本万利的好买卖,从而让那几位朝廷大佬不需要为银子的事情发愁。

    林晧然发现自家夫人的防腐工作做得比自己都好,便是好奇地打听道:“你觉得夏顺水此人如何呢?”

    花映容和织田依子都停下了筷子,显得好奇地扭头望向吴秋雨。

    当年她们在雷州都见过落魄的夏顺水,只是时隔多年,亦是不清楚这位工部左侍郎现在的品性如何。

    “相公,你是想让他来接任工部尚书?”吴秋雨拥有很敏锐的政治嗅觉,当即便猜到林晧然的意图道。

    林晧然并没有隐瞒,轻轻地点头道:“虽然夏顺水的风评不佳,但为夫确有此意!”

    “我跟夏家几个夫人都有过接触,她们的品行都很好,并不是过度贪慕虚荣的女人。依奴家之见,夏家的最大问题是那位挥霍无度的夏二公子,只是夏二公子上个月在春凤楼意外摔死了,奴家觉得可以重用夏顺水。”吴秋雨将筷子放下,显得一本正经地道。

    林晧然原本还担心夏顺水会成为第二个陈绍儒,现在听着自己夫人这么一说,当即亦是彻底放心了。

    虽然工部尚书的人选可以随时更换,但一个贪婪的工部尚书不仅会坏事,更会错失现在这个难得的发展机遇。

    “相公,我们联合勘测队先前在江西贵溪那边发现了一座铜矿,若是有意拉拢夏家的话,我们可以让联合商团跟夏家成立一间铜矿企业!”花映容看到林晧然是有意重用夏顺水,当即便是出谋划策地道。

    尽管她热衷于经商,亦是帮着林家打理着商业事务,更是联合钱庄的掌舵人。只是她始终都明白,自家相公的权势才是一切的权限。

    哪怕是要牺牲掉整个联合钱庄,亦要让自家相公伫立在朝堂之上,维持相公这种权倾朝野的局面。

    林晧然听到这个提议,不假思索地摇头道:“此事不急!咱们还是按照老规矩,先考察一下夏家吧!”

    “好!”花映容轻轻地点了点头道。

    吴秋雨默默地记下这个事情,却是打算通过对夏家几位夫人的考察,从而对夏家进行更全面的评估。

    仅是林家的饭餐上,一些关乎朝堂的重要人事决策亦是彻底决定了下来。

    织田依子的眼神变得暗淡起来,却是在一旁默默地扒着米饭。

    吴秋雨和花映容注意到这一幕,显得不动声色地交换一下眼神,而后扭头望向坐在首位的林晧然。

    林晧然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织田依子,只是哪怕聪明如他,亦是不清楚织田依子现在的所思所想。

    只是想到今晚是由织田依子服待自己,倒亦不需要现在就将这女人的小心思弄清楚,便将这个事情暂且搁置。

    在快要吃完饭的时候,院子传来了一阵动静。

    “姑姑,我们明天继续骑马出城到牧场玩,好不好啊?”人还没有进来,便传来虎子充满着兴奋的声音。

    这世上能让虎子叫姑姑的人,自然是林晧然的亲妹妹,那个因思念哥哥而敢于上京找哥哥的野丫头林平常。

    在众人扭头望去之时,却见一个充满着青春气息的女子带着虎子走了进来。

    她的腰杆挺拔,一身干净利索的戎装,皮肤白皙而水嫩,一张漂亮的鹅蛋脸,那双大眼睛显得格外传神。

    “今天娘看在你姑姑的面子上才给你放一天假,你明日乖乖给娘亲上学堂!”吴秋雨看到自己的儿子竟然还想继续疯玩,当即便是出言训斥道。

    虎子看到自己娘亲出言阻止,刚刚燃着的火焰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便是一副闷闷不乐地可怜模样。

    阿朵看到林平常和虎子归来,亦是让人送来了碗筷。

    “都是快要成亲的人了,到饭点还不知道按时回来吃饭!”林晧然看到自己妹妹出现,便是摆出哥哥的架子埋怨道。

    正所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哪怕她再如何溺爱自己妹妹,亦得给她安排一场婚事了。虽然不可能让她十五六岁就出嫁,但现在已经将近二十,毅然已经知道该怎么样选择另一半了。

    林平常接过阿朵送来的汤碗,先是喝了一口,这才进行解释道:“我本来是掐着点回来的,但在路上看不惯有人仗势欺人,所以我跟虎子教训了他一顿!”

    “对,那个人仗着自己是举人的身份竟然对人拳打脚踢,我跟姑姑将他送顺天府了!”虎子坐在吴秋雨身旁,显得十分得意地附和道。

    吴秋雨看到儿子的眼睛闪烁着正义的光芒,尽管知道自己儿子会被小姑子带野,但亦是喜欢这个有正义感的儿子。

    林晧然发现这个野丫头当真是一点都没变,便是对着同桌的三位夫人道:“为夫近期还得忙于公务,你们作为嫂子要多操持平常的婚事,可不能出了什么大乱子!”

    “相公,你放心就好了,平常也是我们的妹妹,保证不会出什么大乱子的!”吴秋雨望了一眼药映容和织田依子,当即便是打包票地道。

    在这些年里,她早已经将林平常当作自己的亲妹妹般对待。

    她相信不仅她如此,织田依子跟平常早已经是姐妹般,而花映容更是对林平常极度疼爱,自然不会让林平常的婚礼出现大乱子。

    林平常将一个大鸡腿递给虎子,自己则是捧起另一只大鸡腿,仿佛他们所谈之事跟自己浑然没关似的。

    “平常,这婚事算是经你同意的,可别到最后给我跑了!”林晧然得到满意的答复后,又是对着林平常说道。

    林平常停下啃鸡腿的动作,显得困惑地抬起头询问道:“哥,你怎么能这么想呢?我为什么要逃婚啊?”

    吴秋雨等人纷纷扭头望向林晧然,眼睛亦是充满着疑惑。

    “不……不想逃婚便好,我这是未雨绸缪!”林晧然迎着这几双充满困惑的眼睛,亦是暗暗心虚地道。

    想当年自己便是畏惧婚姻,只是在这个时代不结婚会寸步难行,这才勉为其难地跟吴秋雨成了婚。

    只是他不确定这种东西会不会遗传。若是林平常突然临时变挂,那么这个事情无疑成为天下人的谈资,这样对妹妹和自己的名声都不利。

    不过现在看来,自己似乎是多此一虑,自家妹妹并没有恐婚,已然跟石昊拥有了牢靠的感情基础。

    吴秋雨等人听到这个合理的解释,倒没有继续追究。

    “我跟石华山已经说好了,你跟石昊成亲之后,你们两人便组建自己的小家,我们两家都不会干涉你们夫妻的生活。”林晧然放下筷子,显得认真地说道。

    现如今,以他林家的地位,加上自家妹妹惊人的身份,自然是可以轻松找到一个赘婿,甚至石华山都主动同意让石昊入赘。

    只是林晧然多番权衡,并不想给这野丫头的夫妻关系埋下隐患,故而决定给这对新人一种比较自由的婚姻模式。

    在他们成婚之后,这两对人既不住在夫家,亦不在自己林家呆着,而是让他们拥有属于他们的小天地。

    林平常美滋滋地啃着鸡腿,显得认真地点头道:“嗯,我听哥哥的安排,不过我跟石昊成婚后就得返回西南,那边很多事情还得我处理呢!”

    虽然她跟石昊初识于雷州,但其实是情定西南,在西南的战场一度是出生入死。而她跟石昊都在西南任职,京城一旦成婚完毕,她们二人便会返回西南继续主持政务。

    “你们返回西南后,尽快将征西军安排妥当,将军权掌握在你们夫妇的手里,我接着会将你们都调回京城!”林晧然心里早已经有规划,显得十分认真地告诫道。

    林平常轻轻地点头,接着眼睛带着几分希冀地道:“哥,我回京城之后,你能不能给我弄一个文官职位呢?”

    吴秋雨和花映容没想到林平常是这个心思,只是这种看似不可能的事情,但在自己这位权势滔天的相公面前无疑是一件小事。

    “胡闹!你想要进哪个衙门!”林晧然没好气地说了一句,但下一秒却是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地问道。

    林平常的眼睛由暗淡转为欣喜,当即便是兴奋地道:“哥,我想进都察院,要么大理寺和刑部也行!”

    “我到时看哪个衙门合适!”林晧然耷拉着脸,显得不情愿地答应下来道。

    原本他心里不太愿意让自己妹妹重返官场这个大染缸,只是看到陈绍儒和周幼清这些人的腐化,却是让他意识到妹妹回来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当然,这个事情其实还是有点遥远,当务之急还是要处理好随时到来的新老皇帝的交替,将权势一直牢牢地攥在手里。

第2350章 大政变之序章

    林府书房,此时灯光通明。

    身穿黑色居家服饰的林晧然跟着往常一样,在书房翻阅着来自全国各地的情报,查看着最新的全国动态。

    从近期的情报来看,全国并没有什么太事件,亦或者在他的治理下,这个腐朽的王朝正在朝着盛世的方向前行。

    自从李春芳离任后,他已经成为这个王朝的实际掌舵者,不管是隆庆还是郭朴,都没有成为他的绊脚石。

    只是在享受无上权力的同时,他亦是感到了一份责任和压力,故而这段时间殚精竭虑地治理着这个国家。

    不过现在事情似乎要出现变数,首先是郭朴因陈绍儒联手周幼清贪墨的事情而萌生退意,其次则是隆庆的病情已经恶化。

    虽然郭朴离任,自己便会接任首辅,从而成为名正言顺的文官领袖,但心里其实还是希望郭朴能够留下来。

    毕竟自己现在的权柄着实是可以威胁到皇权,若是有着郭朴在前面挡着,会让自己减轻不少的压力。

    至于隆庆的病情突然间恶化,这很可能会迎来新老皇帝的更替,从而会引发一场权力上的大洗牌。

    正是如此,不管是郭朴的离任,还是隆庆的突然驾崩,他都要保证自己文官集团领袖的地位不被动摇,甚至还要借机更进一步。

    一阵寒风从窗户吹进来,灯台的烛火摇曳而起。

    淡黄的灯火映印在林晧然英俊的脸庞,这张脸庞早已经褪去书生时期的青稚,而今显得刚毅且自信。

    林晧然虽然处于一个动荡的时期,只是这十几年的官场生涯让他早已经成为参天大树,却是有足够的能力和智慧去应对一切变数。

    在听到门外的脚步声后,他知道该来的总归会来,而他将会面临严峻的考验,便是抬头望向了门口。

    “十九叔,宫里刚刚发出了电报,还请过目!”林文书从外面匆匆走了进来,脸色十分凝重地汇报道。

    林晧然知道宫里采用电报选择传递消息,那么这定然是皇宫发生了大事,当即便将那份电报接了过来。

    只是在看到电报上面的那一行字,尽管他早已经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此刻心里亦是万马奔腾而过。

    林文书虽然不懂政治,但看到林晧然罕见地盯着这份电报良久,便是知道今天这个事情非比异常。

    片刻后,林晧然的目光从纸片中离开,林文书看到林晧然望向旁边的灯台,当即便是将烛台取了过来。

    林晧然借着烛火将纸条付之一炬,同时进行吩咐道:“回复他们!今晚都别睡了,让他们继续盯着,有什么动静随时进行汇报!”

