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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余人     大国相txt下载     大国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369章 官场陋习

    蒙诏在前,林晧然在后,石知县则在前面引路。

    一行人从县丞署离开,便是绕到大堂,从寅恭门走进了县衙的后宅。

    县衙的大堂、二堂算是一个办公场所,但到三堂的一道门开始,便算是知县的私人场所,不经通禀并不许随意进入。

    石知县让着两名心腹守在三堂的门口,在进到签押房,便是推金山倒玉柱,对着跟进来的林晧然下跪叩首道:“下官泰兴知县石松拜见钦差大人!”

    哪怕是此时此刻,他都感到宛如是做梦一般。

    大明最年轻的正三品官员,将来注重要入阁拜相的大人物,有着一位担任吏部尚书岳父的钦差大人,竟然真的出现在这个小小的泰兴县。

    “子节兄,你我皆是同门,莫要如此,快快请起!”林晧然上前,将石松从地上扶起来道。

    石松是去年的进士,即属于尹台的门生,二人亦是能够师兄相称。当然,凭着林晧然现在的地位,这无疑是让石松高攀了。

    石松心里暗暗感动,但却不敢造次,又是进行拱手进行致歉道:“钦差大人到访泰兴,下官竟未能远迎,还请恕罪!”

    “子兄节,你们无须客套!我们二人师出同门,但我于嘉靖三十六年广东乡试跟老师结下师生缘。若是不嫌弃的话,你便称我一声师兄,如何?”林晧然摆手示意无碍,却是一本正经地说道。

    石松心里大为感动,咽了咽吐沫又是拱手道:“下官……下官冒犯了,师兄!”

    他一个小小的七品知县能够攀上这么一个大人物,不论将来如何,哪怕现在便让他拥有更雄厚的政治资本,更是敢于跟那位县丞直接叫板。

    林晧然有着他的为官之道,并不会轻视任何一个小人物。

    虽然他不屑于跟徐阶为伍,但却不得不承认,徐阶却比严嵩更具政治智慧。徐阶那种拉拢人心的手腕,以前能够让吴时来、邹应龙等门生为他冲锋陷阵,而现在又让郭朴和杨博等人对他恭敬有加。

    林晧然现在既然是要在两淮整顿盐政,仅是凭着一两道圣旨是不够的,亦要将地方的官员为自己所用,这才能够将事情办好。

    林晧然温和一笑,对着石松又是认真地叮嘱道:“我此次奉命整顿盐政,深知地方上的盘根错节,故而微服造访地方,有劳子节兄替我打掩护!”

    “下官遵命!”石松便是郑重地应承下来,心里头的疑云亦是终于消散,又是恭敬地抬手道:“师兄,请上座!”

    林晧然的身份摆在这里,自是不会客气,便是坐到了主座之上。

    林福在外面挡着,将茶水端了进来。

    林晧然显得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茶,抬头望了一眼小心翼翼的石知县,便是疑惑地询问道:“子节兄,为何这个泰兴县出了事情,却是将人往县丞署?”

    蒙诏听到这番话,亦是困惑地望向了对面的石知县。

    “曹县丞跟着张家结亲,整个县衙大半都是张家的人,下官亦是无可奈何。另外……”石松连忙进行解释,最后又是一副欲言而止地道。

    林晧然看着他一副便秘的模样,便是猜测道:“你有什么把柄给曹县丞抓到了?”

    他在地方先后担任过雷州知府和广州知县,深知一些地方的知县往往有名无实,甚至连一个有背景的典史都不敢整治。

    现在石松如此有名无实,除了曹县丞和张家将他死死地压住外,定然还有什么不好的东西给曹县丞那边给抓住了。

    “师兄慧眼如炬,什么事都瞒不过你!”石松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便是将事情的原委说出来道:“下官接手泰兴县衙之时,库银跟账本相差甚大,我要依仗于曹县丞和张家!”

    蒙诏的眉头微微地蹙起,显得好奇地询问道:“石知县,这是前任离开留下的烂账?差额多少?”

    虽然他没有进入官场,却是清楚大明官场有这一种恶习。

    很多官员在升迁之时,会从库银支取一些银两带走,数目通常都不会太大。一般而言,继任者都是选择捏着鼻子忍受,替前任填补这个小窟窿。

    不过这位继任者亦不会吃亏,亦会在离任之时,哪怕是平调亦会从库银中支取一些银两带走。一旦这位后来者敢捅破此事,他亦能咬住前任,让这些事成为一笔糊涂账。

    正是如此,这渐渐成为了官场的一种规矩。只要数额不是太大,大家都选择是默认,形成了一种官场上的小游戏。

    “原本差额一千五百两,张家和我自己填补了一些,现在只剩下一千两!”石松伸出一根手指,显得小心翼翼地说道。

    “怎么会相差如此之大,你……你当时为何不捅破?”蒙诏的眼睛瞪起,显得震惊地望向了石知县道。

    这种游戏却是有个前提,一旦数额达到几乎无法填补的程度,哪怕不要这个官,亦要将事情向上捅开,而不是吃这个哑巴亏。

    林晧然抬眼望了石松一眼,便是直击核心地道:“前任应该不敢留下这么大的窟窿,这里应该是曹县丞使了手段,给你挖的大坑!”

    “师兄明察!下官初到县衙之时,经验尚浅,当时过于相信那几个户房书吏,并没有清点好库银,便在上面签了字!”石松拱了拱手,将事情的原委说出来道。

    这……

    蒙诏听着这番话,眼睛很是复杂地望向了石松,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选择相信地方上的书吏,这被坑得着实一点都不冤。

    林晧然轻呷了一口茶水,又是望了一眼惴惴不安的石知县,便是直接询问道:“子节兄,你想要我如何帮你呢?”

    不管是为大明拉回一个半只脚陷入泥潭的官员,还是要石松为自己所用,他都有理由出手相助于这个人。何况,据他所了解,这个石松是个正直的人。

    蒙诏听着这个问话,亦是好奇地望向了石松,想要听一听这位知县的诉求。

第1370章 手腕

    “下官不敢劳烦师兄!只希望事情被曹县丞捅破之时,师兄能够伸以援手,保住下官的声名!”石松拱手进行推辞,然后一脸乞求地道。

    蒙诏却是莞尔一笑,这虽然是推辞之词,但选择在林晧然面前挑明事情的缘由,其实还是希望林晧然能够伸出援手。

    只是换作是他的话,他恐怕亦会这么说。毕竟石松现在身处于泥潭中,林晧然出现在这里,给予他走出泥潭的一个契机。

    “我不会帮你出面对曹县丞进行施压!”林晧然放下茶盏思忖了片刻,却是缓缓地摇头,正是石松感到失望之时,他又是补充道:“这剩下一千两的空缺,我会派人给你填补上!”

    “师兄,这怎么可以?”石松当即大为惊讶地望向林晧然道。他不孝敬这位上官亦就罢了,反倒还让林晧然掏钱,天底下哪有这种荒唐之事。

    “没有什么不可以的,不过是些铜臭之物!今日相助于你,一是看在我们同门的情谊,二是希望你能够专心造富泰兴百姓,而不是眼睁睁看着曹县丞和张家将泰兴县搞得乌烟瘴气!”林晧然轻轻地摆手,并一本正经地说道。

    石松心中大为撼动,当即从座位上站起来,跪在地上表示效地道:“如此大恩,下官不敢言谢,今后定以钦差大人马首是瞻!”

    “你若是真的感谢于我,便好好地治理一方,让泰兴百姓得以安居乐业。待到下次外察之时,人家知道你是我师弟,师兄亦是脸上有光!”林晧然端起茶盏,认真地说教道。

    “下官谨遵师兄教诲,定竭尽所能将泰兴治理妥当!”石松的眼睛泛起眼花,由衷地为这位师兄的品德所折服,认直地拱手许诺道。

    林晧然轻轻地点头,又是云淡风轻地道:“曹县丞如此胡作非为,且嫌弃贪墨库银,不宜继续在这个位置上!你收集一些实证,上疏弹劾于他吧!”

    石松知道那个他原本感到畏惧的曹县丞的仕途已经到头了,同样深切地感受到这位大人物的可怕,他们这些地方官员的生死当真仅是一念之间。

    只是想到若是除掉曹县丞,那他无疑能够更好地掌控县衙,甚至比较轻松地将张家人清理出县衙,便是兴奋地拱手道:“下官遵命!”

    “起来吧!”

    林晧然对着跪在地上的石松,显得淡淡地说道。

    他深知大明的官员都是读圣贤书出身,初入官场几乎都想要做一个清官。但奈何,这个官场早已经变得乌烟瘴气,致使很多官员不得不身陷其中,最终沦为一个贪得无厌的官员。

    正是这时,一名仆人从外面进来禀告道:“老爷,黄主薄求见!”

    石松听到黄主薄到访,正想要出言拒绝,但话到嘴边却是咽了回去,扭过头小心地望向了林晧然。

    林晧然当即猜到了石知县的小心思,轻轻地呷了一口茶水,便是淡淡地询问道:“这黄主薄跟曹县丞不是一伙的?”

    “不是!他算是中立派,在泰兴有些威望,若是能让……”石松显得吞吞吐吐地道。

    林晧然当即明白他的意图,便是对石松说道:“让他进来吧!”

    仅是一会,黄主薄手里攥着一份邸报,显得极是兴奋地大步走进来道:“县尊大人,邸报到了!果真如传闻一般,前来整顿盐政的正是林文魁,跟你可谓是师出同门!”

    关于整顿盐政的人选早就在扬州府传开,只是这里离京城有数千里之遥,很多消息难免要滞后。现在邸报终于到了泰兴县衙,黄主薄亦是兴致勃勃地汇报这个大好消息。

    林晧然则是饶有兴致地打量这个小老头,却是注意到他跟徐阶竟然有几分相似。不过前者是高高在上的首辅,后者则是小小的正九品主薄,当真是同人不同命。

    咦?

    进来之后,黄主薄发现坐在堂中的是一个公子哥,而知县石松则坐在旁边。如此的坐次,他难免多看了一眼林晧然,便是疑惑地扭头望向了石松。

    若非亲眼所见,他断然不会相信堂堂的知县大人坐在次席,而主席竟然是坐着一个公子哥,只不知这个年轻人是哪位大佬的公子。

    石松将黄主薄的惊讶看在眼里,显得很是自豪地介绍道:“黄主薄,这位便是我的师兄,此次前来两淮负责整顿盐政的钦差左都御史林大人!”

    “下……下官拜见林大人!”黄主薄听到这个身份,当即扑通地跪倒在地上道。

    他的心脏扑通地强烈跳动,刚刚还想要传递林晧然要前来整顿盐政的消息,但想不到知县大人已经跟传闻的大人物坐在这里喝茶聊天了。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正九品主薄,跟着林晧然这位正三品的左副都御史有着十万八千里的距离,心里既是激动又是忐忑不安,甚至害怕得脸色微微发白。

    林晧然看着扑通跪在地上的黄主薄,倒没有过于咄咄逼人,而是淡淡地说道:“黄主薄,起来吧!”

    “谢……谢钦差大人!”黄主薄从地上站了起来,又是小心地瞧了一眼林晧然。发现这个年轻人当真不得了,年纪轻轻便宛如一个看不见底的深潭般,不愧是大明近百年最耀眼的奇才。

    黄主薄站到旁边,却是不敢坐下。

    林晧然轻呷了一口茶水,对着黄主薄淡淡地询问道:“本钦差此番是微服私访,并不想将行踪透露出来,还请黄主薄代为保密!”

    “下官谨记,断然不会泄漏半句!”黄主薄急忙又朝向林晧然,并认真地施礼道。

    林晧然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又是抬眼望着黄主薄道:“泰兴县的事情我已经知晓,刚刚子节兄还提及了你,夸你做事妥当,今后还需要继续协助于子节兄!”

