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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余人     大国相txt下载     大国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97章 意外

    杖二十?

    别说是堂下的百姓,哪怕是候命的衙差,都是为之一愕。

    尽管张敏隆起的小腹还不是很突显,但谁都能够看出她已有身孕,这个量刑的结果可能会造成流产。

    “大人,张氏已有身孕,还请法外开恩,将她逐出衙门便是,请免去她的刑责!”一个老翁亦是求情道。

    堂下的百姓亦是纷纷响应,且不说张敏说得在理,这个刑责确实是过份了。

    刁南却是冷哼一声,朝着堂下百姓寒声道:“执不严,何必正法!给本官行刑!”

    听着这番话,大家终于明白,这位分巡道果真是冷酷至极,无愧于无情无义之名。

    这有身孕本就该刑量从轻,何况张敏腹中还是遗腹子,这就更应该网开一面了。如今倒好,竟然只因两句不中听的话,就要杖责二十。

    哎!

    有人却是悠悠一叹,对韩梦儿用的是礼法,到了张敏身上却是置礼于不顾,当真是“官字两张口,说话有两手”。

    “遵命!”

    两个衙差尽管心有不忍,但却是官命难违,当即领命道。

    “刘三,孙九,你们住手!”

    却是这时,一个小女孩的声音从人群后面传来。

    说来亦是奇怪,这两个衙差真的停住了脚步,不敢去擒拿张敏。

    其实亦是难怪,他们要听从分巡道大人的命令,但亦不敢得罪知府大人的妹妹,甚至后者更加严重。

    谁不知知府大人对虎妞的疼爱,而韦主薄简直就是知府大人的狗。若他们真将知府大人的妹妹得罪了,根本不用知府大人动手,韦主薄就将他们整死。

    出现在这里的自然是虎妞,却见她从分开的人群走进来,显得紧张又坚定地说道:“你们快带张敏走,我帮忙断后!”

    若不是此时形势紧急,而她这个确实是好主意,看着虎妞表现出的这种江湖侠气,当真是令人啼笑皆非。

    “对,快走!”

    苏娘和李春燕率先反应过来,断然不能让张敏受到这种刑法,便是掺扶张敏转移:离开。

    刁南目睹着这一幕,看着那两个衙差真的停在那里,权威无疑受到了挑衅,简直被扇了两个耳光,怒不可遏地指着要离开的张敏等人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给本官截住她们!”

    这里除了县衙的差人,还是按察分司衙门的官差,这些人当即就要听令去捉人。

    “苍天有眼!张氏贤淑感动上苍,不能给这狗官伤了她腹中的婴孩!”却不知谁躲在人群中高喊道。

    此话一出,当真是激起了民愤。张敏的贤淑之名,早已经传遍整个雷州城,都不忍她遭这罪,更不忍看到流产的事情发生,便是纷纷挺身而出。

    “让开!”

    几个衙差发现堂下的百姓挡着他们的去路,阻止着他们去追击张敏。

    哎呀……

    一个衙差正想要抽刀,结果被一个黑大个踹倒在地,疼得他在地上呻吟着。

    饭缸站在那里,“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阻止着要缉拿张敏的衙差。

    哼!

    虎妞看着这些衙差被阻止,有些得意地轻哼一声,抬头望向了堂上端坐着的刁南。

    刁南看着张敏已经逃出大门,当真气得牙齿咯咯响,何曾遇到这种政令不达的尴尬。

    哎呀!

    又一个衙差被踹倒,饭缸看着张敏等人出了衙门,亦是转身跟了上去。

    “将她带上堂来!”

    刁南的目光最终落在虎妞身上,恨恨地指着这个罪魁祸首道。

    若非亲眼所见,他真的不敢相信,世上竟然有如此荒谬的事。一个小丫头竟然敢带着人,在他这位分巡道眼皮底下将人带走,将他的权威视为无物。

    虎妞却是没有丝毫畏惧,没有让犹豫不决的衙差为难,大大方方地走上公堂。

    师爷得知了虎妞的身份,亦是匆匆地走到刁南身旁,汇报了这一件事。

    咦?

    刁南亦是一阵意外,打量着这个走上公堂的小身影,却没想到竟然是这个来头。

    “我哥说了,韩梦儿跟赵五是无效婚约,所以韩梦儿无罪!”虎妞走到韩梦儿身旁,选择替她辩护道。

    “荒谬!赵五虽为钦犯,但韩梦儿为未婚妻竟要谋其命,心毒如蛇蝎!林知府此等判决,当真是妇人之仁,置礼法于不顾!”刁南不再藏着揶着,当即表明了态度,更对林晧然进行了攻击。

    对于那一位创造科举神话和翰林院出身的知府,他却没有过于忌惮。

    “你才心毒如蛇蝎!你要韩梦儿砍头,为那个大坏蛋赵五偿命,你是坏人帮坏人!”虎妞有着她的是非观,当即就反唇相讥道。

    不得不说,虎妞这个观点看似幼稚,但却有着几分道理,得到一些人的认可。

    不管是礼法和大明律,都不应该偏向于坏人,而是应该保护于好人。

    “放肆!方才带人公然抗命亦就罢了,竟敢如此辱骂本官,给我杖责十五!”刁南脸色一寒,当即又是怒道。

    这……

    堂下近百名百姓看到这一幕,当真是无力吐槽,这动不动就是刑罚,难怪吴川那边有人指责这位分巡道大人屈打成招,办了一起冤假错案。

    “你打我?你打呀!我这衣服是皇上赐的,你敢打我,我就敢上京去告你!”虎妞扯出穿在里面的麒麟服,一本正经地回应着刁南道。

    麒麟服?

    刁南心里极是疑惑,这个小丫头身上怎么可能有麒麟服。别说是这种无阶无品的小丫头,哪怕他现在已经是朝廷四品大员,亦是可望而不可及。

    不过他亦是清楚,林晧然是官场中人,定然不敢让他的妹妹穿一件假的麒麟服招摇撞破。若真是如此,她妹妹有事,而他更是难逃其咎。

    尽管不知道这小丫头怎么会有一身麒麟服,但他却不敢轻举妄动,不敢将前程开玩笑。

    “我告诉你!我哥哥说,你完蛋了!”虎妞却是余气未消,脸上露着不骗你的表情,又是抛出炸弹道。

    “是吗?”刁南皮笑肉不笑,眼睛更是流露着嘲讽之意。

    虽然那年轻人有个好出身,但却傻傻地接了开海的重任,一手好牌被打烂,这种菜鸟级的官员从不被他放在眼里。

    却是这时,他家的书童却是急匆匆从大门处而来,一个趔趄差点就裁了大跟斗。

    这一幕,引起不少人的注意。

    “老爷,不好了!不好了!”书童在大门处看到堂上的刁南,亦不顾及他正在堂上审案,便是大声地说喊。

    “去问问什么事!”刁南尽管心生不满,但猜到是他儿子可能出事了,便对着侯在旁边的师爷道。

    师爷当即领令而去,将书童引到公堂一侧,闻言却是脸色大骇,然后急步地走向刁南。

    令人意外的一幕出现,却见刁南一拍惊堂木,面沉如水地寒声道:“退堂!”

第498章 府衙公审

    怎么回事?

    堂下的百姓看到分巡道大人刁南仓促退堂,都不由得面面相觑。这才审到一半,摆明是要将韩梦儿判处死刑,但最终却是虎头蛇尾呢?

    虽然都猜到跟他家仆人带来的消息有关,但却让人如何都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样的消息让到分巡道大人如此的失态?

    刁南可不管这些,惊堂木一拍,便是站了起来,然后带着师爷和那个书童急匆匆地消失在海月牙儿屏风的后面。

    哼!

    虎妞看着离去的分巡道大人刁南,鼻子有些得意地轻哼了一声,然后又朝着韩梦儿望了一眼,红彤彤的脸蛋洋溢着得意劲。

    韩梦儿方才还担心着拶刑施在她身上该如何是好?

    结果张敏站出来为着她打抱不平,而后虎妞公然跟这位刁大人对抗,更是直接扭转乾坤,让到她避过了拶刑,如今让她整个人都处于云里雾里。

    她有想过事情已经出现了转机,特别虎妞摆着这副骄傲的模样,但她却不敢过于乐观。

    “韩梦儿,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会救你出来的!”虎妞看着韩梦儿并没有开心起来,便信心十足地打着保票道。

    韩梦儿抬头望着她,却是更加的疑惑。尽管她对大明官场很是陌生,但这些天她已经知道,分巡道大人的官阶要高于虎妞的哥哥。

    不说虎妞能不能说动她哥哥,哪怕她哥哥真的肯出力帮她,但怎么能斗得赢分巡道大人呢?

    府衙大堂,庄重而威严。

    身穿五品官服的林晧然端坐在堂上,头顶着公正廉明匾,背靠着海月牙儿屏风,目视着堂上的犯人,身上散着一府之尊的威严。

    十二名身穿公服衙差分立两侧,个个都是身材魁梧的壮汉,手持着水火长棍,显得是精神抖擞,彰显着公堂的威严。

    得益于林晧然如今的威名,在听闻府尊要开堂公审后,全城的百姓都是闻风而动,纷纷向着府衙这边而来,将这里是围得水泄不通。

    此时的公堂中,却是跪着一名衣着华贵的公子哥,正是分巡道刁南的儿子刁潮生。

    “这人真是恬不知耻!”

    “听说了吗?他爹是分巡道大人!”

    “这又如何!做出此等行径,当枷锁示众一个月!”

    ……

    堂下的百姓显得很是激动,对着堂中正跪着的刁潮生纷纷进行指责,哪怕他是分巡道大人家的公子,都恨不得将口水喷他的脸上。

    与此同时,那位找上刁南的书童,亦是将刁潮生犯案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诉说了出来。

    原来刁潮生跑到联合作坊门前,看到作坊的女工结伴出来用午餐的时候,便是解掉了他的裤腰带,冲着那些女工说着轻佻的话语。

    这种行为,放在哪个时代都是不雅之举,甚至会被砍掉头颅。亦是如此,在得知这件事后,刁南亦不敢吊以轻心。

    “这个畜生!”

    刁南气得直骂这个宝贝儿子,自然知晓这个宝贝儿子是什么秉性。

    跟着常人有很大的不同,他的儿子有着一种怪癖,很喜欢当众暴露下面。由于这一个怪癖,没少惹出事端,这早已经不是第一次。

    “我不是让他离开雷州府的吗?”刁南深知重审韩梦儿的案子,必然会跟林晧然交恶,故而让他儿子暂时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只是事与愿违,他的儿子却偏偏跑到联合作坊门口作出这等事,直接是授人以柄。若是那人动什么手脚,恐怕他的宝贝儿子都得掉脑袋。

    “少爷说联合作坊有漂亮的姑娘,不肯离开这雷州城!”书童刁三低着头,小声地回答道。

    刁南的眉头蹙起,这无疑很符合儿子的秉性,遇到漂亮的女人根本走不动。何况这联合作坊有着如此众多的年轻女工,他肯乖乖离开就怪了。

    只是如今,他深知当前这个问题很棘手,一个处理不慎就会造成严重的后果。

    最为严重的是,大明官场有着牵连制度。若是他的儿子真犯了什么事,那他别说升至广东提刑按察使,如今的位置恐怕都坐不稳了。

    刁南带着师爷从县衙的后门出来,直接走向离这里仅有数丈之远的雷州府衙。

    尽管他此刻很是生气,但还是决定护住自家的宝贝儿子,不能被林晧然公报私仇了,更不能被林晧然趁机将他拖进浑水中。

    来到府衙大院前,看着人山人海的围观百姓,他的眉头不由得微微蹙起。特别是那一双双冷漠的眼神,知道事情是闹大了,他儿子很难毫发无伤地离开。

    “下官雷州知府林晧然见过分巡道大人!”林晧然按着官场的礼节,从公堂上走下面,朝着刁南恭敬地拱手道。

    “爹!”刁潮生看到父亲出现,脸上当即洋溢出欣喜的笑容,简直是看到了大救星一般。

    刁南暗瞪了儿子一眼,故意停顿片刻,然后摆着官威质问林晧然道:“林大人,你是不是小题大做了?小儿不过是做些不雅事,有必要进行公堂审讯吗?”

    林晧然的嘴角噙着一丝不屑,行礼是不想在官场落下目无上官的恶名,但心里却一点都不惧怕刁南,这时神情自若地道:“分巡道大人若是来旁听,下官是欢迎之致!若是想要插手本府的事务,前来偏袒于你家公子,那就请回吧!”

    刁南深深地打量了林晧然一眼,感到踢到了一个硬茬。先前他打算要以势压人,欺负这个官场菜鸟,但这时才发现,他远远低估了这个年轻人。

    这年轻一面对他彬彬有礼,一面又是硬如磐石,深通刚柔并济的为官之道,简直就是一个官场老油条,根本不容小窥。

    “来人,给分巡道大人搬张椅子过来!”林晧然看着他哑口无言,显得没有太多的耐性,吩咐了一句便转身走回堂前。

    尽管这人官衔要高于他,亦能插手雷州府的司法之事。但正如他所言,这人没有权插手雷州府事务,更无权对他指手画脚。

    特别在他的地盘上,而今又握着主动权,自然更不用惧怕这位分巡道大人。

    刁南心里很是窝火,但亦知道奈何不了对方。朝着跪在地上可怜巴巴模样的儿子又狠瞪了一眼,这才在搬来的椅子坐下,在这里进行旁听。

    尽管他的儿子举动确实孟浪了一些,但终究不是什么大过错,而他如今又坐在旁边看着,量林晧然亦不敢胡来。

    如此想着,刁南显得是轻松不少,甚至还有空筹划如何对林晧然进行“秋后算账”。

    林晧然重新坐回到公案前,恢复了他那一股杀气,望着堂下的刁潮生进行质问道:“八月十八戌时,你人在哪里?”

    咦?

    刁南听到这话,整个人当即愣了一下,疑惑地扭头望向了林晧然。

    先前他一直以为审的是他儿子今天在联合作坊门前做出的不雅之举,但到了这时,才发现事情似乎是另一回事。

    啊?

