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volunteer
杜桑·卢维杜尔应该是个大个子,与之相比科西嘉人不仅个子矮,而且很单薄,并且让他们两个决斗的话,恐怕没有人会答应。
相比起其他离谱的对决方式,乔治安娜觉得法国和圣多明戈各派三个人,与罗马和阿尔巴隆迦各自从自己的城邦中选出三名最优秀的勇士进行对决,胜利者的城邦将获得对战败者城邦的统治权。当然,法国人不可能同意将法兰西本土的统治权交出去,因此这个赌注就换成圣多明戈的统治权,圣多明戈的勇士赢了,圣多明戈就独立,他们可以接纳从美国跑到这里来寻找自由的奴隶,继续贫穷而自由得活着。
当乔治安娜还是波莫娜,在霍格沃茨魔法学校任教的时候,她经常穿着浑身都是泥巴的衣服。很多男人择偶首先会选择干净的女人,然后希望她能举止高雅,不一定希望她非常漂亮。
西弗勒斯能毫不介意她脏兮兮的样子是因为他自己也有一头油腻的头发,她是全英国最好的园艺师,她种出来的草药是最好的,刚好可以给最年轻的魔药大师和斯莱特林院长使用。
他们一直配合得不错,但最让她觉得开心的还是复活药剂,她培养的曼德拉草让那些被石化的学生们重新活了过来。
拿波里昂尼曾经对她说,如果草药不用在人的身上,那它有什么用?
但若是问她,还愿不愿意回霍格沃茨魔法学校,继续在温室里教孩子们照顾和收集魔法植物,她也是不愿意的。
她宁可去厄尔巴岛,到那个名为“大都会”的首府建设一个虚幻的赌城,让世界各地的贵族、有钱人乃至王室到那里,它会成为第二个威尼斯,岛上到处都是精美绝伦的建筑物。
有的时候仅仅是陪伴和支持是不足够的,还需要鼓励和激励,这也是拿破仑擅长的。
要是连领袖也绝望了,士兵们就更没动力了,当圣多明戈的奴隶为了自由而战的时候,他们是不可战胜的,独立的话就是另外一回事,他们的农作物主要消费群体还是西方,英国已经明显表态要去古巴发展了,还有他们宏伟蓝图中的巴西,法国也不会要他们的东西,中立国也许会去尝试……
这些都是以后解决的了,法国自己损失了20个将军,他们是不会那么算了的。但是波兰人已经明确表明不会去镇压奴隶,他们不愿意为了这样一种“事业”而战,即便他们自己也损失了很多战友和军官。
如果换一个处境,乔治安娜自己也会选择和波兰人一样,但这个解决方案是她的能力所及唯一能想到的了。
圣多明戈和瓜德罗普等岛屿都在美洲,与本土相距那么远,只要和平被打破,拿破仑的海军又没有制海权,那么就还会面对被英国海军封锁的局面,到时候那些驻扎在加勒比的法国远征军将面对比埃及凶险得多的处境。
她不知道圣多明戈人会不会听波兰人的调解,或者不让他们介入纠纷中会好一些,比如乔治安娜自己,她后悔管了麻瓜的闲事了。
在经历了这件事后,她对赫敏格兰杰向家养小精灵传播自由思想的举动更反感了,她有没有想过这会造成多大的流血冲突,这样的魔法部长会将巫师带向毁灭的。
她需要理清自己的思绪,整理成文字后再交给参谋长贝尔埃蒂,不能再跟上次一样仗着自己的身份,直接将文件交给拿破仑,这种越级行为还事少干为妙。
军队里连长也要听旅长的命令,不可能因为连长和旅长是“平等”的,他就拒绝执行命令,然后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指挥连队。
公社市长也要听县长的,县长要听郡守的,郡守要听中央的,这是最快建立秩序的办法,也许还会有别的天才想出更好的主意,不过在她所处的这个时代是不可能实现人人绝对平等的。
只有死神面前人人平等,不论是奴隶还是将军,被子弹打中要害都要死,另外还有法律,她以前小瞧了杜桑·卢维杜尔,既然他的宪法里要求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并且还遵守当地的法律,那就把成文法典拿来,法国那么多律师和法学家,到法国来之后他可以逐条和这些人争辩,前提是要留着他的命。
拿破仑对付巴拉斯的时候就干过,他让约瑟芬去诱骗巴拉斯夫妇到她家吃早饭,巴拉斯谨慎得选择没去,让自己的妻子去了,结果她就成了拿破仑的人质。
波拿巴也不可能让杜桑·卢维杜尔继续在种植园里蛰伏,她要找个关押杜桑·卢维杜尔的地方,不至于让他在监狱里被狱卒找机会弄死了。
她噼里啪啦得用打字机打字,这次连草稿都没写,灵感却像是泉涌一样从脑子里出现。
想保持绝对中立是不可能的,圣多明戈必须选择一方,并且不能变阵营变来变去,否则无论哪一方都不可能真心信任。
恢复奴隶制绝无可能,拿破仑以前是雅各宾派,也是雅各宾派解放了那些奴隶,他就断然不能恢复奴隶制。
写完之后她想找人帮她看一下,却发现身边没有其他人,玛蒂尔达和菲格尔都不擅长这一领域,更何况是那些塞夫尔镇来的镇民和马穆鲁克奴隶了。
巴黎绝不缺少文人,可是此时此刻能用的却寥寥无几,她的脑子里倒是蹦出来一个人选,为乔治·华盛顿写悼词的丰塔,可他凭什么帮助一个失势的人呢。
她长叹一口气,瘫坐在椅子里。
乔治安娜自己也惹出了不少麻烦,比如矿产和铁路的问题。新贵名流和前朝遗臣之间发生了矛盾,也许他们想将钢铁如烟草一样实行国有化。
以前的钢铁仅用于军需,比如大炮、滑膛枪,以及少量的民用,将钢铁运用于建筑和道路上之后,这就是一只能下金蛋的鸡,她让利昂库尔他们忍让了很多次,这一次他们是不会退让的。
朱诺是巴黎总督时可以对英国人实施逮捕,然后将他们放到军营里去,马尔蒙没有这个权力,不过他一样不容小觑。
利昂库尔这时候当塞纳郡的郡守,拥有了巴黎的行政权,也许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有办法将塞纳省前副检察长,现在的元老议员,同样有“保皇”背景的勒德雷尔拉到自己这一方。
勒德雷尔既然用了凯撒和高卢的典故,那他应该是不介意在巴黎树立起古罗马渡槽的人了,高卢主义在中世纪政教之争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但高卢主义抬头对来自科西嘉的拜占庭人是不利的。
如果乔治安娜是个野心勃勃的煽动者,会告诉那些立场不坚定的人,不能让两个外国人管理他们挚爱的法兰西,即便拿破仑的梦想是死后能葬在塞纳河边。
中立国要给不同方同样的好处,她给了法国人一份文件,也要给英国人一份,这样才是“公平”,不过在某些人眼里,她的所作所为和卖国无疑了。
文件上的内容又不是什么秘密,再说如果法国人不用这个办法的话,那它就是废纸一张。
这一次她不敢再干一样的事情了。
“玛蒂尔达!”乔治安娜大喊道。
没多久,她那个爱打听的侍女就在门口出现了。
“你派人去请勒德雷尔阁下过来,记得带上紫玫瑰。”她对玛蒂尔达说。
“女士,这种跑腿的活也要我来干?”玛蒂尔达撅嘴说。
“那是贵客,你去请才代表尊重,要不是我不方便出门我会亲自去的。”乔治安娜没好气得说。
“还是我去吧。”菲格尔说“我是该高调得去,还是悄悄得去?”
“带上一支马穆鲁克。”乔治安娜对菲格尔说“还有把你的龙骑兵制服给穿上。”
“那我也要去。”玛蒂尔达说。
“出风头的机会你又要去了!”乔治安娜笑着说。
“让我去嘛~”玛蒂尔达撒娇一样说道。
“要是人家不愿意来会很尴尬的。”乔治安娜收敛了笑容说道。
这下玛蒂尔达闭嘴了。
“谢谢你这个时候能来,菲格尔少尉。”乔治安娜衷心得对她说道。
“别客气,女士。”菲格尔微笑着说,然后转身离开了。
第三十章 “蜂巢”
作为一个公民享有什么权力和义务?
第一,选举权和被选举权,同旧时代相比,大革命之后资产阶级在议会中占领的席位明显增加了,虽然理论上人人都享有政治权力,但实际上诸如工人、农民、小手艺人进入议会的寥寥无几。
圣多明戈的每一个居民都可以作为代表参加决斗,为民族、为自由、为避免更大的伤亡而战。
等等,年轻人,你怎么知道那些殖民者会如他们说的那样真的给圣多明戈人自由?他们违背约定已经不只是一次了。
于是拿破仑又加了一个条件,圣多明戈是法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如果其他国家侵占圣多明戈将视同侵占法国本土,法兰西是圣多明戈的保护者及监护者,如同父与子。
第二,只有本国公民可以担任公职,并且享有某些经济权利,圣多明戈可以利用法国的资本对自己的自然资源进行开发,享受医疗服务,休息权等社会所认可的,而非个人任意主张的权力。
比如某人闲得没事做,觉得自己有权成为世界的统治者,他是有那个权力,但社会认可么?
国民公会里有平原派和山岳派,这不是指的那些议员来自于平原和山岳,而是指的他们所坐的位置,激进派议员因为每次开会时坐在较高的长凳上,因此被称为山岳派,西耶斯是平原派的,他们不仅座位在国民公会中的最低处,而且还坐矮凳子。
上一次乔治安娜用命保住了西耶斯元老院议长的位置,这一次他就将以前他对付拿破仑的君主立宪的宪法给拿了出来,用来对付杜桑·卢维杜尔。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当然包括第一执政,他不能像国王一样可以任意下命令对自由的公民施加酷刑。
这一点也是圣多明戈人最害怕并且在乎的。
以前的某些种植园主确实缺乏人性,他们在自己的种植园里可以任意处置奴隶,法国也存在酷刑,但那都是经过审判之后进行的。诸如偷窃、财务纠纷等普通罪行都交给当地人担当法官的法院审理,只有死刑需要总督的判决,警察权也交给本地人,这样圣多明戈人就享有司法自治权了。
效忠波拿巴的文人给杜桑·卢维杜尔及其党羽安上了暴君党的称号,对于反对他的人,即使是自己的亲侄子他也杀了。如果由他来任命法官,可能会组建起一个个封建法庭,并以此压迫和清除他的反对者们,因此法官的人选交由人民选举,由他们自己票选出他们觉得最公正的人担当法官。
士兵们不是都像罗尚博那么残酷的,他们在狠心完成职责的同时,也在怀疑自己的所作所为的正确性,救国救民当然和为奴役他人使用武力不一样了。
马伦哥之战时,拿破仑本已经到了绝境,后来是德塞来救了他,当凯莱尔曼军长带着重骑兵开始发动反冲锋的时候,也是喊的“共和国万岁”。
如果圣多明戈这样的条件也不接受,那就谁都爱莫能助,因为也许有一天,圣多明戈会和科西嘉一样,在法国的议会中拥有议席,当初雾月政变的时候,拿破仑就差点被同样来自科西嘉议员的匕首给刺中。
文明人都有人道精神,人不能像野兽一样撕咬,选派****来场公平公正得决斗如何?