    石知县的本意便是想要扯上林晧然这面大旗,现在林晧然这么说,只要黄主薄还想着仕途,便不可能敢跟着他对着干了。

    “石知县谬赞,下官定谨遵钦差大人教诲!”黄主薄感激地望了一眼石松,又是认真地打下保票道。

    到了此时此刻,他知道曹县丞的好日子一去不复返。石松有了这位大人物的支持,曹县丞简单是土鸡瓦狗,而他只能用心协助于石知县,他必定能够摆脱万年主薄的命运。

    林晧然说完这些话后,便是不再吭声,慢悠悠地喝着茶水。

    石松递向了黄主薄一个眼色,黄主薄心知他们还有话要说,便是主动告辞道:“钦差大人,下官不敢叨扰,先行告退了!”

    蒙诏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很是佩服地扭头望向这位老师,并没有运用自身的权威,而是很平和地收拢着人心

    林晧然轻轻地点头,看着显得眉飞色舞的黄主薄离去,便对着石知县认真地说道:“子节兄,我想要帮我查实一事!”

    “师兄,请说!”石知县的脸色当即凝重,一本正经地询问道。

    林晧然对着林福轻轻地点了点头,林福当即将一小包盐拿了出来,正是从农户那里要到的盐,将它直接送到了石松的手里。

    石松是一个聪明的人,在接过盐看了一看,当即便是极其认真了点了点头。

    树欲静,风不止。

    有一个衙差从外面匆匆地跑进来,显得慌张地通禀道:“大人,不好了,张家人领着几十号人将我们县衙大门给围住了。”

第1371章 鱼死网破?

    石知县在听到张家这个举动后,眼睛当即闪过一抹狠劲之色,却是对着林晧然拱手道:“让师兄见笑话了!还请在此静候片刻,下官前去处理此事!”

    “嗯,去吧!”林晧然却是没想到张家如此胆大包天,便是轻轻地点头,又是对着旁边的蒙诏道:“廷纶,你亦去瞧一瞧,早些接触地方的实务对你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学生遵命!”蒙诏恭敬地施礼道。

    虽然两年后的会试很重要,但他亦是知道早些接触政务更有必要。

    石松为何会踏下这么大的坑,一则是他为人不够谨慎,二则是他事先没有这种机会。现在他有幸跟着老师到地方,他亦是想要学得一些东西。

    “若是不嫌弃,师兄可到下官的后花园逛一逛,那里的景致还算不错!”石知县不敢将林晧然摞在这里闲坐,便又是进行提议道。

    “夫……人”

    旁边着着的那名心腹听到这个提议,却是突然间开口,但又是将话给咽了回去。

    “好!”林晧然轻轻地点了点头,亦是不想在这里干坐着,便是打算到这座县衙的后花园逛一上逛,见识一下这东南县衙的后花园。

    石知县堆着讨好的笑脸,亲自将林晧然领到通过后花园的月亮门,这才小心地告辞离开。

    “廷纶兄,请!”

    “石知县,您先请!”

    石松并不敢怠慢蒙诏,显得恭敬地道。

    蒙诏本就是一个彬彬有礼之人,并不敢打着林晧然子弟的旗号而目中无人,却是坚持让石知县走在前面,而他更愿意做一个旁观者。

    “将那个举人给交出来!”

    “你们休要包庇恶人,定要严惩此人!”

    “如此坦护恶徒,莫是要我等闹到扬州乎!”

    ……

    张管家带着几十号人围堵在门口,大声地表达着抗议。而这个动静甚大的举动,令到很多百姓纷纷驻足观望,致使整个县衙门口被挤得水泄不通。

    “来了!”

    守在门口的一个衙差看到大堂处有了动静,当即便是对着外面的张家人进行通风报信地道。

    “若是胆敢包庇那个恶徒,某人便是滚出泰兴县!”张管家得知石知县出来,嘴角当即挂着一丝不屑,亦是振臂高呼道。

    随着张管家振臂高呼,声讨的声音显得更大,而矛头简直指向了石知县本人。

    石知县听着外面对他的声讨,顿时是面沉似水,直接来到大门处,抬头望着外面黑压压的人群,便是感受到张家在泰兴的惊人影响力。

    这……

    蒙诏看出外面的人群,亦是对官绅家族有了新的认识。若无怪乎,石知县先前会如此窝囊,实在是对方的势力太过强大。

    石知县面着在泰兴根深蒂固的张家,又瞧向满脸得意的张管家,便是沉着脸质问道:“张管家,你在县衙门口聚众闹事,可知此举的后果?”

    “石知县,你包庇那个恶徒!咱们泰兴百姓对你的判决不服,却是为十四爷鸣不平,何错之有?若是你不能给我们一个公断,那我们只好闹到扬州城,亦或者到南京找应天巡抚主持公道!”张管家面对着石知县的质问,却是针锋相对地回答道。

    地方官绅之所以能够令到当地知县忌惮,一是他们拥有或大或小影响知县仕途的能力,二是这些官绅在地方能够很轻易地闹出大动静,甚至在某种程度主导着民意。

    石知县刚刚不顾张家的愿意,强行判处了一个跟张家愿意相悖的结果,显然张家不会善罢甘休,此刻更是直接给石知县施压及展示张家的力量。

    通常而言,知县属于官场的边沿人,一旦官声坏了,那仕途便是毁了。张家采用这种声讨的方式,历来都是屡试不爽的招数。

    石知县如果跟先前那般的处境,此刻心里恐怕是真慌了,但现在却是沉着脸,对着两边散漫的衙差下达指令道:“来人,将大门关上!”

    在门前的准备看戏的一帮衙差,不由得面面相觑,不知道知县大人为何要关门。

    虽然很多衙差其实倾向于张家,甚至他们本身便是张氏家族一脉,只是面对着石知县这个命令,亦是只能乖乖地照办。

    “呵呵……原本是一只缩头乌龟!”

    张管家看着石知县竟然下令将门关上,却是不由得更是得意地对旁人说道。

    “算他识相,知道斗不过我们,所以甘愿做一只缩头乌龟!”大家看着县衙的大门关上,心里亦是洋洋得意起来道。

    堂堂的知县大人面对他们的围堵,仅是摞下一句无关痛痒的话,连下令衙役赶他们的勇气都没有,这不是缩头乌龟又是什么呢?

    李小云带着双亲只躲在县衙大院中,看着事态的发展,不免担忧地望向了石知县。

    石知县看着大门闭上,便是直接朝着大堂走去,同时下达指令道:“你们几个去将县衙所属的官员悉数叫到这里来,说本县有要事相商!”

    跟在石知县后面几名衙差不知道他这是唱的是哪一出,不过还是例令行事,纷纷分开前去通知其他的官员到这里集中议事。

    百姓围堵县衙,这种事情或大或小。

    通常而言,县官都会以为这个是“家丑”,对他的官声是大大的不利。若是如此,他们会设会能够将事情平静地处置掉。

    到了这个时候,自然是由深得“民心”的曹县丞出马,出去平息外面百姓的愤怒,让那些闹事的百姓能够先行离开。

    曹县丞便是这么想的,却是姗姗来迟。在来到堂中之时,整个人透露着几分傲慢,甚至还鄙夷地瞧了一眼出现在这里的蒙诏。

    石知县面对着齐聚的属官,显得石破天惊地说道:“张家围堵于县衙,本县亲自喝退未果,疑其有谋逆之念。本县想向扬州府求援,诸位以为如何?”

    这……

    张教澄、陈教导、刘仓太使等人听到这话,仿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般,不由得愕然地望向堂上的石知县,这是要鱼死网破吗?

第1372章 一场好戏

    向扬州求援!

    这无疑是要将事情直接闹大,不过这个举动却算是两败俱伤。张家固然留下冲击县衙的恶名,但石知县亦是落得了不得民心的坏官声,甚至会因此而断送前途。

    曹县丞抬头认真地打量着堂上端坐的石知县,却不知这是石知县以退为进之举,还是真的要跟张家鱼死网破,直接将双方的矛盾进行公开化。

    一念至此,他忍不住又望向堂中的广东举人蒙诏,这个举人究竟是什么来头,令到石知县不惜鱼死网破地要保住他。

    “诸位不吭声,难道是同意本县的方案了吗?”石松站坐在堂上,环视着默不作声的官员询问道。

    在整个县衙中,大家早已经失去了主见,赵典史等官员则是纷纷扭头望向了他们的主心骨曹县丞。

    曹县丞猜不透石知县的真实意图,但害怕石知县真的将事情捅到扬州,便是直接反对道:“石知县,这是不是做得太过了?张家是本县的良善,这些年一直为泰兴铺桥修路,张家三凤更是我泰兴之光,你此举不怕寒了泰兴百姓的心吗?”

    “对啊!张家怎么可能会谋反呢?”

    “不错,知县大人怕是言过其实了!”

    “此举甚是不妥,这样会寒了泰兴百姓的心!”

    ……

    随着曹县丞进行表态,赵典史等官员等人当即意会,纷纷选择跟曹知县站到同一战线,直接站出来反对石知县的提议。

    石知县却是没有吭声,缓缓地望向这些反对的官员,似乎是要记下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

    “石知县,如果你真的执意要捅到扬州,恐怕很多事情便是捂不住了!”曹县丞轻蔑地望了一眼石知县,又是进行提醒道。

    虽然他不知道石知县为何突然变得如此的强硬,竟然胆敢跟张家如此作对,但他手里一直攥着石知县的把柄,量石知县亦是不敢乱来。

    现在最理想的结果,这位知县还是天天跟着他那位如花似玉的夫人一起游山玩水,而县衙的大小事务还是交由他处置。

    石知县自然是听出了曹县丞的威胁,想到了以往苦憋的日子,心里当即便是窜起一团怒火。他扭头望向曹县丞,却是恨不得将此人挫骨扬灰。

    只是转念一想,这个人很快便会灰溜溜地从泰兴县滚蛋,甚至仕途就此终结,他心里的怨念这才消散了一些,并没有选择当场发作。

    石知县的脸部变化,却是让堂下的官员以为他又怂了,仍然是以前那个窝囊知县。

    正是曹县丞自信满满之时,黄主薄突然站出来表态道:“张家若真是良善,那便应该做好乡绅之表率,而不是聚众围堵于县衙,此举分明有造反之嫌!县尊大人,下官赞同向扬州府请援,以镇压这些围堵县衙大门的不法狂徒!”

    啊……

    此言一出,众官员却是一阵瞠目结舌。

    历来没有什么存在感的黄主薄,历来善于明哲保身的黄主薄,此时却是站到了石知县的站线上,并旗帜鲜明地支持着石知县。

    “黄主薄,你可知你在说什么?”曹县丞显得难以置信地望向黄主薄,万万没想到他敢跟自己作对,却是忍不住质问道。

    黄主薄已经知道石知县后面站着一个惊天的大人物,如何还将小小的县丞放在眼里,便是进行重申道:“我说支持县尊大人向扬州请援!曹县丞,你今后还是少些跟张家往来,否则外人还以为我们县衙跟张家存在勾结呢!”

    咦?

    张教渝和陈教导着着这一幕,不由得面面相觑,已然意识到县衙的格局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

    在以前,曹县丞联合其他的官员,几乎是将石知县给架空了。只是现在黄主薄不仅站出来支持石知县,更是旗帜鲜明地站在曹县丞的对立面,这是县衙的大老爷和三老爷联合在一起了。

    一旦这两位重量级的人物站到一个阵营,虽然说不能完全把持住县衙,那亦是会彻底改变以前的格局。

    “黄主薄,你可知说这番话有什么后果,莫不是得了失心疯?”曹县丞听着黄主薄这番言词,仍然难以置信地质问道。

    黄主薄却是不再畏惧于他,当即针锋相对地道:“本官并没有得失心疯,而是就事论事!张家围堵于县衙,此举置县衙的威信于何处?知县大人亲自出面,他们不仅不肯退散,反倒变本加厉在外面喧闹,这不是涉嫌造反又是什么?”

    每一个字,每一字句,都宛如子弹般,深深地扎到了曹县丞的心脏上。

    曹县丞意识到黄主薄是叛变了,却是进行力争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分明是因为石知县断案不公,张家这才围堵于县衙,何谈造反?”