    “是!”林文书知道今晚自己亦不能睡了,当即便是领命而去。

    孙吉祥、王稚登和江荣华三人在走廊遇上了行迹匆匆的林文书,隐隐间觉察到有大事发生,便是在外厅等着林晧然。

    林晧然到外厅一起用茶,直接开门见山地道:“刚刚宫里传出消息,皇上此次是真的熬不住了,太医已经让人准备后事!”

    这……

    孙吉祥等人虽然早知道隆庆已经是无药可治,但现在听到隆庆即将驾崩,一时间亦是感到十分的震惊。

    王稚登第一个反应过来,便是认真地说道:“东翁,如此看来,册封太子的事情不宜再拖了,得尽快落实皇嫡子的名分!”

    “不错,虽然皇上早前向东翁表示会册封皇嫡子,但现在还是得明确皇嫡子的名分,万一皇上的遗诏传位于皇长子则会出现大麻烦了!”江荣华认同了王稚登的观点,亦是进行附和道。

    孙吉祥的眉头微蹙,却是发表着自己的看法道:“不至于吧!这立嫡立长立贤是祖制,皇上终究读了十多年的圣贤书,不可能罔顾祖制和礼法而强行册封皇长子!”

    “孙先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王稚登亦是有着江荣华方面的担忧,当即便是望向孙吉祥认真地表态道。

    孙吉祥虽然并不认同两人这种危言耸听般的观点,但亦不好直接否定这一种可能性,便是扭头望向了林晧然。

    “东翁,你可是还在忌惮跟皇上的约定呢?”王稚登看着林晧然脸上带着迟疑之色,便是进行推测道。

    林晧然跟着隆庆早已经达成了共识,他并不逼迫隆庆册封太子,但隆庆则是要无条件支持他对蒙古的军事行动。

    正是因为这个君子之诺,林晧然哪怕在朝堂是一呼百应,亦是拥嫡派的领袖,但并没有介入上次“拥立风波”。

    孙吉祥和江荣华默默地望向林晧然,亦是想知道他是不是因为这个约定,所以才不愿意借着权势和声望逼迫隆庆册封皇嫡为太子。

    林晧然其实是担心隆庆能不能见第二天的太阳,但知道这种可能性太小,便是轻轻地点头同意道:“明天早上我会亲自面见皇上,跟他当面提及立储的事情!”

    若是在以前,他确实不好打破这个君子之诺。只是现在隆庆眼看都不行了,而储君关系着大明的国本,他这位文官集团领袖自然要站出来了。

    如果隆庆能够痛痛快快同意自然是最好的结果,但如果隆庆还想拖延,那么他定然要号召百官一起请愿了。

    事到如今,其实隆庆已经没有第二个选项,而了确保大明江山稳固,却是只能将皇位传给皇嫡子。

    不知何时,一轮圆月已经出现在屋檐之上。

    针对隆庆的突然病危,三位谋士畅所欲言,很快就制定了一套方案。先是要明确皇嫡继承人的身份,而后保证新老皇帝交替顺利进行。

    由于隆庆心仪皇长子朱翊钧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却是难免有心之人转而扶持朱翊钧,从而给大明王朝造成动荡。

    当然,最重要的是确保林晧然仍是文官集团的领袖,同时让文官集团在新朝中占据更多的话语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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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有可能的话,我想要将批红权夺过来!”在三人滔滔不绝的时候,林晧然显得语出惊人地道。

    在大明现行的权力体系中,除了文官集团的票拟权,最重要的其实还是那一个原本属于皇帝的批红权。

    由于隆庆怠政,加上内监被文官集团所压制,负责朱批的司礼监并没有多少自主权,仅仅相当于内阁的应声虫。

    隆庆一旦驾崩,年幼的新皇更不可能掌握批红权,故而批红权只会在司礼监、太后和内阁中产生。

    正是如此,最理想的状态是趁此良机将批红权夺过来,从而将这个王朝处理政务的权力牢牢地攥在手里,成为名副其实的大相爷。

    王稚登和江荣华先是感到一阵震惊,但很快战意高昂地回应道:“对,这是咱们夺取批红权的最佳良机!”

    四个人又是一阵窃窃私语,一个争夺批红笔的计划应运而生,而华夏亦将会迎来真正意义上的新生。

    一轮圆月高悬于空,只是在漆黑的夜空中显得形单影只,透着几分夜的清寒。

    织田依子身穿一套黑底白花纹的和服,服饰掩盖不住她绝好的身段,那双长腿和那张精致脸庞宛如是贤淑且柔情的夫人形象。

    自从完成复仇后,她便放下了日本那边的所有事,回到京城做林家的三夫人,却是陪伴在林晧然身边。

    昔日冷漠的冰之刀客阿丽已经不见,她正跪坐在甲板前,旁边摆着茶具和糕点,正在静静赏着庭院上空的那轮圆月。

    “今天原本好端端吃饭,怎么就突然不开心了呢?”林晧然从后面走了过来,在织田依子的身旁盘腿坐下道。

    织田依子当即便要起身向林晧然行礼,却是给林晧然一把按住道:“我们是夫妻,不用如此见外!我跟她们两个私底下也不在意礼数,这些礼数是做给外人看的,咱们心里有彼此就行了!”

    这一番话并没有作造的成分,林晧然从来都不是大男子主义的人,更是喜欢这种夫妻间坦诚相待的相处模式。

    尽管织田依子是最后一个进门,但他跟织田依子是最早相识的,而且两人的相处时间亦是最长的。

    “妾身怎么能跟两个姐姐相比!她们都给林家添了香火,而且都能帮相公分忧,只有妾身是一个无用之人!”织田依子心里微微感动,但亦是盘出自己的柔软道。

    从日本归来后,她亦是想要全心全意呆在林晧然身边做林家三夫人相夫教子,但奈何肚子迟迟没有动静,在事业亦是不能相助于林晧然。

    林晧然不由得微微一愣,然后打量满脸自责的织田依子道:“我记得你在扬州的时候,你说不喜欢小孩来着!”

    “那……那都是多久的事了,当时的话怎么能作数!”织田依子瞪了一眼林晧然,显得气恼地道。

    林晧然看着她如此认真的模样,便知道所有女人都逃不过作为人母的诱惑,不由得泄气地道:“刚好平常回来了,你让她再到西山大觉寺求一道符,当年我就是她求来的符水才让她们二个怀上的!”

    “对,我怎么将这个事情给忘了!”织田依子显得后知后觉地伸手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作势便是要起身离开。

    林晧然看到她这是要去找林平常,当即按着她的肩膀道:“这个事情先撂置一下,今晚还有一件大事需要你的帮忙!”

    “我?”织田依子不由得一愣,却是十分诧异地指着自己的鼻子道。

    林晧然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但眼睛十分诚恳地说道:“你不是说你没用吗?只是相公现在面临一个大难题,若是你能相公办成,你比她们两个更能帮到相公了!”

    “相公,你是要杀人了,对吗?”织田依子看到林晧然眼睛中的坚定,亦是反应过来地道。

    为了复仇,她训练了很多死士。只是完成复仇后,这些死士便失去了作用,而她选择将花费几年心血培养的死士交给林晧然。

    林晧然并没有接受这些死士,而是让她负责林家人的安保工作,甚至让她秘密地培养更多的死士。

    偏偏地,她所精心培训的人员一直都扮演着保镖或潜伏者的角色,却是从来没有帮林晧然暗杀过任何人。

    只是在今晚,林晧然却是突然找上她帮忙,已然是需要动用这一支隐藏在暗处的力量,却是能除掉一些人了。

    林晧然面对着织田依子的问题,亦是认真地点头道:“此次若是有必要的话,不仅要杀人,甚至还得灭门!”

    刺杀,对于一个优秀的政客而言,这无疑是一种十分可耻的行为。

    只是林晧然并不是一个迂腐的人,如果采用常规手段无法解决问题,那么刺杀无疑是极好的选择。

    他之所以一直不动用这张牌,一来是他现在的权力和地位根本不需要动用这张牌,二来是他不想依赖上这种解决问题的方式。

    毕竟遇到一点难题,便想着采用这种武力方式来解决问题,那么只会让自己变得冷血无情,且容易给华夏带来战争。

    像如今,他其实可以通过武力的方式来改朝换代,但他却绝对不会这样做,毕竟王朝的腐败不是他给华夏民族带来战争的理由。

    不过现在处于一个大明王朝权力更替的最关键时期,若是再不采用一些非常规手段,那么他所有的理想都会成为空谈。

    跟着民族崛起相比,一点流血事件其实是微不足道的,且他亦有足够的理由要这样去做。

    “暗部本就是替相公办事的,自然是一切都要听从相公的指令!”织田依子对此十分的坦然,当即便是表明立场地道。

    林晧然知道织田依子不会拒绝自己,且知道织田依子无论如何都站在自己这一边,当即便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

    织田依子在得知计划后,并没有询问林晧然这样做的理由,当即便是叫来了自己的两名心腹,然后将事情交代了下去。

    圆月已经高悬于天空的正中央,一片薄云将它罩去了一些光芒,只是今晚注定是一个不平之夜。

第2351章 大政变之血的觉悟

    日式庭院,一只蹲在院墙上的黑猫耸起耳朵倾听着屋里的动静,而后“喵”地一声害羞地离开了。

    林晧然并不是古板的性格,对日本的榻榻米亦是十分坦然地接受,且这种空旷的地方让他拥有更大的发挥空间。

    在一番云雨后,他正回味着这女人的那双结实大长腿的妙处,却见织田依子到旁边穿上一套厚实的夜行服。

    织田依子在穿上夜行服后,又给自己身上披上一件大黑袍,甚至还准备了一个狐妖面具,便伸手是握住刀架上的那一柄日本刀。

    林晧然本来还等着她回来继续温存,却是不想织田依子竟然拿刀外出,便是疑惑地询问道:“依子,你这是要去哪?”