    刁潮生听到这话,却是突然愣住了,似乎没有想到林晧然询问这个问题,亦没有想到会是这个日期。

    他其实都已经想好应对之策,打算像以前那般,咬着这是一个误会,是裤带自己掉下去的。仗着他爹朝廷四品大员的地位,量这位知府亦是奈他不何,或像上次那般将他从轻发落。

    “八月十八戌时,你人在哪里?”林晧然一拍惊堂木,冲着跪在地上不吭声的刁潮生又是厉声质问道。

    “时间太久,我不记得了!”刁潮生反应过来,却是装傻充愣地道。

    “不记得了?那本府就让你好好长长记性!”林晧然冷冷一笑,一拍惊堂木怒道:“来人,给本府重打三十大板!”

    啊?

    刁潮生原以为有父亲在场,这位年轻知府不敢拿他怎么样。只是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人竟然一点面子都不给,动不动就要打他板子。

    这三十大板真打下来,那他还用活的,就算是不死,恐怕亦得在床上躺上大半个月了。

    “林大人,你如此轻率就动刑,此举不妥吧?”刁南再也坐不住了,黑着脸朝着堂上的林晧然开口道。

    “不妥?”林晧然却是皮笑肉不笑,望着刁南戏谑地说道:“刁大人对一个身怀遗腹子的妇人说动刑就动刑,动刑是何其的果决,如今你儿子却如此蔑视公堂,你却要百般呵护,岂不可笑?”

    “说得好!”

    “就是这个理!”

    “打他丫的三十大板,看他还敢嘴硬!”

    ……

    堂下的百姓却是乐于如此,纷纷表态支持林晧然的决定。

    “大人,我记起了!”刁潮生的口风骤变,当即急声说道:“我那晚跟曹秀才等好友一同喝酒,后来我有些醉意,大概戌时便先行回府里了。”

    “谁能作证?”林晧然看着他老实回答,亦不好真纠着不放,且他的终究目标不是打什么板子,而是有着更大有企图。

    “我家书童刁三!”刁潮生回答道。

    “传刁三!”林晧然沉声道。

    很快地,那个相貌清秀的书童刁三被带上公堂,却听着他将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那晚他们在醉月楼喝酒,刁潮生有了些醉意,他便扶着刁潮生回了宅子。

    刁南的脸色凝重,到了这个时候,他自然亦知道林晧然的葫芦里卖什么药。

    在他要重翻韩梦儿弑夫案时,这人亦是将手伸向他,竟然要重审曹秀才杀妻案。而让他有些疑惑的是,按着林晧然的意思,他儿子似乎才是杀死王氏的真凶。

    如果真是这个样子的话,那后果当真可怕,他甚至都不敢想象会带来怎么样的灭顶之灾。一念至此,他忍不住又望了林晧然一眼。

    “刁公子,他说的都是真的吧?”林晧然却是不置可否,反而望向了刁潮生询问道。

    现在林晧然不再是那个一开始就要动刑的恶官,而是一个表现得彬彬有礼的儒官,只是落在刁南眼中,这分明就是“咬人的狗不叫”。

    “不错!那日我喝得有些高,是刁三扶我回府!不过时间有些晚,又怕我爹会责罚,所以偷偷从后门进去,没有惊动任何人!”刁潮生点头回应道。

    “刁三一直陪在你身边,对吗?”林晧然的嘴角微微翘起,冲着他追问道。

    刁潮生正要回话,但眼睛的余光看到父亲微不可察地摇头,便将吐出喉咙的话咽了回去,重新组织语言道:“我那晚喝得有些高,刁三扶着我回来,但我整个人都是迷迷糊糊的,不知道刁三是不是一直陪在我身边!”

    “刁三,你是不是一直陪着你家公子?”林晧然的眉头微蹙,颇为失望的样子,转而对着刁三询问道。

    “我扶着我家公子回府后,一直侍候着我家公子!”刁三心里咯噔一声,但还是老实地答道。

    “一直没有离开过刁府吗?”林晧然问道

    “没有!”刁三坚定地摇头。

    砰!

    林晧然毫无征兆地猛拍惊堂木,怒目直视刁三道:“一派胡言!”

    主仆二人听到这话,顿时都愣了一下。其实不仅是他们,堂上的差役以及堂下的百姓,纷纷投来了疑惑的目光。

    林晧然掷下一个钱袋,寒声地质问道:“刁三,这可是你的钱袋?”

    “是小人的钱袋!”刁三看着上面的字,知道无法推诿。

    林晧然冷哼一声,接着寒声道:“你的钱袋为何会落在曹家的菜园子中,我看你就是杀害王氏的真凶!”

    “不是!大人请明察!”刁三慌张地摇头,然后又是推测道:“我……我那日听闻王氏被杀害,到那里凑了热闹,大概是那个时候落下的吧!”

    “何日?哪个时辰?”林晧然却是追问道。

    “二……二十日,午时!”刁三回答道。

    “刁公子一起去吗?”林晧然却是望向刁潮生道。

    “没有!那日大醉之后,家父将我禁足半个月,一直不曾外出!”刁潮生当即摇头道。

    刁三听到这话,当即有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我看杀害曹氏的分明就是你!鉴于案情未明,暂将刁三收监,择日再审,退堂!”林晧然将矛头直指刁三,然后便是宣布退堂。

第499章 步步紧逼

    “大人冤枉啊!大人冤枉啊!”

    刁三听到这个判决后,当即就哭着求饶,连同声调都变了。他亦是没有想到,钱袋竟然落在曹家的菜园中,成为了杀害王氏的嫌疑人。

    两名高大的衙差出列,对于喊冤的嫌疑犯早已经是司空见惯,一左一右地将刁三架了起来,打算将他送进牢房中。

    “这个案子不会真有什么隐情吧?”

    事情发展到如今,很多百姓都免不得进行猜测。得益于林晧然屡破奇案,这时在百姓的心里地位骤升,都怀疑这极可能又是一起冤案。

    特别这刁家的仆人钱袋落在曹家的菜园子,这就足够产生怀疑,虽然可能只是一个巧合,但确实有着重新调查的必要,甚至一些人的目光若有所思地望向了刁潮生。

    刁南一直在旁听着,刚开始还很镇定,但当那个钱袋出现的时候,他的心却是久久不能平息。特别重新梳理着那起案件,让到他猜到事情有另一种可怕的可能性。

    且不说会不会牵扯到他的儿子,单是曹秀才杀妻案被翻案,就足他吃上一壶的。虽然不至于会让他仕途终结,这广东提刑按察使恐怕就没他什么事了。

    只是在官场多年磨练的养气功夫,让他的脸上没有露出一丝的异样,还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一种不满,气定神闲地端坐在那里。

    咦?

    林晧然将刁潮生的反应看在眼里,发现这人比想象中要更厉害,到如今竟然还没有跳出来。

    堂下的百姓正打算要离开,只是突然发现府尊大人还还端坐在公案前,顿时一阵愕然,知道这事情还有下半场。

    果然,在刁三被押下去后,林晧然的目光落到刁潮生的身上,刁潮生顿时感到一种不详的预感。

    “刁公子,你今日在镇中东街的行为,当真令刁大人蒙羞!”林晧然营造气氛恰到好处的时候,便是沉声开口道。

    刁潮生略是迟疑,但还是跟以往那般抵赖道:“府尊大人,你是冤枉我了。我今日站在作坊门口,乍知这腰带就突然脱落……”

    啪!

    惊堂木猛地响起,林晧然却是怒目道:“你当这公堂是什么地方?汝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此等荒唐事,竟然还敢如此抵赖?难道是真要吃本府的板子不成?”

    “大人,你说我干了荒唐事,不知谁能够证明呢?”刁潮生很是傲气地说着,还朝后面睥了一眼,暗藏着一种威胁之意。

    这一招,可谓是屡试不爽。在整个粤西地区,敢不给他爹面子的官员很少,而跟站出来指证他的普通百姓更少。

    故而,每一次事情闹得再大,到头来他亦是安然无事地从公堂上离开。

    “我!”

    “我能证明!”

    “我等都清清楚楚看着,这事你还想抵赖不成?”

    ……

    只是刁潮生这次失算了,他的话音更落,身后的百姓当即就群情激愤,纷纷将矛头指向于他。特别是联合作坊的女工,自知有着府尊大人罩着,并不惧怕于这位分巡道大人的公子。

    另外,分巡道重审韩梦儿的案子,让到联合作坊的女工极度不满。现在刁潮生如此行径,让她们没有考虑太多,便纷纷站了出来。

    有着她们领头,其他的百姓亦是响应,简直是一个响亮的耳光扇在了刁潮生脸上。

    怎么这样?

    刁潮生听着后面群情激愤的指责声,顿时亦是愣住了。却是没有想到,屡试不爽的招式,这一次却毫无效果,不由得求助地望向了他爹。

    刁南的脸紧绷着,抬头望向林晧然,似乎是想要重新认识这一个人。

    上任之初,这人打掉了雷州城的恶霸贾豹,清除了冒牌知县刘三,破获了几起奇案。接下来,林晧然在土地案件中偏向于普通百姓,又清查雷州府的常平仓,直接站到了雷州土财主们的对立面。

    亦是后面的这些举动,雷州城的土财主的利益受到了侵犯,故而私底下联合起来,鼓动他给这个年轻知府一点教训。

    很显然,这年轻人其实就是一个官场菜鸟,光凭着满腔热血做事,所以上任不足一个月就得罪了雷州城的乡绅。

    只是如今交手,他突然间发现,这其实是一条混江龙。凡是想要阻碍他的人,他都会想办法直接弄死,包括他这位分巡道。

    同样做一件事情,有人是不自量力,而有人却是运筹帷幄。

    现如今,他刚想要对韩梦儿动手,结果却迎来了一场巨大的麻烦,甚至足够让他直接毁灭。刁三被送进牢房,他的儿子刁潮生亦要被处罚,他觉得正一步步地走入对方的杀阵之中。

    “刁公子,你还要继续狡辩吗?”林晧然很满意堂下百姓的响应,这时望着下面跪着的刁潮生寒声地质问道。

    刁潮生看到父亲轻轻地摇头,知道这事是真的无法脱逃了,便如丧考砒地道:“我招认,我……确实做了不雅事,请……大人恕罪!”

    刁南这时选择站了起来,朝着林晧然进行求情道:“林府台,请念在小儿初犯的份上,还请从轻发落!”

    林晧然心里暗叹一声,知道这次并没有造成某个女人羞愤自杀,故而不能判处刁潮生死刑,只能将其惩戒一下。

    特别刁南很是精明,抓住了刁潮生“初犯”这一点,倒还真不宜量刑过重。跟着后世相似,对待“初犯”向来都会仁慈一些。

    只是他亦不打算在这个案件做什么大文章,便是握起惊堂木拍下,朗声开口宣判道:“刁潮生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有损风化之事,本该要重刑责罚,但念其初犯,责其戴枷锁示众七日,以儆效尤。”

    这一个判法并不算重,但让刁潮生这位公子哥戴着枷锁示众七日,亦是一种极大的折磨了。

    刁南听到这个量刑,倒亦不好指责林晧然什么,毕竟他的儿子做出的事,对得住这个量刑。跟着林晧然的目光相触,他却是清楚地猜到,事情恐怕还没有完。

第500章 胜券在握

    事情自然不可能就这么结束,可以说事情才刚刚开始。

    林晧然送走了姿态放低的刁南后,那张脸却微微敛起,然后负手朝着内宅走去。

    此时此刻,他肩负着一定的压力,毕竟官场的争斗向来都很是残酷,没有到最后,谁都不能确定谁才是真正的赢家。

    严嵩当年担任首辅,自以为已经赢了,但谁知嘉靖帝并不按常理出牌。以思念为由,又将原首辅夏言叫了回来,将严嵩打回了原型。

    刁南自然没有让皇上破例官复原职的可能,但林晧然想要除掉他,那接下来就不能掉以轻心,必须步步为营地将他推向毁灭。

    别看现在刁南的态度亲和,甚至有交好之意,只是林晧然很是清楚。这次若给刁南缓过劲来,必然会将矛头指向他,想办法置他于死地。

    走到签押房门口,林晧然并没有停留,选择回房间换下官袍。到了庭院,发现自家的后宅很热闹,张敏等人都在花厅那里聊天。

    刚才在大堂发生的事,已经传回到了这里,她们正是津津有味地谈论着。只是发现林晧然回来,不由得地停下了谈话的声音。

    虎妞正坐在那里吃着一块糕点,回头看到了林晧然的身影,蛾眉当即舒展起来道:“哥,我是不是该行动了呀!”

    “是不是太急了?”林晧然的眉头微蹙,却是望向了沈妍。

    “哎呀,哪里急了!阿妍,没有太急,对不对?”虎妞抗议着,然后亦是望向了沈妍。

    沈妍身穿着青袍,头戴着黑色软帽,唇红齿白,活脱脱的英俊少年模样。面对着虎妞的询问,却不知是实情,还是不愿让虎妞失望,便是轻轻地点头。

    虎妞看到她点头,当即就扭头对着林晧然道:“哥,阿妍也说不急!”

    林晧然眼神复杂地望着这个喜欢男装的少女,发现这女人确实是厉害,再复杂的案子到了她手里,似乎都能够迎刃而解,便是叮嘱道:“你们要小心点,可别将事情给搞砸了。”

    “知道了!”虎妞脆声回答,然后便是叫上沈妍和阿丽离开,打算前往那座阴森的府狱。

    林晧然换过衣服出来,便遇到急匆匆走来的管家林元宝,说沈六爷等人求见。稍作犹豫,便让林金元将人领到后花园的凉亭中。

    却时是落英缤纷的季节,后花园显得很是萧索,草木早已经枯萎,但这座池子的水却很是清澈,疑是有活水源。

    沈六爷领着他的两个副手杨春来和赵富贵,以及联合作坊的负责人翁掌柜,联合米行的负责人谷满仓,五人一并前来给林晧然见礼。

    在他们这个新团体中,林晧然无疑是绝对的核心人物。如今分巡道刁南要对付林晧然,这些人亦是担心着,故而经常出没于府衙。

    “我已经查清楚了,刁南收了钱员外那些人的钱,所以才想着法子给你添堵!”谷满仓坐下后,便将他得到的消息说出来。

    听到这条消息,沈六爷等人不由得蹙起眉头。却不是对刁南的收受贿赂感到不满,而是觉得钱员外那些人可恶,觉得有必要再教训他们一顿。

    各有各的立场,沈六爷等人对于林晧然所做的事,自然是大加赞赏。不说行事公正,对联合作坊更是大有益处,现在那些土财主反击林晧然,就是跟他们这个团体为敌。

    “谷兄,你将名单给我!等老子忙完这个大订单,老子肯定让他们好瞧!”沈六爷是一个火爆的性子,当即就是咬着牙怒道。

    林晧然却没有这么大的怨气,淡淡地抬手道:“放心吧!我已经有办法,过些天就能够彻底解决!”