    “本县刚刚已经说得很清楚!张家当街强抢民女,蒙举人乃君子之行!至于张十四爷中风,其八十高龄却还要毁少女一生,中风是由羞愤难当、咎由自取,与旁人无半点关系!”石知县坐在公堂上,认真地进行重申道。

    曹县丞刚想要争辩,黄主薄便是站出来道:“不错!张家先是当街强抢民女,现在又围堵于县衙,此举何称良善!”

    “黄主薄,张家一门三进士,你说张家并非良善,难免不得被天下读书人所指责吗?”张教渝看着曹县丞落于下风,当即站出来针锋相对地道。

    在这个小小的公堂中,围绕着张家的属性,亦是产生了激烈的争执。

    石知县看着堂中喧闹的情况,亦是松了口道:“张家是不是良善,咱们一验便知!”

    听着这一句话,曹县丞等人纷纷望向了石知县。却不知何时,他们已经不像以前那般无视于石知县,已然开始重视这位傀儡知县的话。

    石知县感受到了这种变化,亦是闻到了些许权力的味道,便是一本正经地说道:“咱们一起打开门出去劝阻张家,看他们是什么样的反应!若是张家仍然不肯离开,在这里围堵县衙闹事,那本县只好坚持上报扬州府,请求支援了!”

    张教渝等人看着石知县有改变态度的迹象,亦是纷纷望向了曹县丞。

    曹县丞面沉如水,心知这是石知县给他的一个选择题。只是想着事情捅到扬州的严重后果,他没有再发生质疑,而是选择轻轻地点了点头。

    蒙诏由始至终都是作为旁观者,将所有人的反应都看在了眼里。而此时,他重新审视了这位石知县,发现这位知县其实亦是不简单。

    曹县丞给守在旁边的衙差递了一个眼色,那个衙差便是急匆匆地离开。

第1373章 扬州暗涌

    县衙大门,重新开启。

    张家人感到一阵意外,只是面对这个重新探出脑袋的缩头乌龟石知县,便又像跟着打了鸡血一般,准备对这位知县进行声讨。

    “停!”

    张管家手上多了一张纸条,却是制止了张家人的声讨行为,面沉如水地望向走出来的石知县等人。

    石知县领着众官员鱼贯而出,先是徐徐地扫过众人,然后将目光落到张管家道:“张管家,本县再问你一遍,你是执意要围堵县衙,还是现在自行离去?”

    “笑话,我们怎么会离开!”

    “狗知县,快给我们张家一个公道!”

    “不将那个举人恶惩,我们便不离开!”

    ……

    张家人听到石知县如此强势,当即便是进行声讨道。

    曹县丞看着此情此景,心里却是暗暗地叹了一口气,这张家人当真是将泰兴是当成他们的了。

    “先安静!”

    张管家深知情况有变,当即进行制止道。

    张家人交流了一下眼色,最后还是给张管家面子。

    “石知县,你当真要跟我们张家如此过不去吗?”张管家进行质问道。

    石知县知道这些人还是没有将他放在眼里,便是淡淡地说道:“我乃堂堂的朝廷命官!汝等若是不服,可到扬州府申诉,亦可到应天巡抚那里告状,但若是再围堵于县衙,本县只好上报朝廷!”

    这……

    张家人看着石知县竟然如此硬气,却是不由得愣了一愣。

    曹县丞已经领教到石知县的硬气,却不想这个突然转性的石知县将事情捅到扬州府,便是站出来道:“石知县都将话说明了,汝等还是回去吧!”

    “好,这事还没有完,你就等着朝廷问责吧!”张管家摞下一句狠话,便是选择带人离开。

    他们的本意是给石知县施压,但现在石知县如此的硬气,他们还能怎么着。只能放弃这个办法,回去再从长计议,或许真将事情捅到扬州府或南京去。

    一个没有后台的小知县,本身还有把柄在他们的手里,要弄知这号人简直是易如反掌。

    “廷纶兄,咱们回去吧!”

    看着张管家带人离开,他的心里却是记挂着在后花园的林晧然,便是对着蒙诏道。

    “好,请!”

    蒙诏看了一出好戏,心满意足地抬手道。

    “一起,请!”

    石知县有意攀附于林晧然,自然不会放过他身边人,又是热情地说道。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的二人,但在外人看来却是亲密无间,看着二人一起朝着后宅走去。

    “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曹知县等官员看着消失的二人,显得万分不解的模样道。

    黄主薄倒是清楚其中的缘由,石知县自然是冲着那位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而去的,只是他亦是不可能透露这个实情。

    看着张教渝向他投来询问的目光,却是故意模糊不清地说道:“有道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咱们其实都是一帮井底蛙!”

    张教渝和陈教导当即面面相觑,猜测那位举人的身份果真不简单。

    泰兴县并不大,这里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县城,很多百姓对石知县的强势感到意外,开始重新审视这个存在感不强的知县。

    林晧然的出现,注定是要揪起一些波澜。

    十里长街市井连,月明桥上看神仙。

    人生只合扬州死,禅智山光好墓田。

    扬州城,一座古往今来无数文人墨客所迷醉的地方。除了唐朝张祜这首诗外,还有杜牧的“十年一觉扬州梦”,李白的“烟花三月下扬州”等。

    根据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这精神的追求通常是建立在物质丰盛的基础之上。

    扬州可谓是得天独厚,地处于京杭大运河的中枢,又濒临于长江,顺着长江直接进入东海,可谓是一个交通的要塞。

    由于地处平原,土地肥沃,水系资源丰富,历来都是华夏的重要粮食产区,而当地百姓煮海为盐,由于淮盐品质最佳,更是华夏最主要的食盐生产基地。

    特别是唐代时期,扬州商贾云集、交易兴盛,是和广州、泉州、交州并称的东方四大商港船舶,当时的船舶从扬州港出航,可东通日本,南抵南洋,西达西亚等地。

    经过时代的变迁,现在的扬州府仍然繁华依旧。

    扬州老城重建于元末时期,仅是宋时期扬州大城的西南角,开辟了海宁门、通泗门、安江门、镇淮门以及小东门。

    由于嘉靖朝的倭患问题加重,加上扬州城商业恢复到昔日的繁华,经时任扬州知府的吴春芳上疏请愿。于嘉靖三十五年,朝廷开始修筑新城,几年前终于完工。

    新城和老城的城门相连,之所以新城不叫外城,则是因为不论雷州外城、广州外城或北京外城都是向南扩建一部分区域,而扬州新城向东扩建足足一倍之多。

    正是如此,现在扬州城有着明显的新老之分。老城街巷平直方整,新城街巷弯曲不规则;老城为乡绅居住区,新城为盐商居住区。

    虽然城中各色的富商不少,扬州丝绸同样畅销于中外,但却还是要以盐商最为风光。却不仅是本地的盐商,还有着江浙和山西的两个大盐商团体。

    两准都转运使司便是坐落在杨州城,这有利益的地方便有争斗,淮盐作为一个如此巨大的蛋糕,自然难免存在着一定的分歧。

    虽然在开中法之时,晋商借着地利从淮盐攫取了第一桶金,但现在的江浙盐商亦是迎头赶上,双方共同主导着这一份大蛋糕。

    随着邸报的到达,引起了各方的人心惶惶。

    虽然他们在去年之时,通过首辅徐阶恢复了淮盐旧例,但朝廷再度卷土重来,已然是坚持要从中再度分开一块蛋糕。

    让他们感到更是不安的是,跟着去年的都察院左副都御史董威明显不同,新任的左副都御史林晧然明显是来都不善。

    不论是林晧然的前途,还是他一直以来的改革派先锋,亦或者在京城所拥有的背景,都已经完爆董威,甚至跟昔日的鄢懋卿都不相上下。

    亦是如此,他们不可能像去年那般,能够轻松地将林晧然给打发走,甚至要跟去年一般给朝廷拿走一百万两的心理准备。

    只是他们千辛万苦才走通徐阶的门路,让到淮盐恢复好不容易恢复昔日的旧例,又岂会甘心再向朝廷上缴一百万两呢?

第1374章 险境

    一轮洁白的圆月悬于半空,月色如水银般泻在扬州城的街道,令到这里光如白昼。

    在新城的一座宅子中,此时灯火通明,江浙的盐商代表正聚在议事堂中,不断有声音从里面传出。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不能由姓林的胡来!”

    众人按着顺序而坐,在面对林晧然即将到来的消息,却是有一个年轻公子哥旗帜鲜明地反对道。

    齐聚在这里的江浙盐商有八位之多,个个都是腰缠万贯的大盐商,不过最显著却是王家和翁家。

    王家世代经商,王彦祥和其第三子王惟贞是赫赫有名的大商人,这一脉更是出了一个历明宪、孝、武三朝,官至内阁大学士的山中宰相王鏊,令到王家一举跃居浙商的领军人之一。

    翁家,发迹于商业奇才翁笾。翁笾少时即挟赀,渡江逾淮,到山西清源经商,治邸四出,临九逵,招徕四方贾商,生意兴隆。并选子弟童仆中有心计强干者,指授方略,以布缕、青靛、棉花货赂,往来荆楚、建邺、闽粤间,甚至辽左、江北,从而积下诺大的家业,更是在当地得到了“言富者,必首称翁”。

    今日发起聚会的正是翁家,而翁员外年过五旬,在浙商群体颇有威望。

    翁员外继承了祖辈经商的精明,却是持反对意见道:“林文魁有谋略和胆识,其背后还站着吏部尚书吴山,甚至皇上对他亦很是宠信。陆公子,切不可胡来!”

    陆公子却是不以为然地翻了一个白眼,却是表明态度道:“那又如何?反正我是绝对不会坐以待毙!一旦由他顺利推行票盐法,我陆家定是首当其冲!”

    “陆公子,这林雷公跟董威和鄢懋卿不同,且其后台很硬,咱们应当从长计议!”王员外认真地劝道。

    “据我所知,林晧然在联合商团占有很大的份额,恐怕不容易收买,此人当真不好对付了。”许员外显得忧心忡忡地道。

    陆云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显得杀气腾腾地道:“实在不行,咱们干脆……”

    翁员外看到陆公子这个举动,吓得冷汗直冒,当即进行制止道:“陆公子,这玩笑可是开不得!”

    许员外虽然早知道这个陆公子无法无天,但看到他竟然生出这种心思,眼睛颇为复杂地打量着这个年轻气盛的公子哥。

    陆家以陆炳而兴,陆炳的二个儿子陆绎和陆炜都得到了官荫,其中陆绎更是在京城出任北镇抚司佥事。

    不说现在陆家已经大不如前,哪怕陆炳还在世之时,这谋害钦差亦是一项大罪。

    若非到万不得以,绝对不能动这种手段,不然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甚至会招来灭顶之灾。

    陆公子正想要申明自己并不是开玩笑,旁边的申员外却是一把扯了他的衣服,并瞪着他眼睛责备道:“陆公子,你喝糊涂了是不是?当真祸从口出!”

    申家是江浙和大富商,其子弟都是经商居多,只是随着去年的状元郎认祖归宗,他们得到了一个便宜的状元子弟,令到他们申家的地位大大邗提高。

    陆家跟申家往来比较亲密,听到申员外的善意提醒,陆公子知道刚刚是说了不该说的话。

    心高气傲的他自然不会主动认错,而是将问题抛回去道:“那你们说说,现在人家铁了心要到扬州推行新盐法,你们说怎么办吧?”

    申员外等人听到这个问题,亦是大为头疼,便是纷纷扭头望向了翁员外。

    翁员外心知事情棘手,显得老诚持重地道:“现在格局不明朗,咱们还是先静观其变!”