    “相公,你先好好休息,此次我亲自前去坐镇,确保你安排的事情万无一失!”织田依子检查了一下刀身,然后一本正经地道。

    这……

    林晧然看到显得生龙活虎的织田依子,却是不知该检讨自己的战力下降,还是要佩服这女人的这份活力。

    “相公,我去了!”织田依子看着躺在榻榻米上的林晧然,毅然是当年那个侠客阿丽般地撂下话道。

    林晧然看着织田依子离开的背影,想着自己身边这三位各有所长的贤内助,心里不由得感到一阵得意和安心。

    曾经有这么一项调查,一个小小的沛县为什么能够出现这么多顶尖人才。

    调查的结果显示:其实并不是沛县的人才扎堆,而是聪明的华夏民族根本不缺人才,缺的仅仅是一个发挥自身价值的平台。

    若是换后世的经济学来分析,那么便是刘邦的强势崛起,致使沛县产生了“产业聚集效应”。

    刘邦从一个小小的亭长成为帝国主宰的过程,亦是给了沛县人一个发挥价值的平台,给予萧何、曹参和樊哙等人施展才华的机会。

    林晧然从粤西一个贫穷的小山村走出来,接着一步步站到了权力的巅峰,毅然算是第二个刘邦了。

    正是出现了林晧然这个“王”,致使以林晧然为核心的区域出现了“产业聚集效应”,让这些人有了施展才华的机会。

    在政治上,以林晧然为首的党派成为这个王朝最强的新生力量,朱衡、马森、汪柏和徐绍儒等人都站上了高位。

    在经济上,以联合商团为核心的粤商迅猛崛起,让原本碌碌无为的粤商一举成为商界最耀眼的明星,从而造就了一大批有经商才华的粤商新贵。

    以晋商为例,他们的经商不可谓不精明,更是一度成为全国最强大的商人群体。只是经过林晧然的连番打击和清洗,致使现在的晋商别说日进斗金,而今整体收益都在下降。

    反观坐拥巨额资本和林晧然支持的粤商,已经不限于扮演海上贸易商的角色,亦是纷纷进入大明的诸多行业,在很多行业中已经形成了垄断。

    正是这种平台上的差异,却是造就了晋商的没落和粤商的强势崛起,而接下来十年的商界新星必定诞生于粤商群体。

    在谋士上,林晧然身边亦是出现了孙吉祥、王稚登和江荣华这种顶级谋士,正在背后默默地为他出谋划策。

    亦是如此,并不是林晧然网罗了多少人才,而是林晧然身边的这些人借着平台发挥出属于他们的才能。

    现在的林党是一个产业聚集,联合集团亦是一个产业聚集,而作为最为核心的林家更是一个产业聚集。

    像吴秋雨、花映容和织田依子都得益于林晧然所提供的平台,从而激发出她们的潜能,进而成为后世之人所说的顶尖人才。

    可以预见的是,在接下来的十年乃至更长的时间里,这个时代最顶尖的人才必定属于林晧然的阵营。

    乾清宫,东暖阁,此时烛火显得一片通明,仿佛能够将漆黑的夜空点燃一般。

    躺在龙床上的隆庆“哇”地吐了一口血,却是连翻身呕吐的力气都没有了,鲜血从他的嘴角流向了耳朵。

    旁边的宫人一直在旁边小心侍候,急忙用白绸帮着隆庆擦拭嘴角,而今的隆庆简直就是一个任人摆布的布娃娃。

    几名太医上前查看病症,脸上涌起悲哀之色。

    隆庆的生命能够延续到今日已经算是一个奇迹,现在想要他们出手拯救隆庆,这早已经远远地超出他们的能力之外。

    隆庆的眼睛微微睁开,只是整张脸显得苍白如纸,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哪怕说话都是气若游丝。

    “父皇,皇儿不要你死,呜呜……”朱翊钧已经是懂事的九岁大男孩,却是扑到隆庆的身边哭了起来道。

    李贵妃此时静静地站在榻前望着隆庆,亦是已经知道隆庆坚持不了多久,甚至随时都会咽下最后一口气。

    隆庆清楚自己的身体清楚,却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看着扑在自己身边的大儿子,他的眼睛闪过一抹怜爱,苍白的嘴唇微微地动了动。

    张福这段时间一直伴随在隆庆身边,加上他是裕王府的老人,故而他现在是最为了解隆庆的那个人。

    他小心翼翼地将耳朵贴上去,隐隐听到说的是“钧儿”,便对着正在哭泣的朱翊钧道:“皇长子,皇上叫你呢?”

    “父皇,皇儿在!”朱翊钧抹了一把眼泪,显得十分孝顺地回应道。

    李贵妃的眼睛顿时一亮,却是充满希冀地望向了隆庆。

    张福亦是猜到了一种可能性,便是将耳朵再次贴近隆庆,只是那气若游丝般的话语断断续续地说一些要坚强的话,不由得失望地朝着李贵妃轻轻地摇了摇头。

    尽管他亦是希望隆庆临终遗言是将皇位传给皇长子,但而今的隆庆毅然不是说这一件事情。

    “皇上,你说过是要将皇位传给翊儿的,你可不能食言!”李贵妃的眼睛闪过一抹失望,却是上前对着隆庆说道。

    虽然朝堂百官集体支持皇嫡子继承皇位,但她却从来没有妥协,而是希望隆庆能够遵照约定,将皇位传给自己的大儿子朱翊钧。

    隆庆虽然说话吃力,但耳朵并没有聋,却是不由得一阵气血上涌。敢情这个女人到现在眼里只有皇位,却是没有半点的夫妻之情。

    “皇兄,现在就数翊儿最懂事和聪明,咱们大明的江山不传给他还能传给谁呢?”长公主站在李贵妃的身旁,亦是进行声援道。

    自从隆庆病重后,长公主便借着这个机会返回京城,亦是隔三岔五前来探望。

    虽然她跟隆庆的兄妹感情其实很淡薄,但她终究是唯一在世的亲妹妹,故而在外人眼里一直拥有着超然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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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特别得到李贵妃的支持后,她成功地留在皇宫,时常跟随着李贵妃一起行动。

    隆庆并没有搭理这两个心里只有皇位而没有亲情的女人,便将目光落到张福身上。

    张福已经是司礼监的秉笔大监,虽然仅仅处于末位,但由于出身裕王府,而今比陈洪和冯保都要得宠很多。

    看到隆庆朝他投来目光,当即便将自己的耳朵贴了上去,知道隆庆这是要给他分派任务了。

    隆庆在张福耳边气若游丝地说了一句,哪怕呆在旁边的李贵妃和长公主都听不清楚隆庆究竟说了什么,却是不由得佩服张福的耳力。

    乾清门,几盏大灯笼高高悬挂,将这里照得宛如白昼一般。

    陈皇后乘坐王辇顶着寒风而来,身旁坐着已经两岁的皇嫡子和皇嫡女,只是皇嫡子给人一种病怏怏的感觉。

    “皇后娘娘,皇上早前已经吩咐,谁都不见!”守在乾清门前的太监对着陈皇后见了礼,而后便是阻拦道。

    隆庆自从染了重病后,不仅跟朝廷重臣几乎断了往来,而且亦是将所有嫔妃都拒之门外,故而乾清宫其实早已经是一个封闭的王国般。

    唐素的眉头微蹙,便是对着守门太监大声地呵斥道:“混帐东西,李贵妃能进里面,皇后为何就不能进!”

    “皇上刚刚是召见李贵妃!”守门太监当即便是解释道。

    陈皇后抱着已经有睡意的皇嫡子,盯着还站在门中央的守门太监冷冷地道:“你是要挡本宫的去路吗?”

    “不……不敢!”一个太监连忙拉着另一个太监,当即便是让开道路道。

    尽管他们还不清楚东暖阁的情况,只是隆庆现在已经病危,甚至都熬不过今晚。若是为了所谓的职责而得罪这位未来的太后,那他这些年当真是白混了。

    陈皇后已经不再是当年任人欺负的憋屈皇后,而今她有着皇嫡子在手,那么谁都无法阻拦她成为太后。

    她不再理会这门前的守卫太监,便带着儿女一起走进乾清门,得知隆庆住在东暖阁,便径直走向了灯光通明的东暖阁中。

    东暖阁的供暖系统已经运转,房间显得暖洋洋的。

    “皇后怎么来了?”李贵妃得知皇后闯了进来,心里却是不由得一阵慌张道。

    毕竟陈皇后是后宫之主,而皇嫡子才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她所拥有的仅仅是隆庆的一个口头承诺。

    在说话间,陈皇后已经抱着皇嫡子从外面走了进来,李贵妃和长公主亦是连忙向陈皇后进行见礼。

    一番礼数后,龙床仍旧没有反应。

    “孩儿给父皇请安!”皇嫡子显得害怕地紧紧地抱着皇后,倒是皇嫡女显得十分乖巧地朝着床上的隆庆请安道。

    隆庆并没有任何反应,亦或者已经根本无法反应,此时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死了?”

    陈皇后看到隆庆一点反应都没有,不由得扭头望向李贵妃和长公主暗道。

    李贵妃还没有吭声,旁边的长公主便是站出来道:“皇嫂,皇兄旧疾复发,而今要休养,您还是不要打扰皇兄了吧!”

    陈皇后却是没有忘记长公主当年下符咒的恶举,原本对长公主已经网开一面,却不想还要涉足这场争斗之中。

    她连正眼都不瞧一眼长公主,便抱着皇嫡子上前,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看着隆庆的脸色还是被吓了一大跳。

    说巧不巧,隆庆此时亦是睁开了眼睛,正好将陈皇后的惊恐看在眼里。历来好面子的隆庆,脸上当即浮起了不快之色。

    张福看到隆庆的嘴唇动了动,又是将耳朵帖了上去,而后脸上显得十分为难地望向陈皇后。

    “张福,皇上刚刚说什么了?”陈皇后将张福的反应看在眼里,不由得进行询问道。

    长公主看到张福为难的模样,显得愤怒地指责道:“我皇兄现在是病了,但你这个狗奴才连传话都不会了吗?”