    “什么办法?”

    谷满仓的好奇心最重,当即就是追问道。

    却是这时,管家给大家送来了茶盏。林晧然端起热腾腾的茶盏,却是慢悠悠地品着茶水,嘴角噙着自信的微笑,并没有公布答案。

    “曹秀才的老婆真是被那个刁三害死的?”赵富贵推测道。

    “一个小小的书童,怕是没有这个胆子!”杨春来却是摇头道。

    “你的意思是刁潮生?”赵富贵又是继续推测道。

    沈六爷插话道:“其实亦是不像!那个刁潮生是好女色不假,但却是一个鼠辈,估计不敢做出这种杀人之事!”

    “那是谁?总不能是刁南吧!”谷满仓心痒难熬,便是追问道。

    “谷兄,慎言!”翁掌柜这时开口,极是认真地告诫道。

    且不说,他们的推测是毫无依据,如今将这个帽子扣在朝廷四品大员的头上,这确实是要落人话柄。一旦传出去,谷满仓必然要有麻烦了。

    谷满仓自知失言,朝着大家尴尬地笑了笑,只是望向了端坐在对面的林晧然,心里便又有了些底气。

    林晧然却不想纠结于这个问题,对着他们说道:“我只知道这是一起冤案,但是谁做的,需要过些天才能知晓!沈六爷,作坊那边进展得怎么样了?”

    “你的法子还真管用!广州府的女工没到,但我们作坊的效率提升了一大截,特别雷州府这边的女人真是厉害,一些人明明就不懂织布,但三五天功夫就比正式女工差不了多少!”沈六爷竖起大拇指赞道。

    “早知道她们这么聪明,我就不到广州府招人了!”杨春来却是有些后悔道。

    沈六爷当即正色地道:“这可不行!我计算过了,必然还得继续招人才能完成订单!再说了,我们不止西芒先生的大订单,像梧州府陈掌柜的一千匹订单,我们亦得赶出来给他!”

    “给他们的价格是不是太低了一点,要不要我们再往上提一些?”赵富贵提议道。

    大家都望向了林晧然,已经隐隐将他当成了主心骨,他却是轻轻地摇头道“不行!我们的利润已经不错了,何况我们将来是要跟松江布竞争,价格优势必须得保持住!”

    “是这个理!我们的眼光得放远一点,雷州布要卖到京城,亦要卖到南洋去,但卖到南洋的价格必须要贵上一倍!”沈六爷当即附和道。

    翁掌柜一拍额头,然后认真地望着大家道:“对呀!我们的布为什么不卖到南洋,这些年没少海盗从我们潮州府进货,然后卖到南洋那些小国呢!”

    此言一出,大家的视野仿佛都被打开了一般,纷纷又望向了他们的主心骨林晧然。

    林晧然很高兴他们都有这种野心和视野,但语重心长地说道:“饭要一口口吃!你们先将这五万匹棉布赶出来,接着要如何做,我们再商量着来!”

第501章 神奇火锅

    “这话在理!我们现在谈论这些还言之过早,大家还是将精力放在当前的难题吧!”沈六爷若有所悟地望向林晧然,当即就响应道。

    对于雷州府目前的形势,他比谁都更要清楚。如今规划得再漂亮,其实一点用处都没有,毕竟这粤西的海域并不太平。

    现在别说将棉布销往吕宋等地,能不能从粤西海域顺利出航,都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这一船的好棉布,正会是送羊入虎口。

    正是如此,目前他们除了全力完成这个大订单外,则是要想办法解决粤西的海盗问题,起码得除去硇洲岛上的蓝旗帮。

    他们直接跳过硇洲岛的问题,谈论雷州布下南洋,看似很激动人心,但却是一种不成熟的表现。亦是难怪,林晧然要打住这个话题了。

    翁掌柜却误以为林晧然觉得他们是好高骛远,便是笑着回应道:“确实是这个理!饭要一口口吃,当前的首要工作还是完成这项大订单!”只是说到这订单的事,他的眉头蹙起,望着林晧然认真地道:“林大人,我始终觉得棉花是制约咱们雷州布的最大因素,这笔大订单需要棉花,以后的发展更需要棉布,但周边地区根本无法满足我们对棉布的需求。”

    杨春来等人觉得这话在理,便又是望向了林晧然,想听听他有什么应对之策。

    沈六爷发现翁掌柜根本没有看清形势,亦怕他的话会激怒林晧然,便是急忙笑着道:“翁掌柜,方才你不是说了吗?这饭要一口口吃,现在这笔大订单差多少棉花,我会想办法给你弄来!至于将来如何弄来棉布,这事其实很简单,就算大明弄不到棉花,咱们亦可以从南洋那边采购嘛!不过还是那句话,咱们现在就别扯得太远,专注于当下遇到的难题!”

    南洋采购?

    林晧然抬头望了沈六爷一眼,却不是他没有想到这个解决的办法,而是诧异于沈六爷亦有这个想法,发现沈六爷的眼界比其他人确实要更高一些。

    由于雷州府不是棉布的最佳种植区,产能要逊于江浙地区,故而雷州府不适合发展大规模种植。正是如此,这棉布原料必然靠外部,江浙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海外似乎会更好。

    特别是南洋那些国家,那里的土地虽然并不肥沃,甚至都没有水利基础设施,但棉布并不是依赖水源的作物。在那种地广人稀之地,很适合大规模种植棉花。

    从雷州运送一船布过去,然后又运回来棉花,亦是一举两得。

    妙!

    杨春来等人听到沈六爷这个看似很随意的提议,眼睛却是微微亮起。

    若是能够从南洋采购棉花,不仅解决联合作坊棉花的需求,极可能比松江布更有成本优势,届时甚至可以占据整个大明的棉布市场。

    不过,他们这次都不再吭声,方才林晧然已经定了调,只谈论当前遇到的难题,将来的目标则要暂时先放到一边。

    谷满仓跟沈六爷比较熟悉,若有所思地望向沈六爷,想探究他为何不摆出这个话题进行讨论。却见他扯了扯身上的蓝绸卦子,二心亦是心有灵犀,当即就明白过来。

    这亦是林晧然的一个高明之举,故意压着不要谈将来的前景,而是强调解决当下的问题。等他们回去稍微琢磨,定然能猜到林晧然的意图。

    这大订单的难度不大,接下来自然是要解决海盗问题,起码得拔除硇洲岛的蓝旗帮。而他们作为开海的最大受益人之一,无论如何都该出谋献策,帮着林晧然解决掉蓝旗帮。

    一念至此,谷满仓突然发现他自己还真能够帮一点小忙,昔日他救过蓝旗帮的一名成员,没准可以发展成内应。

    赵富贵亦是反应过来,同样发现在对付蓝旗帮的事情上出一点力。不过这里人多,且又不是特别关键,便打算迟些再独自告诉林晧然。

    在后花园的凉亭用过茶后,林金元走了过来,说晚宴已经准备好了。在说这话的时候,朝着林晧然狡黠地眨了一下眼睛。

    林晧然仿佛没有看到,对着沈六爷等人发出了邀请道:“本官备了一桌酒席,还请诸位赏脸!”

    沈六爷等人自然不会推辞,便是装着受宠若惊地应承下来,然后便跟着林晧然一起离开后花园。只是他们才穿过月亮孔门,门房便来禀报有客人求见。

    来人却亦是熟人,谷青峰这些时日没少进入府衙,整个人显得意气风发,而他身后却是有一阵子没见的江荣华。

    江荣华身穿着普通的棉衣,那一张儒雅的脸上多了些许沧桑,蓄起了一些稀疏的胡须,整个人看似更显得成熟。

    他今天跟着谷青峰刚从东海岛前来,一进到雷州城后,他却是有一种恍惚。这里的街道还是那条街道,但热闹程度却不可同日而语,周围亦新开了很多的商铺,呈现着欣欣向荣的面貌。

    当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他终于相信了谷青峰的话。在林晧然的治理下,如今的雷州城已经大变样,很快就会成为整个粤西最繁华的古城。

    现在再次见到林晧然,他的内心更是复杂。尽管这人身穿便装,并朝着他温和而笑,但他知道这人不再是昔日那个穷书生,而是这座城的最高管理者。

    特别这次跟在东海岛上不同,这里是雷州府的府衙,林晧然哪怕不穿官袍,亦是无法掩盖住他身上的那股官威。

    “一路辛苦了!来,酒菜刚刚准备好,咱们今天不醉不归!”林晧对着江荣华和谷青峰亲近地说着,并拍了拍江荣华的肩膀,便邀请他们一起前去用餐。

    沈六爷等人都清楚,这两位是林晧然昔日的同窗好友,并没有争主次的意思,却是故意让他们三人走在最前头。

    众人随着林晧然到了饭厅,只是走到桌前,却不由得一愣。赵富贵走在前头,这时顿住脚步,诧异地回头望着其他人。

    沈六爷亦是看到了桌面,发现上面竟然没有摆菜肴,只摆着一个鸯鸳锅。抬头跟着赵富贵相视一眼,亦是一阵的错愕。

    这桌面没有菜肴,只摆着一锅汤,难道用汤来招待他们不成呢?

    谷满仓的脑洞比较大,猜测林晧然是愤于他们这些人在对付蓝旗帮一事上不肯出力,如今却是要给他们难堪了。

    咕……

    江荣华看到这个锅,却是眼睛一亮,咽着口水,毫不客气地对着林晧然道:“我有一年没吃了,其实这次回来,有一半就是冲着它!”

    “若愚兄,有鸭肠子吗?我要鸭肠子!”谷青峰亦是咽着口水,满是期待地望着林晧然道。

    “大家请坐!”林晧然招呼沈六爷等人坐在左手边,而将这两位同窗安排在右手道:“有!虎妞挺喜欢鸭肠子,所以准备了不少!”

    沈六爷是个直爽的性子,猜到这顿饭另有玄机,便直接对谷青峰开口询问道:“青峰,你们这是唱哪一出,这锅汤怎么吃?”

    “这应该不是汤,而是北方人的火锅!”杨春来常年居于广州府,对大明的饮食文化有着更深的了解,便是指出了这鸯鸳锅的来历道。

    “林大人,不愧是到过京师的人,我还从来没有吃过火锅,这次算是沾光了啊!”沈六爷满怀期待地高兴地说道。

    杨春来抬头望了林晧然一眼,然后望向沈六爷摇头道:“这东西其实就是这么回事,用沸水烫熟,蘸些酱料佐之,然没有什么滋味!”

    这却不是他的一家之人,实质很多广州人都是这般认为。在他们看来,这北方的火锅还真不如粤菜,甚至是在糟蹋食材。

    “杨员外,这话你是大错特错了!”谷青峰竖起食指,自信满满地摇着手指道。

    “你什么态度,信不信我抽你!”谷满仓看不惯儿子的得意劲,当即就是怒斥道。

    “呵呵……谷兄,莫要动怒!若非令公子,我又岂会知这火锅另有乾坤,我还得让他解惑呢!”杨春来没有生气,反倒劝着谷满仓道。

    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大家都有结交之意。谷满仓训儿子,就是怕儿子得罪了杨春来,如今是相安无事,他亦是放下心来。

    “杨员外,妙处就在这半边汤里!”谷青峰没有直接揭露答案,而是卖着关子道。

    林晧然坐在首座上,拍了拍手,示意可以上菜了。

    林元宝早就候在门外,听到动静,便带着几个女仆端上了一碟碟食材。这些都是没有经过加工的食材,且份量都不多,但却都很新鲜。

    江荣华并不客气,接过一盘牛肉后,便将整盘牛肉都倒进那个飘着辣椒的汤锅中。陶醉地闻了闻飘起的热气,然后便用筷子搅动一下,又是咽起了口水。

    随着这些时日的接触,沈六爷等人亦是不再那般拘束。对林晧然保持着敬意,但亦显得随意很多,这时大家的眼睛都盯着锅里。

    锅里的牛肉片在红辣汤汁里面翻滚,花椒不时地浮沉,冒起着阵阵诱人的香气,牢牢地吸住了大家贪婪的目光。

    哈哈……

    沈六爷等人都瞪着锅里,突然发现已经沉默了好一会,彼此对视后,不由得朗声笑了起来。到了他们如今的地位,今日却是要在这里争食了。

    他们自然不是贪婪于食材,而是源于一种好奇,想知道这汤有何神奇之处。

    好了!

    江荣华的反应最后,筷子一伸,便是捞起了一串牛肉。

    随着他的筷子伸向汤锅,沈六爷的筷子亦是跟着动。跟着其他人不同,沈六爷是真正饿过的,对抢食更有心得。

    呼……

    江荣华猛吹了一口牛肉上的热气,嘴巴张开就要送进嘴里,只是觉得还是不挑战嘴巴的坑热能力,又猛吹了一口热气,这才放进嘴里。

    牛肉送进到嘴里,让他浑身有着说不出的惬意。特别是在这深秋季节里,这一口带着辣味的牛肉,简直就是龙肉般令他感到陶醉。

    咀嚼几下,他的鼻子感到一阵酸楚,发现当初就该回长林村要些辣椒,然后再到东海岛为盗。

    咦?

    沈六爷夹起牛肉放进嘴里,却是先是含住了,眉头深深地蹙起。

    一秒,二秒……

    沈六爷坚持不足三秒,便仓促地丢下筷子,知道旁边的桌面摆着茶壶,便是冲过去倒下茶水,猛地往着嘴里灌。

    他的脸已经通红,眼睛和舌头亦是红了,喝了一杯茶水,又继续倒茶并埋怨道:“林大人,你这是要我的命啊!”

    若不是看到江荣华和谷青峰都吃进了肚子里,他当真会以为林晧然是故意捉弄他的。这东西仿佛是藏着火,都还没咽进肚子里,就让他的身体处于发热状态。

    什么情况?

    其他人看着沈六爷这个反应,不由得懵住了。只是抬头望向林晧然等三人,却见他们浑然不当一回事般,继续津津有味地吃着。

    林晧然却是微微一笑,对着沈六爷回应道:“这种美味是有缘人之福,你不能吃的话,那只能吃这边的肉了!”