    陆公子的嘴角噙着不屑,显得不以为然地道:“静观其变?我伯父昔日便屡屡教导于我,遇到事情莫要回避,不然事情只会越来越糟。”

    申员外虽然不喜欢陆公子这种惟恐天下不乱的性子,但却不得不承认这话有几分道理,便不由自主地望向了翁员外。

    翁员外心里暗叹一声,便是将心里的打算全盘托出道:“陈会长日前已经传来书信,他不日会回到扬州!这淮盐关系着各方的利益,咱们纵使是想要行动,那亦要拉着他们一起。”顿了顿,显得老谋深算地道:“若是万一出了事,咱们可以一起扛,这样会大大降低我们要承受的风险!”

    “不错,咱们不能有事我们扛,得拉他们一起应对林晧然!”王员外当即表示赞同地道。

    申员外等人交流了一下眼神,亦是默默地点了点头,认可了这一个决议。

    淮盐并不是他们一家独吃,除了晋商,还有徽商,以及一些躲在暗处的勋贵等。

    现在面临着大有来头的林晧然,他们固然是要解决掉林晧然这个麻烦,但最明智的做法是联系各方一起行动。

    “一群孬种!”

    陆公子看着王员外等人释怀的模样,脸色却显得很是阴沉,心里对这帮人深深地鄙视道。

    翁员外虽然看出陆公子对这个方案不满意,但却选择故意忽视这个乖张的公子哥,对着其他人微笑着道:“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的话,那我们就这么定了,先看看陈伯仁那边会拿出什么样的方案,咱们再确定下一步的行动。”

    “好!”

    申员外等人交流了一下眼色,纷纷表示赞同道。

    他们倒不是对陈伯仁多少拥护,对淮盐商会有多么信任,而是希望这个各怀心思的组织能够再次发挥一些作用。

    前年的鄢懋卿,去年的董威,现在的林晧然。虽然前两位亦是来势汹汹,但这二个都是贪婪之徒,将他们喂饱即可,只希望这个林文魁别太过份便是。

    众人在定下基调,便是决定继续等待,等待其他势力解决林晧然,或者是等到陈伯仁归来再商讨对策。

    “你们都等着,看看小爷的手段!”

    陆公子并没有选择吭声,而是冷漠地望着在场的同伴,心里却是已经打定了主意道。

    在林晧然前来的消息以官文的形式传出,整个扬州城变得惶惶不安,亦是有人打算要对付林晧然。

    这个繁荣之所,已然成为了林晧然的一个险境。

第1375章 水浸街

    四月,一个雨水充沛的季节。

    泰兴县被一大团乌云所笼罩,整座城有一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末世之感。

    随着一阵凉风刮起,一场大雨悄然降临。黄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地打在房顶上,顺着青瓦的水道流了下去,在屋檐形成了一道道水帘。

    泰兴县衙自然无法幸免,很快被这块突如其来的雨水所吞没。不仅是县衙破旧的屋舍,县衙后花园的假山、树木和花草都遭到了雨水的肆虐,令到整个天地成为了雨水的海洋。

    正是这个被大雨肆虐的天气,在县衙一处花厅传来了敲击碟盘的声音,并伴随着朗朗的男声传出。

    蒙诏很喜欢这种下雨天,正在用筷子敲击着碟盘,并是朗声地唱道:“落雨大水浸街,阿哥担柴上街卖,阿嫂出街着花鞋。花鞋、花袜、花腰带,珍珠蝴蝶两边排……”

    这是流行于广东的歌谣,颇的岭南风味,却是蒙诏的最爱。而今看着外面的雨景,却是触景生情,却是在这里演奏了起来,嘴角噙着一丝笑意。

    “好!”

    石知县很是配合地拍手称好,虽然蒙诏的唱腔很是一般,但仍然很给面子地表现着津津有味的模样。

    “石知县,献丑了!”

    蒙诏看着石知县给力地拍掌,心里显得很是高兴,并由衷地拱手表示感谢道。

    石知县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虽然跟着蒙诏相谈甚欢,但眼角频频地观察着林晧然的反应。

    他能够从泰兴县的泥泽中爬出来,能够品尝到权力的一丝味道,却全然是受眼前这位大人物所赐,心里亦是想要千方百计地巴结这位大人物。

    林晧然没有太强的官瘾,今天仍然是一副书生装扮。他的头戴着四方平定巾,身上穿着一件蓝色的儒补,整个人显得是温文尔雅,正是安静地坐在这里喝茶,同时欣赏着这雨景。

    跟着很多上位者般,他亦是越来沉默寡言,正所谓“刑不可知,威不可测”,沉默是一个上位者的必修课。

    此时此刻,他丝毫没有参与话题的意思,显得出神地望着正在被雨水冲刷的一座假山。

    竹斋眠听雨,梦里长青苔。

    门寂山相对,身闲鸟不猜。

    ……

    石知县不敢轻易打扰这位上官,却是继续跟着蒙诏自娱自乐,面对着院中的青竹,像模像样地吟诵了方岳的古诗。

    在将诗念出来,他却是有意无意地睥了林晧然一眼,想看看林晧然的反应。

    这诗既是应景,又是提到了竹,已然是要投竹君子林晧然所好。

    只是他注定是要失望,因为林晧然还是无动于衷。林晧然的眼睛深邃,似乎是被院中的雨景所吸引,频频地凝视着后花园中的那一座假山。

    咦?

    蒙诏发现了林晧然心不在焉,只是却不敢打扰,只好继续跟着石知县谈论诗词。

    上位者的好处在于,不需要照顾其他人的感受,能够随心所欲地选择沉默和忧郁。

    “林大人,奴家做的点心如何?”

    在花厅还有石知县的夫人,她看着林晧然频频地望着雨幕,却是微笑着询问道。

    虽然石知县相貌平平,但似乎受到上天的眷顾,却有一个貌若天仙的夫人。

    石夫人年仅三十岁,正是女人最有味道的年纪,皮肤白皙,拥有一张精致的脸庞,身材甚是迷人,笑起来还露出可笑的虎牙,特别有着一双勾人心魂的桃花目,不失为一个风情万种的少妇。

    却不知是因为昨日跟林晧然相谈甚欢,还是自持女人的身份,却是壮着胆子对林晧然进行询问道。

    石知县虽然显得夫人有些放肆,但还是希冀地望向林晧然,亦是希望通过他这个漂亮的夫人打破林晧然这种沉默。

    “这糕点味道不错!”林晧然将一块糕点不知不觉地吃掉,显得礼貌性地回应一句道。

    蒙诏发现石夫人有些逾越,在跟石知县交谈之余,亦是好奇地朝着石夫人望了一眼。

    他心里有着浓浓的不解,不明白石知县为何让石夫人作陪,而石夫人偏偏穿着不甚得体,还频频娇媚地望向他的恩师。

    致使他不无恶意地进行联想,传闻一些地方官员为了巴结上司,却是将自己的妻妾送去共度春宵。

    “林大人既然喜欢,那还请多吃一些!”石夫人端起那个碟子,微笑着递过去含情脉脉地道。

    林晧然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多谢,便是挑了一块糕点,仍然是慢吞吞地吃了起来。

    计划赶不上变化,原本他还想多了解泰兴的一些情况,但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却是将他困在县衙之中。

    石知县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却是一直在关注着林晧然,却发现他这位师兄简直深不可测。

    林晧然吃过一块糕点,看着雨水还没有停歇,不由得轻轻地叹了一声。从座位站起来,以看书为由,他直接离开了花厅。

    这……

    石知县看着林晧然突然离开,虽然知道应该不是生气,但心里却是有一种莫名的忐忑不安。

    “石知县,我先回去温书了!”

    蒙诏看着林晧然离开,亦是仅了一小会,亦是找了一个借口离开了这个花厅。

    “莫非为夫做错什么了?”

    石知县看着蒙诏离开,却是还在意着林晧然,便是喃喃自语地道。

    石夫人那双漂亮的眼睛显得很聪慧,却是进行判断道:“依我看,问题应该出现这场大雨上,而你偏偏在这里不着调!”

    “这雨不是赋诗的好日子吗?”石知县深知自家夫人聪慧,显得疑惑地反问道。

    石夫人扭头望向丈夫,显得奇怪地询问道:“夫君已经不是士子,而是官场中人,为何还以为林大人还会喜欢风花雪月?”

    “还请夫人赐教!”石知县仍然困惑不解,显得认真地拱手道。

    石夫人心里暗叹一声,但还是用纤纤玉指沾了一些茶水,在桌面写了两个字。

    “当真?”石知县抱着一丝怀疑,抬起头认真地询问道。

    “应该八九不离十!”石夫人收回手,显得自信满满地回应道。

第1376章 心有所忧

    这场暴雨初时像是谁把天捅破了般,但下午雨水明显变小,将晚时分雨水则停歇下来。

    经过这场大雨的冲刷,整座泰兴城显得很是干净,街道的青砖露出光滑的磨痕,地面的积水清晰地映现行人,空气亦很是清新。

    林晧然带着铁柱和林海走在泰兴城的街道中,前后都有人在暗中保护着,宛如一个普通的公子哥游荡在这座城中。

    泰兴在南直隶并不起眼,只是身处于江南之地,这里彰显着富庶和人文气息,街道的青楼和酒楼显得很是热闹的模样。

    林晧然走到一处青楼前,恰巧见到曹县丞手搂着两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一并走进了青楼的大门。

    正是犹豫着要不要进这间青楼,结果又见张管家从一个轿子下来,显得轻车路熟地进了里面。

    看到这二个人聚到一起,他自然猜到这些人不会善罢甘休,恐怕又是密谋着什么。

    林晧然没有朝着青楼而去,而是到了不远处的酒楼,直接到了两楼大堂。

    虽然事情已经过了一天,但大堂的几张桌子都在谈论着张家和石知县的事情。

    “真是想不到,张家竟然会向石知县低头!”

    “这不能算是低头,石知县是以向扬州府求援相要挟,张家这才被迫退让!”

    “依我看,这个事情的根源其实还是在那位举人身上,听说那位举人的来头极大!”

    ……

    却是不乏消息灵通之士,很多人结合着得到的一些消息,便是慢慢地归结出他们所认为的真相。

    林晧然坐在临窗的座位上,听着旁边士子和商贾对蒙诏的身份进行种种猜测,却是苦笑地摇了摇头。

    很多人都是相信他们所听到的只言片语,凭着自以为是的经验进行推测,从而往往得到一个错误的结论。

    不过这亦是他所希望看到的,他仍然躲在暗处,倒想看看张家和曹县丞还会闹出什么事情来。

    “听说了吗?朝廷派林文魁来整顿盐政!”

    “当今的大明早已经病入膏肓,派谁来都是一个样!”

    “林文魁此人的名声不错,应该不会跟那些人同流合污才对!”

    “哪怕不同流合污,这里牵扯了多少人的利益?这不是他能够搬得动的!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不管事情怎么样,受苦受累还是我们百姓!”

    ……

    几个书生在那里几碗下肚,有一个年长的书生像是无所忌惮愤青般,在那里表达着他的高论。

    林晧然原本亦算是愤青,只是随着对这官场的接触,却是少了那份戾气,多了一份做事的淡定与从容。或许是所处的位置不同,他更倾向于默默地做事,而不是在这里夸夸其谈。

    “十九叔,事情已经安排妥当!”林福的衣服已经半湿,来到身旁轻声地说道。

    林晧然轻轻地点了点头,便是下达决定地道:“若是明天早上天色尚可,咱们便启程吧!”

    “好,我这便安排!”林福答应一声,便是转身离开了。

    林晧然在酒楼又呆了一会,听了一些泰兴县的新鲜八卦事,看着宵禁时分将至,便是领着人朝着泰兴县衙而回。

    终究是追求诗词歌赋的江南,人文荟萃之地,这城中的治安良好。

    从县衙的后门进入,穿过那处庭院,则是走进了县衙的正堂房,这是石知县坚持让给他的居所。

    林晧然刚回到房间,正想使唤林海送来热水,结果石知县屁颠颠地跑了过来。

    石知县从外面小心翼翼地走进来,手里攥着一份地图道:“师兄,今日的暴雨令下官深感不安,泰兴县当务之急是疏通河道!昔日,师兄的束水冲沙法甚为奇妙,故而下官冒昧请教!”