    张福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说道:“回禀皇后娘娘,皇……皇上要你好好呆在您的坤宁宫!”

    陈皇后深吸了一口凉气,却是压抑着心中的怒火道:“皇上当真这么说的?”

    张福望了一眼已经将眼睛闭上的隆庆,而后十分肯定地道:“皇上是这么说的,还望皇后能遵照皇上的旨意!”

    陈皇后没想到隆庆竟然是想要禁足自己,甚至都不给自己儿子相伴的机会,当即便是寒着脸抱着皇嫡子离开。

    长公主和李贵妃见状,却是不由得兴奋地交换了一个眼色。

    烛火在差不多烧尽的时候,一个小太监小心翼翼地换了新蜡。

    隆庆感觉自己睡了一觉,睁开眼睛发现床前还是李贵妃、长公主和张福这些人,嘴唇不由得又动了动。

    张福将耳朵贴了上去,而后望着李贵妃道:“皇上,皇上问几位阁老怎么还没有到?”

    在陈皇后进来之前,隆庆知道自己已经时日不多,故而决定将那四位阁老都叫进皇宫,却是打算安排身后之事。

    “皇上,你现在身体要紧,现在宫门已经落锁,重新打开宫门太繁琐了,您还是明日再召见阁老!”李贵妃咽了咽吐沫,显得关切地说道。

    隆庆看到李贵妃竟然无视自己的命令,登时便是要发作。只是一股气血直冲天灵盖,脑子顿时是天旋地转,连同呼吸都变得困难。

    众人见状,当即便是惊慌地上前。

    陈贵妃看到隆庆已经出现深度中风症状,当即便是大声朝着外面喊道:“快,快传太医!”

第2352章 大政变之群蛇乱舞

    两名太医一直呆在偏房,亦是闻讯前来查看隆庆的症状。

    躺在龙床上的隆庆气息微弱,双眼已经翻白,嘴巴紧紧地闭合,灵堂暗黑,整个人已经昏迷不醒。

    在仔细地检查隆庆的这些症状后,两个太医相互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不由得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皇上怎么样了?”李贵妃看到太医检查完毕,显得紧张地询问道。

    年老的太医对着李贵妃施礼,显得十分痛心地道:“禀告贵妃娘娘,皇上的五感皆闭,已是弥留之际,而今怕是……熬不到天明了!”

    这……

    李贵妃的脑袋突然“嗡”地一声,得知隆庆是真的要死了,亦是不舍地望了一眼躺在龙床上的隆庆。

    尽管她对隆庆没有多少感情,但能够享受到如今人上人的生活,正是多亏这个男人对她的宠幸,更让她拥有两个听话的孩子。

    最为重要的是,她能够跟陈皇后分庭抗礼,正是得益于隆庆对她及大儿子的宠爱。

    一直沉默长公主朱禄媜的嘴角微微上扬,对着两名太医带着威胁的语气道:“你们且下去老实地待着,今后是赏是罚,便看你们的表现了!”

    “小人知晓!”两名太医交换一下眼色,当即便是恭敬地道。

    李贵妃看着两名太医离开,又屏退身边的太监和宫女,而后对着长公主朱禄媜询问道:“宁安,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呢?”

    张福刚刚没有依照隆庆的命令深夜传召四位阁臣,便早已经表明了他的立场,亦是扭头望向了长公主。

    此时此刻,他们三人不再伪装,而是组成了一个三人小团体。

    “皇嫂,我回京的时候便跟你承诺过,一定要帮助翊儿坐上皇位!”长公主朱禄媜望了一眼在旁边酣睡的皇长子朱钧翊,显得信心十足地道。

    李贵妃虽然很想将自己的大儿子扶上皇位,但十分清醒地道:“皇上刚刚没有同意,现在更是开不了口,翊儿如何还能坐上皇位呢?”

    张福站在一旁默不作声,而是抬头望向这位显得足智多谋的长公主。

    跟着李彩风这种半路出家的贵妃不同,长公主是地地道道的皇室中人,却是从小便知道宫廷争斗的残酷,已然是更懂得该如何进行争夺皇位。

    “皇嫂,还请谨记,皇上一直都是试图册封翊儿为太子,而且刚刚已经说是要将皇位传给翊儿了!”长公主的脸色一正,当即便是认真地纠正道。

    李贵妃猜到长公主这是要她撒谎,但还是担忧地说道:“长公主,咱们三人自然可以统一口径,只是太明的祖制立嫡立长立贤,百官怕是不会同意让钧儿继承皇位的!”

    凭着现在的形势,她确实可以咬死隆庆临终是要将皇位传给自己的大儿子朱翊钧,但以郭朴和林晧然为首的百官定然不会买单。

    仅仅凭着这一个谎言,她是完全没有信心让百官改变阵营拥立自己母子,何况陈皇后父子的背后可是林晧然。

    “皇嫂,其实你给百官给骗了!这皇位传给谁,早在太祖时期就已经没有定数,所谓的立嫡立长立贤都是百官给编制出来的!太祖传位给建文帝朱允炆,但朱允炆并非皇嫡,仅是年纪最大的皇子,而那时的皇嫡是朱允熥!”

    李贵妃对这段历史并不清楚,便是扭头望向张福询问道:“张福,当真如此吗?”

    “回禀贵妃娘娘,此事千真万确!”张福是一个有志于成为司礼监掌印的野心家,却是十分肯定地道。

    “这皇位传给谁,其实还是跟往朝一般,是由诏书说得算!”长公主不等李贵妃表态,却是语出惊人地道。

    高!

    张福的眼睛当即一亮,不由得竖起了大拇指。

    本以为长公主是要三人一起撒谎,却不想手法比这远要高明,而是通过遗诏的方式来确定皇长子的合法性。

    跟往朝有所不同,自朱元璋始,明朝皇帝的即位诏书和遗诏往往都不是自己所写,特别遗诏几乎出自大臣之手。

    历代皇帝之所以容忍这种情况出现,这是大明遗诏的格式有着十分固定的格式,回顾自己在位时期的政绩和检讨自己在位时期的过失。

    任期做得好的皇帝,若是自己亲自下笔,无疑有一种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嫌疑,多年的努力无疑是付诸东流。

    任期做得不好的皇帝,更不好亲自下笔,毕竟自己做的荒唐事是心知肚明,还不如交由信赖的重臣来适当地美化自己。

    最为重要的是,明朝皇帝的文化水平太多都不高,这种考验文笔的事情最好的选择还是交由自己所依赖的重臣。

    若是在以前,遗诏的重点无疑是隆庆的功绩和过失,但现在处在一个特殊时期,遗诏内容其实关系到大明的皇位。

    由于隆庆的坚持,而今太子人选并没有确立,加上隆庆属意皇长子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故而他们完全可以通过遗诏将皇长子朱翊钧推上皇位。

    李贵妃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大儿子穿上龙袍,显得十分欣喜地说道:“对,对,我们可以撰写遗诏,让钧儿继承皇位!”

    事情到了这一步,她已经不再去考虑伪造遗诏的后果,亦或者她早已经自我催眠,隆庆就是要将皇位传给自己的大儿子。

    这……

    张福突然清醒过来,显得为难地望向长公主。

    虽然历来都不是皇帝亲自写遗诏,但亦不可能由他们这种不能干政的宦官代劳,且他亦没有这种书写遗诏的笔力。

    按着大明的规定,需要两位以上文官在场草拟的遗诏才能生效,故而他们这三人根本无法伪造一份注定有争议的诏书。

    “皇嫂,我们三人可干不了这种事,还需要寻得两位重臣草拟奏疏,钧儿的皇位便无人再敢质疑了!”长公主的嘴角微微上扬,显得智珠在握地道。

    张福一直不认为长公主有多聪明,只是看着今晚的表现,却是不由得对这个女人刮目相看了。

    李贵妃看着信心十足的长公主,当即便是希冀地道:“安宁妹妹,不知你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

    “此事我已经安排妥当!”长公主自信一笑,而后扭头对着张福吩咐道:“张福,你即刻传召文渊阁大学士张居正和翰林院学士王希烈觐见!”

    “张阁老和王学士?他们两个会同意吗?”李贵妃听到传召的是这两位重臣,不由得担心地询问道。

    在她的印象中,而今的文武百官都跟郭朴和林晧然穿同一条裤子,张居正和王希烈应该也不例外。

    张福亦是想到了这一层,不由得疑惑地望向这位自信满满的长公主。

    “皇嫂,对文官而言,亲手操刀遗诏这是一份无上荣光,更是能够助他们更上一层楼,谁人能拒绝呢?”长公主迎着李贵妃的目光,显得十分自信地道。

    张福轻轻地点了点头,知道这确实是一个让文官很难拒绝的诱惑。

    能够参与草拟遗诏,这代表的是先皇的信任,故而在新朝会得到更大的重用,算是一份沉甸甸的政治资本。

    按着现在的朝局,操刀遗诏的是郭朴和林晧然,张居正或许有机会站在旁边磨墨,王希烈则是根本没有机会参与。

    现如今,有机会让他们两个人亲自操刀遗诏,这无疑算是天上掉馅饼。

    李贵妃轻轻地点了点头,但还是有所顾忌地道:“他们两个可靠吗?”

    “皇嫂,你可知他们两个有什么相同之处?”长公主面对这个问题,却是微微一笑地道。

    张福心里微微一动,当即便有答案地道:“长公主,你是意思是……他们两人都是徐阶的门生?”

    在官场,师生关系宛如父子。自从徐阶出事后,作为他门生的张居正和王希烈都受到一定程度的牵连,给他们的仕途蒙上一层阴影。

    张居正幸得是当朝帝师,故而受到的影响比较小,但他想要成为文官领袖无疑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

    至于王希烈,他是徐阶地地道道的门生,却是一直遭受百官的排挤,而今苦熬多年亦仅是翰林院大学士。

    正是如此,他们两人想要在仕途有所突破,那么就需要新的际遇,否则永远都不会有真正的出头之日。

    李贵妃却是想得更深一些,显得有所悟地道:“文官恐怕亦不是铁板一块,像后宫之中,难免有一些不得宠的妃子!”想到这里,又是认真地点头道:“宁安妹妹办事我放心,那么便由他们两人来草拟遗诏了!”