    谷满仓夹着牛肉显得迟疑,探究地望了儿子谷青峰一眼。谷青峰吃得不亦乐乎,迎着他老爹的目光,露出了满口的白牙。

    “逆子!”

    谷满仓将牛肉放进嘴里后,却像是吃了炸弹般,当即就跑到旁边跟着沈六爷一起灌水,将怒气撒在了他儿子身上。

    其他人看到这一幕,却是面面相觑,产生了退缩心理。

    不管了!

    杨春来犹豫了一下,便将牛肉放进嘴里。

    其他人看到杨春来选择尝试,都抬头观察着他的反应,选择继续按兵不动。却见杨春来的眼睛一瞪,嘴巴张开着。

    沈六爷投去怜悯的眼神,打算给他送茶水时,却见他的嘴巴重新闭上,慢慢地咀嚼着,含糊地说道:“真好吃!”

    这是一种从来没有过的体验,先是肉上的香汁那股很刺激的味道传到味蕾中,让他感到一阵不适。但味道继续渗透,他慢慢地适应了这股味道,感到身体涌起一股暖意,让他感到很是舒服和惬意。

    好吃?

    正在灌茶水的沈六爷和谷满仓听到这个答案,却是愣住了,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第502章 经济价值

    唧唧……

    杨春来咀嚼着嘴里的牛肉,两眼放光,这是他从来没有品尝过的味道。特别这咀嚼几下后,竟然让他食欲大增、胃口大开。

    其实他有轻微的厌食症,最近呆在雷州城更是没有什么食欲,对油腻的食油是惟恐避之不及。只是这块牛肉入肚后,却让人根本停不下去,筷子便再度捞向那锅里。

    只是他失望了,他的筷子搅动好几下,但这锅里除了胡椒等配料,却捞不起任何一块牛肉来。却见江荣华又拔下一碟牛肉,他的眼睛顿时大亮。

    江荣华一边拔着牛肉,一边打趣地阻止道:“杨员外,你先别急啊!这肉都还没熟呢!”

    呵呵……

    杨春来尴尬地笑了笑,怏怏地缩回筷子,但眼睛巴巴地望着锅中的牛肉。

    赵富贵和翁掌柜看着杨春来的这个反应,顿时更感到疑惑,甚至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些端倪。沈六爷和谷满仓吃得四处找水、叫苦连天,他却是若无其事,反而是津津有味的模样,却不知道该选择相信谁!

    “杨员外,你什么情况?”沈六爷将本打算递送给杨春来的茶水灌到自己的肚子里,然后疑惑地询问道。

    杨春来的目光从锅中的牛肉恋恋不舍地收回,抬起眼皮得意地道:“方才林大人不是说了吗?这种美味,有福之人品之!”

    林晧然默默地翻了他一个白眼,貌似说的是“有缘人”,但到他这里却成了“有福之人”。

    “真的那么好吃?”沈六爷看着他不似作伪,便又是认真求证道。

    “当然!绝世美味,千金难求!”杨春来摇头晃脑,一副很得意的模样。

    正说话间,看到江荣华下了筷子,他便急忙拾起筷子,夹起牛肉吃了起来。牛肉没有熟透,但更显嚼劲,配着沾在上面的汁液,让他是大呼过瘾。

    咕……

    沈六爷看着他这个狼吞虎咽的模样,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知道这恐怕还真是“有福之人品之”。

    赵富贵和翁掌柜对视一眼,然后纷纷跟着下筷。只是赵富贵又加入了喝水行列,而翁掌柜却是老脸开花,津津有味地埋头吃了起来,一边吃还一边竖起大拇指。

    “来!吃些鸭肠!”

    “这黄喉可以了,太熟就不好吃了!”

    “这些虾真肥,是在雷州湾捉的吧!”

    ……

    林晧然等人不再理会沈六爷等人,大呼过瘾地吃着这顿火锅,一碟碟食材倒进滚汤的煲中,个个都吃得是满头大汗,大呼过瘾。

    特别是杨春来,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好的胃口了,吃得鼻涕虫都跑进来,但袖子一抹,便又是继续对付着这火锅。

    看到这个情况,沈六爷等人亦是明白林晧然没有欺骗他们,这些东西有些人视为砒霜,有些人却视为珍品菜肴。

    “林大人,这是究竟是何物,为何如此神奇?”杨春来缓过劲来,便是开口询问道。

    沈六爷等人坐回桌前,吃着寡淡的火锅,听着这个问话,亦是打起了精神,抬头望向了林晧然。

    林晧然抹了抹嘴巴,微笑地用筷子指着火锅底道:“这花椒、生姜、桂皮,其实都是辅料,而主料则是这一种花奔的果实。”

    说话间,他将干辣椒夹了起来,大家亦是探头认真地打量。只是他们却是大皱眉头,这干巴巴的红色之物,却难住了他们。

    “我对花卉倒算是熟悉了,我的宅子没少珍稀的花草,但却真看不出是何种花卉!”杨春来看得是认真,大摇其头道。

    其他人亦是如此,完全看不出这是什么花卉的果实。他们跟世人一般,向来赏的是花,谁又会在意结的什么果呢?

    林晧然的目光先是望了望门外,然后徐徐扫过众人,用极其郑重的语气道:“这种花卉并非大明之物,而是来自于西洋!”

    西洋?

    沈六爷等人听着他这般语气,都晓得这是一个秘密。但听着林晧然这个答案,大家都不由得面面相觑,因为仍旧猜不到是什么花卉。

    “若是西洋花卉的话,我倒是弄过一盆郁金香,但这显然不是!”杨春来夹起干巴巴的红辣椒,仍旧摇着头道。

    咦?

    正当大家都猜不出是何物的时候,沈六爷却像是发现了什么般,抬起头望着林晧然询问道:“林大人,这好像是……番椒,对不对?”

    番椒?

    听到这个词,有些人仍旧是一头雾水,有些人却是有些恍然,但都齐齐望向了林晧然,继续进行求证。

    “你怎么猜到是番椒的?”林晧然却是含笑地反问道。

    沈六爷是个精明人,知道他可能猜对了,便是大声地说道:“林大人,你知道我没少跟西洋人打交道的!早些年我倒腾过这东西,原以为这是稀罕玩儿,咱大明人又历来喜好花草,心想怎么都能赚个百八十两的,等到花开后,我便给赵员外送了过去!”

    “送给我,有吗?”赵富贵看着沈六爷指向自己,却是一头雾气地道。

    沈六爷瞪了他一眼,用着指责的口气质问道:“怎么没有!你当时嫌这花不好看,还说我从哪山旮旯挖的野花忽悠你,你说有没有这事?”

    “呃……对,有过这事!”赵富贵一拍额头,尴尬地笑道。只是他心里感到怪异,原以为不会有联系的东西,却偏偏跟他真联系上了。

    林晧然这才点了点头道:“这确实是番椒,但我在这里敢说!除了我们这帮人,谁都不清楚这番椒的真正价值!”

    大家都是精明生意人,听着林晧然这话后,便明白了林晧然的意思。这番椒虽然令一部分人抗拒,但亦会让一部分人痴迷,这便蕴含着巨大的经济价值。

    杨春来又吃了一块牛肉,认可地点头道:“这番椒的买卖肯定可以大干一场!我们先将这个秘密守住,然后进行秘密种植,再迅速地推向市场,必然能大赚一笔!”

    “我就是一个大老粗,根本不懂花,那个后花园就给你们了!”沈六爷很是豪爽地附和,亦是认可了这门生意。

    只是大家突然发现,林晧然等三人却都是笑而不语。

    谷青峰被老爹的眼睛一瞪,亦不再藏着腋着,对着沈六爷道:“六爷,你的后花园就留着吧!以着若愚兄的性格,你觉得事情还没谱,会请你们坐在这里吃这火锅吗?”

    咦?

    沈六爷等人望向笑而不语的林晧然,亦是明白过来,虽然林晧然的年纪很轻,但做事可谓是“老谋深算”。若事情刚刚有点谱,确实不会跟他们公开,亦不合适现在就公开。

    杨春来的兴趣最浓,便是急着询问道:“你的意思是,林大人早已经让人秘密种植了?”

    “不错!”谷青峰望了林晧然一眼,然后骄傲地点头道。

    “种植了多少,有没有一亩?”杨春来有些激动了,又是希冀地追问道。

    哈哈……

    谷青峰却是笑了起来,然后迎着大家不解的目光,徐徐地公布答案道:“一亩?你也太小瞧府尊大人的魄力了,他已经种植了一百亩,现在库存少说也有三万斤!”

    此言一出,杨春来等人是彻底惊呆了,嘴巴都是微微地张着,但旋即又是一阵狂喜。

第503章 起航

    如此存量巨大的辣椒,无疑占到了巨大的先机。哪怕现在消息泄露出去,潜在的竞争对手亦是无计可施,因为他们已经领先太多了。

    经济作物跟一般的商品并不同,从培育到形成规模种植并收成,必然要经历一个很长的周期。起码在一两年内,他们不需要担心市场出现强劲的竞争者。

    杨春来高兴之余,亦是疑惑地询问道:“林大人,你哪来这里大的庄园进行秘密种植这些番椒?”虽然林晧然如今已经发迹,但他很是清楚,这人在去年初还是一个穷光蛋。

    “谁说一定要搞庄园种植了,长林村那个地方实在是……太偏了些!”谷青峰插嘴进来,原本是想贬毁一下长林村,但发现不合适便改口道。

    长林村本就远离城镇,而那个地方被小河环抱,像是一个“桃花源”般的存在。故而很少人会经过那里,加上长林村的团结及地位,要做到保密并不难。

    亦是如此,老族长带领着村民在村东边进行大规模种植番椒,哪怕是处于露天之中,实质亦很难被外人所发现。

    “杨员外,改天我带你到长林村,你便清楚是怎么回事了!”谷满仓看着杨春来仍旧一脸疑惑的模样,便心怀好意地对着他说道。

    杨春来对林晧然这个人早已经产生了深厚的兴趣,哪怕没有这事都想到长林村一趟,如今得到邀约,便是当即答应了下来。

    沈六爷虽然接受不了这种番椒的味道,但他是一个聪明人,知道这番椒必然潜藏着巨大的经济价值,便对着林晧然问道:“林大人,你如此大规模种植,打算怎么样推向市场呢?”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接触,他知道林晧然是那种老谋深算的人,定然不可能种着一百亩辣椒闹得玩,必定已经有了可行的计划。

    “这还用问吗?!”杨春来的声调提高,指着火锅得意地道:“就用这种火锅,我名下有八间酒楼,可以贡献出来,这必然能成为全城最火的酒楼!”

    “别摆显你那几间破酒楼,看看林大人是怎么筹划的!”沈六爷却是不满地睥了他一眼,然后恭敬地望向林晧然道。

    大家很是同意沈六爷的观点,目光纷纷投向林晧然。不知何时起,他们已经越来越习惯听从于林晧然,一切都以他为核心。

    若说先前他们围着林晧然转,主要是因为他的官场地位和前途,但如今,却已经折服于林晧然的智慧和商业才能。

    林晧然喝了一口茶水,抬起头微笑地望着大家,然后锁定在杨春来身上道:“我有两个构想!其中一个,便是杨员外说的这般,成立联合酒楼,以推广这种火锅为主,向着周边的区域进行扩张经营。”

    在后世,一间间依靠着北京烤鸭、包子和汉堡都能经营到上市的企业,他相信以火锅为主打品,必然能够在大明取得巨大的成功。

    别的地区他还不敢保证,但在广东这里经营起来,他还是有着很大的信心。

    赵富贵却提出异议道:“这东西让一些人如此无法忍受,会不会得罪到一些大人物呢?”

    “这有何难!”杨春来却是不以为然,侃侃而谈地道:“有人是忍受不了,但有人却必定会痴迷,我们做的就是这部分人的生意。到时候,我们事先跟他们言明这火锅的情况,或者干脆放清淡一些的锅底,想必他们真无法忍受,亦无话可说!”

    “这事确实不用过于担心!这东西一旦传开了,大家亦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到时必定是闹不起来!”沈六爷显是十分乐观地说道。

    其他人都没有将赵富贵的那个顾虑放在心上,对这联合酒楼这个方案十分赞成,觉得方案很可行。

    杨春来对这件事的积极性很高,看着大家没有异议后,便又是询问道:“林大人,不知你的别一个构想是什么呢?”

    听着这个问话,沈六爷等人都扭头望向了林晧然,亦是想知道这个答案,甚至希望林晧然又能给他们带来惊奇。

    林晧然没有当即回答,而是含笑地望向了谷青峰。却见他从座位上站起来,将带来的包袱打开,拿出了一个小瓷盅。

    “这是咱们刚刚出炉的一品酱,酱中的极品,大家可以尝尝……爹,你说别尝了,省得又要去喝水!”谷青峰瓷盅放到桌面上,然后热情地介绍,并对他老爹好意地提醒道。

    “老子还轮不到你管!”谷满仓原本只是好奇地凑过去,并不计划进行尝试,只是听到这话却感觉带刺,觉得作为父亲的权威受到了挑衅。

    说话的时候,他当即就举筷子夹了一点辣椒酱,然后就放进了嘴里。在大家幸灾乐祸的目光中,他红着脸哇哇地吐着舌头乖乖去找水喝了。

    杨春来和翁掌柜亦是尝了一点,当即连连点头。

    相对于火锅,林晧然对辣椒酱更要看好一些。这东西容易规模化生产,而且保持期较长,可以北上京城,亦能南下南洋,甚至漂到欧洲的餐桌上。

    “这一品酱是用番椒进行腌制的,若保存得当的话,放上一年都没有问题!”林晧然知道这时代没有冰箱,故而食物保存期越长的价值越高,食盐便是如此。

    大家听到保存期如此长,眼睛当即一亮,意识到这绝对是个好东西。

    林晧然侃侃而谈道:“盐越多,保存时间亦是越良好,这一品酱便是如此!这一品酱明面使用官盐,但私底下却使用东海岛的食盐,争取能够将那里的食盐全部消耗掉。”

    这东海岛上的盐终究是来历不明,虽然可以通过走私的途径进行销售,但难免会出事,故而林晧然打算用更巧妙的方式消耗这些盐。

    “这个主意好!”沈六爷等人的眼睛微亮,亦看到了这步棋的妙处。

    林晧然的话没有说完,接着望着大家微笑地道:“这一品酱的计划大致就是如此,你们觉得可行,都可以参与进来!而一品酱的经营权,我会交由谷青峰全权负责。”

    说到这里,他扭头微笑地望了一眼有些激动的谷青峰,他相信在谷青峰的经营下,一品酱必然能够畅销于大明,甚至是扬帆远航。

第504章 各有其职

    谷青峰对于林晧然赋予的重任,虽然心里很是感动莫名,但亦是感到了一股巨大的压力,这无疑是给他的一项考验。

    他能不能真正得到他父亲的认可,能不能赢得这个团体的信任,便取决于此次能否将事情办妥。

    若是将这一品酱推广出去,胜则必会成为这个团体的一项重要的利润来源,而他的地位自然是水涨船高。只是若将事情搞砸,那无疑亦会成为罪人。

    谷满仓就站在旁边的桌前,已经停下了喝水的举动,目光担忧地望着自家的儿子,但心里亦是暗暗决定全力支持儿子办妥这事。

    他跟其他人并不同,他是靠他这个儿子的关系,这才搭上林晧然这条线的。若是儿子将事情搞砸,那他亦会受到极大的影响。

    林晧然给他们父子抛过来的是橄榄枝,但亦是带刺的荆条。不过这只是对于谷氏父子而言,但对于其他人,却又是一项大大的恩惠。

    沈六爷等人虽然受不了这种番椒的味道,但对番椒的经济价值,却是一致认可的。

    “林大人,您这是给我们平白送钱,我们怎么会不识趣呢?我沈六斤在此谢过了!若日后大人有用得着我沈六斤的地方,尽管随便提,我要是眨个眼就是龟孙!”沈六爷高举着酒杯,满脸豪迈地大声说道。

    自从抱了林晧然这条粗大腿后,不仅有了一个牢固的靠山,还有着一茬茬发财的买卖,如何不让他们感到兴奋呢?