拿破仑在圣多明戈恢复奴隶制是谣言,已经废除了奴隶制的区域不再恢复奴隶制,他欣赏圣多明戈人的勇气。
在圣多明戈方面作出答复之前,法军为维护领土完整而实行的军事行动是允许的,但不再是针对平原和山岳,凯撒将最后一个支持独立的高卢人消灭后让高卢成为一个省,支持共和的就是法国公民,要发给他们身份证,他们将在太子港等法军占领地享有和公民的权力。
这无疑是一个危险的赌博,法国本土委派5000人以上公社官员都是中央指派的,在圣多明戈恢复选举权其实对中央集权非常不利,但巴黎的官员们人人都知道恢复选举是为了作假,拿破仑才不会和罗伯斯庇尔和路易十六一样,将生死攸关的问题留给选票。
乔治安娜读过一本关于大革命期间历史的书,当时保王党还有很多行政人员留在共和国的官员体制里,这些郡的保王党行政人员们曾经问过:如何摧毁这个共和国呢?破坏指券的信用。
指券可以理解为纸币,当纸币贬值到农民都不肯用它付地租的时候,它就和废纸没有任何区别,即便1792年的收成不错,城市里的面包还是稀缺,伴随着物价飞涨的还有一种绝望感,当被称为奥地利女人的王后人头落地时,协和广场上的民众都在欢呼“共和国万岁”。
既然玛丽·安托瓦内特曾经在该发声的时候选择了沉默,那她就反其道而行之,即便有一天她会被称为“邪恶的调解者”。
法国国内的情况并不好,门第和封号虽然已经被取消了,但前贵族还有一定的影响力,有些贵族家庭如费里埃尔侯爵家照样过着仆佣成群的生活,他们受到佣人们的暗中保护,顶替乔治安娜的圣西蒙侯爵的女儿只是被骚扰了一下,那也是因为她父亲对继承权的政见出现了问题,并不像杜巴丽夫人般家里被扔了个血淋淋的人头进去。
杜巴丽夫人就是被一个奴隶出卖的,那个奴隶的心向着革命者,他根本就不把昔日权贵杜巴丽夫人的威胁放在眼里。
后来就算杜巴丽夫人供认用自己私藏的宝石换取自己的性命也无济于事了,这是钱解决不了的问题,就算临刑前她高呼等一下又能苟活多久呢?
法国人这次又派了援兵,不过这些士兵不是手拿武器的,而是军医和参谋,他们带了很多印刷机过去,这些人曾经在意大利制作了很多宣传单。
杜桑·卢维杜尔确实没有废除奴隶制,即便他自己本身也是奴隶,可他知道奴隶制确实能快速恢复经济,因此在和英美签订贸易合同后他依旧强迫奴隶服劳役。
他和瓜德罗普那个宁可自爆也不投降的奴隶起义军领袖雨盖是不一样的。
如果让他当世界的领袖,他要率领人类走向怎样的未来?
乔治安娜想见见他,听听他会说出什么样的计划。拿破仑现在的目标是稳定物价和粮价,这些恐怕不是君主论能解决的问题。
法兰西共和国卫国战争打响的时候,曾经对那些志愿军承诺过,一旦他们阵亡,他们的家属也会获得赡养,在督政府时代这件事那些律师当然没做,拿破仑忙忘了,他只顾得了在法律上照顾退伍兵。既然当铺说自己是慈善组织,乔治安娜就让那些军寡妇拿着自己的身份证和当票免费拿回自己典当的东西。
平民已经难以忍受过度的穷困、疲劳和战争,他们只希望和平,就连那些在船上服役的英国皇家海军也是一样的想法,他们很多都是被抓去当兵的。
就连路易十六也曾经下令,将80法郎以下金额典押的冬季服装还给典押人,妇女协会的妇女们清出了20法郎以下的旧物,分放在三个仓库里,每天都有很多人排着队领东西。
这种感觉就像是被紧身衣勒得喘不过气的女人,脱了它之后,那种能畅快呼吸的感觉一样,美国是暂时不会消除奴隶制的,因为它的建国者很多都是奴隶主,他们在国会有很大的影响力,更关键的是杰斐逊自己对释放奴隶也不是特别上心,他更关心的是经济发展,还有联邦政府的开支。
如果换一个领袖,可能不会把乔治安娜的提议当一回事,怎么可能有人用决斗来决定国家的命运呢?
一,这只是一个梦,二,拿破仑进攻意大利的计划也是个天方夜谭,只有小罗伯斯庇尔当了真,当成了死马当活马医的救命药。
干点什么总比保持沉默,什么都不干好,那封文件以及勒德雷尔和西耶斯的活动让乔治安娜从软禁中被放了出来,不过她不允许出席阅兵式,只准在杜伊勒里宫里等着。
波拿巴的书房里多了一样装饰品,一艘西班牙战舰圣特立尼达号的模型,它就放在玛丽安托瓦内特的小客厅里,就在那艘载着他从埃及回法国的威尼斯快速战舰的旁边。
因为体型巨大,有四层甲板,圣特立尼达号又被人称为西班牙的母马,是18世纪最壮观的战舰,不过它差点被纳尔逊的胜利号俘获。
听说1800年时西班牙也发生了黄热病,死亡了至少6万人,也许黄热病正在取代天花,成为致命的瘟疫。
没多久书房的门开了,穿着法兰西学院制服的波拿巴走了进来,径直走到了小客厅。
他的表情严肃,迅捷得走到了乔治安娜的跟前,居高临下得看着她。
“还记得那个海外法庭吗?”波拿巴问。
“我记得。”她面无表情得说“当时那些士兵经过了艰苦的战斗,已经觉得自己无法支持了,擅自回了巴黎。”
“你还记不记得当时的判决结果是什么?”
她努力回忆着。
“连长被判了临阵脱逃罪,在战场上犯了这个罪要枪毙,他只被判处三年监禁,那个庭长认为,连长所说的部队疲劳和牺牲不能成为连队不去参战的理由,这些困难只要战士尽力,长官积及领导是可以克服的,卢维杜尔非常狡猾,对他那样的人仁慈他迟早对我不利,我很高兴你能超越自我。”
“什么?”她不可思议得说。
“战争能激发人的潜能,有时候人需要逼一下才会知道自己有多大的能力。”
“你有没有想过人被逼急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她恼怒得说。
他笑了起来。
“打倒你的不是挫折,而是你面对挫折时的心态,每一个法国士兵的背包里都有一顶元帅帽,我很可惜,他们之中的有些人不想戴那顶帽子。”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乔治安娜撇嘴说“你算计我!”
“我没算计你,这就是我提拔勒德雷尔和利昂库尔的原因。”他在乔治安娜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他们会在国王不知所措的时候给国王好的建议。”
“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在乎名誉和头衔的,利昂,良心和灵魂比那些外物更重要。”
“我告诉过你,只要自己能活着,其他百万人的死活他都不会在意。”波拿巴冷酷得说“这才是真正在战场上长大的人懂得的。”
“你不是个人。”她摇着头。
“我知道,我是荒野的狮子。”他有些自负的说道“你也希望我死吗?”
她没有说话,她觉得累了。
一个女人怎么可能控制得住一头狮子。
“如果我和卢梭都不曾来过这个世上,对世界也许是件好事。”波拿巴平淡得说“那些奴隶主创造了父辈们所没有的各种享受,同时也给自己戴上了一副枷锁,为子孙后代引来了罪恶之源,当人们在失去这些享受后带来的不愉快远远胜过他们得到时的快乐,人们会为失去这些享受而伤心,尽管拥有这些享受不能让他们幸福。”
“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乔治安娜说。
“还有爱弥尔,我们越接近享受的时候,幸福往往离我们越来越远。”
“所以你要离开我这个‘享乐’的源头?”乔治安娜难以理解得说。
“自然给予人类眼泪,是因为她赐予人类最慈悲的心。”波拿巴说“我本来不愿流泪了,你却跟我说,人不是雕塑,当然可以流泪。”
“你刚才说你是荒野的狮子。”
“这是我的痛苦之源,我是人还是怪物。”波拿巴举起了手,如同举起枪一样对准了乔治安娜“所以我对着狮身人面像开了一枪。”
“你感觉如何?”
“什么都没有。”他放下了手“那不过是一堆石头。”
“如果我告诉你,真的有斯芬克斯呢?”
“能不能告诉我怎么杀了它?”
“不能。”
“为什么?”
“你要告诉我,那些鳄鱼雕塑你是从哪儿弄来的。”乔治安娜说。
他怪异得笑了。
“如果我不告诉你呢?”
“那你就不会知道杀死斯芬克斯的办法。”乔治安娜抱着手臂说。
他直勾勾得看着她。
“你看什么?”她恼怒得说。
“在看杰作。”波拿巴微笑着“你觉得谁来主持决斗合适?”
“你是说圣多明戈和法国?”
“不,是我和你的丈夫,谁来主持这场决斗?”
她无言以对。
“一个连决斗邀约都不敢答应的人还向我挑战。”波拿巴冷笑着说“我倒是希望卢维杜尔拒绝,他可以继续藏在他的种植园里做白日梦。”
“我们打个赌怎么样?”
“赌什么?”
“我赌卢维杜尔会来法国,并且接受决斗。”乔治安娜说。
“你赢了想要什么?”他悠闲得说。
“改了法典里的离婚……”
“不行!”
她气得跺脚。
“再想别的条件,你想不想当真的公主?”
“我要那个干什么!”她恼怒得说。
他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
“我曾经很爱她。”波拿巴柔声说“但她太让我失望了。”
乔治安娜没问那个“她”是谁。
也许是约瑟芬,也许是那位给他生了孩子的德国公主。
“我想要快乐,不想要真相了。”波拿巴闭上了眼睛“唱首歌给我听。”
“我唱得可没歌剧女明星好听。”她干巴巴得说。
“我想听你唱。”他长叹了一口气“海妖的歌声可不是谁都能听到的。”
第三十一章 “磨粉”
卢梭在爱弥尔中还写过这样的句子:
过客啊,请停下来追思这位英雄。
这是卢梭从一个古代墓碑上看到的墓志铭,他认为当代的英雄很多,而在古代英雄却是及其稀少的。
也许卢梭错了,并不是因为古代的英雄少,而是流传至今,并且能被人记住的很少,他们大多数都记录在史册里。
乔治安娜所处的那个时代里,很多人都记得拿破仑打的那些胜仗,将他当成战神,或者是个子矮小、狂妄的独裁者。
每个人都知道,被人爱要比被人恨要有利得多,路易十六竭力让自己成为一个被人爱戴的统治者。
但现在就算是乔治安娜也很难爱拿波里昂尼了,然而这就是他的统治风格,你以为自己已经不行了,想要放弃了,不过他却逼着你继续前进。你不断得超越自我,最后变成了一个和原本的你截然不同的人,农民的儿子成了元帅,感觉就像做梦一样不现实。
这个小矮个儿并不受人欢迎,可他的心却是好的,他总比那些表面上对人好,实际上却在害人的人要好得多。但人就是如此,喜欢给自己带来快乐的人多过给自己带来痛苦的人。读书时当然需要刻苦努力了,不过巫师学校的孩子们更喜欢魁地奇,让他们写关于狼人的论文一个个都哀嚎出声,等到了真的需要分辨狼人的时候又还记得多少呢?