    “不瞒皇嫂,我……我已经跟他们两个进行接触,定然不会让皇嫂失望!”长公主看到李贵妃被自己成功说服,亦是进行保证道。

    张福看到长公主已经搞定两位重臣,显得十分乐观地道:“若是诏书颁下,按百官的德性,他们定然会马上改变阵营支持皇长子!”

    虽然现在的文官集团是铁板一块,只是以他对文官的了解,这朝堂九成以上的官员其实都是墙头草。

    只要他们通过合法的程序确立皇长子朱翊钧的继承人的地位,哪怕遭到林晧然为首的护嫡派反对,但事情已经木已成舟,届时定然很多官员纷纷临阵倒戈。

    就像当年的大礼仪之争,哪怕明知道嘉靖不占理,亦会有张璠、桂夢和席书等不得志的官员声援。

    可以预见的是,一旦遗诏能够顺利公布,那么朝堂绝大多数的官员都会改旗易帜,届时皇长子定然可以顺利登基。

    “不错,只要遗诏颁发下来,百官定然会改变阵营支持钧儿!”李贵妃原本还担忧百官的阻力,而今显得十分亢奋地道。

    长公主的嘴角微微上扬,亦是满意于自己及那个人所谋划的一切,却是不由得扭头望向正躺在地铺上打着鼻鼾的皇长子朱翊钧。

    只要再过些日子,她不仅会得到“大长公主”的名号,而且不会再被陈皇后压制,甚至还能得到一些权势。

    而今得到李贵妃的信任,皇长子朱翊钧又少不更事,若是自己顺利留在京城,那么无疑能够打造属于自己的势力。

    烛光摇曳,外面的夜已深。

    李贵妃在隆庆没有同意传位自己大儿子的时候,她都有了一点放弃的念头,却不想柳暗花明又一村。

    按着长公主这种周全的安排和谋划,加上百官很多都是墙头草,自己的大儿子定然可以顺利坐上皇位。

    她隐隐感觉长公主背后有高人,否则不该变得如此聪明才是,只是这已经不是当下要考虑的问题。

    李贵妃整理好思路,当即便是认真地许诺道:“咱们就这么定了,等到钧儿登基,我一定不会亏待你们两位!”

    “娘娘哪里的话,这都是奴婢的份内事,能替娘娘和皇长子办事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张福急忙表忠心地道。

    长公主虽然不说那些肉麻的话,但亦是进行讨好地假笑道:“皇嫂,咱们不是外人,我自然是要帮着你了!”

    李贵妃的心情很好,便是扭头望向满脸谄笑的张福。

    张福伸手一拍额头,当即亦是反应过来道:“奴婢这便派人出宫将张阁老和王学士带到这里来!”

    他亦是有着自己的小九九,一旦隆庆驾崩,那么他裕王府旧人的身份变得毫无价值。而今想要保留权势,那么就需要新的政治投机。

    若是他此次能够帮着皇长子上位,那么他定然可以成为宦官之首。届时不仅保住自己的地位,而且在皇宫的地位更是大大地提高,甚至还有机会指染那至高无上的批红权。

    三人显得心怀鬼胎,但亦是达成了一个利益同盟。

    只要他们成功将张居正和王希烈召进皇宫,从而制定一份传位皇长子朱翊钧的遗诏,那么他们将会书写出不一样的华夏历史。

    圆月高悬于夜空中,却不知何时周边出现了一层淡淡的红晕。

    正是这个寒冬深夜,紫禁城的宫城很罕见地打开,几名太监手持诏令外出,正是要奉旨前去将张居正和王希烈带到乾清宫草拟诏书。

第2353章 大政变之幕后之人

    夜已深,家家户户的大门紧闭。

    宫里来人的消息很快惊动了王府,躺在床上的王希烈得知宫里来人,当即一个激灵地坐起床穿官靴,眼睛闪过一抹亢奋之色。

    “老爷,现在都不到三更,皇上怎么这个时候召你进宫,还让不让好好睡觉了?”继室王夫人只有四十的年纪,却是风韵犹存地撑着身子迷迷糊糊地询问道。

    “你妇道人家不懂我们男人官场的事,少在这里说些扫兴的话!”王希烈瞪了一眼自己夫人,接着对门外的仆人指挥道:“你让管家先将宫里的公公招待妥当,我要等会才能出去!”

    “是!”仆人当即便是领命道。

    王夫人顶着空气中的寒意,下床帮王希烈穿上那一套五品官服。

    出于女人的直觉,她知道自己这位最近总是心神不宁的丈夫最近心里藏着事情,而今事情恐怕是到了开花结果的时候了。

    “你不用相送,回床上呆着吧!”王希烈对着铜镜整理好衣服,便对自己夫人大手一挥地道。

    王夫人并没有梳理自己,其实并不打算穿衣相送。

    刚刚钻回被窝的时候,她的眉头不由得微微地蹙起,发现王希烈走出房门并不是朝大门而去,竟然走向东厢。

    东厢,最左边有一间不太起眼的房间,此时门窗正透着淡淡的烛光。

    王希烈来到房门的时候,房门正好被人从里面打开来。

    一个瘦矮的小老头显得未卜先知般,那张老脸带着温和的笑容道:“子中,你来了,先进来吧!”

    “是,老师!”王希烈当即施予一礼,显得十分恭敬地回应道。

    眼前身穿灰色素衣的小老头不是别人,正是被削籍为民的原首辅徐阶,一个在嘉靖末年权倾朝野的权臣。

    现在的徐阶已经没有当年那般上位者的气势,整个人显得十分的内敛,宛如一个寻常的教书先生般。

    在松江府落难之时,他曾经被一只狂狗在大腿上咬了几口,致使落下了病根,现在走路显得一瘸一拐。

    徐阶在茶桌前坐下,显得欣喜地说道:“子中,宫里连夜将你传召入宫,证明长公主那边已经完成第一步计划了!”

    “此次多得老师运筹帷幄,学生过来是想请恩师再加提点!”王希烈深知面前这位老师是政坛真正的老狐狸,显得虚心求教地道。

    他是嘉靖三十二年的二甲进士,以庶吉士的身份进入翰林院。原本他在翰林院的成绩并不突出,但在徐阶的帮忙下,却是成功地留在翰林院。

    在徐阶当政时期,他得以主持了南京乡试,还以同考官的身份参与了隆庆二年的会试,却是积累了声望和资源。

    不管是出于报答昔日的恩情,还是依仗徐阶的政治智慧走出现在的困境,王希烈都决定听从徐阶的安排。

    徐阶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显得语重心长地道:“子中,其实该说的东西,为师早已经跟你说过了!此次你想要打破你仕途的天花板,想要像老师站上高位,现在便是你人生最好的一次机会。不管你用什么样的方法,哪怕要承担一些风险,你都务必要牢牢地抓住这个良机,错过便不会再有了!”

    说到最后,却是有意加重了语气,强调了这个时机的重要性。

    当年他之所以能够在嘉靖朝坐上首辅的宝座,依靠的无非是两样东西:一是擅于等待时机,一是足够阴狠。

    当年他从地方返回京城,在京城并没有根基和依靠。

    他先是附势于权力最大的严嵩,而后通过青词等方式讨好当时的皇帝嘉靖。随着严嵩年迈和自己的羽翼未满,他则是瞅准时机,毫不留情地对严嵩痛下杀手。

    现如今,属于王希烈的最佳机会已经到了,接下来则是需要王希烈拿出自己当年那种为权势而敢于付出一切的狠劲。

    “老师,您且放心,学生知道该怎么做了!”王希烈的眼睛闪过一抹决然,当即便恭敬地拱手道。

    徐阶知道这个学生有自己当年的那份野心和狠厉,便是放心地说道:“只要记得你想要什么,这便已经足够了,去吧!”

    “学生告辞!”王希烈的心里有着方向,便是施礼告辞道。

    徐阶看着王希烈离开,嘴角不由得轻轻上扬。

    造化弄人,虽然他扳倒严嵩成功登上了权力的巅峰,但却败在了林晧然的手里,最后跟严嵩那般沦落到被朝廷抄家削籍的下场。

    只是他终究不是严嵩,哪怕最后他落得身无分文,但亦能依靠门生故旧接济,更是有着多方的援手。

    面对着松江府那边的打击和报复,他先是故意扮可怜麻痹周围的人,而后寻找机会成功逃出了松江府。

    如果是一般人,恐怕是要寻得一个地方隐姓埋名安度晚年,但他徐华亭岂能甘心败在一个毛头小子手里。

    在所有人都认为他徐华亭销声匿迹的时候,殊不知他早已经悄悄北上,却是到宁晋县长公府跟长公主秘密接洽。

    纵观整个朝局,文官集团已经没有能够跟林晧然相匹敌之人,而唯一的胜算则是下一任皇帝的争夺。

    早在他还在首辅任上之时,便已经看到了长公主的野心,而今长公主因站皇长子那边而失势,这无疑是一个最为合适的合作者。

    他此次跟随长公主秘密进京,然后选择寄住在王希烈的家里,正是要通过自己的政治智慧将皇长子扶上皇位。

    整个事情跟他所预料的一般,隆庆迟迟没有确立太子的人选,这给他通过遗诏的方式钻了一个大漏洞。

    不管这份遗诏是出于隆庆的授意,还是他们这边的颠倒是非,这其实都已经不重要。只要遗诏公布,那么新皇便是皇长子朱翊钧。

    皇长子朱翊钧一旦上位,不管林晧然拥有多少功绩,百官如何拥护于林晧然,收拾一个小小的次辅不过是一道圣旨的事情。

    届时,他不仅要洗清自己身上那些污点罪名,亦要让林晧然体会被朝廷削籍抄家的滋味。

    “老夫回来了,今日便是你林若愚的死期!”