    杨春来等人不甘落后,亦是高举起酒杯道:“沈掌柜说得对!以后大人若有什么用得着我们的地方,尽管吩咐就是,我等必会竭尽全力。”

    “我们理当同舟共济!”林晧然端起酒杯,温和地回应道。

    这门辣椒生意可谓是一个稳赚的买卖,只是林晧然却很是清楚,单凭他现在的力量想要独自做起来,将规模做大会很是艰难。

    只是辣椒这门生意却最重时间,因为番椒的秘密不会隐瞒太久,而大明压根没有什么专利法。一旦番椒的秘密被他人所熟知,必然会面临着残酷的竞争。

    现在让这些人都参与进来,他便能将辣椒这门生意迅速地铺展开来,从而获取巨额的利润。哪怕以后遇到竞争者,他们亦已经确定领先地位,鲜有人能够再挑战他。

    亦是如此,林晧然选择跟着这些广东最精明的商人合作,这样既能笼络人心,又能赚取更多的钱,这可谓是上上之策。

    “同舟共济!”

    沈六爷等人高举酒杯响应,对着林晧然的核心地位更是认可。

    将如此稳赚不赔的买卖跟他们共享,放在他们任何一人身上,恐怕都无法做到。由此可见,林晧然才是真正做大事的人。

    林晧然在喝过酒后,抬头望着杨春来微笑道:“杨员外,我名下亦有几间酒楼,那我就一并都交给你,由你全权负联合酒楼事宜,如何?”

    之所以选择杨春来,全不然是因为杨富田的关系掺杂其中。一是因为杨春来本就经营着酒楼买卖,二是他懂得辣椒火锅的价值,故而无疑是最佳的人选。

    “林大人,您请放心,我一定不辜负你的信任!”杨春来得到这个委任后,心里亦是一阵激动,当即就应承了下来。

    谷满仓父亲负责一品酱,翁员外负责联合作坊,赵富贵和沈六爷负责着联合盐行,可谓是各有其职。偏偏只剩下他,如同一个吃闲饭的闲人般。

    虽然没少他那一份,但这么干拿着份子钱,并不是他杨春来的性格。现在得到联合酒楼的重任,他当即涌起了强烈的干劲。

    最为重要的是,他熟悉酒楼这个行业,有着这火锅的拳头菜肴,想要赔钱都很难。

    “来!祝杨员外旗开得胜,亦祝我们的事业蒸蒸日上!”林晧然举起酒杯,又是高声地说道。

    在谈完正事后,便是放开着喝酒,并聊起最近的一些趣事。在说话间,林元宝急匆匆地走进来,说分巡道刁大人求见。

    “你们不是刚刚见过吗?”

    “对呀!难道发生了什么急事?”

    “我看肯定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他儿子真是涉案了!”

    ……

    杨春来等人当即都感到一阵疑惑,毕竟他们二人方才见过,如今分巡道刁南又来相见,而沈六爷却是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问题。

    刁南突然又来找林晧然,那就是他极可能得知了一些事实,故而想要跟林晧然相见。或是化干戈为玉帛,或是直接让林晧然网开一面。

    林晧然却是微微蹙了蹙眉头,他觉得沈六爷这个猜测很有道理,那就是刁南并不是为公事而来,可能就是为他儿子的事情前来。

    若是从己身利益出发,那就是选择网开一面,对刁潮生的事情至此为止。但他却是明白,有着那个丫头掺和,恐怕很难让他如愿了。

    翁掌柜看着林晧然拿不定主意的模样,便对着林晧然询问道:“要不,我们先行回避?”

    此言一出,大家都刷刷地望向了林晧然。对于这种官场的事情,他们自然不能够拿主意,一切都要林晧然进行取舍。

    林晧然却是摇了摇头,淡淡地对着林全元吩咐道:“你出去跟刁大人说,我已经喝高入寝,本府改日再前去拜赔罪!”

    这话无疑是标准的推托之词,今天选择不见,他日再见恐怕都没有刁潮生的生路,亦已经将那位向来高傲的分巡道刁大人置于死地了。

    林金元恭敬地应了一声,便是转身走了出去,打算将分巡道打发离开。

    “这姓刁的不是什么好东西,就该将他弄死!”

    “要是弄不死的话,林大人恐怕要有些麻烦的!”

    “要不我们搜罗刁南的罪证,这货肯定犯着不少事呢!”

    ……

    待林金元出去后,沈六爷等人亦是讨论起来,隐隐有一些担忧,便是为着林晧然出谋划策。

    林晧然微微一笑,想给他们安下心来。正要说话的时候,听到外面传来了林金元的声音,便是抬头望向门外,只见刁南已经闯了进来。

    很显然,刁南的决心很大,要跟他进行一场交易。

第505章 刁三的泪

    雷州府府衙牢房,里面的死牢只有天窗透露着光。

    刁三正披头散发地坐在角落中,如何都想不到命运变化如此迅速,刚刚还是不得了的刁家书童,但现在却成了一名死囚疑犯。

    让他不安的是,他家公子在公堂上的态度。虽然他家公子选择彻底洗脱自己,其实是一项很理性的选择,但他就是感到一种惶恐。

    这股惶恐并不是那个好色的公子,而是来自于他家老爷。外人或许不知晓,但他却是明白,他家老爷为了官位可谓不择手段。

    很显然,他现在成为他老爷仕途的阻碍,而迎接他的极可能就是毁灭。

    让他稍微感到安心的是,老爷方才探视公子后,亦前来探视了他,并给了他一些承诺。他能够看得出,他老爷的承诺确实是真的。

    “方才刁大人亲自求见咱们府尊大人,咱府尊大人已经放下话来,要优待这位刁公子,亦将他枷锁七日改为三日了!”

    正是发愣的时候,刁三听到了狱卒的话语从外面传来。他的眼睛当即一亮,他知道他家老爷定然会去找那位府尊大人,必定会试图阻碍那位府尊大人翻案。

    对于他家老爷的手腕,他还是很有信心的。若是那位年轻的府尊大人真被他家老爷做通了工作,那他家公子得到优待,而他亦就不会对他老爷存在什么威胁。

    一念至此,他的心情好上不少,甚至觉得这个昏暗的牢房都亮敞起来了。

    “饭来了!”

    外面传来了动静,却见一个高大的狱卒端着一碗饭走了进来。

    咦?

    刁三看着饭上面的几块香喷喷的鸡肉,眼睛不由得一瞪,却没想到死囚的伙食这么好。

    狱卒仿佛是看出了他的疑惑,将饭碗放在地上解释道:“刁公子得到了我们府尊大人的特别关照,方才刁公子吩咐,亦要让你吃得好一些。”

    这……

    刁三的眉头蹙起,心中的疑团更浓。或许其他人会如此,但他深知他家公子其实是一个薄情寡义之人,怎么可能还会顾及他吃得好与不好。

    霎时间,他想了很多,那颗心脏亦是悬了起来,知道这件事情定然有古怪。

    “你慢慢享用!有人还给你带话了,不论你身处何地,都要念及你家公子的恩情,别做对不起你家公子的事!”狱卒说着,便是转身离开。

    刁三心里当即稍安,这确实是他家老爷应该告诫他的话语,意思还是让他闭嘴。这一切是他家老爷安排的,那一切就合情合理了。

    其实他亦是明白,想要安全离开这里,那就只能是老实地闭嘴了。

    不过他的目光落在那名打开外面那道门离开的狱卒,发现狱卒竟然从怀里掏出一块饼,边啃边往外走去,让他顿时一愣。

    他能够成为刁家的书童,脑子自然不会太笨,相反还很是聪明。这狱卒没有偷吃他的饭菜,反而吃着那些干巴巴的饼,这事必然有文章。

    别说他只是小小的仆人,哪怕是他家公子的饭菜,必定要给这位狱卒偷吃。只是如今,这名狱卒却是宁可饿着,亦将完好的鸡饭端来,这哪可能没有猫腻呢?

    他没有动那碗鸡肉饭,而是卷缩在牢房的角落,目光呆滞地望着那个透着亮光的天窗。或许是周围太过于安静,以致他的脑子亦很是冷静,默默地思考着他未来的道路。

    最理想的结果,那无疑就是守口如瓶,从而被无罪释放。又因为有功的缘故,他在刁府的地位水涨船高,甚至可以娶到他梦寐以求的丫环小翠。

    理想很丰满,但现实很是骨感。

    吱……

    他的嘴角正噙幸福的微笑之时,便听到一声老鼠的叫声。在这牢房最不缺的便是老鼠,只是目光落向那饭鸡肉饭时,却见几只老鼠已经躲在那里没了声息。

    在这一刻,他的眼眶当即湿润了,两行泪水默默地流了下来。

    幻想彻底破灭,他的忠诚跟一张废纸无异,并没有能够赢得他家老爷的信任。不管他家老爷有没有成功做通那位年轻府尊大人的工作,他都已经成为了刁家的弃卒。

    如今他闭口的方式,不是什么守口如瓶,而是成为一具冰冷的死尸。

    好不容易熬到第二天,那狱卒走了进来,但脸色很不好看,甚至还带着一股愤怒。只是很快地,牢房被关进来了一个瘦小的年轻男子。

    这人长得贼眉鼠眼,一看长相就知道并不是什么好人,却听他套近乎地说道:“我叫苏小小,兄台怎么称呼?”

    刁三心生警惕,虽然这人的身形没有什么威胁,但这个节骨眼被安排进来,绝对不是什么巧合。

    当天夜里,外面传来了打斗的声响,猜到可能是发生劫狱事件了。

    苏小小向他道明了来意,是老爷安排他进来救他逃狱的,不知他从哪里闹来了钥匙,将牢房的大门打开,招呼着他一起逃离这里。

    正是犹豫间,苏小小显得很是不耐烦,说是探路便是先走了。

    “有人越狱了,给我杀!”

    他正想要跟上,结果前面传来了狱卒的声音,接着就听到了苏小小的惨叫声。

    哼!

    那名狱卒带着染血的刀走了进来,看着他躲在角落之中,却是冷哼了一声。他的眼睛的愤怒更浓,似乎想要冲出牢房宰了他。

    好在,这时牢头走了出来,问明情况后,吩咐那名狱卒将门锁上。

    刁三看着那个狱卒的眼神,知道自己是逃过了一劫。若刚才真跟着苏小小走进这个牢房,那他便是一具死尸了。

    到了第三天,事情终于有了转机。

    刁三多了一个心眼,将一些饭菜放到老鼠洞前。待这些老鼠吃过后,他才扒起了那些饭菜,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只是很快地,他就感觉到还是失算了,饭菜已经被下了药,只感到周围一阵天旋地转,而他重重地栽倒在地上。

    让他更是悲愤的是,耳边隐隐传来他家公子刁潮生猖狂的笑声,让他突然有种大哭一场的冲动。

第506章 减刑

    “小白兔乖乖,把门儿开开!”

    “快点开开,我要进来!”

    “不开不开我不开,妈妈没回来!”

    “不能把门开!”

    ……

    一个身穿绿裙的小女孩嘴里哼着欢快的小调,她的身形又瘦又小,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但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大而有神。

    此时,她的脚微微地蹦跳着,手里紧紧地握着一根糖人儿,时不时伸出粉舌舔上一口,正跟在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女孩后面。

    她的外号叫做小兔,虽然看起来很瘦小,但差不多已经七岁,是遂溪荔枝村穷人家的女儿,如今成为光荣的一名丫环。

    在这座繁华的大城中,她已经呆了好几天,喜欢这里干净的街道,亦喜欢这里商品繁杂的店铺,但却害怕这里的人。

    却不是这雷州城的人不友善,而是她从小胆子就要比一般人小。以前家里来了陌生人,她必定会躲回家里的房门后面或床底下,仿佛家里来的是豺狼般。

    对于外面世界的了解,主要是来源于她那位已经死去的奶奶,她奶奶给她讲了很多关于外面世界的故事。说外面的世界有些很多很多的坏人,若是她稍微不听话,就肯定会被坏人吃掉。

    正是带着这份敬畏之心,她对外面的世界其实是抗拒的。只是命运捉弄了她一把,她家几乎就活不下去,被卖到大富人家做丫环成了唯一的出路。

    来到了这座陌生的城市后,看着一张张陌生的脸庞,令她感到很是害怕。亦是多亏于小姐,让她的恐惧感消散不少。

    “小姐,你等等我啊!”