老傻瓜的快乐教育法实际上毁掉了巫师一代人,除了唐克斯以外霍格沃茨没有出过合格的傲罗,就连唐克斯也是因为天生的易容阿尼玛格斯被录取的,但老傻瓜却惹人爱,西弗勒斯是全校最不受欢迎的老师。
一直到他心底的秘密被揭露出来,人人都知道这位“情圣”深爱着莉莉。
人的成见会因为爱和理解而土崩瓦解,可现在的困难是人们不愿意去爱、去理解。
但丁地狱篇的地狱之门上里曾这样写过:
抛弃希望吧,你们这些进入的人
通过我,进入痛苦之城
通过我,进入永世凄苦之深坑
通过我,进入万劫不复之人群
放弃希望的时候就是进入地狱的时候,不要抛弃希望这句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困难,而这也是她天真单纯的地方,她永远相信有希望,即便它渺茫如暗淡的星辰。
免费发放一些典当的物资是避免一些陷入赤贫的人如葡月暴动一样,被人利诱作出愚蠢的决定,使用旧物对收入不高的人来说也是个选择,不过普通人不同于军属,他们要买也只能折价购买。当铺也是会遭到抢劫的,一旦哄抢开始人群会像洪水一样涌入当铺里,这就是当铺做“慈善”的动因。
对于那些新造出来,价格奇高的物资乔治安娜没有办法解决,这些东西的价格升高是随着面包价格上涨而产生的,当她被放出来的时候,面包的价格已经涨到1磅10苏了。
后来她查了一下价格,法国面粉的价格几乎是英国面粉的两倍。
西方人爱吃面包、咖啡,到了殖民地之后面包是很难供应的,适合种植甘蔗的气候不适合种植小麦,另外当地也没有磨坊,为了吃面包人会想尽办法,面粉会放在装葡萄酒的木桶里密封,然后送往安的列斯岛这些地方。
那么麻烦运输并且还那么远送来的面粉价格还是比法国本土面粉便宜,这就是奇怪的地方了。
然后她想起了1789年的那次缺水,导致磨坊不能开工,路易十六不能举办喷泉表演,于是乔治安娜就让利昂库尔调查那些磨坊主的情况。
最后调查的结果有点触目惊心,这些暴发户们利用机会买下了自己的住房、城里的住房和市郊的土地。他们对拿破仑的纳税人选举制并不反感,因为磨坊税是必须交的,他们进过中学的儿子如果不继承父业,便会进入行政机关。他们竭力通过联姻、关系和习俗获得更高的社会地位。这些“新富人”爱虚荣、讲排场、图享乐,聪明一些的把资金投入商业,成为制造商和批发商,这些人和旧的资产阶级不同,因为他们没有文化,对无利可图的知识不感兴趣,对革命理想一窍不通。
吕希安也做过粮食倒卖的买卖,打算将谷物从马赛运往内地赚取差价,结果到了马赛看到了断头台上人头落地的场面,那边杀贵族杀得更狠,从早杀到晚,一天不知道有多少人头落地。
大革命果断得用这种方式解决了盘根错节的财政特权、官员腐败以及包税制,取而代之的是以收入、土地的税收体系,后来还加上了使用家仆、马车的间接税。马赛的资产阶级和贵族几乎都被杀光了,没有了这些人城市依旧可以正常运转,拿破仑率领军队远征军在这里登船时也没出现任何问题。
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和财产人人平等之间,人类果断选择了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对财富的喜爱到了崇拜的地步,而宗教存在的意义便是让富人不被穷人杀死,把神权推倒就是和自己的命过不去,可是教士又占有很多土地和资产,基于人贪婪的本性,这些教产就被没收然后拍卖了。
孔多塞写了一本书,名叫《论人类精神的进步》,写出这部著作的人也死了。
等着些新贵名流垮台,然后自己取而代之的人数不胜数。相比起这些人,乔治安娜更尊敬杜桑·卢维杜尔,他至少还明白宪法的重要性,比那些身在文明世界,却不知道宪法是干什么用的好多了。
马基亚维利在君主论中曾说,许多人更懂得如何不犯错而不是如何纠正错误。
真实情况是很多人连不犯错都不懂,这种天性迟早要把父辈的名望和荣耀给葬送掉。
然而这些人有一个好爸爸,把他们送进了行政机关,拿着丰厚的年金,可以衣食无忧得度过余生。
热月党人认为,一个产业主治理的国家必定是个法治社会,一个由非产业主统治的国家必定流于自然状态。要由最优秀、最有教养和最关心维护法律的人来治理国家。产业主关系和希望其所在国家社会安定,他们依靠自己的产业和富裕能接收到教育,教育又能让她们明智和公正得来决定国家命运的利弊。
热月党人也热衷办教育机构,却只是对资产阶级子弟开放,他们减少了公立小学的数量,又在共和国四年取消了公立小学老师的津贴,使得公立小学破产。布瓦希·唐格拉斯等许多热月党人认为不应把穷人的孩子培养成“一小撮寄生的野心家”,他们还以国家财政为理由,取消了国家济贫机构。
穷人占人口中的大多数,这些人里很多潜在的人才,西耶斯在这些人身上看不到未来,于是决定发动政变。
拿破仑看到自己辛苦打下的产业被督政府的人给败光了,从埃及回到了法国。
大多数人沉浸于表象的程度不亚于沉浸于实质的程度,事实上很多时候打动他们的是看上去如此的事物,而非实际如此的事物。
贵族都是要用奢侈品的,这是大多数人的想法。
经历了大革命之后的“真正的”贵族是不会那么看的。
圣多明戈的奴隶很可怜,可是圣多明戈不收回来,拿破仑的统治就会遭到威胁、动摇甚至倒台,然而士兵们下不了手镇压,现在理由来了,虽然牵强,却依旧是个理由。
灾难啊,这完全是一场灾难,可悲的是乔治安娜还是参与者。
法国贵族是不会手下留情的,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自然给予了人类眼泪,但人类却将残酷当作礼物送给了自己。拿别人的生活必须品投机性质可和郁金香不一样,你拿别人的性命做要挟,别人自然也要取走你的性命。爱戴总是靠恩义来维系的,然而人性本恶,在任何时刻,只要对自己有好处,他们就会把这条纽带切断。
比起被爱,拿破仑选择了被人畏惧、威逼这种统治方式。
眼泪是属于女人的,男人不能哭,所以女人才总是心慈手软,干不成大事。
不只是圣多明戈,就连法国的未来都掌握在杜桑·卢维杜尔的手里,她明白为了胜利可以不择手段,可是那是属于过去的人,圣多明戈和法兰西都需要属于未来的人。
圣卢克宫的战神厅有一个装饰成路边咖啡馆的会客室,她一直没有想过要把它装修成什么样,也许她可以将它装修成公寓,让某位远道而来的客人和圣西蒙公爵一样住在里面。
咖啡也要磨成粉后冲泡,她觉得这是上天的安排。
山与山不相逢,人与人总相遇,听说圣多明戈也是个多山的国家,希望这位“君主”不要让她失望。
第三十二章 矮子的乐园
其实不难理解那些磨坊主的心情,共和国十年花月6日(4月26日)元老院通过了一项法案,逃亡者必须在葡月1日前回国。对于那些想要买前贵族资产的新贵们来说眼下是最后的机会,他们当然希望能多买一点了。
政教协议是1801年的7月14日签署的,正式颁布是1802年的4月份,拿破仑有“灵感”是1802年的1月份,同样颁布这个内容也要看时机,4月份颁布法案,5月份面包价格就陡涨,其他物资可以用旧货,面包总不能吃旧的。
小面包铺现在存活得极其艰难,一边是要买便宜面包的市民,一边是不断上涨的面粉,有老板已经打算将自己的面包铺卖给慈善会了,自己只出人力,否则这积累如山的债务背着实在让人吃不消。
参加完了阅兵式后乔治安娜又回到了勃艮第公爵的公馆,虽然是同样的地方,可是感觉却不一样了。她有了一支规模很大的私人随从,除了玛蒂尔达之外的四个内侍,三名打扫房间的仆人,两名理发师,一名裁缝和一名点蜡烛的,她的工作并不是点亮城堡里的蜡烛,而是专门为她预热火漆,以便她能在文件上盖印戳。
除了这些贴身仆人外她还有了一名私人医生一名修女护士,他们都是从凡尔赛陆军医院来的,也就是乔治安娜以前的封地。五个记账目的文书,他们都是从当铺里找来的,再加上100人的马穆鲁克护卫,她俨然和皇后差不多了,只是获得这些是以她的良心和灵魂为代价,她觉得这是个极亏本的买卖。
她不想要这些,因此即便他们朝着她行礼,乔治安娜也懒得理会,她拖着疲惫的步伐进了塔楼。
“午安,女士。”吉尔·格贝尔站在门口对她说。
“你来干什么?”乔治安娜问。
“给您送信。”格贝尔将一沓信交给了她。
“给那个点蜡烛的吧,我现在不想看。”乔治安娜疲惫得说。
“我想有个人的信您应该会看。”戈贝尔将一封信抽了出来“是约瑟芬写给您的。”
乔治安娜停止了脚步。
这封信很朴实,没有紫色的玫瑰也没有缎带。
“您要自己看还是找人念给您听?”戈贝尔问。
乔治安娜将信给拿了过来,自顾自得打开,然后一边走一边看:
我以为我会怨恨你,真的,我已经失去了最美好的青春,而你还拥有,可后来我发现,我本和你一样,因为钦佩他的勇气和广博的知识而被他吸引。但我很惧怕他那种试图征服一切的力量,他在我的面前会表现出一种狂热的激情,那本来是动人的,恰恰是这种激情让我害怕。
他曾经宣布,革命的破坏工作已经告一段落,现在紧要的是重建。他会将一切都打为齑粉,然后用他想要的方式重塑。我是一个克里奥尔人,我知道那场灾难,我并不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女人。雷诺曼说法兰西的命运有一段时间掌握在我的手里,我想这就是命运,这就是的,你让那些远征军撤退到马提尼克岛,那里正是我的故乡。
我没有和你一样预知未来的能力,但我愿意帮助你。
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我没有和夏尔偷情,我只是让他去议会偷听政客们是否要对波拿巴不利,然后才让他进的马尔梅松,这件事雷诺曼可以作证。
如果你和我一样相信她的话,塞夫尔女士,记得不要更改你的姓氏,这是先知的提醒,请一定要记得。
乔治安娜看完了信,回头看着戈贝尔。
“它怎么到你的手上的?”乔治安娜问。
“因为我是您的管家,夫人。”戈贝尔说“别担心,那封信我没有拆开看过。”
乔治安娜背过手,将信藏在身后,然后用火焰魔法将它给点燃了。
“跟我上楼。”乔治安娜说,然后率先去了书房。
她没有将书房的门给关上,以便外面干活的人可以看到他们俩只是在谈话,然后就用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说“你相信命运吗,戈贝尔?”
“当然信。”戈贝尔说。
“你是怎么看圣多明戈的?”
“和我没有利害关系。”戈贝尔有些轻浮得说“我想我现在会和‘奴隶之友’们一样觉得奴隶制是错误的。”
“约瑟芬是克里奥尔人。”乔治安娜说“有个预言家说过,法兰西的命运掌握在她的手里。”
“所以?”
“我认为,法兰西和圣多明戈乃至世界的命运都掌握在杜桑·卢维杜尔的手里,他必须活着,你要设法保护他的安全。”
“听起来像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你可以选择不干。”乔治安娜平静得说。
“我喜欢挑战。”戈贝尔长叹了口气“您有计划吗?”