    林晧然原本还有些厌烦这个如同巴结狗般的石知县,但听着他的来意,便是意外地望了一眼石知县。

    江南的水系丰富,故而不怕干旱,最怕的是洪涝。

    明朝有鉴于此,第一次利用了泄洪渠和水库综合治理,解决了持续千年的江南水患问题,更是令西方经济学家将明朝和宋朝定为生产力的两个马鞍形的至高点。

    只是治理的方法是否正确,从来都不重要,重要的始终是朝廷和人心。

    两年前,东南发生了水淹七府,令到百姓蒙受巨大的损失,很多百姓因此而破产,直接暴露江南水利工程的问题。

    只是在这一场水灾中,富户却是从中得利,不仅通过哄抬物价赚了一大笔,而且还能够借机低价购入了田产。

    虽然两年时间过去了,严嵩亦是从首辅的位置退了下去,但朝廷的财政问题一直得不到有效的解决,甚至盐税收入还相当削减。江南的水利工程虽然有所重视,但朝廷批下的款项并不多,恐怕亦是无法面对前年那种规模的水患。

    今天他确确实实为这场暴雨所担心,担心江南再度发生水灾,故而心里一度觉得石知县有些失职。

    却没有想到,这个石知县竟然直中了他的下怀,猜到他在担心会发生水灾。

    石知县看着林晧然无动于衷,便是忐忑不安地询问道:“师兄,可是下官有何不当,还请恕罪!”

    “你能为水患而忧虑,我很是欣慰!”林晧然轻轻地摇了摇头,显得一本正经地赞许道。

    “师兄,谬赞了!”石知县的脸微微发红,若不是夫人提醒他水患,又岂能急这位上官之所想。

    不过从这件事上,他亦是真正意识到林晧然跟着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大佬不同,他是一位真正为民着想的好官。

    一念至此,他亦是暗暗地下定决心,好好地治理好这个泰兴县,紧紧地跟随这位大人的脚步。

    林晧然不理会石知县的心思,显得正色地说道:“泰兴的古马干河、羌溪河、季黄河等河流均小河,而束水冲沙法适合于大江大河,此法并不可用也!”

    “师兄,那当如何是好?”石知县的眉头微微蹙起,有着失落地道。

    林晧然语重心长地教导道:“很多事情并不在大功大绩,而是做好每件小事便足矣。若是你竭尽所能,善待于徭役,动用徭役兴水库修泄洪渠,定然亦能造富一方,得一方百姓的拥护!”

    “下官谨遵师兄教诲!”石知县恭恭敬敬地拱手道。

    林晧然轻轻地点头,便是将决定说出来道:“明日若是无雨,我便启程前往扬州府,今后有何难事,则可遣人修书到扬州府寻我即可!”

    “师兄是做大事之人,下官不敢挽留,在此祝师兄此行无往不利,早日回京交差而入六部拜侍郎!”石知县由衷地祝愿道。

第1377章 影响力

    夜渐深,一盏明月悬挂在半空上。

    石知县轻步退出正堂房,并小心翼翼地将门带上,然后显得兴奋地朝着签押房而去。

    却不管是想要平息内心的兴奋,还是想要再表现得更好一些,都让他都有理由没有选择入眠,而是到签押房翻阅起相关的资料。

    正是他挑灯夜战之时,一个颇有风韵的妇人从外面进来,那双漂亮的桃花目透露着几分聪慧。

    她先将汤盅轻轻地在桌面上,接着小心地装到了碗中,这才将盛好的汤碗款款走向正在翻阅资料的石知县,到近处便轻声道:“夫君,奴家刚刚熬了参汤,你快趁热喝了吧!”

    “谢过娘子!”石知县正是微微感到困乏,抬头看到自家的娘子送来参汤,便是温和地回应道。

    石夫人将汤碗递过去之后,却是没有离开,而是打量着书桌上的资料好奇地询问道:“夫君,你在忙些什么呢?”

    “为夫在找季黄河的文献,想弄清历年灾情和治理情况!”石知县轻轻地吹了吹热参汤,显得有些自鸣得意地道。

    石夫人的眼睛闪过一抹聪慧,当即抬头对着石知县认真地询问道:“夫君,钦差大人今日果真是为水患之事所虑?”

    “正是!”石知县轻呷一口热汤,显得兴奋地点头应道:“幸得夫人提点,为夫这才茅塞顿开!正如算命先生所云,得夫人这位贤内助,为夫三生有幸矣!”

    “就会油嘴滑舌!”石夫人白了他一眼,却又是忍不住好奇地询问道:“你跟奴家说一说,钦差大人都跟你说了啥?”

    石知县喝着参汤,整个人恢复不少精气神,亦是没有丝毫的隐瞒,当即便是将刚刚的会谈详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石夫人听得入神,听毕便是重重地叹了一声,显得正色地对着石知县道:“钦差大人能为民之所急,确确实实是难得的一位好官,亦是一位真正想要做事的官员!夫君,你若是想要得到他的提携,今后走上更高的位置,那你务必要在泰兴做出一些政绩。”

    “此言大善!”石知县深以为然地点头,并是微微地感慨道:“明明我比师兄大了二十岁,但这位师兄的稳重却比恩师都有过之,甚至我总觉得师兄定然能够成为一代贤相!”

    石夫人听着夫君对林晧然的追捧,只是想到那张年轻的脸庞,却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始终无法跟一代贤相划上等号,更像是一位令人怦然心动的大才子。

    石知县似乎是被压抑太久了,将所有的激情都放在治理泰兴水利一事上,以致外面公鸡第一遍打鸣,他才想要睡觉了。

    权力便是如此,总是能够催人上进。

    当升迁跟孝敬挂勾,那这个朝堂便会多是一些贪官污吏;当升迁跟贤德挂勾,那这个朝堂便多是一些清流官员;当升迁跟个人的政绩相关联,往往一些能臣干吏便会冒头。

    林晧然的横空出世,不仅改变了自身,而且改变了身边人,甚至还在慢慢地影响着这个时代,改变这个乌烟瘴气的朝堂。

    第二天清晨,天空晴朗。

    “石知县,黄主薄,再会!”

    蒙诏跟着前来相送的石知县和黄主薄拱手告辞,便是踏上那一辆高大的马车。

    “蒙兄,保重!”

    石知县和黄主薄恭敬地回礼,看着蒙诏钻进车厢内,又是对着车厢内极度郑重地施予一礼。却是只有他们二个人的心里清楚,他们这一礼的对象并不是举人蒙诏,而是那一位坐在车厢内的大人物。

    一副公子哥装扮的林晧然正襟危坐地端坐在马车中,而蒙诏钻进马车里面,则是规规矩矩地在旁边的小板凳坐下。

    驾!

    林福扬起马鞭打在马屁股上,马车便是慢悠悠地朝着前面而去,在一些人明里暗里的护送下,顺着这一条官道朝着扬州城进发。

    与此同时,在泰兴城的城头上,曹县丞和张管家远远地看着城下相送的一幕。

    曹县丞冷眼地望着这一切,将石知县和黄主薄的恭敬看在眼里,却是蹙起眉头道:“这个姓蒙的恐怕是来头不小!”

    “那又如何?他亦要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张管家却是凝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显得阴森地说道。

    曹县丞听到这番话,当即扭头望向张管家道:“张管家,在没查明那位蒙举人的身份之前,你们张家切不可轻举妄动!”

    “曹县丞,你什么时候这么胆小了?”张管家听到这话,当即鄙夷地道。

    曹县丞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显得一本正经地回应道:“这不是胆子的问题,而是形势严峻,我们现在行事当谨慎!”

    张管家正想要继续争执,却是给人打断了。

    “曹县丞说得在理!咱们行事切不可大意,现在我们要稳定泰兴的形势,绝对不能给下面那两个人给搅乱了!”

    扬州卫千户张北斗负责着泰兴城的拱卫,这时身穿着一套轻甲,腰间挂着一把镶着宝玉的佩剑,整个人显得是威风凛凛,并发表着言论道。

    张管家对曹县丞这种流官并不感冒,偏偏对这位千户大人恭敬有加,这时哪怕心里另有打算,亦是选择点头称是。

    “不错,我们现在当务之急,便是要对付他们这二人!”曹县丞深以为然地点头,正是眯着眼睛望着回城的两个轿子道。

    随着县衙的第一把手和第三把手进行联手,令到他这个第二把手的权威大大地削减,在县衙的日子明显是大不如前。

    跟着那位背景不明的广东举人相比,这两个“叛徒”才是心腹大患,却是要首当解决的对象。

    三人便是默默地商议,这个泰兴城明显是余波未平。

    只是这一切,却是跟林晧然无关。

    江南的繁华不仅在于府县城,而且地方上还形成了很多的城镇,从泰兴县到扬州城中间便要经过高邮镇和万寿镇。

    经过数日的奔波,马车终于来到了扬州城。

第1378章 扬州城外

    扬州,经长江冲积而成,为河漫滩地,平均海拔仅五米,故而这里自古多河道。除了毗邻的长江和京杭大运河两条大河流外,北边有古邗沟、漕河、槐泗河等,南有扬子津和古运河等。

    其中古运河最具人文气息,且跟扬州紧密相连。这条古运河可追溯到春秋时期,吴国为伐齐国在扬州开凿了邗沟,这成为大运河的开端,到隋炀帝时期,大幅扩修这一条运河,将南北地区进行了连通。

    白居易很形象地阐明了这一点,在《长相思》中写道: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洲古渡头。

    该诗中的“泗水”源于山东曲阜,经徐州后,与汴水合流,贯穿扬州古城而过,最后汇入到古运河,再一路南下到瓜洲古渡头。

    由此可见,扬州的水道网络极为发达,跟着京城和江南地区紧密地相连在一起,且还是对外贸易的天然重要窗口。

    当然,地区的繁荣离不开支柱产业的支持,而扬州由古至今都是重要的食盐产区,且两淮转运使司衙门坐落于此。

    盐税是大明仅次于粮税的第二大税种,而淮盐负责供销给大半的大明百姓,且所销区域多是繁荣之所,单是一年的销售额便能轻松达到几百万乃至上千万两白银。

    由于大明的盐引价格偏低,而食盐又具有天然的垄断性,盐业无疑是一个暴利行业,其利润达到一个惊人的地步。

    正是淮盐潜在的造富能力,就了很多身家惊人的大盐商和勋贵等。而这些巨富云集于扬州城,直接造就了扬州娱乐业的繁华,甚至诞生“杨州瘦马”以迎合盐商们变态心理需求。

    扬州码头的船只往来不断,有渔女隔岸对唱,有浣溪女拿着木槌忙着洗衣服,河面平整宽阔、碧波荡漾,河畔杨柳依依,呈现出一副优美的江南水乡画卷。

    扬州城可谓是一个寸土寸金之所,故而在扬州城周围一带亦有错落着很多的屋舍,很多百姓选择在这里栖身谋生。虽然他们无法得到城池的庇护,但胜在离扬州城很近。

    林晧然头戴四方平定巾,身穿蓝色直缀,脚踏着方头鞋,唇红齿白,双目明若朗星,虽然没有先前公子哥的贵气,但他的身上却是平添了几分儒雅之气。

    随着扬州新城修筑,京城大运河是从扬州城的东边绕至南门而下,如同一只手掌将扬州城给捧在手心,却是令到林晧然望河兴叹。

    林晧然乘坐着马车到运河的转角处,跟着扬州城的“钞关门”隔河相望,远远便是见到几个南京户部的官员正对来往的船只征收船税。

    大明设立钞关前后设有十三所,分别是:崇文门、河西务、北新、正阳、临清、济宁、徐州、淮安、扬州、上新河、浒墅、九江、金沙洲、漷县,因征收商货税款的税关,故而得“钞关”之名。

    宣德四年,因商贩拒用正在贬值的大明宝钞,政府准许商人在商运中心地点用大明宝钞交纳商货税款,以疏通大明宝钞,并趁机增税。

    只是大明宝钞很是不争气,到成化元年改为铜钱,弘治年间又定钞关税折收银两,但钞关之名未变。

    据粗略统计,本朝钞关每年入账约二十三万两,可谓是本朝的一个重要的收入项。而扬州地处京杭大运河的咽喉,其重要性自然不言而喻,这钞关更是一个肥缺。

    林晧然隔河望着城楼高耸的扬州城、热闹异常的钞关门,却没有选择冒然渡河进城,而是直接走向了一个茶摊子。

    “客官,请坐!”