    小兔过于沉迷于糖人儿的味道,在发现自家的小姐已经走远后,心里当即就涌起了一股害怕。她担心自家小姐被抓走了,亦担心她自己被坏人一下子捉走了,急忙快步追了上去。

    有时候,她很不明白自家小姐为何会这个样子。小姐很少老实地在家里呆着,总喜欢跑出街道外面来,仿佛一点都不怕被坏人抓走,对这外面的世界似乎一点都不害怕。

    “小姐,小姐!”

    她冲着过去的时候,却发现自家小姐已经不见,脸色瞬间惨白,一股凉意从脚底涌了上来,眼泪当即涌上了眼眶中。

    正当她要哭出来的时候,旁边摊位的大婶给人找了钱,好心地指着那边道:“小兔,你家小姐不是在那里吗?”

    啊?

    她听到这个话,便抹干眼泪,当即放眼望去,果然在那人群中看到了自家小姐的身影,似乎正在跟着别人理论着什么。

    待她走过去,站在小姐的身后,闻着她熟悉的味道,当即便感到了一种安全感。而小姐的态度很是认真,正在一本正经地处理着纠纷。

    原来是二个大人在争着这个地方摆摊,一个凶神恶煞的大汉要抢那位瘦弱婶婶的摊位,所以便产生了这一场纠纷。

    小姐叉着腰,有理有据地说道:“虽然昨天是你在这里摆摊,但再往后一直都是赵婶在这摆摊的,她今天又比你来得早,凭什么要让给你呀?”

    “对!就是这个理,凭什么要抢人家的摊位,这事不是拳头大就能行的!”旁边的人纷纷附和,指责着这名大汉道。

    大汉虽然长得壮实,但只是普通的村民,这打了山货带到城里售卖。面对着众人的指责,在了解到实情后,郑重地道了歉,然后挑着他的货物往别处而去。

    小兔在小姐的身后看着这一幕,听着小姐被别人夸赞,她心里亦很是开心。她发现自家的小姐胆子很大,懂得又多,真的很是厉害,而她亦越发地感到了安全。

    在她失神的时候,小姐在要了两根烤羊肉串,并分了一根给她。

    接过香喷喷羊肉串的时候,她有感到一种幸福。在这里,她不需要再受冻挨饿,有着温暖又漂亮的衣服穿,又有着好多好吃的,且小姐对她真的很好。

    她的兜里还揣着一些银两,这让她有着前所未有的满足感。甚至对这个陌生的世界不再那般的恐惧,有时还会产生一种小小的期待感,但前提得跟在小姐的后面。

    小姐很喜欢逛街,喜欢新鲜或古怪的东西,而每当一间店铺的掌柜都会热情地招待她们。到了一间首饰店铺,她又跟着小姐走了进去。

    这间首饰店铺的种类繁多,里面的首饰是应有尽有,有着金银首饰,亦有那些宝石首饰,还有着铜,亦有漂亮的木首饰。

    只是她家小姐并没有到金银区,亦没有到珠宝区,而是走到木首饰那里,或者看一看那些漂亮的铜首饰,但一般都不会碰。

    “小姐,你这么有钱,为什么不买金钗子戴呢?”

    从店铺出来后,她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在她的认知里,像小姐这种有钱人,肯定是挥金如土的,但她却从不见小姐买什么值钱的东西。

    这个问题似乎突然难住了小姐,却见她蹙着眉头沉思了一会,然后才理所当然地给出答案道:“我才不会乱花这么多钱!”

    不乱花钱?

    小兔虽然不是很明白,但她发现小姐确实是这样做的,都是挑着实用的东西买回家里。

    一间又一间的店铺,还到了茶馆听了一会书,但小姐说没她哥说得好听,然后便是离开了。只是让她感到疑惑的是,小姐一直往着广潮北街走,并没有折回去的意思。

    “小姐!”

    “什么事呀!”

    “咱们回去吧!这马上就要出城了!”

    “哎呀!你要回就自个回去,我有事要做的!”

    ……

    眼看着就要走到城门,她发现小姐竟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当即便是喊道。只是让她担忧的是,小姐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仍然往着城门而去。

    还好,小姐没有真的出城,而是到了城门里,跟着那些守城门的官兵借着椅子,然后就跟着她坐在那里等人了。

    将近傍晚时分,却见一骑快马自北而来,那匹快马上正是小姐的保镖阿丽。而她亦看到小姐开心的模样,兴奋地朝着阿丽招手招呼着。

    时到十月中旬,天气渐寒。

    雷州府地处雷州半岛,常年感受着东西南三面海风的吹拂,而一股来自北方的冷空气席卷而来,让到雷州城感受到了阵阵的寒意。

    只是雷州城的百姓却觉得要比往年要温和很多,不仅是街道更显得热闹,而是他们的日子亦是变好了,像那些到联合作坊做女工的家庭就不用担心温饱。

    据一项统计数据显示,今年火笼和炭的销售量,比往年多出了数倍不止,这无疑是雷州城百姓生活水平提高的一个力证。

    除了生活质量得到提升外,还有他们的精神世界亦得到了一些满足。自从新知府到任后,不仅打掉了恶霸贾豹,而且还维持了司法公正。

    特别是处置田产纠纷一事上,他们的知府林雷公表现出极强的手腕,不仅没有偏袒于大地主,而且还站到了老百姓一边,当真是大快人心。

    在听到府尊大人今天又要公堂审案,一大帮闲人亦向着府衙蜂拥而去,一些精明的商贩则挑着东西到府衙门前广场。

    人的名,树的影。

    如今林雷公早已经名声在外,只要他在雷州府举行公审,必然会让到正院人满为患。既有人是钦慕于林晧然的才华,亦有人纯粹是为了新鲜出炉的谈资。

    但让他们感到疑惑的是,被带上来的刁潮生却显得意气风发。整个人似乎没有受到什么牢狱之苦,显得是精神抖擞,并朝着堂下的百姓得意地拱手。

    “这怎么回事?”

    “林雷公被腐蚀了?”

    “看来林雷公之名今日将要除掉了!”

    ……

    当看着刁潮生这副模样,很多人的心便沉到了谷底,涌起了一种不详的预感。从他如此轻松的举止,便能够推测得出,他并不担心自己的命运。

    特别有消息传出,刁南在前天沐沐之期,跟着林雷公同游西游,二人是相识恨晚。有着这种交情,恐怕刁潮生真犯了事,林雷公亦不会再追究了。

    不过很多人都不相信林雷公真给腐蚀了,选择了静观其变,只是目光难免流露着担忧之色。

    嘻嘻……

    刁潮生的心里涌起几分得意劲,在牢房的这些天,他压根就没有吃什么苦头。除了被限制了自由外,他要什么就有什么,整天都能够大鱼大肉地吃着。

    坐牢坐到他这个份上,恐怕在整个大明朝都不多见了。

    “参见府尊大人!”

    刁潮生来到堂前,却没有选择下跪,而是微笑地朝着林晧然行礼道。这其实是一种试探,他想知道这位大人的底线会在哪里。

    堂上端坐的正是身穿五品朝服的林晧然,背靠着海月牙儿屏风,头上顶着公正廉明匾,身上散着一股浓郁的官威。

    只是面对着刁潮生这种没有参跪的举止,他却是熟视无睹般,徐徐地开口道:“刁公子,你即将成为国子监学生,今后应当勤于学业,将来好为国报力!”

    “小子谨遵大人的教诲!”刁潮生拱手行礼。这场风波之后,他就要被他爹安排到国子监读书了,却算是大幸中的不幸。

    “本府念汝初犯,又即将前往京城国子监深造,亦起了一些惜才之心!本府决定为你减轻刑罚,将你的七日枷锁示众改为三日!”林晧然目不斜视,缓缓地对着他说道。

    “多谢大人!”刁潮生高兴地行礼,双眼放光地道。

    他知道他爹果然是帮他打通了关节,却不知他爹用的是什么招数。若是直接将这位新知府变成自家的狗,那他没准能品尝联合作坊女工的味道了。

    只是此言一出,四下的百姓却是一阵轰然。

    “改判三日?”

    “这绝对是官官相护!”

    “对的,这摆明就是护着这位分巡道家的公子,枉对林雷公之名!”

    ……

    堂下的百姓却是闹腾起来,心里对林晧然的好感降至冰点,纷纷进行指责。

    原来传闻是真的,林雷公真被分巡道刁大人做通了工作。竟然在理由很牵强的情况下,就将刁潮生的量刑减掉了一大半,摆明就是在官官相护。

    “肃静!”

    林晧然一拍惊堂木,沉声地说道。

    “威……武!”

    十二名手持水火长棍的衙差整齐地捣在地板上,嘴里配合地发出声音,彰显着这个公堂的威严,亦让堂下的百姓安静了下来。

    “为何雷州府历年文运不昌,正是诸位不重文教之果!自今日起,凡是雷州府的读书人,若无大过错者,本府皆会刑责从轻!”林晧然望着堂下安静的百姓,一字一句地说道。

    其实这哪是什么百姓不重文教,而是因为百姓太穷了,穷得饭都吃不起,哪里还能供子弟读书。只是林晧然这般借题发挥,亦是堵了一些人的嘴。

    毕竟比文教这方面入手,然后为着即将成为国子监监生的刁潮生减刑,这还是能说得地去的。

    “官字两张嘴!不过是在官官相护,帮着这位刁公子,偏偏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有人却是发出了质疑,显然是看穿了官场的黑幕。一些百姓亦是赞同这个观点,哪怕林晧然讲得再漂亮,但无疑中让刁潮生受益,这事避免不了指责之声。

    可以肯定的是,这事传出之后,必然会让林晧然的官声受损。

    刁潮生睥了一眼身后,鼻孔轻蔑地哼了一声,心里并没有将这些贱民放在心上,然后恭敬地朝林晧然行礼道:“府尊大人,那小子就先行告退,不耽搁大人审案了!”

    按着刑罚,他的三日之期已过,自然是可以当堂离开了。

    “你还不能走!”林晧然上下打量着他,缓缓地摇头道。

    “为何?”刁潮生正欲要转身离开这个鬼地方,只是林晧然的话出乎所料,不由得愣住了。

    “因为你是杀害王氏的真凶!”林晧然的目光不再温和,而是显得咄咄逼人,如同利剑般刺向了刁潮生的胸口。

    此言一出,堂下的百姓俱寂,恐怕有百多人的嘴巴是张着、眼睛是瞪着的。

第507章 交锋

    这个变化来得实在太快!本以为林雷公已经黑化,真要对这位刁公子网开一面,结果林雷公仍旧还是那个林雷公,那把斩刀竟然挥向了分巡道大人家的公子项上。

    对于曹秀才杀害王氏一案,大家自然不会陌生。前阵子林雷公决定为曹秀才翻案,而他们很多人亦是将怀疑的对象转向了刁公子,这些天没少谈论这件事。

    现在林雷公矛头直指这位刁公子,恐怕是找到了新证据,这才突然对刁公子进行发难。至于先前林雷公对刁公子减刑,权当成一个笑话了。

    “林雷公好样的!”

    堂下的百姓抬头望着堂上充满威严的林晧然,看到了昔日那位浑身正气的林雷公,眼睛顿时一片雪亮,充满着无尽的期待。

    啊?

    刁潮生却是被震到了,全身的寒毛炸立。本以为这人已经被他爹搞定,他能够大摇大摆地离开这里,但突然被将了一军。

    这头才刚减轻了他的刑责,但马上却是突然反脸,一项更重的罪名扣到他的头上,这简直就是故意在戏耍于他。

    “且慢!”

    正是这时,人群中传来了一个充满威严的声音。

    大家纷纷寻声望向,却见是一个身穿普通棉衣的中年汉子。很多人当即认出了这号人,正是分巡道大人刁南,竟然微服在此围观。

    刁南虽然衣着普通,但身上那股官威却很强盛,此刻面沉如水,目光仿佛能迸发出利剑般,恶恶地瞪向了堂上端坐着的林晧然。

    到了此时此刻,他心里有着几分愤怒,亦有着几分后悔。

    原以为拿着韩梦儿一事做交易,又有着他的傲然地位摆在这里,对方怎么都应该给他一点面子。但哪里想到,对方确实答应削减了他儿子的刑罚,但接着却是直接要人命。

    早知道事情会朝着这个方向演变,他当初就不该受那帮土财主的蛊惑,竟然要处罚那个韩梦儿,主动招惹这人,从而亦将祸事引上身。

    只是世上没有后悔药,他已经招惹了这个年轻人,而这年轻人的屠刀亦朝着他挥了过来,这却是他人生的一个劫数。

    林晧然似乎早就预料到刁南会出现一般,朝着走上堂来的刁南平静地道:“刃大人,本府正在公堂审理命案,请恕不能见礼,还请见谅!”

    在几天前,刁南到来的时候,他还急忙起立见礼,如今却是岿然不动。

    刁南是官场的老油条,当即觉察到了对方恐怕是有恃无恐,给儿子投去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然后抬头望向林晧然沉声道:“林大人,不知方才的话是何意?”

    “本府日前派人到吴川县进行侦查,结果发现曹秀才杀妻案另有隐情!”林晧然迎着刁南的目光,毫无畏惧地说道。

    “哼!有何隐情!”刁南冷哼一声,沉着脸问道。

    “经过仵作重新尸检!发现死者王氏并不是昏迷后被弃于井中,而是属于正常的投井身亡!”林晧然扬起一份尸检报告,望着刁南沉声地道。

    “且不说这份尸检准不准确,竟然是王氏投井自杀,这跟我儿何关?”刁南淡淡地睥了一眼那份尸检报告,冷冷地反问道。

    林晧然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开,对着堂中等候差遣的衙差吩咐道:“将刁三带上堂来!”

    “遵命!”那两名衙差当即见礼,领命而去。

    刁三?

    堂下的百姓听到这号人,有人当即就反应过来,眼睛亦是当即亮起。

    这不正是刁潮生的那名书童吗?如今府尊大人将刁三提审,那无疑证明,极可能已经揪开了刁三的嘴巴,从而找到了事实的真相。

    刁南听到这话,那张刚正的脸当即微沉,目光更是飘忽不定。寻常的百姓都能想到的东西,他自然亦是想到了。

    刁潮生却是大汗淋漓,目光求助地望向着父亲,整个人显得很是惊慌。

    林晧然自然注意到这对父子的反应,但知道此刻还不能掉以轻心,冲着堂下的衙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呢?还不赶紧给刁大人搬张椅子过来!”