“我打算将杜桑·卢维杜尔安排在圣卢克宫的战神厅,那里有一间会客室,我要将它改造成公寓,让他和他的随从住在那里。”乔治安娜站了起来“你去告诉约瑟芬,她助我做到这一点就行了。”
“您就这么直接告诉我?”
“除了你我没告诉任何人,如果消息走漏了我也知道来源是何处。”乔治安娜说“你知道这次远征之所以会变成这样是什么原因?”
戈贝尔没有说话。
“还有农耕借贷的事,现在还有人提吗?”乔治安娜又问。
“我相信有银行家对这件事还有兴趣。”戈贝尔说。
“我们可以组织一次募捐,成立一个‘农业人员同盟’的机构,援助那些被战争和灾荒弄得破产的耕作人。”
“您打算举办舞会?”
“这个地方够大了,现在要紧的是把公债还上,农耕借贷的事可以延后还。”乔治安娜一边走一边想,如果那些流亡者真的回不来了,那么就可以用他们的资产作为抵押,这样银行就可以借款了。
“好的。”她的新任管家说“需要我跟戈丹说一声吗?”
“哪个戈丹?”
“普瓦特温。”戈贝尔撇嘴说。
“西班牙银行家要是感兴趣也可以参与。”乔治安娜轻快得说“难得他们那么主动。”
“您这么做可真冒险啊。”戈贝尔说。
“关于印度的贸易,你知道多少?”乔治安娜问。
“查理·康德现在是印度海岸各贸易点的总督。”
“他什么时候去的?”
“亚眠和约谈成之前。”
“这就对了,圣多明戈和印度。”乔治安娜激动得挥手“有什么关键的地方我没想到呢?”
戈贝尔摇了摇头“我该去跟波拿巴夫人报信吗?”
“去吧。”乔治安娜挥手道,然后一个人陷入沉思里。
有什么关键点就在眼前,但她却就是想不到呢。
她闭着眼睛想,后来不知不觉睡着了,在梦中她听到了人鱼的歌声。
她梦到了波拿巴,他还穿着他的灰色常礼服,却没有戴三角帽,然后那个矮子凭空长高了几英寸,就像魔法似的。
这么神奇的地方对矮子来说简直是福音,他应该去的。
矮个也是相对的,波拿巴的身高要是在某些地方可能是高个,就像那个岛上五英尺九英寸都算是矮子。
“你有多余的羽毛吗?”一个英国商人忽然问她,乔治安娜一下子认出了他,那人正是利物浦码头上到处找羽毛笔签字的人。
她被他给吓醒了。
这时候天已经黑了,她桌上的蜡烛被人点亮了,上面有个黄金制作的天平摆件。
她看着它,忽然想起了埃及的称心脏仪式,如果一个人的心脏比羽毛重是要被怪物吃掉的。
她呆呆得看着天平上的光发呆。
然后她倒吸口气,她想到了!
“玛蒂尔达!”她大叫道。
半天没有动静,就在乔治安娜打算骂这个侍女的时候,一个女孩探出头来,那是她新的内侍。
“您有什么吩咐,女士?”内侍问道。
“第一执政是不是还在杜伊勒里宫?”乔治安娜问。
“我这就去问。”内侍朝着乔治安娜屈膝行礼。
“你让一个马穆鲁克去。”乔治安娜对她神秘一笑“这样才有仪式感。”
那个内侍莫名其妙得看着她。
乔治安娜目送着她离开。
如果他不在杜伊勒里,那也是在马尔梅松,她不介意到那个城堡里将他叫出来了。
“未来。”她用英语喃喃低语着,用指尖轻触了一下天平摆件,它开始左右晃荡,如同人的心。
第三十三章 chain breaker
如果是乔治安娜自己,她一定会用外交手段让土耳其和俄国入侵印度,而不是像拿波里昂尼一样,法国自己派将军,摆明了对印度图谋不轨。
从法国经过好望角到印度要绕多大一圈,何不如通过苏伊士到红海,而这也是英国等国家所害怕的。
西非不只是有黄金、象牙、胡椒,还有奴隶贸易,猎奴队在非洲抓到的奴隶会在西非装船,然后送往利物浦,接着驶向大西洋彼岸。这组成了一个贸易三角,如果拿破仑将苏伊士运河坚持修下去,就会打破这个贸易,并且也会改变世界的格局,马赛港将再度繁荣,成为地中海最繁忙的港口,这样一来马耳他也就变得至关重要了。
这就是乔治安娜为杜桑·卢维杜尔设计的未来,他可以选择只让圣多明戈一个岛获得自由和解放,也可以选择加入法国军队,让整个西非不再有贸易船队去贩运奴隶了。
他会成为一个英雄,不再是独裁者,前提是法兰西的独裁者要同意这个计划。
拿破仑说了废除圣多明戈的奴隶制,没有说其他地方也废除,在一定时间内奴隶制是无法废除干净的,这需要几代人不断的努力。
拿破仑去年从地方吸了一大口血,用这笔钱修防御工事,他防备的是奥地利,他未来妻子的家。
按照天主教的教义,离婚没有教皇承认是非法的,也就是说他与奥地利公主的婚姻属于重婚。
这个重婚、专横、冷酷、刚愎自用的科西嘉人少数的优点就是不忘旧情,他和约瑟芬离婚就连这点优点都没有了,约瑟芬确实能给他带来幸运,也有欠缺的地方,但无论如何也比那个奥地利公主强多了。
拿破仑的命运转折点不在滑铁卢,而是在此之前。
投机者做商业和工业风格就是哄抬物价,想要尽快回本,健全的财政制度可以避免滥发纸币,造成通货膨胀和信誉危机,最影响公债价格的正好就是信誉,拿破仑给了5%利率的公债价格还比不上3%利率的英国公债价格就是这个原因——法国信用破产了,前朝留下的7500万法郎债务必须还,否则影响的不只是融资问题。
这是一条和“历史”截然不同的路,拿破仑为了避免自己走上前朝和督政府的老路,断然阻止了纸币发行,千方百计得储存硬币。原本英国是各国的投资者资金避险的好地方,因为有英吉利海峡隔绝,拿破仑的陆军没有办法到达,然而为了支付反法同盟的军费,英国将自己的以及别人储存到英国的黄金都花了出去,所以才那么着急全世界到处找贵金属填补亏空。
东印度公司本来是英国的一个重要财源,如果说东印度公司的金费用来支付军费了,那么本土就又少了一个资金流。
汇报完毕后,乔治安娜等着拿波里昂尼拿主意,现在他还在杜伊勒里宫,玛尔梅松“外人”是去不了的。
她以前是个多么快活的人,她的心放在天平上称肯定很轻。
这些话说出来后她觉得舒服多了,危机总是危险和机遇并存,就看人怎么选择了。
谣言的威力是惊人的,尤其是远隔重洋,更何况它有可能是真实的。
她看着似乎在沉思的拿破仑,她并没有告诉约瑟芬告诉她的事。
他不会信的。
一如杜桑·卢维杜尔不会相信法国人真的会给他那么优渥的条件,给他们自由。
“我发觉我们有一个相似的地方。”乔治安娜忽然说。
拿波里昂尼看着她。
“哥伦布为什么会发现新大陆?”她没有等他回答就说道“当全世界都认为地球是平的时候,他却认为地球是圆的。”
“我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波拿巴说。
“全世界的人都说西弗勒斯爱的是莉莉,你让我怎么相信他爱的是我。”乔治安娜微笑着说,就像全世界的人都说约瑟芬偷情,倘若就拿破仑一个人不信,相信约瑟芬没有和夏尔偷情,这样的拿破仑会被人当成傻瓜的。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她也不知道约瑟芬有没有告诉他,这就是乔治安娜与德斯塔尔夫人所理解的不同的“舆论压力”。
“我没有时间和你说这些。”他冷淡得说“你可以回去了。”
“能不能告诉我你在忙什么?”她随口问道。
“教务专约。”他居然回答了“现在是顽抗派占据上风。”
“想聊聊吗?”
“不。”他摇头“你回去吧。”
乔治安娜耸肩,转身离开了。
“我很高兴你能来找我。”就在她准备走时,拿波里昂尼说“我也想你。”
“我不是……”
“有人认为是你泄露的机密,但我跟他们说了,我没有跟你说过任何关于圣多明戈的计划,不过我想你那天在猎场你已经猜到了我要派他们去哪儿了,对吗?”
“猜测不是事实。”
“那你真的看到了未来?否则你怎么会提醒我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有很多人等我,我先走了。”他对她说,然后走到了她的身边“你还愿意吻我吗?亲爱的。”
她惊讶得张大了嘴。
“脏。”他微笑着说“你是不会吻一个奴隶主的,对么?”
“你还打算支持奴隶制?”
“5月20日颁布的法律里已经规定了奴隶制合法了。”
“那就修正它,你有那个权力。”
“我有这个权利不代表我能那么做,我的身边很多将军都是奴隶主。”
“你不能骗他。”乔治安娜盯着利昂的眼睛“不然我会恨你的。”
“你为了那样一个人恨我?”
“这事关未来。”她严肃得说“虽然我老觉得你是活在过去的人。”
他忽然吻了她,就像那天他们从圣卢克宫离开,前往大特利亚农宫时那样,马车车门一关上他就偷袭了她。
这个吻和那次差不多,不喜欢也不讨厌,不过她还是推开了他,没有给他耳光。
“明晚上我去找你。”他擅自作主得说,然后率先离开了书房。
“混蛋。”她骂道,在他离开后也离开了,这是个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般怪诞的梦不是么?那是根本不可能成真的,除非有奇迹发生。
第三十四章 光环背后
“即迈索尔之虎蒂普苏丹战败后,马拉塔成为印度中部的强大联邦,马拉塔王公辛迪亚聘请了30000名法国的雇佣兵,皮埃尔·屈耶-佩龙将军是他们的指挥官,这次德康去印度可能会与马拉塔和佩龙联系……”
戈贝尔缓缓得说着关于印度的情报,乔治安娜却没怎么在意听,她看着勃艮第公馆外环形小路上玩球和散步的人们,想着怎么渡过今晚的事。
“您在听吗?”戈贝尔忽然大声说。
“我在听。”她不耐烦的说,用手撑着额头。
她现在住在一个坚固的堡垒里,而擅长进攻的拿破仑似乎又打算发起攻城了。
士兵喜欢高风险的模式,在他们的考虑中不管是跟随一个防御谨慎的指挥官还是跟随一个攻击型的指挥官,都一样会战死,跟随前者还很难获得战利品,士兵更喜欢行动,即使她提出可以撤退到马提尼克岛上休整的计划,估计除了伤病之外很少有人会去的。
“我不想听印度的情报了,城里的情况现在是怎么回事。”
“其实那些磨坊主并没有涨多少,城外的面包也是7苏,巴黎城内10苏,差距并不大。”戈贝尔说“这主要是因为乡下已经有了一大群靠购买面包过活的零工,我们现在很怕有人会攻击运粮的车船,另外,奥尔良铁路公司已经成立了,它现在由国民卫队负责保护沿途安全。”
也就是说这是合理的涨价范围,主要是现在谷物总体的价格太高了。
当粮食丰收的时候,面包价格可以达到2苏,这么动荡的价格难怪让人觉得受不了。
“另外,还有件事。”戈贝尔将一封信放在了乔治安娜的桌上“谢维尼小姐想在公馆的戏院里为您表演。”
“我不看歌剧。”乔治安娜冷淡得说。
“她想要感谢您的帮助,多亏了您她才保住了首席芭蕾舞演员的位置。”戈贝尔说“再说她是在您的小剧场里表演,您可以只邀请您喜欢的人。”
乔治安娜开始回忆,她在巴黎认识的人并不多,这还要把约瑟芬算在里面。
“谢谢你提醒我,我有多孤僻。”乔治安娜冷笑着。
“重新建立社交对您有利,我知道拉纳将军夫人会想来的。”戈贝尔说“还有塞居夫人、塔里安夫人。”
“你喜欢这样的生活吗?”乔治安娜问。
“您是指和以前的生活相比吗?”戈贝尔笑着问。
“以前的生活虽然穷,却很简单。”她有感而发得说。
“您会那么觉得,是因为您是个高尚的人,您没有那么多欲望,连金刚钻也不喜欢,这在女人之中是很少见的。”
“谁说我不喜欢?”乔治安娜将手上的火欧泊戒指给他看。
“这是第一执政征服埃及的象征。”戈贝尔缓慢得说“下一个首饰是不是征服印度的象征?”