    徐阶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眼睛闪过一抹狠色,期待林晧然那帮还被蒙在鼓里的官员得知真相后的精彩反应。

    寒月高悬,那些原本笼罩着的薄云慢慢散开,仿佛揭开了很多的内幕。

    王府,前院。

    王希烈身穿着五品官服,却不知是因为翰林院学士身份的超然,还是即将迎来他人生的重大转折点,此时此刻显得官威十足。

    轿子早已经准备妥当,只是传旨太监并没有留在这里等着他,而是让王希烈乘坐轿子前去午门前相会。

    “老爷,请上轿!”管家掀开轿窗子,显得十分讨好地道。

    吱……

    王府的中门被两个仆人打开,门口两盏大红灯笼的蜡烛还没有燃尽,淡黄的烛光从门外透了进来。

    王希烈正要钻进轿子,结果门外突然涌进几十个手持武器的黑衣人,让他的心脏当即提到了嗓子眼。

    “你们站住!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闯我们翰林大人的府宅!”一名护卫头领见状,当即便是冲上前质问道。

    噗!

    进来的这帮黑衣人看到护卫头领已经拔刀,却是不等这位头领有所动作,一个黑衣人显得干净利落地解决了护卫头领。

    这……

    身后的几名护卫看到对方出手利落,特别拔刀收刀一气呵成,知道他们跟来人根本不在一个等级,却是知道自己此次是在劫难逃了。

    一个黑衣人就已经如此厉害,而今涌出来有几十人之多,外面没准还安排着援兵,他们已经是瓮中之鳖。

    “通通放下兵器,否则格杀勿论!”进来的黑衣人第一时间便将这帮人包围,为首的黑衣女子冷冷地命令道。

    几个护卫相互看了一眼,却是知道他们这几个人根本无力反抗,便是纷纷将手上的武器丢掉,只希望对方不是真的来灭他们满门。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是谁派你们过来行刺本官的?”王希烈强作镇定,对着为首的黑衣人大声地质问道。

    大时雍坊是京城顺天府衙和五城兵马司重点保护的区域,普通的百姓都很难靠近这里,更别说是这些持械的盗贼了。

    现在这支训练有条的队伍能够在这个时点闯进他的府宅,必定是哪个大人所养的死士,而今前来是想要他的命。

    王希烈原以为不会有答案,只是为首的黑衣女子却是冷冷地说道:“王大人,你既然选择将脚踏进这一场争斗中,难道还没有做好牺牲全家人的觉悟吗?”

    这话无疑包含着很多的信息,不仅已经透露对方确实是受某位朝廷大佬的指派,亦让到王希烈有种当头一捧的感觉。

    他之所以选择参与这一场争斗,既是因为自己恩师徐阶的怂恿,亦有他那一份野心作祟,但唯独还没有认真考虑过事情的严重后果。

    此次要争的并不是普通的官职,而是那个令万人垂涎的皇位,其中失败的代价无疑是十分惨烈的。

    即使对方现在要灭他满门,但在事关大明皇位的争斗前,这无疑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且对方亦有足够的理由这么做。

    王希烈的背脊感到一阵发凉,显得有所明悟地询问道:“你们是林……林阁老派过来阻止我的?”

    纵观这个朝堂,有这种实力和智慧的人,无疑便是那一位被大家公认为“三步一算”的当朝次辅林晧然。

    若是林晧然已经知悉他们的整个计划,为了阻止他前往乾清宫伪造遗诏,现在确确实实有杀他的理由。

    “王大人,你猜测这些事情并没有意义,还是先上轿子吧!”为首的黑衣女人并没有正面回应,而是指着轿子淡淡地说道。

    “快来人,救……”管家看到王希烈要被掳走,当即便是大声地呼救道。

    噗……

    一道寒光闪过,想要呼救管家的脖子鲜血溅起,那个声音亦是戛然而止。

    为首的黑衣女子眉头蹙起,却是对着王希烈道:“王大人,你是现在跟我们走呢?还是要我们现在灭你满门呢?”

    “本官跟你们走!”王希烈看着倒在血泊中的管家,终于意识到这场争斗的残酷远超他想象,便是涌起求生欲地道。

    事关皇位,对方已然不可能跟他讲仁义道德了。要是对方心狠手辣的话,现在完全可以屠掉他一家上下二十余口,从而阻止他入宫伪造遗诏。

    现在他其实并没有选择,只有乖乖跟着对方离开,他及他的家人才可能有一条生路。

    王希烈知道自己手里并没有反抗的筹码,却是为了避免牵连自己的妻儿,只好硬着头皮钻进轿子之中。

    夜已深,偶尔传来几声狗吠声。

    王希烈坐在轿子中,尽管外面不时有寒风吹进来,但手心已经冒汗,却不知对方要将他带往何方。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如何得知他们的全盘计划,但他知道此事的幕后之人应该不是郭朴,而是那位神通广大的当朝次辅林晧然。

    一念至此,他亦是慢慢地冷静下来。

    若是林晧然真要他的性命,刚刚完全可以在他的宅子里动手,而不需要大费周章地将自己从家里掳走。

    林晧然之所以这样做,便是担心杀掉自己无法向百官交代。毕竟自己是堂堂的翰林院学士,刺杀朝廷命官的罪行并不小,而林晧然不敢冒这个风险。

    由此而可,林晧然应该是打算寻得一处宅子幽禁自己,直到皇位的事情有了定数,而后才会选择释放自己。

    “对,林晧然不敢杀我,这些黑衣人应该不敢要自己的性命!”

    王希烈的灵光一闪,通过随风而起的轿帘捕捉到一个绝好的时机,当即从轿子宛如脱兔般冲了下去。

    前面的两名轿夫看到突然冲出来的王希烈,当即便是重心不稳要摔倒在地,同时无比惊讶地看着王希烈奔跑的速度。

    “救我!我是翰林院学士王希烈!”王希烈发现这里竟然是午门前广场,当即朝着站在城门前的几个人影大声地呼叫道。

    事实证明,他这一次是赌对了。且不说对方不可能敢在午门广场行凶,而今只要成功进入皇宫,那么他便能够按原计划进行草拟遗诏。

第2354章 大政变之步步惊心

    孤零零的圆月高悬于空,淡淡的月光洒在城门前的那几个人身影,虽然看不清那边人的脸蛋,但能够看到体形和服饰。

    王希烈在逃跑的过程中时不时紧张地回头张望,既生怕对方追上去,亦担忧对方用弓弩对他进行射杀。

    正是在这种紧张的氛围中,他爆发了全身的潜能,虽然不能判断是否有人要射杀他,但他离那顶轿子已经是越来越远。

    扑通!

    王希烈眼看着就要来到午门前,只是被地上的石头突然绊了一下,双脚乏力再无力抬起,结果重重地摔了下去。

    由于他是脸蛋着地,脸部和额头当即感到一阵火辣辣的痛。只是想到自己成功从敌人手里逃脱,而今计划已然可以重新执行,心里忍不住涌起一股亢奋。

    三步一算又如何?不还是让自己逃脱,从而可以继续自己的阴谋诡计。

    正当王希烈想要爬起来的时候,旁边突然伸出了一只白净的右手,当即便知道这是在宫里前等待自己的传旨公公。

    “有劳这位公公了!”王希烈借着对方的手从地上起来,只是待看清对方的脸后,整个人当即变得目瞪口呆起来。

    一阵夜风吹过,诺大的广场显得十分的寂寥。

    城门前并列站着三个人并不是太监,而是内阁的三位阁老,正在给王希烈搭把手的人正是身穿蟒袍的林晧然。

    王希烈看到向自己伸出援手的竟然是林晧然,嘴巴当即张得大大的,完全想不明白林晧然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林晧然将王希烈的震惊看在眼里,却是微笑着说道:“王学士,宫里虽然急召你入宫,但亦不用如此匆忙啊!”

    王希烈看着脸上充满笑容的林晧然,背脊顿时有涌起一份毛骨悚然的寒意,敢情对方早已经在这里等着他了。

    更为甚者,刚刚的轿子并不是要送他到某个宅子中幽禁起来,而是要将他送到这里。

    “王学士,怎么像是中邪了,莫非还没睡醒不成?”陈以勤看着久久没有反应的王希烈,显得没好气地打趣道。

    王希烈咽了咽吐沫,忍着心中的疑惑恭敬地行礼道:“下官见过元辅大人、次辅大人、陈阁老,方才是下官失态了!”

    林晧然拍了拍因拉王希烈而沾在手上的泥土,而后站回到原地,跟郭朴默默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郭朴的脸色凝重,却是没有正眼瞧王希烈,而是宛如一根柱子般。

    “陈阁老,你……我们这是做什么呢?”王希烈跟陈以勤有些交情,当即便是小心翼翼地打听道。

    陈以勤亦是不再喜欢王希烈,却是瞥了王希烈一眼冷淡地命令道:“先等着吧!”

    “是!”王希烈感受到陈以勤态度上的细微变化,只好硬着头皮回应道。

    尽管他此刻心里头有一万个为什么,只是面对着这当朝的三巨头,自己压根连提问的资格都没有。

    面对着这三个人的冷漠,他不仅要笑脸相待,而且还得乖乖地站在他们屁股后面。

    又过了一会,后面传来了一阵动静。

    王希烈发现前面三人显得无动于衷,不由得好奇地回头张望。那顶轿子由远而近,待到轿子放下,却见从轿子下来的人正是张居正。

    在原来的剧本中,此次应当由他和张居正一起入宫,而后配合着李公主和长公主写下一份传位皇嫡子的遗诏。

    只是他们两个人都来到了这里,但情况似乎发生了变化,郭朴、林晧然和陈以勤任何一个人都压他们两人一头。

    张居正穿着一套绯红的一品官服,一张标准的国子脸,浓眉大眼,颌下是一手飘逸的胡须,深身散着上位者的气息。

    只是他此刻的眼神显得飘忽不定,却是没有在王希烈的身上停留,而是上前恭敬地施礼道:“下官见过元辅大人、次辅大人、陈阁老!”