    刁南的眉头微蹙,似乎是在思考着对策,眼睛亦是飘忽不定。待到衙差将一把黑色的椅子搬放在旁边,便是不客气地坐了下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雷州府的上空飘来了一团乌云,让到正院顿时变得昏暗。

    突然间,一阵兵器碰撞的声音从前院的方向传来。

    堂下的百姓就呆在正院中,后头的百姓听到动静,几个胆大的百姓当即跑到二门外。很快就将消息传了过来,府狱门前竟然出现了刺客,对象似乎是刁三。

    在听到动静的同时,有着衙差急忙扑向前院,亦有衙差进行了戒备。

    “刁三死了!”

    “是不是真的?”

    “我亲眼看到,这肯定是被灭口了啊!”

    ……

    有些百姓并不安分,有人跑到前院看到情况,当即就将消息传了回来。堂下的百姓却不是什么蠢人,猜到了那名刺客的意图。

    很显然,那名刺客不希望刁三出来作证,从而对他进行了灭口。一念至此,很多百姓的目光却投向堂上端坐着的刁南,他的嫌疑无疑是最大的。

    正在大家猜测之时,铁捕头大步走上堂来,恭敬地行礼道:“禀告府尊大人!刁三方才在府狱门口遇刺,刺客在门外被分按察司的衙差截杀!”

    林晧然听到这个汇报内容,不由得睥向正端坐着的刁南,发现刁南的嘴角不自觉地翘起,心里当即恶心到极点。

    如今人证被刺,而那个刺客更是被碰巧在门外的衙差截杀,这分明就是一起筹谋严密的灭口之举。

    “你说……刁三死了?”刁南脸上露出慌张之色,向着铁捕头求证道。

    铁捕头原本不想回答,但看着林晧然亦投来询问的目光,便老实地说道:“刁三被割喉,伤口极深,恐怕是凶多吉少。”

    “林大人,这刁三乃我的家仆!虽然有嫌疑,但你并没有真凭实据,不若交给我找名医救治,如何?”刁南当即提议道。

    “铁捕头,赶紧找人医治,一定要将人救回来!”林晧然却没有理会刁南,而是对着铁捕头叮嘱道。

    铁捕头当即领命而去,但脸上却极不乐观。

第508章 底牌

    确实没有乐观的理由,刁三的喉咙被割破,哪怕没有毙命,短期亦很难再上堂指证刁潮生。而给了刁南时间的话,那这起案件恐怕就永远没有真相大白之日了。

    “林大人,你说我儿杀了王氏,可否有人证与物证乎?”刁南接过衙差送来的茶盏,翘起二郎腿慢悠悠地问道。

    刁潮生在得知刁三被割喉后,心里亦是大定,当即附和道:“对呀!林大人,你说我杀了王氏,若没有人证和物证,你就不能胡乱指控!”

    “真是太可恨了!”

    “我敢拿我老婆敢打赌,肯定就是他干的!”

    “没错!不过你老婆就算了,胳膊比我大腿还粗呢!”

    ……

    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如何看不出这事存在猫腻,定然是刁南对刁三进行灭口。如今没有了证人,这对父子便是猖狂起来了,令到很多人愤怒不已。

    “人证倒不能上堂指证于你了,但本府这里有一份物证!”林晧然亦很是愤怒,当即就亮出最后的底牌道。

    “不会是你在曹家发现我儿的私人之物吧?”刁南却显得不以为然,迎着林晧然的目光嘲讽地说道:“林大人恐怕有所不知,我儿跟曹秀才往来颇多,不说落下什么物品,这友人间赠相往来亦是常有之事!”

    刁潮生一点便通,如同鸡啄米般点头应道:“对!对!我眼曹秀才素来交好,我送过他扇子、玉佩等私人之物!”

    “无耻!”

    不说堂下的百姓,哪怕是堂中的衙差听到这番话,亦是痛恨这对父子无耻。他们若是咬着这番说辞,当真是奈何不了刁潮生了。

    刁三作为一个仆人,落下私人物品确实无法解释,但刁潮生却跟曹秀才交好,不管落下什么物品都能推得一干二净。

    林晧然的脸色显得不好看,扬起一张纸冷冷地望着刁南道:“这并不是刁公子的私人之物,而是……王氏的遗书!”

    遗书?

    此言一出,四下皆惊!

    若说什么才是有力证据,那无疑是死者的遗书为大。特别最新尸检证明王氏是投井自尽,那这份遗书的份量就更重了,几乎说等同于实证。

    “不可能!”刁南抬头望着林晧然,却是断定地摇头道:“吴川知县和我都查过此案,此案并没有遗书存在,你少在这里讹人!”

    林晧然却是淡然一笑,让孙吉祥将遗书送到刁南面前,望向惊魂未定地刁潮生道:“刁公子,你可否还记得!当夜你一宿未眠,一大早便差遣刁三到曹家查看情况?”

    啊?

    刁潮生听到这话,眼睛不由一瞪,嘴巴微微张开,当即便闪过了那日的片段。

    林晧然望向正在查看遗书的刁南,正色地说道:“八月十八晚,刁潮生将曹秀才灌醉,便前往曹家将王氏玷污!然王氏性情刚烈,虽不能反抗于刁潮生的禽行,但留下这封遗书,便投井明志!刁三于次日清晨前往曹家,发现这封遗书,便匿之!”

    这……

    刁南听到这话,再看着遗书的内容,当即亦是信了八成。先前他就觉得古怪,若真是投井自尽,出身书香之家的王氏应该留书说明事由,但却没有发现遗书的存在。

    如今遗书被刁三藏匿,亦是合情合理,那个刁三确实不是愚忠的家仆。

    “畜生!”

    站在公堂上的衙差得知真相,再看向面如土色的刁潮生,心里亦是痛恨万分。却不仅是他们痛恨,这时代的百姓对烈妇都是保持着一份崇高的敬意。

    林晧然脸色一寒,一拍惊堂木怒道:“本府已经查证,此遗书为王氏笔迹!今人证和物证俱在,刁潮生,你还要继续狡辩吗?”

    “爹,救救孩儿!”刁潮生被吓得不轻,便是当堂哭着向刁南求救道。

    刁南自知败局已定,脸上亦是一阵阴晴不定,抬头望向林晧然。他很希望能够坐下来做一个交易,以此换得一线生机。

    这个案件一旦捅到刑部,出事的不止是他儿子。

    他亦要为这起冤假错案承担责任,还可能面临着包庇他儿子的罪名。别说他的广东按察使一职无望,恐怕他的仕途就此终结,而他本人亦可能要面临着牢狱之灾。

    只是他失望了,林晧然没有拿这些作为交易筹码的意思,沉声地望着他道:“刁大人,你贵为广东分巡道,应当熟知大明律法!令公子奸-淫烈妇王氏,致王氏投井明志,实乃猪狗不如,我劝你不要自误!”

    “爹,救我!我是刁家唯一的血脉,你要救我啊!”刁潮生此刻害怕到了极点,仍幻想着他爹权力滔天,对着他父亲继续哭泣着道。

    林晧然一拍惊堂木,当即寒声道:“谁亦救不了你!来人,给我打,打到他招认为止!”

    堂中的衙役早就候在一旁,他们心里亦有着一把称,知道这刁公子定然是犯下猪狗不如的恶行,便是上行将刁潮生揪翻在地。

    前面两名衙差用长杖将刁潮生按在地,后面两名衙差懒得扒开他的裤子,抡起长杖便重重地打在刁潮生的屁股上,当即便是皮开肉绽、鲜血染红了那条素白的裤子。

    “打得好!”

    堂下的百姓看到这一幕,却没有丝毫的同情,恨不得上前帮忙才好。到了这里,他们如何不知,凶手正是这个刁潮生。

    “够了!”刁南却是突然大喝一声,指着林晧然怒道:“你……继续打下去,就是滥用私刑,本官要上奏朝廷参你一本!”

    “这才几板子,就滥用私刑了?”

    “前天是谁,要对一个孕妇行刑来着了?”

    “他就是在放屁,遂溪瘸子八的腿是谁干的好事,不会忘了吧?”

    ……

    堂下的百姓愤而指责,翻起了刁南的一茬茬恶行。虽然刁南借着这种手段破下不少案件,但冤案其实亦不会,很多人更是受屈致残。

    现在轮到他儿子身上,只是杖打了几下,结果就指责林晧然滥用私刑,当真是荒谬至极。

    林晧然没有罢手的意思,望着刁南冷哼道:“刁大人,本官可承当不起这滥用私刑的罪名,但你贵为分巡道,难道连大明律都不翻吗?”

    若是平白无故,大明官员确实不能随意动用大刑对付罪犯。但人证和物证俱在,哪怕是将刁潮生打死,亦只会落得处分罢了。

    何况林晧然只是让人仗责而已,这根本就构不成滥用私刑。只能说,刁南的内心是害怕,所以表现得方寸大乱。

    林晧然此刻的气势稳稳地将刁南盖了下去,回头又厉声地命令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给本官继续打,打到他招认为止!”

第509章 雷公之名

    啪!

    衙差当真没有客气,抡起那根长杖就砸了下去。由于长杖是毛竹材质,声音显得格外的响亮,在这个公堂中清脆地响起。

    这个声响传到堂下的百姓耳中,却没有同情,有的只是解恨。这位刁公子做了如此丧心病狂之事,竟然还想他爹帮他只手遮天,当真可恶至极。

    只是才打了三下,结果只能是戛然而止了。

    “我招!我招了!呜呜……”

    刁潮生本是细皮嫩肉的公子哥,这顿皮肉之苦已经超过了他能承受的限值。在知道他爹无法为他只手遮天,不能让他脱罪的时候,亦是老实地选择招供了。

    刁潮生和曹秀生在广州府相识,关系其实亦是一般,直到回到吴川城看到王氏的美色,他才千方百计地结交刚刚落榜的曹秀才。

    在轻信旁人说起王氏水性扬花,他当即设计灌醉曹秀才,便前往曹家将王氏给玷污了。

    这种事并不是第一次,但他却没有想到,王氏的性情如此的刚烈,竟然选择投井自尽了,这着实让他感到很害怕。

    不过后来事情的发展,却将他摘得干干净净。宿醉归家的曹秀才成为最大的嫌疑人,最终更被他爹屈打成招,成为了杀害王氏的凶手。

    “完了!”

    刁南听着他儿子的这些供词,失魂落魄地瘫坐在椅子上,嘴里喃喃自语地道。

    他很想阻止眼前的一切,但发现根本无能为力。虽然他的官品高于这个年轻知府,且对雷州府的司法有监督之权,但却一点劲都使不出来。

    他手里根本就没有能令对方感到忌惮的东西,而这人偏偏是一个有野心的人,跟他一样沉迷于官场,这人怎么可能会放弃踩他上位的机会呢?

    要知道,电白县和吴川县归到雷州府管辖,雷州知府就该由五品升格为从四品,这事一直这么拖着,其实就缺少一个契机罢了。

    咳!

    林晧然看着书吏将供状记好,便是轻咳了一声,并朝他使了一个眼色,要他将状纸送到刁潮生的面前签字画押。

    有了刁潮生的供词和这份遗书,他不仅捏住了刁潮生的小命,更无惧于分巡道刁南。只要将事情捅到刑部,这对父子就必死无疑。

    虽然刁南未必会入罪,但在这起案件中却犯下过错,亦有包庇他儿子之嫌。不管如何,他要么丢掉乌纱帽,要么被调任闲职,仕途必然至此为止。

    跟着后世相似,有污点的官员将会退居二线,不再是官场的弄潮儿。

    “爹!”

    刁潮生手持着毛笔,亦是知道这事的严重后果,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求助地望向老爹。

    “林知府,可否借一步说话!”

    刁南更是清楚这事的严重后果,没有了先前的威风凛凛,这时流露着一丝哀求地望向林晧然。

    现在他已经暗暗下定决心,哪怕是要倾家荡产,以后要惟林晧然马首是瞻,他亦要救下儿子,更不想退出官场的大舞台。

    “天理昭昭,岂能徇私枉法?”

    “林大人,请为贞妇王氏做主!”

    “府尊当为雷公,请受老朽一拜!”

    ……

    堂下的百姓深知此刻的关键,害怕林晧然真跟刁南同流合污,选择将这个真相隐瞒下来。有一个老翁更是跪下,结果呼啦地跪倒了一大片,只为王氏求一个公道。

    林晧然自认不是什么公正严明的好官,但看着跪倒一大片的百姓,让他的心里微微被触动了。原来做一个好官,好处其实亦是不小。

    迎着刁南的目光,他指着堂下的百姓徐徐地说道:“刁大人,你看到了吗?这民心便是本官的答案,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令公子亦不能例外!”

    这话说得是铿锵有力,活生生的包拯在世。

    刁南扭头望向堂下的百姓,仿佛突然老了十几岁一般,先前的官威荡然无存,眼睛徐徐地闭上。

    他却没有愧疚儿子的恶行,而是后悔不该来这雷州城。抱着给林晧然添麻烦的心思而来,结果惹恼了这尊大佛,最终落到了这个惨况。

    “快签!”

    衙差察看着形势,知道刁南已经是无力回天,当即对着刁潮生喝斥道。

    刁潮生并不是什么刚烈之人,身体亦是一阵哆嗦,为了不受这皮肉之苦,且如今又铁证如山,正好在上面签字画签。

    书吏将签好的供状贡到林晧然的案前,林晧然查看供状没有问题后,便是沉声道:“此案情虽已明,但牵扯甚大,今将刁潮生扣于死牢中!待本府上呈按察司后,再作宣判!”

    这不是他不想当场判决,而是暂时不宜宣判。这起案件已经由分巡道裁决,他需要上呈按察司,然后才能推倒重判,不然就是独断专行了。

    考虑到百姓或许会产生质疑,他又是沉声宣布道:“经本府认真查证,曹秀才并非杀害王氏真凶,本府会马上下达公函,令吴川县释放曹秀才,退堂!”

    “府尊乃雷公再世,请受老朽一拜!”