“如果你说的是蓝钻,那大可不必了。”乔治安娜冷淡得说。
“王家蓝。”戈贝尔意有所指得说“这是您想要的?”
“不。”乔治安娜拒绝道“我不希望他戴上王冠。”
“但您也没反对君主制,能不能告诉我您想要的是究竟是什么?”
“你的好奇心可真旺盛。”
“以前拉斐特当邮政总管的时候,我们可以随意拆封信件,现在的总管换成了拉瓦莱特,我们就不能随意得拦截和拆封他人信件了。”戈贝尔无奈得说“拆信是不道德的。”
乔治安娜笑了。
“如果一个人不想让自己的某个秘密被人知道,就不会把那件事写在信里,以前路易十五也干过类似的事,并且组建了黑内阁,黑内阁的邮政总管常把一些设计家族问题和丑闻逸事的信件送给路易十五,他常常为此乐不可止。”戈贝尔说“我也可以干同样的事,好几个跟他关系密切的警察常讲城里或者宫廷丑闻给他听。”
“你还是喜欢原来的工作?”
戈贝尔摇头“我不明白为什么第一执政要把这么好的一个信息源给截断了。”
“拉斐特接下来要怎么安排?”乔治安娜问。
“没人知道。”戈贝尔撇嘴“我还指望您能给我情报。”
她犹豫了一下,对戈贝尔说“今晚上第一执政会来,你安排一下,总不能让他和贼一样从塔楼外墙爬进来。”
戈贝尔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我就知道您不会失势的。”戈贝尔信心满满得说“现在的情势又了新的变化,您知道第一执政最近在忙什么?”
“我听他说是教士的问题。”
“现在是顽抗派教士占据上风,尤其是罗纳尔河口省和加来海峡郡闹得最厉害,前顽抗派的主教要宪政派的主教宣誓顺从,这等于是要他们忏悔,就像您的监护人卡普拉拉所要求的一样。”
“郡守们呢?”
“他们反对这个做法,但他们却无法改变什么,在加来海峡郡600多个圣职之中只有78个宪政教士,少数服从多数的情况下宪政教士还是被迫要宣誓,郡守能做的只是让誓词含糊些罢了。”
乔治安娜笑着摇头。
“另外英国内阁现在对埃及问题非常不满,因为我们派遣了使节,他们认为我们试图和那些酋长重新建立联系……”
“这个消息你可以不告诉我。”乔治安娜打断了戈贝尔“我才恢复自由,有些问题我需要避嫌。”
“要保持完全中立是困难的,女士,您该选一边了,就像您的苏格兰同乡,他现在很适应法国的生活。”戈贝尔叹息着“问题是农业机械化之后,诸如麦客这样的职业也会遭到影响,那些零时工会带来很多治安问题。”
“铁路会需要养路工,他们可以换一个职业。”乔治安娜冷冰冰得说“里昂的铁路也归国民卫队负责么?”
“那是里昂铁路公司的事。”
“一段铁路一个铁路公司?”乔治安娜惊呼。
“英国不是一样的么?”戈贝尔问。
乔治安娜回答不上来。
她映像里英国铁路都是归一个公司管的。
“看来这是法国特色。”乔治安娜感慨着“这段时间可发生了不少事。”
“只要圣多明戈和教士的问题解决了,其他问题就都好解决了。”戈贝尔宽慰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恐怕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乔治安娜疲惫得说“何不如你做我的秘书,给那个点蜡烛的找点别的事情做。”
“第一执政专门安排了一个骑兵,保护文件和包裹,他的工作就是保证文件运送转移的安全,何不如让她来做类似的事?”戈贝尔说。
乔治安娜看着他。
“那个女孩是你的亲戚?”
“我本想找马拉的妹妹,不过她不愿意再从事这么高风险的工作了,正巧我碰上了达武将军,他就介绍了她给我,他很喜欢你,因为你和波拿巴一样,会叮嘱他们首先保护自己安全,您知道他们在埃及的时候干了些什么?”
“别说了。”乔治安娜摇头。
“为了给开罗暴动中死去的将士们复仇,波拿巴下令处死了两千五百名埃及人,在完成复仇后,波拿巴才采取刚柔并济的策略,让司法行政由当地的卡迪管理,每一位君主都希望被人认为是仁慈的,而不是残酷的,但他应该注意不要恶劣得使用仁慈,这是普瓦特温借给我看的书上写的,波拿巴很不赞同路易十六,所以我搜集路易十六的负面信息,不过我没想到,这次居然会派上用场。”戈贝尔说“仁慈代表着成为被害者,有时候他完全有必要置残酷之名于不顾。”
“波兰人不会加入的。”乔治安娜说“圣多明戈人会和他们和平共处,因为他们都有良心。”
“如果第一执政率领的是一支只凭良心作战的军队,那他就不会成为汉尼拔,正是因为他非人的残酷,连同他无数的德能才能让他在士兵心中形成可敬又可怕的形象,如果没有严格的军法,光靠他的德能是不能产生这种效果的,正是因为有这样仁慈的军队,波兰才会被瓜分。”
“你错了!”乔治安娜站了起来。
“我不想和您辩论,女士,我只是陈述我的观点。”戈贝尔站了起来“我去为您准备戏院了。”
说完他就鞠躬,然后转身离开。
“你其实可以不跟我说后面的那些。”乔治安娜低声说“这样我就还能信任你。”
“这正是我的目的。”戈贝尔头也不回得回答“你不该信任我。”
说完他就走了。
乔治安娜颓然得坐下了。
如果是英国的军队,指挥官必须对每一个士兵的生命负责,他们不能死得毫无意义。
像法国人这么指挥,英国指挥官是要在议会的前面下跪的。
“上帝,你这时候在哪儿?”她痛苦得说,窗外却是平民玩球时的笑声。
所以当一个平民、没荣华富贵好像没什么不好,你认为呢?
第三十五章 莴苣公主
让·路易·埃博纳泽·雷尼耶曾经和达武在埃及服役过,后来他与德斯坦因将军回到法国后决斗,因为乔治安娜出手干预没有人死。雷尼耶被派到了涅夫勒省,德斯坦因养病期间在凡尔赛陆军医院与同样驻扎在凡尔赛的达武重逢了。
他的身边有个希腊女奴,这个女孩会地中海多个国家的语言,小时候被柏柏尔海盗劫持后卖到埃及。当时德斯坦因带着她很方便,现在回国了,他还有自己的妻子,就不方便带着这个女奴了。达武目前还是一个人,于是他就顺手将这个女奴送给了达武。
达武也不知道拿这个女孩儿怎么办,拿破仑给他安排了一桩婚事,对象是勒克莱尔的妹妹艾美·勒克莱尔,又正好他知道了乔治安娜这里在招人,他就把这个女奴送给了乔治安娜。
这个女孩叫百丽儿,有一头波浪般的黑卷发和爱琴海一样的蓝眼睛,也许是因为来自“东方”的缘故,她和普通的白人女孩儿显得很不一样,眼神中流露着一种顺从。
奴隶制合法的意思就是乔治安娜可以随意处置这个女孩儿,如果她交给百丽儿保管的东西遗失了或者泄密了,乔治安娜可以杀死而不经过法院审判。
但乔治安娜不打算那么做,杜巴丽夫人的奴隶追随了解放自己的人,贸然释放了百丽儿她有可能流落街头,所以她就当自己找了个不用给薪水的翻译兼文件保管员了。
开罗暴动起源于煽动和散播谣言,最后以血腥镇压结束,流血冲突肯定有损拿破仑在埃及留下的威名,他可是自称是来传播文明的。
女人在战争中唯一能做的就是躲藏,像菲格尔这样能拿起直剑战斗的女人还是少数,而且菲格尔长得那么魁梧,几乎没有女人味,也不会有男人爱的。
再有一种女人,她们会竭力保护丈夫的财产,比如别伊的妻子和旧贵族的妻子,约瑟芬虽然也挥霍,可是她却会保护拿破仑的政治资本,这一点乔治安娜是相信的,如果拿破仑倒台了,约瑟芬的皇后梦也会破灭,她为了保护拿破仑,让夏尔去议会打听消息也就有可能了。女人不会像大革命时一样出现在议会,当然也有可能是约瑟芬在说谎,她是个很出色的谎言家。
乔治安娜手上的戒指就是别伊的妻子用来保护他财产的交换物之一,加上乔治安娜自己,二者组合在一起就是战利品,还有谁比她更滑稽。
有那么一瞬间,乔治安娜想从五楼的卧室窗台跳下去,这样她就能解脱了。
怀着这样的心情,她怎么可能和一个野兽谈情说爱。
如果他真打算将一块花岗岩放在法兰西的土地上,那就必须消灭奴隶制,奴隶制是一种对宗教和道德有致命伤害的体制,会降低人的理智,是人类崇高行为的腐化之源,奴役他人不过是将战斗从战场搬到了家里,他苦心经营的帝国也会成为众多的废墟之一。
她一点都不想见他,现在她明白那些鄙视他的女演员的心情了。
西塞罗曾经说过,大自然的标准可以感受到善法和恶法的差异,不仅正义和非正义,连光荣和耻辱的事物也毫无例外得由大自然分开来了。
现在她感到无比的耻辱,这种糟糕的情绪让她手上的戒指随时可能喷出一道烈焰,将塔楼里的一切都烧毁了。
她没有办法这么活下去,至于西弗勒斯以后会不会来找她,她也不在意了。
她在窗边坐着,从白天到黄昏,从黄昏到深夜,一直到拿波里昂尼来赴约她都没有动一下。
“他们说你一天没吃东西了。”他克制得说“我找年长的女人是因为我不想去适应年轻女子的好恶。”
“你以为我在任性?”她冷冰冰得说。
“我今天过了很糟糕的一天。”他沉声说道。
“为什么不把那些教士也杀了。”她也情绪化得说“你可以下命令把所有反对你的人都杀光。”
“包括你么?”他问道。
“在你来之前,我想过从这里跳下去。”乔治安娜很平静得说“如果有一天你踏上了英国的土地,我也会像埃及人一样反抗你。”
他转身走了,显然他是想听甜言蜜语,而不是这些话的。
“你又打算对圣多明戈人说谎吗?就像你对意大利人做的那样。”在他走前乔治安娜问。
“我爱你,乔治安娜。”他柔声说道“请别逼我。”
“真是稀奇,你让别人别逼你,你却可以逼别人干自己不愿意干的事。”她有些癫狂得笑着“如果我丈夫回来找我,他也许会向你复仇。”
“如果他不来找你呢?”