    “既然人已经到齐,咱们便一道进宫面圣吧!”郭朴仿佛没有看到张居正般,显得十分冷淡地道。

    说着,亦不等张居正和王希烈是否同意,当即便大步朝着城门走去。

    午门城楼上的太监早已经安排妥当,在看到郭朴一行人要入宫的时候,上面的太监当即便命令御林军将宫门打开。

    吱……

    在这个非常规的时间里,这道宫门徐徐打开。

    由于光线的缘故,前面的城洞显得十分昏暗,只是大家都没有退缩,而是大步地通过这个城洞进入紫禁城。

    “究竟怎么回事,他们为何亦能入宫呢?”王希烈看着前面亦是能够顺利进宫的三人,却是不由得哭丧着脸地暗道。

    按着他们所制定的计划,皇宫仅是将他和张居正召到乾清宫,而后由他们两个人来草拟隆庆的遗诏。

    只是现在郭朴、林晧然和陈以勤都进去了,别说没他这位小小的翰林院学士什么事,连张居正都得靠边站着。

    最为诡异的是,明明这个是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却不知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而这些人似乎早已知晓他们的计划一般。

    时间已经到了后半夜,尽管离黎明还有点远,但整个天地被月色所笼罩,午门后的广场可见度很高。

    虽然他们无数次出现在这里,但在后半夜来到这个广场却是一次都没有,故而给了他们不同的体验。

    只是谁都没有说话,大家跟随着两个领路的太监前行,显得轻车熟路地走在宫道上,很快便来到了乾清宫门前。

    乾清宫前,一盏灯笼已经熄灭,一个守门的太监靠在墙边已经睡着了。

    领路的太监正要到里面进行通禀,结果张福恰好从里面迎了出来道:“哎哟喂,你们可算来了!”

    事情交代下去后,李贵妃、长公主和张福便一直在东暖阁等待。只是等的时候久了,加上她们原本就心虚,却是早已经等得不耐烦

    张福刚刚已经出来查看几次,亦是已经变得心急如焚。只是刚刚打完招呼,却是发现站在乾清门前的竟然是郭朴和林晧然,却是不由得愣住了。

    在他的安排中,仅是要将张居正和王希烈叫进来,却是不可能将郭朴和林晧然这两位大佬叫进来。

    郭朴和林晧然交换了一下眼色,却是不理会目瞪口呆的张福,便是一起朝着里面走去。

    这……

    张福心里想着拦下郭朴和林晧然等人,只是感受到这两位大人物的强大官威,却是愣愣地站着原地。

    当看到后面紧随而来的张居正和王希烈,他当即投去求助的目光,只是张居正并不搭理,而王希烈却是深深一叹。

    尽管他现在还处在云里雾里,但让他一个小小的翰林院学士跟这三位巨头抗衡,那简直是自取其辱。

    却是不管如何,这三位巨头已经插手进来,他们想要通过伪造遗诏传位于皇长子朱翊钧的计划大概是破产了。

    东暖阁,一排排烛火熊熊地燃烧,致使整个房间显得十分的明亮。

    “来了!”

    李贵妃是最心急的那个人,在听到门口的一阵脚步声,便是十分欣喜地朝着门口望过去,却是突然惊叫了一声。

    若说此次不心虚那肯定不可能的。为了让她大儿子登上皇位,尽管隆庆并没有答应由大儿子继承大统,但她还是决定另辟蹊径。

    只是她们明明召见的是张居正和王希烈,但进来的竟然是郭朴和林晧然这两个护嫡派领袖,致使她的脸蛋刷地白了。

    长公主的心思细腻,在确定隆庆已经失去了五感,为了尽量对张居正和王希烈隐瞒这个事情,便将床前的蚊帐放了下来。

    刚刚离开床前,便听到李贵妃尖叫了一声,却是疑惑地抬头望去。

    长公主初是不解,只是看到走进来的郭朴和林晧然,显得无比惊讶地脱口而出道:“怎么会是你们!”

    至此,张福、李贵妃和长公主对突然间出现的郭朴和林晧然,都感到了一种带着恐惧的震惊。

    “臣等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郭朴和林晧然等人并没有理会震惊的李贵妃和长公主,而是来到床前恭恭敬敬地施礼道。

    在这一刻,时间仿佛突然停止下来一般。

    躺在龙床上的隆庆脸上带着一团黑气,虽然还在轻微地呼吸,但眼睛闭上,牙齿仍旧紧紧地咬合在一起。

    长公主看到这个情况,生怕隆庆已经不能言语的事情直接暴露,当即对着李贵妃使了一个眼神,同时咳嗽一声进行提醒。

    这……

    李贵妃看到郭朴等人出现后,整个人却是被吓傻了。

    她此时显得无比紧张,根本领会不到长公主的意图,正不知所措地杵在那里,却是感到了大难临头。

    “诸位大人,皇上哥哥已经睡了,不知你们深夜入宫所为何事呢?”长公主看到李贵妃没的反应,只好越殂代疱地站出来道。

    虽然不知道郭朴这些人为何出现,但皇宫有着极为森严的制度,当务之急是要弄清郭朴等人的来意,亦是弄清楚他们因何能够深夜进宫。

    王希烈此次算是被裹挟进宫,至今都不清楚郭朴和林晧然唱哪一出,不由得抬头望向前面的两人。

    郭朴的眉头微微蹙起,却是理所当然地大声道:“本辅得知皇上病危,故而才深夜入宫探查情况。只是现在看来,此事非虚,却不知皇上的病情如何了?”

    这……

    李贵妃和张贵听到郭朴问及这个问题,却是不由得心虚地咽了咽吐沫。

    如果在早前时候还好,只是被她们早前故意这么一拖,隆庆的五感已闭,现在简直就是一个活死人了。

    只是偏偏地,这个事情根本无法透露出来。

    毕竟隆庆都不能言语,那么就不可能通过口头授意张居正和王希烈草拟遗诏,自然就不能通过遗诏来助皇长子朱翊钧登上皇位了。

    “郭阁老,皇上病情如何,此事稍后再论!本公主记得,皇上哥哥刚刚并没有传召于你们三人,却不知你们因何在此,莫非是要造反不成?”长公主终究出身于皇家,却是深谙斗争的路数道。

    此话一出,让周围人当即暗暗地咽了咽吐沫,发现这位长公主还真是什么样的帽子都敢扣人头上。

    王希烈听到长公主扣下这顶帽子,却是暗暗地朝她竖起大拇指,同时幸灾乐祸地望向这三位闯宫的大佬。

    “长公主,还请慎言!我等三人深夜入宫,这是受皇上传召,特意前来聆听圣训!”郭朴面对攻击,却是一本正经地回应道。

    李贵妃和张福不由得扭头望向龙床,只是今晚他们一直侯在这里,隆庆连说话都困难,却是不可能下达这种命令。

    长公主抓到了把柄,当即便是皮笑肉不笑地道:“我跟皇嫂今晚一直守在这里,皇帝哥哥根本没有下达过这个旨意,你这分明是无中生有!”

    “皇上早已经有所交代!一旦他病危之时,不管是什么时候,即可传旨让我们内阁阁臣进宫面圣、主持大局!”林晧然面对着质疑,显得十分坦然地回应道。

    面对着随时会驾崩的隆庆,他怎么可能没有丝毫的防备。由于他跟隆庆有君子之约,故而他一直没有发动自己的力量逼迫隆庆册封太子,但亦是留下了一个后手。

    对于他的这个小小的请求,隆庆当即不假思索便答应下来。故而在隆庆今晚真正病危的时候,陈皇后便能够持诏令出宫,将他们三人直接领进皇宫。

    “杂家当时亦是在场,今晚受皇后指派,按皇上的意思将四位阁老带进宫里主持大局!”跟随进来的陈洪突然间表态地道。

    这……

    王希烈的嘴巴微微张开,却是惊恐地望向前面的三人。

    敢情他们发现的“漏洞”,其实就是一个陷阱。

    当他们以为可以通过伪造遗诏来助皇长子朱翊钧继任大统之时,却不知人家早已经洞察了他们的企图,进而狠狠地戏耍了他们。

    “敢问此次当真是皇上将王希烈连夜召进皇宫吗?”郭朴将周围人的震惊看在眼里,却是突然沉声询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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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5章 大政变之三人成虎

    西暖阁,顿时一股寒意袭来。

    李贵妃浑身一颤,听到郭朴竟然追究起这个事情,却是不由得担心起她们三人耍的小把戏会被拆穿。

    “郭阁老,此事确实是由皇上吩咐,老奴按皇上旨意的将张阁老和王学士请进宫里的!”张福心知开弓没有回头箭,当即便是镇定地道。

    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然不是他这边服软便能够了事的。特别他作为服侍在隆庆身边的太监,一旦被人知晓他此次是假传旨意,那么必定是要车裂而死。

    何况,这个事情其实根本无法查证,只要他们三人一致咬定是皇上的旨意,郭朴等人根本拿不出证据推翻他们的谎言。

    躺在龙床上的隆庆脸色越发暗黑,正是他已然是无法开口,只有全身正在绷紧着,却是只能任由张福信口雌黄。

    “张公公,刚刚李太医说皇上大半个时辰前便已经五感皆闭,却不知如何还能向你传达这道旨意呢?”陈洪的嘴角微笑上扬,却是站出来直接拆穿道。

    这……

    李贵妃的眼睛不由得瞪起,本以为那两个太医是忠于自己及皇长子,但没想到竟然成了这个陈洪的内应。

    郭朴和陈以勤暗自一喜,便是冷漠地望向假传旨意的张福。

    “陈洪,若不是那两位庸医,我皇上哥哥何以至此!刚刚皇上哥哥下达命令之时,除了张福外,还有贵妃娘娘和本公主在场,莫非你还以为我们三人撒谎不成?”长公主知道这个谎言不能被拆穿,当即便出来力挺道。

    李贵妃看到自己被长公主捆绑,只是发现郭朴等人望过来的时候,亦是鬼使神差地点头作了伪证。

    一边是李贵妃、长公主和司礼监秉笔太监张福,一边则是太医院的一个小小御医,前者的份量无疑要重得多。

    陈洪看到长公主和李贵妃公然力挺张福,却是知道已经不好在这个事情上继续发难,毕竟这个事情亦是没有十足的证据。

    “却不知皇上为何不按咱们君臣约定召见我们阁臣,而是要召见毫不相干的翰林院大学士王希烈呢?”郭阁老没有质疑三人传召的真伪,而是选择追究地道。

    王希烈听到郭朴提到自己,却是不由得默默地低下头,他跟隆庆确实是没有过于亲密的关系,根本没有理由选择自己进宫拟定遗诏。

    李贵妃和张福默默地扭头望向了长公主,已然是将一切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位出身于皇家的长公主身上。

    长公主将心一横,却是仍旧嘴硬地道:“皇上哥哥为何不召见你们阁臣,定然是有着他的考量,我等亦是遵照皇上哥哥的旨意行事。不过本公主所说皆是事实:皇上哥哥自知时日不多,特召张居正和王希烈连夜进宫拟定遗诏!”