    这个判决一出,堂下的百姓再次呼啦地跪倒一大片,又是一番由衷的赞扬。

    先前雷州百姓称林晧然为“雷公”,只是一小部分人的称谓,但自今天起,这便成为了全城百姓的由衷的称呼。

    林晧然上任后,不仅没有跟那些奸官污吏同流合污,这打掉恶霸贾豹、除掉劣绅钱善等,今再将分巡道大人的公子绳之以法,当真是正义的化身。

    在整个雷州府地界,没有他不敢惹的人,亦没有他不敢动的人。

    只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消息一经传出,钱员外那帮土财主当即是脸色惨白。本以为请来分巡道大人,肯定能让林雷公收敛一下,但分巡道大人竟然栽了。

    连再分巡道都栽了,这粤西地区根本没有人能压制住这条强龙。一念到这林雷公的种种手段,特别是先前钱善的死刑判决,让他们当真是抖如筛糠。

    就在第二天,他们或是找关系说情,或是备着厚礼负荆请罪。

    只是最新消息,林雷公心忧诸县存着曹秀才之类的冤假错案,已经离开了雷州城,开始自上任之日起的大巡查。

第510章 视察吴川

    时至十月下旬,气温已经不再反复无常,大家都得穿上厚实的衣服。

    江水澄清如镜凉风吹起,荡起阵阵波光。江边一架龙骨水车探进江水中,水车迎风徐徐地转动,江水便洒落在水渠之中。

    在临江的大道中,几匹快马簇拥着两辆高大的马车顶着暖洋洋的秋日,顺着江边的道路驰行着,卷起了股股尘埃和草屑。

    一个年轻书生正端坐车上闭目养神,一个如同瓷娃娃般的小女孩依靠在车厢打着嗑睡,那修长的睫毛跟白皙的脸蛋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自然是林晧然兄妹,虽然他已经上任一个多月,但却一直呆在雷州城。除了两次途经遂溪县,其余三个归为雷州府管辖的县城,都不曾以知府的身份进行视察。

    现在雷州府那摊子事处理得差不多,开海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他的心思亦是活跃起来。一来是借机散散心,二来则是查看其余四县的情况。

    却不是因为什么爱民如子,而是他的开海大计不能够单打独斗,这其余四县的资源亦要利用起来。哪怕不能像电白县那般建港开海,亦要为开海出一分力。

    现在他虽然拥有极好的官声,但却没有被这些赞扬声所麻痹,他始终都没有忘记自己的真正使命。他能否取得成功,仕途能不能更进一步,一切皆取决于开海的成绩。

    吱……

    正是思索的时候,车顶突然传来小金猴的尖叫声,马车亦猛地停了下来。

    哎呀!

    虎妞横靠在车厢打着顿,受到突然勒停马车的惯性影响,小脑袋撞在前面的车厢。却不是多么疼,但她清脆地叫了一声,似乎这样喊出来会减轻疼楚。

    林晧然正要同情这个小丫头,结果这小丫头却是兴奋而起,带着激动地爬起来问道:“哥,是不是又遇上强盗了?”

    不得不说,他此行并不是很顺畅,在遂溪境内竟然遇到不开眼的一小伙强盗。结果自然不用说,那伙强盗被打得落荒而逃,有两个还送进了县狱中。

    外面赶车的是铁柱,在外面禀告情况道:“公子,车被陷住了!”

    林晧然带着一丝疑惑,领着虎妞这个野丫头从马车下来,结果发现车轱辘果然陷在一条新挖的渠道上。这渠道本是铺着薄石块,但被压碎了。

    虎妞坐得有些累,拍了拍发麻的屁股,便朝着另一辆马车而去,让小兔将糕点拿出来。虽然车轱辘陷进沟渠里,但她似乎一点都不担心。

    “你看看!我就说不行的,那石块太薄了!”在这条土坝下面有着上百名老百姓手持着锄头,正在那里开挖水渠,一个老汉出言埋怨道。

    林晧然看着他们都是素衣装扮,旁边又有官差在督促着干活,便知道这些都是服役的百姓。

    “刘老汉,你领几个人上去帮帮那位公子!”一个高大的衙差大概是看出林晧然的身份不凡,指着那个抱怨的老汉吩咐道。

    林晧然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朝着铁捕头轻轻地摇了摇头。

    铁捕头本来是要领人将马车推出沟渠的,但看到林晧然如此,便对手下吩咐了下去。至于饭缸等人,却是在旁边享用着肉包子了。

    “老人家有礼,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呢?”林晧然宛如一名书生般,故作好奇地问道。

    “呃……我们几个是附近村民,在修堤开渠!”刘老汉抹着额头的汗,指着下面说道。

    “你们这次得应役多久?”林晧然装着好奇地继续打听,发现刘老汉有所疑虑的模样,便冲着铁捕头吩咐道这:“你们还让老人家帮我们推车不在,你们去将马车推出来!”

    说着,他又给老汉递去了烤鸡,老汉看到烤鸡眼睛大亮,在一番推脱后,亦是打开了话匣子道:“我约莫着,这次还得要一个月呢!”

    “这么久?”林晧然听到这个时间,眉头却是微微蹙起。要知道,大明的服役是不用给钱的,时间越长就越坑人。

    老汉扯了一块鸡腿咬了起来,指着下面的人道:“这还算好的了!你看看这一百余号人,在前些天只有五十多号人,那我们就得干二个月!”

    “为何会如此?”林晧然顿时来了一些兴致,便是继续询问道。

    老汉抹了抹嘴,轻轻地叹息道:“宁川所的军户不应役,士绅不应役,只有我们这些民户应役,但这挑挑江泥、疏浚、草梢,哪个是轻松活?”

    “那为何又突然增加这么多人了?”林晧然疑惑地追问道。

    老汉听到这话,当即露出得意地笑容道:“还不是我们雷州府来了个好知府!他对士绅不手软,为官刚正,又肯为百姓作主,咱吴川的士绅和军户这些天都有人来应役了!”

    林晧然摸了摸鼻子,却没有想到在雷州府所做的一切,竟然影响到了吴川县这里,间接减轻了这些人的徭役之苦。

    只是看着如此高兴的刘老汉,他心里却是高兴不起来,毕竟这徭役仍旧存在着极大的不公平,更是对百姓的一种剥削。

    县西一里,鉴江及陵、罗诸水自化州合流,至县北二十里复纳浮山水,流经城西,至县南合渡,分为三川,旋绕数里,复合为一,出限门入于海。

    这便是吴川县名的由来,三江汇成了吴川水,亦称鉴江。跟着遂溪的小河流纵横不同,这里有着鉴江这条大河流,故而养育了吴川数万百姓。

    吴川,始于宋元嘉年间的平安县,后于隋开皇九年废平定县改置吴川县,本朝归为高州府管辖,今划归雷州府。

    得知林雷公要来,吴川县的知县、县丞、主薄等官员都早早地站在官道上,十分恭敬地目视着前方。除却这些县衙的官员,还有宁川千户所的王千户亦在此。

    吴川知县丁一道忐忑不安,事因日前的曹秀才杀妻案彻底告破,竟然真是一起冤假差案。虽然这是分巡道错判的案子,但他先前的不作为,亦算是一种罪过。

    现在他早已经打听清楚,林晧然奉旨来雷州府开海,对他们这些地方官其实有罢黜的权力。正是如此,他很担心触到林雷公的霉头,成为被杀掉的那只***。

    “来了!来了!”一个差役飞快地跑回来兴奋地道。

    丁一道的眼睛微亮,急声求证道:“府台大人来了?”

    “我……见到马车,不知道是不是府台大人!”差役有些发怵地回答。

    “你……一点事都办不好!”丁一道气呼呼地指责。

    却是这时,两辆高大的马车和几匹快马浩浩荡荡而来,让到快望穿秋水的官员们兴奋不已,当即便张罗着要鸣炮相迎。

第511章 政治秀?

    噼里啪啦……

    几串鞭炮在路边迅速地燃起,红色的鞭炮衣不断炸裂,响起了一串带着喜庆的炮声,一股浓郁的硝烟弥漫开来。

    铁捕头如同钦差般拍马而来,在确认丁一道等人的身份后,便又拍马回去禀告。马车到了近处,亦是放慢了速度。

    丁一道等官员无不恭恭敬敬地迎接着即将驾临的府尊大人,不说这位是他们的顶头上司,掌握着他的仕途及命运,单是对方的出身和前途就足以让他们卑躬屈膝。

    获取史无前例的文魁功名,出身于有储相之称的翰林院。现年仅十七岁就成为雷州府知府,到任仅一个多月,便得到了“林雷公”的美名。

    虽然林晧然是被外放的翰林,但其实跟一般的外放翰林并不同,他是到雷州府奉旨开海,有极大的机会重回朝堂。

    若是一个月多前,他们还可以认为对方会深陷于这个泥泽中,但单是西芒先生的两万匹订单,就已经足够他们闭嘴了。

    先前雷州府开海,最大的诟病就是这里根本没有拿得出手的商品,但随着雷州布的横穿出世,亦让到开海不再是无稽之谈。

    如此年轻的知府,又是翰林院出身,偏偏能力还如此出众,谁都晓得这是一条粗大腿,他日极可能会入阁拜相。

    高大的马车徐徐停了下来,赶车的铁柱将车帘揪起,身穿五品官服的林晧然从里面钻了出来,眉宇间带着一股威严。

    不论是翰林院、内阁或雷州府衙,都让林晧然经受了磨炼,身上的官威日盛。

    “下官吴川知县丁一道,拜见府台大人!”

    “下官吴川县丞张家辉,拜见府台大人!”

    “下官吴川知县陈天明,拜见府台大人!”

    ……

    丁一道领着县衙所属官吏,恭敬地跪拜在马车前,朝着正要下车的林晧然齐齐行礼,态度要说多谦和就多谦和。

    林晧然的脚已经落在地面上,打量着跪着的官员温和地说道:“这里天寒地冻的,诸位都起来吧!”

    “遵府台钧旨。”说着,丁一道领着其他人都从地上起来,眼睛都不无好奇地打量着这位将雷州城搞得腥风血雨的林雷公。

    他们全部都是举人官,均是年过四旬才选择入仕为官,如今看着这位年纪不足二十的上官,心里当真是感慨万千。

    只是想着这人的种种手腕,最近更是将分巡道大人拉下马,谁都不敢有丝毫的轻视之心。这林雷公的名头,可不是好事之人乱给的。

    林晧然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又是客套地说道:“让诸位在此等候,本府深感愧疚!”

    “恭迎府台大人,乃尔等的褔分也!”丁一道等人连忙陪笑道。

    林晧然对丁一道的印象不好亦不坏,赞许地望着他道:“本府沿路行来,见吴川县境内,百姓循时耕作,孩童欢声笑语,足见李大人治理得力啊!”

    “下官惭愧,不敢当府台大人此夸!”丁一道嘴里说着客套,但脸上亦是有光。虽然没有做出太耀眼的功绩,但他兴水利重农桑,效果亦算不错,确实让吴川的百姓能够安居乐业。

    林晧然微微点了点头,又是询问道:“鉴江的水况如何?”

    “鉴江每年汛期在夏期,而下官于秋收后,便征调当地的百姓加固江堤,大人可放心!”丁一道不敢轻慢,认真地作答道。

    “做得不错!”林晧然认可地点了点头,但又是叮嘱道:“江堤稳固,可保吴川数万百姓无忧!只是徭役不可厚此薄彼,当一视同仁,你可明白?”

    “下官谨记府台教诲!”丁一道脸色一正,当即拱手道。

    有着林晧然这句话,他就不需太忌惮那些乡绅,可以适当地施展拳脚。哪怕不给他这位知县面子,但他不相信那些乡绅连林雷公的面子亦是不给。

    林晧然收住了话头,抬头望向有些低矮的城门,这便是吴川城的北门。

    跟着雷州城的尴尬位置相似,吴川城的南门直面大海,西门毗邻鉴江,只有东门和北门才算跟外界相边,亦算是一个偏僻之城。

    “下官请府台大人入城视察!”丁一道看着林晧然的举止,当即恭敬地道。

    对于林晧然的来意,他心里早就有了一些猜测。

    虽然林晧然初为知府,确实应当巡视各县。只是曹秀才的冤案刚刚平反,各地又有很多喊冤的声音,此次恐怕是为平冤而来。

    当然,不管林晧然抱着何种目的,肯定避不开县学宫,这亦是历任官员最喜欢到的地方。一来能够亲近士子,可以将人才收为己用;二来是彰显注重教化,更容易得到士绅阶层的支持。

    在丁一道猜测着林晧然是先到县狱还是县学宫时,却听到林晧然淡淡地说道:“到养济院吧!”

    丁一道顿时愣住了,仿佛是听错了一般,疑惑地望向了林晧然。

    这养济院就是朝廷收养孤老的地方,起源于唐朝,规模历朝逐渐扩大,到英宗天顺元年,规定每县设养济院一所,收养鳏寡孤独废疾不能自养者。

    只是这养济院历来不受重视。一来这些老人是官府负担,二来这些老人往往都没有什么声望,有那个时间倒不如跟乡绅坐在一起喝喝小酒更实在。

    但林晧然却一改常态,竟然提出先到养济院探望孤寡老人。

    林晧然却不是要跟丁一道商量,没有理会愣在当场的丁一道,在确定了目的地后,便是走上了马车。

    养济院的情况确实不好,这里的房屋极其简陋,污水横流或滩积,空气充斥着异味,很多老人显得是骨瘦如柴。

    林晧然却是早作了准备,安排先一步到达吴川城的沈六爷帮忙打点好一切,将半匹雷州布、大米和猪肉分派了下去。

    这些纯朴的老人领到这些东西,而且还是由府尊大人亲自进行发放,不少人当场是喜极而泣。虽然他们由县衙赡养,但其实不过是在苟延残喘而已,而今日才感到了一丝温暖。

    视察养济院的官员或许有,但能够第一站便选择于此,并且还给养济院的老人派布派粮的,在整个大明恐怕就林雷公一人矣。

    感动的不仅是养济院的这些老人,还有跟随而来的官吏、乡绅和那位宁川所的王千户,看到林晧然如此重视孤寡,都莫不是敬佩不已。

    事情亦在吴川城迅速地传开,而百姓的反应先是错愕,但接着都是感动和称颂,一致认为林雷公是百年难得的好官。

    林晧然到吴川县做的第一件事,便成功地赢得了全城百姓的心。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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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国相介绍:
学而优则仕,仕而优则相,相而优则大国。中华民族有一个共同的大国梦,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亦或者过去,我们都应该为之奋斗。——十六世纪世界第一大国缔造者。
嘉靖三十六年春,一个没能肩负中华使命的现代人重生在粤西山村的一个贫寒书生身上,而后他考取功名进入官场,人生很快有了新的奋斗方向,中华民族的历史亦将重新书写……
(书友群:大国相96857475)大国相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国相,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国相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