“你安全了,你可以继续活下去,这不是你想要的么?”乔治安娜摇摇晃晃得站了起来“我想这就是你无法说服那些教士的原因,他们有誓死捍卫的东西,即便自己死也不肯屈服。”
“你想捍卫什么?”
“正义。”乔治安娜双眼中仿佛燃着火苗“还有善法,你必须将法典中不公平的条款给移除,波拿巴。”
“不然如何?”他转身看着她“你打算暗杀我?”
“开罗事件教会了你什么?”乔治安娜问“以血腥的手段镇压真的有效果?”
“我明白一件事情。”他面无表情得说“再也不会有人像我那么蠢,自欧洲征战而来,打算在这野蛮又愚昧的地方立法。”
她冷笑一声“那你为什么不呆在欧洲?干嘛踏上别人的领土?”
“你太单纯了,这是政治,你不懂。”
“是你的东方梦,对么?”她得寸进尺得说“梦想和现实存在巨大的落差。”
“够了。”她听到了低沉的警告声,却不是拿破仑的声音,而是西弗勒斯的声音。
她觉得自己听到的仿佛是救星的声音。
“你也要和那些高尚纯正的人一样谴责我吗?”波拿巴笑着“如果我不能把改良世道人心的美梦化作现实,你就要打倒我?”
“我明白你不可能解放全人类。”她悲伤得说“至少不要杀那么多人。”
“这种让人可憎的贸易源自英国商人的贪婪,就连美国也在禁止奴隶贸易,你怎么不谴责他们呢?”
“你还是仇视英国吗?”
“这和我个人的观点没有关系。”
“我在帮你,利昂,你犯了错,致命的错,如果你不改的话你会后悔,你的军队需要约束军纪,放任他们为了复仇而杀戮会引来更大的灾难。”
“你想我怎么样?”
“至少允许奴隶参军,给那些愿意拿起武器的人自由。”乔治安娜悲伤得说“你还记得我昨天跟你说的那个‘梦’吗?”
“我给了他们机会了。”他说道“他们欺骗了我。”
“你骗的人还少吗?”她反问道“你其实也很固执,不论你爱一个人还是对一个人有成见都很难改变,你既然可以做到将曾经反对你的马穆鲁克变成为你而战斗,为什么你就做不到让圣多明各人一样呢?我没有让你一蹴而就,而是逐渐解放,我明白你身边有很多威胁,但你要是连这个想法都没有……”
“你说完了?”他打断了她。
“把那些人都带走吧,就留下百丽儿,其他人愿意留下就留下。”她抹着眼泪说“我宁可将我囚禁在这个高塔里。”
他没有说话。
“我曾经很喜欢你,利昂,即便那时候的你是个理想主义者。”她哭着说“你有没有想过,你之所以会在埃及和圣多明戈遇到挫折是上帝在阻止你,所以才降下瘟疫。”
“这是我最后一次来见你。”他平静得说道“你既然想当囚徒,就如你所愿。”
然后他离开了她的书房,顺着塔楼的楼梯下去了。
他的影子拖得很长,看起来就像是个巨人。
她很平静得接受了这个命运,只要没有虐待她的牢头,还有有足够的书看。
这个勃艮第公馆的塔楼会成为她的“贤者之塔”,她不再理会麻瓜的事务了。
她要研究魔法、星象学以及炼金术。
“再见,亚瑟王。”乔治安娜轻松得笑着说,然后独自朝着楼上的卧室走去。
她要睡个长长久久的好觉,她和某个连睡觉都没有时间的人不一样,有的是时间睡觉,而且睡觉是她的爱好,谁都不能阻止她。
第三十六章 “正义的呼声”
赫敏·格兰杰所在的格兰芬多学院休息室也在塔楼,因为她的“家养小精灵促进会”,霍格沃茨的所有家养小精灵都不愿意为格兰芬多休息室服务,除了多比。
多比在被解放后找工作也处处碰壁,就算到了霍格沃茨厨房,家养小精灵们也离他远远的,就像他身上有某种传染病。
渴望自由是少数人,很多人都是舍不得安逸生活的。
乔治安娜收回了思绪,住在高塔上的好处除了可以眺望远处的风光还可以装天文望远镜,幸好身为囚犯她这点权力还有的,现在的巴黎还没有未来的灯光污染,可以在城里观测夏夜的繁星。
如果拿破仑真的是个暴君,她那天说的话足够让她人头落地了。
“女士。”百丽儿在不远处塔楼的空地上对她说“快来喝凉饮吧。”
乔治安娜全身乏力,懒得动。这种感觉就像是暑假到了,所有学生都回家去烦他们的父母,她终于清净了,米勒娃可以保养她的指甲,费力维继续写他的音乐,西弗勒斯开始经营他魔药大师的事业,她自己可以继续睡觉。
这种无忧无虑的生活让她心满意足,她就是那么简单一个人,她干嘛那么不自量力得学梅林辅佐亚瑟王。
一个傻瓜就要有自知之明。
她放下了望远镜,走向百丽儿。
希腊马其顿的塞萨洛尼基是英国加勒比种植园出产的砂糖重要的走私港口,走私贩用骡子将白糖偷偷运过群山,然后贩卖到法国各处,百丽儿最早的主人是个阿拉伯船主,他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发现了她的语言天份,希腊语、阿拉伯语、法语、意大利语、拉丁语、西班牙语、英语、马耳他语、柏柏尔语她都会,到了法国后百丽儿又在学德语,进步堪称神速。
但百丽儿很腼腆,并且不怎么爱说话,玛蒂尔达无论怎么找她聊天两人都聊不起来。
这或许是经历了很多磨难的人的共同特点,不像天性乐观的人那般爱说话。
虽然她的管家建议她恢复社交活动,但乔治安娜天性孤僻,她就这样在热闹非凡的巴黎过起了隐居的生活。
除了理发师走了一个之外,其他人都没有走,料想是现在工作不好找,而且在她这里工作几乎没什么事干,薪水还照常拿,这么好的事上哪儿去找。
马穆鲁克还在坚持锻炼,每每看到他们在院子里练习刀枪的样子,乔治安娜就以为自己回到了中世纪。
俄国的保罗一世3月24日被暗杀,英国舰队3月31日就已经传得众所周知了,然而到现在为止还风平浪静。
雷尼耶和德斯坦因之间的矛盾不只是工作上不配合而已,有时候德斯坦因也会和百丽儿袒露心事,雷尼耶什么都听从命令,包括波拿巴下达的“每晚处死三十名埃及人,其中大部分是阿拉伯谢赫”。
谢赫大概就是酋长,如果一个村庄叛乱,法军会先把谢赫给抓住,以警示村民,通常来说其他村民就不会反抗了。除非遇到那种在当地很有威望的谢赫,他治下的拉法辛,也就是埃及农民会参加抵抗,这个时候事态会急速升级,大火会烧毁所有的证据,没有一个人会活下来。
克莱贝尔以为波拿巴抛下一切回法国是为了把这些罪全部推到他的头上。
开罗暴乱起源于谣言和煽动,又因为当地人的协助而快速扑灭了,她的管家“背叛”了她,现在不在城堡里。既然戈贝尔有办法和达武联系上,那么保住杜桑·卢维杜尔的命就不是没有希望。
拿破仑不会让一个年轻、强壮、有号召力的领袖留下的,开罗暴乱他之所以留下肇事者也是因为那个人已经老了,骑不了马也舞不动刀,他反抗拿破仑也是因为利益。不像杜桑·卢维杜尔,他野心很大,即便雅各宾派给了他自由,并且封为副总督他还是将总督和特派员给赶走了。
遗憾的是勒克莱尔没有参加拿破仑的埃及远征,当时他在意大利和法国西部服役,后来被派到了里昂,听说他是个治军很严格的人,当时里昂附近都是从意大利撤军的军队,比较散漫,后来在他的治理下变得有战斗力了。
如果这个年代有电话或者通讯卫星,拿破仑完全可以远程指挥,根本就不用像现在这样。
法国人从12月出发,2月2日才到达圣多明戈,英国海军的速度当然比他们快多了。
她正在喝冰果子露,楼下就传来了马蹄声。
她立刻从塔楼的箭垛看了出去,发现是戈贝尔来了,另外还有利昂库尔的孙子兰斯,乔治安娜连忙转身下楼。
她刚到三楼就遇到了二人,兰斯毕竟要年轻一些,神色有些慌张,戈贝尔看着还算镇定,可是表情非常严肃。
“发生什么事了?”
“消息走漏了。”戈贝尔说。
“怎么泄漏的?”乔治安娜问。
“瓜德罗普的圣巴泰勒米岛被路易十六割让给了瑞典,换取了法国商船在瑞典的免税权,瑞典的商人在瓜德罗普听说了圣多明戈的消息,将它带回了欧洲。”兰斯说。
乔治安娜无话可说。
拿破仑在埃及干的事消息都封锁得那么好,怎么在圣多明戈就行不通呢。
“除此之外西部兵团叛乱了,其中有贝纳多特的参谋长西蒙将军。”兰斯说“但是因为发现及时,参与密谋反叛的人都被逮捕了。”
“西部兵团不是解散了吗?”
“现在宪兵在查贝纳多特和这件事有没有关联。”戈贝尔说道。
“贝纳多特人呢?”