    这是一个夫妻茶摊子,老妇人正在那里负责烧水泡茶,而小老头则是招呼客人,显得热情地迎向了林晧然一行人。

    四月中旬的扬州已是初夏时节,头顶的太阳如同一个火炉般,令到往来的客人是挥汗如雨,亦是茶摊生意的旺季。

    林晧然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选择一个最阴爽的位置,便是坐了下去,同时打量着来来往往的商旅和郊游的男女。

    扬州地处于长江以北,但它却是正经八百的江南城市。江南,并不是以长江进行划分,其实是一个比较模糊的概念。

    虽然扬州处于长江的北边,但它既是经济重镇,而且人文、语言、风俗和建筑都是江南一带的风格,故而由古至今都被世人视为“江南”。

    “客官,您的茶!”

    小老头是一个老实本分的人,显得干净利落地端来茶水道。

    “听说了吗?”

    “扬州城又出啥事了?”

    “这个事情可不得了!……林青天到了扬州,现在便住在城南的驿站!”

    “林青天真的到了?那扬州城恐怕要热闹了,我可听说有人已经找人写好状纸准备上告了!“

    ……

    邻桌来了几个客人,其中一个是刚刚渡河过来的模样,却见他在同伴好奇的目光中,抛出了一个刚刚得到的大消息,进而惹得同伴显得期待。

    咦?

    蒙诏听到这几个茶客的谈话,却是顾不得将送到嘴边的茶水喝下去,便是疑惑地偷偷望了坐在对面的老师林晧然一眼。

    纵观整个大明,当得起“林青天”这三个字的官员非他老师莫属,但他的老师明显坐在这里,根本不曾暴露行踪,更不曾入住城北的驿站。

    林晧然的嘴角却是噙起一丝淡淡的微笑,端起一碗粗茶便是品了起来。虽然这里的茶显得苦涩,但他却从不嫌弃,这会让他回忆起昔日在长林村的苦日子。

    蒙诏的嘴皮动了动,但最终没有吭声。他跟着李廷臣并不同,他的性子比较稳重,一直很是注重着尊师重道,不敢将心里的疑问抛出来从而打扰到老师。

    “停!”

    却见一个胖公子哥由东边而来,显得浑身大汗的模样。不知是没能找到容纳他体形的轿子,还是为了彰显他华丽的装束,竟然是坐在滑竿上。

    四个体形瘦矮的轿夫亦是汗流浃背,在听到他喊停,却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显得配合默契地将肥公子徐徐地放了下来。

    “渴死本公子了,快快拿茶水过来!”

    华服胖公子那双小眼睛瞅向这边,径直走进茶摊里,对着迎上来的小老头直接吩咐,却是眼针地瞅到了林晧然所占的阴凉桌子,显得趾高气扬地道:“你们让一让!”

    林福当即怒目相视,铁柱则是手握刀柄准备随时出手,蒙诏则是出言指责道:“这是我们先占的,焉有让给你之理?”

    “你们好大的胆,知道我家公子是谁吗?”两名家丁当即上前,显得有恃无恐地质问道。

    这……

    茶摊子夫妇看着这两方人马上要产生冲突,深知这两边都不是好惹的角色,只是对林晧然一方却是投来了怜悯的目光,显然是不看好林晧然这一边。

第1379章 林氏?

    双方剑拔弩张,形势眼看便一触即发。

    华服胖公子如同变戏法般,将一绽银子直接丢到了桌面上,显得大大咧咧走过来道:“这锭银子足够买一个位置吧?”

    咦?买一个位置?

    看着这位华服胖公子翻脸比翻书还快,这么轻易便服软,众人都不由得一愣。

    蒙诏看着桌上的银子足足有十两,且并不是要驱赶他们离开,而是用十两银子在这里抢占个位置,这个要求似乎变得不是那般的无礼。

    一念至此,他心中的怒火熄灭不少,却是小心地扭头望向了林晧然,看他的老师会如何决断。

    林晧然自是不需要畏惧任何人,这离开京城他根本就是王,别说这么一个富家公子,哪怕来了应天巡抚亦得看他的面色。

    他仍然镇定自若地唱着茶中的粗茶,扫了一眼桌面上那锭真金白银。虽然他早知道扬州富商多如狗,但看着这般便能掷下十两纹银,还是感受到了扬州的豪气。

    只是这一刻,却是更加坚定他整治淮盐的决心,令到一些人的日子不要太好过。

    林晧然跟蒙诏仅占两个位置,故而还空着两个位置,胖公子不由分地在林晧然旁边的长板凳坐了下去。只是他的屁股刚坐下,长板凳便是“吱”地一声,然后长板凳向后倒下,胖公子当即摔得个四脚朝天。

    扑哧……

    看着这滑稽的一幕,特别是胖公子摔下去时的地动山摇,蒙诏却是忍不住笑了出来。若不是他刚好将茶咽了下来,恐怕要当扬喷茶。

    “公子,你没事吧?”

    旁边的几名随从看到这个情况,便是纷纷跑过来并费力地将胖公子从地上掺扶起来。

    “梁公子,是小店的板凳不结实,还请恕罪!”小老头看着华服胖公子摔倒,吓得脸都白了,亦是忙着跑过来进行道歉。

    华服胖公子被掺扶起来,那张胖脸顿时便是绿了,只是睥了一眼端坐在那里的林晧然,转而忍下怒火并恨恨地指责道:“什么破凳子!去给我搬一张结实的过来!”

    后面一句并不是对小老头说的,而是指使他的随从。虽然摔的动静不小,但胜在他的肉厚,整个人显得一些狼狈外,倒亦没有伤着。

    蒙诏看着林晧然不吭声,自然不会将区区十两银子放在眼里,便是淡淡地下达逐客令道:“这里已经有人了,你坐到另一张桌子吧!”

    此言一出,双言再度呈现着剑拔弩张的状态。

    许宽深知遇到了硬茬子,却没有端着公子的做派,而是对着林晧然和蒙诏施礼道:“本公子姓许,单名一个宽字!这个茶摊之中,便数这里最是凉爽,还请行个方便!”

    小老头协助一个家奴搬来了结实的长板凳,心里自然希望双方能够避免纷争,但深知现在是神仙打架,根本没有他这个小百姓说话的份,只能是眼巴巴地寄望于这两位先来者能够通情达理。

    “二个人占四个座确实不合适!店家,这银两便由你收下,给他上茶便是!”林晧然从来都不是不讲理的人,淡淡地对着小老头吩咐道。

    这……

    小老头看着桌面足足十两的纹银,却是忍不住咽了咽吐沫,眼睛免不得生起一丝贪婪,这可是他一年都未必赚到的银子,只是大半生的经历又让他克服着这份贪念。

    许宽看着林晧然举重若轻的作派,更加确信对方不是普通人,便是对着小老头大手一挥道:“废什么话,紧急的!”

    “好!好!”

    小老头连连点头,但最终还是克制住了心中的那点贪念,并没有冒然去取那一锭银子。

    许宽如此作态,自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坐下来便对着林晧然和蒙诏进行拱手道:“在下梁宽,不知两位兄台如何称呼呢?”

    “在下蒙诏!”蒙诏犹豫了一下,便是进行回答道。

    许宽看着蒙诏的气度不凡,但注意力主要还是在身居主位的林晧然身上,显得微笑着进行寻根究底地道:“请问这位兄台如何称呼?”

    “林雷!”林晧然抬头望向了对方,选择一个假名道。

    许宽认真地搜索着姓林的朝廷大员,最后却没有任何答案,但仍然保持着恭敬地道:“原本是林公子,失敬失敬!不知林公子此番来扬州,却是所为何事呢?”

    “我乃闲人一个,自然是四处游历!梁公子一看家世不俗,祖地可是东山?”林晧然自是明白对方的心思,却是淡淡地回应道。

    “不敢欺瞒,家父乃许云安!”许宽显得自豪地自报身份地道。

    咦?

    蒙诏微微惊讶地扭头望向了许宽,在这扬州盐商之中,主要分为山西和江浙两派,而这许云安属于江浙系的大盐商。

    “许云安?倒是有些耳闻!”林晧然显得老实地轻轻点头道。

    许宽看着对方反应平平,显得不服气地拱手道:“我看兄台气度不凡,怕是家世更是不俗,敢问来自何方大族呢?”

    “我姓林,自然出身于林氏!”林晧然显得微微自傲地说了一句,又是淡淡地拱手道:“你我萍水相逢既是缘,又何必计较于出身,告辞!”

    林氏?

    许宽认真地思索,却是寻不得一个林氏是哪个显赫大族,便又是追问道:“林兄,可否留下住址,他日登门造访?”

    “有缘自会相见!”

    林晧然没有表露身份的意思,直接朝着马车方向而去。

    许宽看着林晧然果真带走了一众茶客,虽然不明白这个林雷为何不渡河进入扬州城,但看着远去的马车却是微微地发着呆。

    “公子,这不过是一个恃才傲物的书生,你为何要如此厚待于他呢?”一个小厮走上前,显得疑惑地询问道。

    许宽的脸色一凝,当即扭过气没好气地道:“一个书生会带这么多强壮精炼的护卫?这个人气度远超常人,其家势定然不简单!”

    “我可没有听说哪里有什么显赫的林氏,我看顶多是一个地方知府家的公子哥!”小厮显得不服气地进行判断道。

    “地方知府家的公子哥?何知府家的公子都称有状元之象,但却不及他十分之一,你当真是生得一双狗眼!”许宽充满鄙夷地说道。

    小厮看着惹得公子生气,当即连连告罪。

    好在,许家的花船刚好靠岸,许公子便是匆匆上船,准备返回扬州城。

    随着那一位天大来头的钦差大人来到扬州城外的驿站,整个扬州城变得是人心惶惶,谁都不知这位钦差将会如何惩治扬州,如何对付他们许家。

    许家在普通人眼里自然是高不可攀,是大明的实力雄厚的大盐商之一,但在真正的大人物面前,却是连提鞋都不配。

第1380章 驿站

    城南,驿站。

    随着钦差大人入住,这里当即戒备森严,一干非法入住的商贾皆被赶了出来,里间的院子甚至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得知钦差大人到了驿站,扬州城的官员却是鸡飞狗走。

    对于这种繁华之地,其实最讨厌的是这种朝廷下来的钦差。且不说他们的乌纱帽会受到一种严重的潜在危机,这钦差下到地方却难免要从中分得一杯羹,令到他们轻则都要“破财免灾”,重则“罢官问罪”,又豈会被他们真心所喜?

    但是不喜欢归不喜欢,这钦差大人历来都是京城的大佬,他们的前程往往被捏在对方手里,现在人到了扬州,他们自然是要“欣喜若狂”。

    特别林晧然跟董威那种“夕阳官员”不同,林晧然是大明最耀眼的政坛新星,自然是他们这些没有靠山的官员所得罪不起的大人物。

    出于官场的礼数,亦是不可能所有官员都蜂拥挤到驿站,由两淮巡盐御史徐爌和扬州知府何东序代表前去恭迎钦差大人入城,一个是监管两淮盐政的官员,一个是地方的长官,无疑是很合适的人选。

    马车出了大东门,顺着官道一路南下。

    徐爌端坐在马车上,在得知林晧然南下,心里却是五味陈杂。

    昔日一个小小的顺天府丞,现在却成为堂堂的正三品左副都御史,不仅被皇上委以重任,而且还有一位吏部尚书的岳父,更是成为他名誉上的顶头上司。

    一念至此,他感觉一切都太过于虚幻,而他马上要对这昔日的小子进行卑躬屈膝,当真是“宁欺白须公,莫欺少年穷”。

    “我说山东聊城那边怎么一直没有消息,原来他走了海路,这当真是急不可耐啊!”