    陈洪看到明明是一派胡言,结果长公主却能做到面不改色,亦是不由得暗暗佩服这个女人的演技。

    “皇上并不是出尔反尔之人,不过尔等三人皆以此为证,我们内阁亦不好继续质疑!当务之急是由太医问诊,只是皇上而今病危,亦请陈公公速到坤宁宫请来皇后及皇嫡子,我等阁臣皆在御前相随陛下!”林晧然选择保留意见,同时淡淡地进行安排道。

    事情到这一步,其实争论这种细枝末节并没有意义,倒不如将皇后和皇嫡子请来,等到隆庆咽下最后一口气,便顺理成章地扶持皇嫡子继任大统。

    郭朴和陈以勤都不相信长公主的话,只是这种事确定不好现在扯皮,便是欣然同意林晧然的安排。

    “是!”陈洪从林晧然身上感受到重臣的处理大事的那份沉着和冷静,当即便是拱手道。

    “且慢!”长公主却是突然制止陈洪,扭头对着林晧然等人道:“诸位阁老,尔等怕是有所不知,皇上已经勒令皇后禁足坤宁宫,皇后和皇嫡子不可前来!”

    这……

    正准备离开的陈洪不由得愣住了,却是为难地望向林晧然等人。

    “长公主,你这是什么混账话!皇上今病危,皇后乃大明国母,皇嫡亦大明正统!你一介公主尚可从公主府相伴皇上,国母和皇嫡却是要遭到阻拦,你当真以为我们阁臣是摆设不成?”陈以勤看到长公主竟然要阻拦,当即怒发冲冠地道。

    林晧然压根不将长公主放在眼里,对着愣着的张福道:“大明的事情还轮不到公主作主,你去吧!”

    “是!”张福看到如此霸气的林晧然,便是欣喜地匆匆离开。

    长公主被气得浑身颤抖,只是她心里亦是清楚,自己一个小小的长公主确定是无权无势。

    两名太医再度上前查看隆庆的病情,却是再度重重地摇头,仍旧是早前的诊断结果道:“皇上的五感皆闭,已是弥留之际,纵是华佗再世亦是回天乏术了!”

    唉……

    郭朴和陈以勤听到这个诊断结果,不由得发出了一声叹息。

    林晧然明显要平静很多,却是知道隆庆的死期就在今日,接下来操办隆庆的丧事和扶持皇嫡子登基即可。

    至于李贵妃、长公主和张福无疑是在撒谎,却是意图通过张居正和王希烈来伪造诏书,进而将皇长子朱翊钧扶上帝位。

    只是这一切已经不重要,现在由他来掌握局面,再请皇后和皇嫡子请过来,这三个跳梁小丑根本掀不起风浪。

    “真没希望了!”

    王希烈看到局面已经被林晧然所掌控,却是知道他们这边的败局已定,不由得泄气地暗道。

    今晚他的心情可谓是一波三折。原以为是自己仕途的重大机遇到来,结果却是有了灭家之祸,而后以为的转机又被现实的冷水所浇灭。

    现在事情可谓是要盖棺定论,而今隆庆的五官皆闭,哪怕隆庆是真将他召来草拟遗诏,那亦不可能有机会开口了。

    一念至此,他扭头望向前面的张居正,只是发现今晚的张居正格外的沉默,完全猜不透这人是失落还是难过。

    长公主愤怒地瞪了一眼两名太医,而后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咦?

    郭朴却是生起了几分警惕,尽管他跟这个长公主的接触不多,但却知道这个女人除了生活不检点外,却是一个拥有很大的野心。

    长公主成功引来大家的目光,便是进行开口道:“刚刚皇上哥哥担心自己挺不住,虽然已经下旨传召了张阁老和王学士,但亦是提前留下了遗诏,大家依照皇上哥哥的旨意拟定遗诏即可!”

    林晧然的眉头当即蹙起,却不想这个疯女人竟然敢于冒着被杀头的风险来玩这一出。

    “长公主,你莫不是要说皇上只留下一句,便是要传位给皇长子吧?”陈以勤看着长公主竟然还要耍花招,当即阴阳怪气地冷笑道。

    却不说陈以勤等人不相信,连同身后的王希烈都不信,这摆明就是想要强行为皇长子朱翊钧强夺皇位了。

    只是不得不说,仅仅转述这种口头的遗愿,林晧然等人根本不可能会让长公主得逞,甚至还要遭到反噬。

    长公主从袖口掏出纸张,显得一本正经地说道:“本长公主刚刚已经将皇上哥哥的遗诏内容全部记下,诸位大臣先行接旨吧!”

    “长公主,太医已经说皇上五感皆闭,你这分明就是无中生有!”陈以勤看到长公主掏出纸张,却是再度质疑地道。

    长公主的脸色一沉,亦是拿出长公主的威严道:“刚刚本公主已经说得很清楚,庸医的诊断并不作数。”说着,又扬了扬手中的纸张道:“这份遗诏是由李贵妃和陈公公见证,本公主亲自执笔,不知有何不妥?我看陈阁老一再误信太医,而不辨事实真伪,分明是要不遵圣意、目无皇上!”

    郭朴怀疑地扭头望向李贵妃,李贵妃却是心虚地前去那张小床叫醒皇长子,目光并不敢跟郭朴对视。

    “正是皇上口述,由长公主书写,我跟李贵妃都听得清清楚楚!”张福心知开弓没有回头箭,一并将李贵妃拉下水道。

    李贵妃看到自己是避无可避,心里却是骂了张福一百遍,但还是选择点头道:“不错,此事我在旁听得清楚!”

    郭朴和林晧然交换一个眼色,发现这三人已经是不计后果,已然是打定主意要制造一份假遗诏了。

    “且不说此事是真是假,大明自建国以来,从没有由公主草拟遗诏之理,你这遗诏分明就是乱命!”陈以勤心里十分愤怒,却是继续质疑道。

    “陈阁老,此言非矣!事急从权,今皇上病情突发,由长公主书写亦是无奈之举!”王希烈心知此次是最后的机会,当即便站出来声援道。

    “闭嘴!”陈以勤原本对王希烈这个后辈还有一些好感,但此时却是恨不得生啖地道。

    长公主却已经把握到这个时机,对着刚刚被吵醒的皇长子朱翊钧道:“遗诏在此,请皇长子朱翊钧接旨!”

    这……

    郭朴不由得蹙起眉头,却没想到长公主竟然是打算强行颁旨,从而想要坐实这一道圣旨的合法性。

    朱翊钧刚刚被吵醒,正是闹得脾气,结果给李贵妃赏了一个后脑勺,当即便感受到严母的那份带着疼痛的爱。

    尽管眼睛还噙着眼泪,只是在李贵妃的督促下,亦是乖乖地跪到了长公主面前。

    “臣翰林院学士王希烈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王希烈仿佛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根,又是再度跪了下来道。

    陈以勤十分鄙夷地望着地上的王希烈,却是相当不明白自己当初为何瞎了眼,竟然在王希烈的仕途上提供过帮助。

    郭朴向林晧然投来询问的目光,林晧然却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并不打算阻止这一场显得荒诞的戏。

    只是他望向王希烈的时候,却是发现自己其实有所失策。纵是自己以王希烈全家的性命相胁,王希烈仍是想着如何往上爬,此人才是真正得到徐阶真传的弟子。

    长公主摊开纸张,当即便是念道:“朕以凉德,缵奉丕图君主万方于兹六载,夙夜兢兢,图惟化理,惟恐有孤先帝付托。乃今遘疾弥笃,殆不能兴……皇长子朱翊钧聦明仁孝,令德天成,宜嗣皇帝位……其丧礼悉遵先帝遗制,以日易月,二十七日释服,毋禁音乐嫁娶。宗室亲王藩屏是寄,不可輙离本国……诏谕中外咸使闻之。”

    王希烈的眼睛顿时一亮,脸上浮现出兴奋的笑容。

    原以为长公主不能糊弄一份有水准的遗诏出来,只是现在他发现当真是小瞧这个野心勃勃的女人,这份遗诏的质量已经堪比他这位翰林学士的水准了。

    若说早前还觉得自己这边必败无疑,但此时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而他将以从龙之功成为整个官场最为耀眼的存在。

    天空上的那轮圆月宛如功成名就的功臣般,此时正在慢慢地淡化自己,亦让整个天地昏暗了几分。

    王府,东厢房。

    身穿素衣的徐阶并没有睡下,却是一个人继续坐在灯下,慢慢地品着茶水,默默地等待着宫中的结果。

    纵观他的一生,可谓是人生的赢家。出身于官宦之家,年轻之时便已经中得探花,享受了世间的赞誉。

    虽然因为得罪张璁而被外放地方,但这未尝不是一个好事,正是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挫败,让他真正懂得了这个官场。

    像张璁之流,论资历和才能远远不及自己的老师蒋冕,更别说跟杨延和相比了。只是张璁凭借着他的政治智慧,却是六年入阁,而后官拜首辅。

    正是凭着自己所悟到的官场心得,他开始抛掉清流的作派,而是以目标为导向,最后果真是坐上了人人向往的相位。

    只是天意弄人,晚年却是遇上了一个妖孽般的人物,不仅被迫辞官归田,更是落得了跟严嵩一样抄家削籍的下场。

    尽管他凭借着几十年的经营,想要找一个地方隐姓埋名过富家翁的生活并不假,但他还是决定要复仇,更要将自己失去的东西夺回来。

    正是如此,他运用自己的政治智慧谋划这一切,动用所有的资源进行最后的反扑,却是要扶持皇长子而实现惊天大逆转。

    “是这间吗?”

    “是!”

    一个简单的问答,门突然被踹了开来,然后闯进了一帮黑衣人。

    “你们是何人?这可是翰林学士之家,你们还有没有王法?”徐阶终究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手里稳稳端着茶杯怒声道。

    虽然不清楚对方的来意,只是这些人都蒙着自己的脸,已然是不敢暴露身份。

    “徐阁老,你可还记得我?”织田依子伸手摘下面具,显得十分平静地询问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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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国相介绍:
学而优则仕,仕而优则相,相而优则大国。中华民族有一个共同的大国梦,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亦或者过去,我们都应该为之奋斗。——十六世纪世界第一大国缔造者。
嘉靖三十六年春,一个没能肩负中华使命的现代人重生在粤西山村的一个贫寒书生身上,而后他考取功名进入官场,人生很快有了新的奋斗方向,中华民族的历史亦将重新书写……
(书友群:大国相96857475)大国相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国相,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国相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