“在他自己的家里,和他妻子在一起。”戈贝尔说“不是所有人都期盼和平,尤其是中立国。”
“第一执政没有采取任何措施?”乔治安娜问。
“那些瑞典商人被控制住了,内阁现在正在讨论,您……”
“要说的我已经说过了,杜桑·卢维杜尔不可信,但我们还是要和圣多明戈达成和解,真见鬼,为什么现在有道德和良知的人那么少。”乔治安娜打断了戈贝尔的话,恶狠狠得咒骂着“对待那些头脑发热的人就要用让他们快速冷静的办法,你去告诉第一执政,将那些瑞典人送到某个远离人烟、与世隔绝的地方,不用浪费人力看住他们。”
“有一个好消息,不论是工人还是农民都没有想过可能有一个波旁王室的人来替代他。”戈贝尔说“1793年的时候虽然各个郡都制定了最高限价,但因为没有人征调粮食,所以有价无市,黑市贸易盛行,用实物代替现金收税的方式奏效了,尽管这办法有待考验。”
“但这样一来,税收就成问题了。”兰斯很泼冷水得说“银行家对我们的还债能力很怀疑,公债认购不积极,农耕借贷……”
“欺负弱者,所以不用担心他们还击,对么?”乔治安娜冷冰冰得说“这帮人没经历过麦骚动。”
“资产阶级是不希望旧制度复辟的,那些贵族回来他们就会失去一切。”戈贝尔揉了揉鼻子“如果不是第一执政借钱给他们,他们早就破产了。”
“这个不能怪他们,他们都是生意人,商场如战场,讲情分和仁慈最后死的人就是自己。”乔治安娜冷漠得说“他们最大的问题,其实是觉得拿破仑是可以替代的,他们支持谁,谁就是新的第一执政。”
“您还支持民主共和么?”戈贝尔问。
乔治安娜没有说话。
“先把这一关过了再说。”她冷漠得说“对于敢拿起武器的奴隶给他们自由,其他已有奴隶制的地方逐渐放宽条件,如果那些奴隶主还是觉得这个条件无法接受的的话,就让他们自己去瓜德罗普和圣多明戈镇压奴隶起义军。”
“关于您提起的出售比利时国有土地的事,郡守们的意见是将那些土地分割成小块,这样当地农民就能获得土地了。”戈贝尔说“卖给犹太人他们会很不高兴的。”
“还有人在卖空国债。”兰斯冷着脸说“这些人真该枪毙。”
“这是自由市场的行为。”乔治安娜疲惫得拾阶而上“这一切都是为了自由。”
他人就是地狱,她要离这些人远远的。
戈贝尔和兰斯都没有阻止她,他们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后才匆匆离开了这个囚禁她的高塔。
第三十七章 “莎莉小姐”
“我很惧怕主人乔丹,所有长大了的奴隶都惧怕他,只有伦纳德和巴鲁斯·海伦除外,这两个人无所畏惧,就算是魔鬼亲自来拿棍子打他们,他们也会把它揍回去……我有点害怕莎莉小姐,主人乔丹不在的时候她亲切和蔼,可要是主人乔丹在场的话,她就变得唯命是从,只会说‘是’的妇人,他让她干什么她都去干。有一次他让她抽打嬷嬷,因为她在给他递咖啡的时候洒了一点。莎莉小姐轻轻打了嬷嬷一下,可是主人乔丹却说‘狠狠打,莎莉,让她记住挨打的滋味’。于是莎莉小姐就抽回手,用力在嬷嬷的脸上打了一巴掌。然后她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继续假装吃早饭,主人乔丹离开后她来到厨房,抱住嬷嬷哭了起来,嬷嬷轻轻拍打着她的背也哭了,我爱主人乔丹不在场时的莎莉小姐。”
百丽儿为乔治安娜朗颂着一份美国记者所写的采访记录,乔治安娜躺在躺椅上听她念。
“主人乔丹的两个儿子都上了战场,他们全身戎装,少主人乔丹是像莎莉小姐一样的人,可是主人格里高利却像主人乔丹,连走路的样子都很像,少主人乔丹再也没有从战场上回来,可是想让少主人格里高利被杀死还真不容易,他为人过于卑鄙,以至于怎么也死不了,魔鬼不想要他,上帝也不想要他,一天少主人格里高利休假回家,他觉得自己佩戴着叮当作响的佩剑和穿着油光发亮的靴子很帅气。他是个校官、尉官或什么官吧,就在他在院子里来回走动显摆的时候,伦纳德嘀咕了一句‘瞧那个该死的当兵的’,恰巧就在这时主人乔丹来了,他盯着伦纳德问‘你嘟嚷了什么?’身材高大的伦纳德并不害怕,他说‘我说的是,瞧那个该死的当兵的’,主人乔丹的脸色开始变得通红,好像血液都要迸发出来,他转身对着我爸爸,要他去把枪取来,当爸爸回来时,莎莉小姐也跟来了,她的泪水从脸上流了下来,跑上去抓住乔丹的胳膊,老主人把她甩开,从爸爸手里拿过枪,他用枪对准伦纳德,要他把上衣扯开,伦纳德扯开了自己的上衣,就像一个巨人一样站在那里,冷笑着看着老主人。莎莉小姐又跑上来,站到了枪口与伦纳德中间,老主人对爸爸咆哮着,让他把这个女人拉开不要挡着,但是没有人去拉莎莉小姐,她自己也不挪开,她就站在那里对着老主人,于是老主人就放下枪,上前一巴掌把莎莉小姐打翻在地,然后抓起枪对着伦纳德的胸膛开了枪,打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我吓坏了,跑到牲口棚的阁楼上藏起来,但是就是闭着眼睛我也能看到伦纳德躺在地上,胸口的洞流着血,嘴上带着冷笑。”
百丽儿把那篇报道给放下了。
她们俩许久都没有说话。
“从中你感悟到了什么?”乔治安娜问道。
“那个伦纳德有不屈的灵魂。”百丽儿柔声说。
“那真是你想的?”乔治安娜闭着微笑着。
“夫人又是怎么觉得的?”
“女人毫无用处。”乔治安娜缓慢得睁开了眼睛“我就和莎莉一样想要挡在枪口和伦纳德中间,可是我没有力量,轻而易举就被男人给打翻在地了。”
百丽儿没有说话,她轻轻翻动着那篇报道。
“我更像是那个说故事的人。”百丽儿说“只是我不能和她一样,跑到阁楼上藏起来哭。”
“故事里可没写她哭了。”
“她肯定哭了。”百丽儿坚定得说。
“那个雷尼耶不是那么糟糕的人对吗?”乔治安娜问“我是指的他不执行命令的时候。”
百丽儿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法国人普遍都还不错,我听说梅努将军还会为他的妻子拉开椅子。”
“英国人其实也不是完美的。”乔治安娜说“但至少有一点,贵族都会上战场,不像路易十四后的法国贵族,不服兵役不交税成了一种特权。”
“那位格里高利先生就像是个小暴君,但他却为从军为荣。”百丽儿说。
“他参加了独立战争,美国终于摆脱了不列颠的统治独立了。”乔治安娜叹口气“我们出去走走吧。”
百丽儿放下了手里的报纸,扶着乔治安娜站了起来,两人一起来到楼下。
乔治安娜没怎么管公馆里的佣人们,平时他们很自觉的得完成自己的工作,不用像种植园一样需要派一个监工,但今天一个马穆鲁克正在驯马,所有人都在马厩围观。
有时越是竭力维护自己的统治,越是能感觉到那股控制力减弱了,就像那匹桀骜不驯的马,它正拼尽全力将它身上的骑士给摔下来。
难道唯独法国有过错吗?过错双方都有,不过话说回来,善良的情感又有什么用处呢?路易十六是个好人,可是他死了,或许正是因为他的诅咒,消息才从圣巴泰勒米岛走漏。
谣言传播的速度和军情差不多一样快,甚至还要更快一些,勒克莱尔到达圣多明戈之前,岛上的人们就已经知道这支远征军是来干什么的了。
老罗尚博参加了北美独立战争,像小罗尚博这样的人在拿破仑的军队里不占少数,很多贵族都参加过那场战争。
昔日法国帮着美国独立,脱离英国的控制,这次轮到自己失去对这块最值钱的殖民地的控制权了。
乔治安娜想起了那个幽灵船的故事,也许真的是有人听到了路易十六的呼唤,从远处回来了。
和英国繁荣发展的地方银行相比,法国的地方银行寥寥无几,如果说农耕借贷能让巴黎银行离开巴黎,到地方去开设分行,那也比现在全部龟缩在巴黎以内强。
但那也可能引发其他问题,土地投机一样会造成社会危机,通过战争拿破仑收回了奥地利贵族在比利时的土地,这些土地卖给犹太人是可以得到很多钱,不过当地农民会很不开心,分割成小块后农民可以支付得起买土地的费用了,这样可以讨好他们,但很难说他们会觉得开心。
他们依旧在种地,千百年的生活没有改变,人有时想要的是一点转变、新鲜感,这就是农民想要修路的原因。
乔治安娜可以行将就木一样,将自己关在高塔里,这些马穆鲁克年轻人可不行,正巧谢维尼小姐想要为她表演,反正剧院已经收拾出来了,何不干脆利用呢?
于是乔治安娜小声吩咐百丽儿,让她告诉玛蒂尔达准备这件事。
她已经有了一个女龙骑护卫、女翻译,为什么不能有个女管家呢?
忠诚和良心有时是不一样的,虽然它们都是文人们觉得值得赞颂的情感。
这便是她选择的“中立”方式,不像有的人一样选择有利可图,反而像那个傻瓜莎莉一样站在枪口和被害者之间。
同样是拿起武器的奴隶,那个听了主人的命令,把枪拿来的“爸爸”和伦纳德是不一样的人,这可真是一个好故事,她觉得值得推广,就是不知道写成剧本后能不能审核通过。
第三十八章 归途和离家
拿波里昂尼得势的时候,不论他到哪儿都有人会为他准备好热水洗澡。
乔治安娜曾经做梦,梦到过在浴室里有个小孩在哭,她牵着他的手,离开了那个恐怖的地方。
然后她推开一扇门,来到了一个简陋的小屋子里,屋外是寒风呼啸的冰雪世界,屋里也仅仅比外面多了一层挡风的墙而已,一个有灰蓝色眼睛的中年人正坐在一个角落,脸色比平时还要苍白,大颗泪珠缓缓地流过他的脸颊。
一个发誓不哭的人,哭起来的样子才让人难免心生同情,鼻涕精则没有这方面的问题,他可喜欢哭了。
可是外面的人比他更可怜,他们席地而坐,双手抱头,向前躬着身子,仿佛保持这样的姿势可以缓解饥饿和寒冷,他们之中许多人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再也没有醒来。
还有一些人将手伸向马的鼻孔,希望借着马的呼吸可以取暖,后来大家都断了口粮,士兵们就把马杀了,这时候没人嫌弃马肉的口感不好了。
她打开了小木屋里的另一扇门,这一次她回到了勃艮第公馆有橡树和啤酒花的顶楼。
她顺着楼梯往下走,回到了自己卧室,却看到了让她震惊的一幕。
原本她在卧室里布置了很多波斯抱枕,后来她脑子清醒了,就将它换成了普通的睡床,现在有一男一女正在上面,于夏日的闷热中紧紧纠缠。
隔壁公馆的剧场正在表演歌剧,女演员唱到“他的吻,是我的万灵药”。
乔治安娜真希望她能别再唱下去,而且现在她很后悔听玛蒂尔达的谗言,邀请他来自己家听歌剧。
她以前曾经惊叹雕塑家的高超技艺,冥王哈迪斯抢走珀尔塞弗涅的雕塑能雕出皮肤凹陷的感觉。现在她在自己的腿上也看到了同样的痕迹,怪异的是她此刻毫无感觉,就像是个旁观者一样看着一切在自己的眼前发生。
他得到自己想要的了,为什么还不满足呢?
也许是因为他忽然明白了这世上有的是比死亡更痛苦的事,但是一个士兵如果在战场上连求生欲都没有了,他还剩下什么呢?
他迷失在自己的沙漠里,即便他曾经说过沙漠是可以踩上去的海洋。
在那个及其寒冷的地方,鸟儿也被冻得无法挥动翅膀,即使依偎着取暖,也感觉不到任何的温暖,只有火焰可以让人觉得暖和。
也许这就是拿破仑那么喜欢烤火和热水的原因。
他喜欢夏天,喜欢干净的朗布依埃,池子里的天鹅,还有热闹的盛会。
他想要离开那些地狱,所以他一次次得逃离了。
当他乘坐着雪橇,裹着毛大衣离开的时候,第二天士兵们听到了这个消息,空气中弥漫着失望的感觉,他们被抛弃了。
一如他乘坐着威尼斯的战舰,回到法国参与雾月政变,将埃及的残局都丢给克莱贝尔,被留下的远征军失望的感觉。
等他结束喘气之后,他拿起了床头柜上的银杯,将里面的酒倒进了她的嘴里,葡萄酒的味道很快充满了她的嘴,然后他又吻了她,仿佛这个吻是葡萄酒味的。
紧接着他躺到了她的身边,看起来是绝对的放松。
这个时候要动手杀他很容易,不论是用刀还是用魔法,但乔治安娜都没有那么做。
远处或许是为了庆贺国庆,又或者是为了某个私人庆典,有人正在放烟火。
她与他一起看着窗外的烟火发呆,偶尔他还会拿起酒杯,将杯子里的残酒给喝光了。
这种静谧让她觉得很舒适,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种良心不遭受烈火煎熬的感觉了。
他的指尖就像拨弄琴弦一样,在她的后背刮来刮去,她的后背因为没有鞭痕,所以摸起来很光滑,如果有皮革商人在的话,肯定会说这是上等皮。
“到处都是反对我的人。”他用疲惫沙哑的声音说“是我真的错了?”