    扬州知府何东序是嘉靖三十二年的进士,跟着同年徐爌的关系不错,二人此时同乘一辆马车,却是忍不住微微讥讽地道。

    先前,他们都以为林晧然因为什么事情被耽搁了行程,但却没有想到林晧然竟然选择从天津走了海路,当真是打了他们措手不及,令到他心里亦是大为不快。

    徐爌心里对林晧然从来没有好感,但脸上保持着平静地说道:“崇教兄,这早来晚来,终究是要来,就怕他是来者不善啊!”

    “此话何解?”何东序听出徐爌有话外音,当即认真地询问道。

    徐爌挑开车窗望了外面一眼,看着马车已经到了野外,便又是接着说道:“林晧然此人阴狡且贪权,昔日为了顺天府尹的位置便连续扳倒黄仲达和刘畿,现在到了咱们扬州整顿盐政,自然是要做出一番政绩,好回京谋得六部侍郎之职,此行恐怕是要动真格啊!”

    “徐兄的意思……他跟董威不同,当真是要下狠手了?”何知府的眼睛一凛,认真地询问道。

    徐爌很是坚定地点了点头,并认真地告诫道:“不错,林大人此行是为政绩为来,怕是看不上那些铜臭之物!崇教兄,你当小心行事,好自为之!”

    “他若是跟董威那般懂事亦就罢了,但当真要搞票盐法,那便是自寻死路!”何知府微微地攥紧拳头,显得愤愤地说道。

    徐爌很满意于何知府的愤慨,却是假意劝道:“虽然我们老师不会袖手旁观,但他后面可是有吴山在撑腰,咱们还是要避免跟他发生正面冲突!”

    “怕他做甚!不过就是一个走了狗屎运的小辈,这淮盐牵扯到这么多大佬,还轮不到他想怎么样便怎么样!”何知府却是无所畏惧地答道。

    徐爌的嘴角微微地翘起,很乐意于坐山观虎斗,便又是认真地提醒道:“他此次走了海路,不过却没有直接前来扬州,而是绕向杭州方向,却不知他做了什么,这点恐怕亦要查清楚!”

    “此事不难,相信那边很快便有消息传来!”何知府轻轻地点头,显得自信地答道。

    正是这时,马车徐徐停下,已然是到了驿站门外。

    二人刚刚下车,一个长着八字眉的驿丞便急匆匆地迎了出来道:“小人拜见两位大人!”

    “钦差大人在何处,带我们去见他?”徐爌连正眼都不瞧这个不入品的驿丞,便是官威十足地道。

    驿丞不敢怠慢,当即站起来恭敬地抬手道:“在里面,二位大人请随小人的进去!”

    驿站已经设下了岗哨,前面的岗哨并没有进行阻拦,但到了里面地院子却是给两名锦衣卫给拦住了。

    徐爌微微拱手,对着门外的锦衣卫道:“下官两淮巡盐御史徐爌和扬州知府何东序前来求见钦差大人,还请进行通报!”

    “钦差大人偶感风寒,二位大人明日再来吧!”一个锦衣卫显得面无表情地道。

    当真好大的架子!

    何东序被吃了闭门羹,心里当即大为不快,便站出来昂首挺胸地道:“还请通禀一下!本官乃扬州知府何东序,代表几十万扬州百姓到此恭迎上使,务必要见到上使一面!”

    一旁的锦衣卫犹豫了一下,却是微微拱手道:“两位大人,请稍等片刻,我进去通报一下!”

    没多会,一个家奴走了出来,将二人迎了进去。

    何东序看着亮明身份便能大摇大摆地进到里面,心里不免甚是得意,心中亦是看轻这位走了狗屎运的钦差大人几分。

    跟随着家奴到了客厅,二人却没有见到林晧然的身影,不由得交换了一下眼色。

    徐爌倒没有过于意外,毕竟对方现在的身份和地位,确实有资格让他们等上一等。虽然他们有着一个天大的靠山,但林晧然却是不弱,现在的身份更是贵不可言。

    何东序却不是这般认为,在这里没有看到林晧然的身影,却是冷哼一声,当即进行抱怨道:“当真是好大的架子,是想要晾着我们不成?”

    “何知府,你的架子更大,莫是当真要我夫君从病榻起来招待你不成?”

    正是这时,一个充满威严又好听的女声传来。

第1381章 林二夫人

    门前突然一暗,却见两名绿衣丫环开道,一位令人窒息的美妇人走了进来,令到这里有种“蓬荜生辉”,亦多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这位美妇人的肌肤似雪,拥有一张绝美的脸庞,特别是那双美眸孤傲而令人心动。她身穿着深蓝色的禙子,布料是上等的丝织品,禙子绣着一曲盛放的牡丹,这绝非凡品的衣物在她身上更是身价倍增,整个人充着一种高雅的气质。

    虽然她被衣物紧紧包裹,但却掩盖不住她若隐若现的黄金身段,更是掩饰不住她那种成熟女人的味道,正是处于女人的黄金时期般。

    她进到这里,却是直接走到主人座坐下。哪怕是面对着两位朝廷命官,她没有丝毫的畏惧,甚至还带着淡淡的轻视。

    这……

    何东序和徐爌看着这突然出现的美妇人,却是不由得愣住了。虽然在扬州城并不乏绝色美女,但跟着这一位相比,却如同萤火跟皓月争辉般。

    “敢问你是?”徐爌率先反应过来,显得疑惑地询问道。

    虽然他刚刚听到这女子提及到“夫君”,但他却知晓林晧然的正室是当今吏部尚书吴山的小女儿,两者的年纪明显不相符。

    更让他感到不解的是,在他所得到的情报之中,林晧然到京并没有纳妾,且亦没有道理在吴山如日中天之时纳妾才对。

    旁边的绿衣丫环望了一眼徐爌,显得有些骄傲地回应道:“我家小姐乃林家二夫人是也!”

    妾室?

    何东序当即反应过来,心里却是微微惋惜。此等绝色的女子竟然给那个小子做个妾室,本以为那小子仅是官运亨通,却不想情场亦是如此的得意。

    想到自家的黄脸婆,心里顿时极不是滋味,那小子当真是艳福不浅。

    “原来是如夫人,失敬!”徐爌深知徐阶的官场真传,哪怕心里对林晧然早已经恨之入骨,但表面还是保持着礼数地拱手道。

    此时此刻能够出现在这里,身份自然不可能作假,不过心里还是疑惑这位二夫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为何会如此有气质。

    何东序看着举止大家风范的林二夫人,心里却是更加不满,显得阴阳怪气地道:“如夫人,怎么由你出来相见,却不见钦差大人呢?”

    所谓的林二夫人自然便是花映容,虽然心里记恨着那个负心汉,但此刻还是决定帮着林晧然打掩护,慢条斯理地接过茶水,便是淡淡地回应道:“我家夫君偶得风寒之症,今日不宜见客!”

    “本府代表扬州数十万百姓前来恭迎林大人,林大人却是避而不见,此举怕是令数十万扬州百姓心寒啊!”何东序却没有想会这个缘由,而是进行施压道。

    徐爌不想何东序会玩这一手,但却乐意于坐山观虎斗,便是不动声色地品着茶水,同时暗暗地观察这个林二夫人会如何应对。

    花映容不再是那位被花家所嫌弃的花大小姐,而是背后站着顶天立地的林雷公,轻啐了一口茶便是沉声道:“何知府,你是要目无君上吗?”

    何东序虽然狂妄,但却深知这是一个他不能踩的雷区,当即认真地询问道:“如夫人,你何出此言?”

    “我家夫君乃奉命钦差,代天子巡察地方,今到扬州却病重!你贵为地方长官,却不关心钦差身体,你眼里究竟还有没有君上了?”花映容只是错生女子身,其智慧却非常人能比,便又是继续质问道:“扬知府,莫不是皇上到了扬州,你亦要不顾皇上的身体有恙,为了你治下的扬州百姓不心寒,强请皇上进城不成?”

    这……

    正在看戏的徐爌顿时愣了一下,不免多瞧了两眼花映容。却没想到这个林二夫人并非花瓶,一下子便抓到了要害,并反将何知府一军。

    何东序的额头当即冒起汗迹,深知孟子的“君为重,民为轻”早被太祖删掉,更清楚这是“政治错误”,当即连连拱手道:“如夫人,刚刚是下官失言,还请莫怪!”

    花映容的怒容稍减,却是不愿再面对着这二个人,便是直接下达逐客令道:“二位大人请回,明日再来吧!”

    “好!”

    何东序想要这个事情揭过去,且他亦不想林晧然这么快便进城,当即便准备离开。

    徐爌却是望了一眼外面站着的两个家奴,心里突然一动,便是对着花映容道:“本官跟何知府是代表众同僚过来的,这样回去亦是不好交待,还请如夫人让我们跟钦差大人见上一面!”

    何东序看着徐爌如此,便是改变了主意,决定跟着徐爌共进退,亦是扭头望向了花映容。

    花映容有心想要将这二人拒之门外,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淡淡地说道:“二位大人既然坚持,那便请随我来吧!”

    何东序疑惑地望了一眼徐爌,徐爌却是自信满满地站了起来。

    按着那小子的性子,哪怕是得了病,恐怕亦会见一见他这位昔日对手。更让他感到古怪的是,并没有见到林晧然的贴身护卫和家奴。

    二人到了正堂房,进到了前厅之中。

    花映容到珠帘后面,查看了一下床中之人,却是淡淡地说道:“我家相公现在已经睡下了,你们行个礼,便退下吧!”

    徐爌的嘴巴微微翘起,当即递给何东序一个眼色,何东序心领神会地上前道:“下官略懂些医术,还请让下官给钦差大人瞧上一瞧!”

    花映容显得讥讽地道:“何知府,当真是博学多才啊!!”

    “如夫人,过奖了!”何东序说着,便是朝着里面走去。

    绿衣丫环看着他竟然直接闯进来,当即便是惊呼道:“你怎么进来了?”

    何东序却是认定事情有古怪,并没有理会这个绿衣丫环的阻碍,而是直接揪开了蚊账,便是瞧着床上果然躺着一个年轻的男子,只是这个男子的身份不明。

    正当他要细看,结果这个年轻男子突然睁着眼睛,二人当即四目相望。

    这……

    何东序当即是愣住了,这个年轻男子身上拥有着非比寻常的官威,令到他当即感到一阵心惊胆颤,猜到这便是那一位钦差大人无异了。

    “何知府,给本官号号脉吧!”

    林晧然将右手轻轻地抬了起来,对着何知府似笑非笑地说道。只是在说话间,他身上却是透露着几分寒意,更是涌现着上位者的气息。

    虽然何东序是正四品的扬州知府,其老师是当今首辅徐阶,但林晧然背后有着担任吏部尚书的岳父,现在更是出使地方的钦差正三品左副都御史,远远不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地方官员能够相抗衡的。

第1382章 风云动

    这……

    何东序却是伫立当场,感受到林晧然身上那股强烈的官威,终于知道对方的成功不仅是运气使然,人家确确实实拥有着超凡的东西。

    在林晧然威胁的目光中,他先是机械性地上前准备号脉,只是猛然又记起自己根本不通医理,当即慌张地停下了动作,整个人显得是进退两难,那张胖脸红若猪肝。

    徐爌一直站在外间,这时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心里却是一阵黯然。

    虽然他不明白林晧然为何会故意虚晃一枪,但现在要面对着这一个棘手的人物,且还要面临着他的官威和诘难,心亦是沉下了谷底。

    “何知府,你不是懂得医术,要给本官瞧上一瞧,怎么闯进来就不瞧了呢?”林晧然将何东序的举止看在眼里,显得严厉地质问道。

    花映容看着刚刚还不可一世的何知府变得惴惴不安,那个脑袋如同乌龟般缩着,心里亦是为着自家的男人感到自豪。

    何东序心里更加慌乱,急忙找个借口搪塞道:“下官……下官仅是略知皮毛,不敢给钦差大人诊断,还请恕罪!”

    林晧然看着何东序外强中干,便没有继续再诘难,转而对着珠帘外的徐爌淡淡地询问道:“可是徐大人在外面?”

    相对于这个有些自大的扬州知府,他更加关注徐爌。

    虽然徐爌仅是正七品的官员,但徐爌却是徐阶的得意门生,且又身居两淮巡盐御史的要职,是他推行盐政的一个隐性阻碍。

    “正是下官,两淮巡盐御史徐爌拜见钦差大人!”徐爌将里面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这时亦是站出来进行施礼道。

    “免礼!”林晧然深知徐爌跟徐阶都是笑面虎,显得平淡地说道。

    “谢钦差大人!”徐爌显得规规矩矩地拱手道。

    林晧然从床上坐起来,显得话里有话地道::“本钦差身体略微欠恙,本想明日再见你们!只是你们连一日都等不及,却是执意要相见本钦差,那便先到客厅等一等吧!”

    这……

    何东序刚要松一口气,悬着的心便又是提了起来。

    很显然,这个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他刚刚的行为已然触怒了这位大人物。他今日如此的行径,一旦被宣扬出去,大家只会指责他不懂礼数,甚至这会成为他仕途的一个小污点。

    “下官领命!”

    徐爌早已经看识到林晧然的手腕,这时亦是无奈地拱手道。

    何东序感受到了林晧然的官威和手腕,心里已经不敢再轻视这位钦差,便是跟着外面的徐爌一起施礼,然后二人一起返回到客厅之中静候。

    待二人离开,房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林晧然为了进行微服私访,隐瞒泰兴之行,在长江口便让钦差舰队继续南下,前往杭州迎接花映容。花映容则是遵照着他的指示,帮着他打起了掩护,让外界误以为林晧然得了风寒之症。

    事情进展得很是顺利。林晧然及时赶了回来,让到这个计划变得天衣无缝,恐怕没有人知道林晧然离开钦差舰队的事实。

    林晧然将何东序和徐爌打发离开,目光如同被一块磁铁吸引过去,便是落到了一年多不见的花映容身上。

    花映容的相貌不改,精致的五官显得无可挑剔,身材还是那般的富有女人味道,气质却是比往日更盛,宛如一朵盛开的牡丹花。

    若不是知根知底的人,恐怕会认为花映容便是一位贵夫人,一位大明最具风情的贵夫人,其气质比尚书夫人都不逞多让。

    林晧然看着她的身着和妆扮,除了看到品味这种虚无飘渺的东西外,却是更想将这个世间最有味道的女人揽到怀中,心里自然而然地想入非非。

    他本就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看着这位昔日有过肌肤之亲的绝色女子,看着这个充满风韵的知心人,小腹却是腾起了一团火,此时如同一头饥饿的小狼般。

    绿衣丫头看着林晧然呆呆又贪婪的模样,似乎是猜到什么般,却是红着脸悄然退了出去。

    “你要是没接到皇差离城,是不是当真将我置之不顾了?”花映容看着外人离开,却是带着满腹的怨气地质问道。

    虽然这其中有着种种的原因,但想着昔日的相思之情,亦是让到离傲的花映容充满了怨念。虽然现在相逢,但她同样需要一个解释。

    林晧然心里黯然一叹,心知这是一个无法避开的问题,便是显得真诚回答地道:“我怎么可能会将你忘记,我不是一直跟你通书信,亦是跟你说明了缘由吗?”

    “这就是你给我的解释?”花映容瞪了他一眼,显得不满意地道。

    林晧然凑上前,闻到那股熟悉的体香显得无赖地道:“现在我的人已经到了你身边,咱们的事情亦会定下,办完皇差我会带你回京城!要是你真生气的话,你打我一顿便是,可好?”

    “少来这一套!”花映容自然不会做这么粗鲁之事,显得没好气地撇过脸道。

    林晧然深知自己有亏,便是决定妥协道:“现在我将公务置之一旁,整天便陪你游山玩水,如此向你郑重地陪罪,可好?”

    “这话是你说的!”花映容亦不是真的生气,便是幽怨地望向他道。

    林晧然自然是满口答应,并趁机将她抱到怀中,只是触碰到她的肌肤,已然心猿意马,只能说这个女人确实是令人着迷。

    “这三天休想要碰我!”花映容似乎是撞到什么东西,当即便是认真地警告道。

    林晧然略显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虽然三天的时间很难忍受,但三天之后将会是最幸福的日子,倒亦没有强扭这女人的意。

    虽然让人在客厅等候,但他亦是显得一点都不着急,慢吞吞地换上了一套官服,这才前去客厅会见何东序和徐爌。

    却不管对方如何看待于他,会如何阻碍他整顿两淮盐政,他在官场已经沉淫这么多年,自然不可能将一副好牌打烂,而这扬州城注定会随着他的到来而风云变动

第1383章 漩涡

    入城的时间很快敲定下来,仅是二日后,他便以钦差的身份正式前往扬州城。

    在得知林晧然前来,扬州的官员只要不是老糊涂,都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跑去做其他的事情,显得规规矩矩地在东门处等候。

    扬州城有新城和旧城之分,而新城比旧城还要大。新城的东门是钞关门,主要向往来的船只收取船税,而扬州城东面的门户仍然是老东门。

    正是上午时分,两淮都转运使司衙门的官员、扬州府衙门的官员、江都县衙门的官员和钞关的官员等,足足有几十名官员在东门迎接。

    除了这些地方官员之外,还有扬州城的一大帮士绅以及各地云集在扬州城的大盐商,甚至是一些士子,纷纷聚在这里迎接着这个新贵。

    不论他们对这位钦差抱着何种敌意,面对着林晧然现在的身份和地位,他们起码在表面上都得抱着一份恭敬的态度。

    在扬州城这么多官员之中,却是以两淮都转运使陈暹为贵。

    像广东的盐课提举司和海北盐课提举司的长官都是正五品,但都转运盐使却是从三品,隶属于户部,品秩比扬州知府还要高上一级。

    陈暹是吴县人士,字德辉,已经五十岁出头,能够出任天下最有油水的两淮都转运使,不论是能力和背景都不会太差。

    此时他站在人群的前列,那双浑浊中透露着犀利的目光地望着官道,心知这位钦差到来,他这位两淮都转运使是首当其冲。

    如果二人的理论相符,自然是皆大欢喜,但若是二人的理论相悖,必将会有一场龙争虎斗。

    “来者不善啊!”

    扬州知府何东序仿佛看穿了陈暹的心思,显得阴阳怪气地道。

    陈暹轻睥了何东序一眼,自然知道何东序是想要挑剔他跟林晧然相争,但他能够混到这个地方,自然不可能没有半城府。

    “人远近忧,必有远虑!”

    扬州知府何东序看着陈暹无动于衷,却没有善罢甘休,便又是继续下眼药道。

    “来了!”

    正是这时,官道那边终于有了动静,所有人的目光便被吸引了过去。

    却见两支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开道,一个褐色的伞高高地举起,那个八抬的轿子由远而近,前面是锣鼓开道,后面则是一副副旗牌。

    旗牌,往往是一个官员的颜面,而林晧然在这一点无疑是无人能及,却见旗牌印着:“戊午科状元及第!”、“钦赐大明文魁!”、“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奉旨巡视地方!”等。

    “拜见青天大老爷!”

    官道两旁有着不少官员,初时并不知晓这是谁的仪仗队,但看到那些旗牌下,却是纷纷跪在地上给轿中人行拜礼。

    两淮都转运使陈暹、扬州知府何东序、两淮巡盐御史徐爌和南京户部员外郎李瑜等官员看着依仗队出现,眼睛显得复杂地望着这支浩浩荡荡的队伍,看着那些纷纷跪拜的百姓。

    在当今的大明官,既能身居高位,又能得到很多百姓的拥护,恐怕只有这一位年仅二十二岁的新任左副都御史林文魁了。

    没多会,轿子在东门前停下。

    身穿斗牛服的林晧然迈步走出了轿子,那个褐色的大伞如影随形,便是帮着他挡住头上的太阳,亦是彰显着他地位非凡。

    “下官扬州知府何东序见过林大人!”

    扬州知府何东序的嘴巴微微翘起,上前进行拱手道。

    咦?

    陈暹正要行礼,结果听到何东序闹这么一出,却是不动声色地望向了何东序,同时亦是暗暗地观察着林晧然的反应。

    身穿斗牛服的林晧然站在褐伞之下,却是不动声色地望向了两淮都转运使陈暹和南京户部员外郎李瑜这二位地方大员。

    “下官南京户部员外郎李瑜见过林大人!”

    李瑜是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官员,从其官职便能判断他是扬州钞关的主事人,能够出任这个肥缺,身后亦是有人给他撑腰,却是跟着何东序般上前拱手施礼道。

    后面的官员看着两位上官都仅是拱手,却是不由得大眼瞪小眼,所有人都是选择观望之中。

    按说,他们这帮官员应该是跪迎林晧然,但现在扬州知府何东序和南京户部员外郎李瑜有意淡化林晧然的钦差身份,无疑是给林晧然一个下马威。

    官场的神奇之处便是如此,昔日他们对鄢懋卿畏之如虎,但对后来的董威却是视之无物,而这个新任的林晧然却不知能不能欺负他年幼。

    林晧然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却是没有吭声,亦没有当场发飙,.显得冷漠地将众官员的反应看在眼里。、

    “下官扬州通判陈凤鸣恭迎钦差大人!”

    “下官江都知县马出圆恭迎钦差大人!”

    ……

    却是这时,扬州通判陈凤鸣和江都知县马出圆突然走上前,恭恭敬敬地向着林晧然行跪拜之礼道。

    这……

    扬州知府何东序看着这二人如此,脸色当即一沉。

    “本官代天子巡察地方,至扬州城下,幸有扬州通判陈凤鸣和江都知县马出圆二位大人恭迎,本钦差不胜欢喜也!”林晧然对其他人仿佛是视若无睹,显得似笑非笑地说道。

    愚蠢!

    两淮都转运使陈暹心里对何东序暗骂一声,这个招数明显是用错了对象,便是规规矩矩地下跪道:“下官两淮都转运使陈暹,恭迎钦差大人!”

    “下官两淮巡盐御史徐爌拜见钦差大人!”徐爌早知道林晧然并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亦是选择跪了下来恭迎道。

    看着两位上官都选择了跪迎,其他官员不敢跟着何东序“瞎闹”,而一些官员同样不再观望,便是纷纷进行了跪迎道。

    何东序和李瑜发现成了“光杆司令”,心里虽然很是不情愿,但还是跪下来道:“下官扬州知府何东序(南京户部员外郎李逾),恭敬钦差大人。”

    林晧然还没有进入扬州城,便已经感受到了一股无形中的漩涡,却没有当即让他们从地上起来,而是当场侃侃而谈地道:“大明现在外忧内困,财政捉襟见肘,本钦差此行身负皇上的重托,要清查盐政之蛆虫,还请诸位官员鼎力相助!”

    呵……又是一个老调重弹。

    跪在地上的何东序听着林晧然这一番言辞,显得很是不屑地撇了撇嘴。

    林晧然并没有理会何东序所想,而是望着众官员继续说道:“本钦差初来乍道,对地方情况不甚了解,故而会先听取诸位的意见。若是哪位同僚能献出行之有效之策,本钦差必定上表于朝廷,至少助他官升一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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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国相介绍:
学而优则仕,仕而优则相,相而优则大国。中华民族有一个共同的大国梦,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亦或者过去,我们都应该为之奋斗。——十六世纪世界第一大国缔造者。
嘉靖三十六年春,一个没能肩负中华使命的现代人重生在粤西山村的一个贫寒书生身上,而后他考取功名进入官场,人生很快有了新的奋斗方向,中华民族的历史亦将重新书写……
(书友群:大国相96857475)大国相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国相,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国相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