“有些你错了。”乔治安娜淡然得说“比如抢劫别人财产,还有恢复奴隶制。”
“那我做对了什么?”
“试图让世俗和教会和解,连巫师都和教会和解了,你们怎么不行。”乔治安娜在他的肩膀上找了个有利位置靠着“路易十六也曾经不管舆论支持反对派教士。”
“你觉得我和他一样?”
“如果你们不是国王,会是很棒的丈夫。”乔治安娜笑着说“我听说路易十六也喜欢地理。”
“你知道圣西蒙侯爵吧,他不提倡民主,而是建立一个由学者和技术专家组成的统治阶级来领导社会,在知识上永远比被统治阶级优越,为了保持这种才智的垄断地位,必须要经过精选而不断更新,因此他主张废除世袭制,不是每个人都会有聪明的子孙后代,他这种思想被划分为反动,后来他就逃到了西班牙去了。”波拿巴平静得说“我想见你,后来我到了餐厅,发现坐在你位置上的是圣西蒙侯爵的女儿,当时我觉得,我好像做了一场梦。”
你现在也在做梦。
她心里说,却没有说出口。
就像他自己说的,这是个充满了神话和史诗的梦,等他醒来他身在何处?是厄尔巴岛,还是别的地方?
“当德能没有准备好抵抗她时,机运就展现她的威力,她知道哪里没有筑好沟渠堤坝来控制她,她就在哪里肆行暴虐。”波拿巴疲惫得说“这时变乱发生地,也是变乱的根源。”
“我不希望你觉得我赢了你。”乔治安娜说“这是大势所趋,希伯来人也是受不了埃及人的奴役,离开那片土地的。”
“他们还创造了‘十难’。”他苦笑着说。
“你怎么不说十灾?”
“你以为镇压时我觉得好过吗?”他反问道“换做是你,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我会不断得出安民告示。”
“没用的。”他长叹口气“没用的。”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路易十六割让圣巴泰勒米岛是为了获得免税权,我不要免税权也要把那岛给收回来。”他阴森得说。
“你总不能以为这个秘密会永远隐瞒下去。”
“世事的巨大变迁往往出乎人类的预料,我能禁止报纸报道,却不能禁止别人在咖啡馆、阅览室私下议论,遗憾的是他们所认为的血腥和残忍尚不及真实在圣多明戈发生的,既然比起‘暴君’,那个庄园里的奴隶更喜欢仁慈的主人,那可以试试和过往不一样的办法。”
乔治安娜抿嘴。
她就是为了给他看那篇文章才带着他离开剧院到塔楼来的。
“我可以宽大处理,以彰显我的风度。”
“你也要看那边愿不愿意领情。”乔治安娜冷冰冰得说。
拿破仑笑了起来“原来‘拿起武器的人’也要分人。”
“你觉得莎莉小姐在经历了那件事后会不会离开那个家?”乔治安娜问。
“她要是离开那个家,凭什么生存?”波拿巴反问。
乔治安娜微笑着没有回答。
这就是问题的根源了,如果莎莉有自己的工作,并且财产自立,她就不需要当一个只会说“是的”的妇女了,她不需要在老乔丹面前假装自己吃早饭,等他走了再到厨房里和嬷嬷抱在一起哭了。
随风而逝,这本书真是取了一个好名字,也许离开家,跑到旷野里去“独立”的莎莉也会随风而逝,再也找不到人了。老乔丹的三个孩子一下子失去了两个,还有一个格里高利也在危险之中,如果连他也战死了,老乔丹最后剩下的只有自己和一屋子的奴隶了。
“动手前该考虑清楚,是谁怂恿你的?”乔治安娜问。
他似乎对这个话题乏味了,低头亲了她。
没多久就听到银杯落在地上发出的清脆声响。
“叮叮当当”,听起来非常好听,就和佩剑发出的声音差不多。
第三十九章 “防卫之道”
在威廉·配第的书上曾经提过这么一个问题:人们为什么既要对君主缴纳进口税和出口税?
威廉·配第认为,关税最初是为了保护进出口货物免遭海盗劫掠而交给君主的报酬,如果货物遭到海盗的劫掠,君主要对这些损失富有赔偿责任。
当然关税存在的真正目的现在已经无从得知了,目前关税成了一种贸易保护的工具,英国的纺织品依旧关税很高,但是原材料的税收却降低了,这对法国国内的纺织业是有利的。
这对英国纺织业从业者当然不公平,不过拿破仑对英国的谷物和钢铁实行免关税政策,这就导致了英国的钢铁可以向法国倾销,原本英国还向法国出口谷物,后来粮食生产者发现和法国高昂的面粉价格相比,即便加价后的英国面粉利润更高,而且还有很关键的一点,法国大革命取消了间接税,需要磨粉税来代替,直接提供面粉能减少法国的税收。
这绝对是赔本买卖,当然要阻止,追根溯源还是英国的克里奥佩特拉造成的,瑞典给法国商品免税权,路易十六还割让了一块领土,英国割哪儿了?
其实这还是要区别对待的,奥尔良和里昂铁路公司投资的款项是地方财政拨的,这些钱是由税收提供。如果说改成银行投资,那么钢铁的关税就会恢复了。
至于免了英国面粉关税则可以让法国人民多一种选择,不会再举着围裙嚷嚷着要便宜面包了。
很多法国居民都没有炉子,也没办法自己烤面包,但是地方的小面包铺不像巴黎,有慈善会提供借款维持,倒闭之后的面包铺面包师都被遣散了,在利润的驱使下,一些人开始夜间烤面包,形成了面包黑市。黑市面包价格比白天开店的要便宜得多,那些陈年小麦的销路也是流向这些地方,目前为止还没有吃出类似塞勒姆的问题。
再有就是烟草,烟草专营后的香烟价格太高,穷人有点承受不了,走私烟草也是个非常挣钱的买卖。美国是被制裁了,但是那是进出口商品上,运输业并没有遭到多大的影响。
那天在老兵广场上,利昂库尔对梅里爵士和惠特沃斯勋爵说禁止和圣多明戈贸易,这对英国是没有任何损失的,他们在牙买加、古巴和巴西都有种植园,圣多明戈退出了他们正好获取了他们的市场份额。至于美国让他们切断和圣多明戈的贸易也很简单。拿破仑的老上司,曾经在土伦之战给他制造了不少麻烦的雅克·弗朗西斯·迪戈米耶是个蔗糖种植园主,他很关心蔗糖方面的咨询,路易斯安那的气候属于亚热带,为了适应这种气候条件,路易斯安那的种植园主引进了一种名为奥塔贝特的甘蔗新品种,他们用了更高级的灌溉系统,避免了甘蔗收割后上冻的问题,这样一来美国也可以提供蔗糖了,他们就更不需要圣多明戈的产品了。
政治精英人物普遍冷血,拿破仑也有他残酷的一面,圣多明戈的士兵比俄国农奴好一点的是,农奴要打了25年的仗活下来才解放,那些人的肤色可是白色的。
波拿巴在议会的公开讲话中曾说“和平是所有需求中最重要的,也是所有荣耀中最重要的”,但他也知道当他失去军事上的胜利,失去了奖励他人的能力,他也会失去一切。
要不然一起走向繁荣昌盛,要不然一起走向毁灭,圣多明戈和法兰西现在是一条绳子上的。
独立战争之后,美国西进运动也摆脱了英国的束缚,当地有一首歌,“一个,两个,三个小印第安人”,在消灭了当地的“红人”后,这块土地就属于种植园主了,他们会需要很多奴隶开垦这片荒地。
如果一个房子里只有老乔丹一个“主人”,他还不被奴隶们爱戴,那他就要担心了,也许某个夜晚,会有那么一盏油灯不小心点燃,整个庄园都燃起来,老乔丹会被烧死在自己的房间里,而奴隶们这时会逃离那个庄园奔向自由。
引进太多奴隶,而奴隶主的人数不够,那么就要小心奴隶们和圣多明戈一样暴乱,这就是有部分美国州拒绝奴隶贸易的原因。然而,有些州又需要,这些奴隶要从拒绝奴隶贸易的州过境,由此就产生矛盾了。
圣多明戈政权是美国奴隶们的希望之光,杜桑·卢维杜尔不能杀,否则圣多明戈将抵抗到底,然而死了那么多人,那20个将军里还有和拿破仑一起参加过很多战役的,从情感上他们没法理解和容忍。
原本乔治安娜以为会很容易的比利时土地买卖在实施过程中也遇到了问题,留在波拿巴面前的好像只有卖路易斯安那一条路了,再不然就是开税源,用英国征收所得税的办法是肯定行不通的,随着和平到来,民众呼吁取消所得税的呼声越来越高,阿丁顿妥协只是时间的问题。
至于从巴黎修到里昂的铁路也是断然不能交给英国修的,英国银行贷款给英国钢铁公司,然后英国银行在法国购买英国钢铁修建铁路,这笔流水一直在英国,他们白赚了法国的通行税。更有甚者,如果他们从里昂修一条铁路通往地中海,那么将来英国海军从地中海登陆,那么这条铁路就能直通巴黎。
一匹马如果骑,至多只能载两个人,如果用它拉车,可以带4到8个人,但如果用铁轨则可以拉双层马车运载20个人。
以后有了蒸汽火车头则更多,桥梁道路管理局长蒙塔利韦现在是巴黎炙手可热的人物,他同时还是塞纳省的高官,由吕希安“做媒”,他分了一部分权力行政权力给利昂库尔,让他成为巴黎的两个市长之一。
马尔蒙是炮兵总监,他的工作之一就是改铸法国陆军所有的大炮,他要面对的问题是两个,一个是炮车,炮车的运输问题一直困扰着波拿巴,乔治安娜的木轨路一开始就是为了炮车而建的,现在变成了民用,要将民用的铁轨变成军用的很简单,问题是野战不一定全是铺设了铁轨的,于是架桥兵这个兵种在工兵营里变得更加重要了。
解决了炮车,接下来是弹药,如果不是法国海军不行,天知道世界会变成什么样。
可以说,就算拿破仑欠了银行家的债不还,他找个借口将债权给收回去,也不会有人“当下”有异议的。
犹太人有句谚语,信用既是无形的力量,也是无形的财富。
坦诚对经商的人是绝对重要的,明智的外交家都知道,绝不能愚弄对方,从长远的角度来看,可靠和公平是一笔重要的资产。
雾月政变那天,拿破仑在讲坛上发表了一堆无用的讲话,不过有句话他说得很清楚“我给你们带来了征服,现在已经没有敌人敢来侵犯我们的边境了”。
人们讨论魅力的时候,常常会想起辉煌、美丽、精彩的事务,科西嘉矮子和这些一点关系都扯不上。
但他也不知道是为了安抚她,还是别的原因,他居然引用了西塞罗在《论义务》说的一段话:
人类存在两种解决争端的方式,一种是通过协商,一种是通过武力,前者符合人的特征,后者符合野兽的特性,只有在不可能采用前者的情况下才应该采取后者。
一位君主必须很好得懂得如何使用野兽和人类的方式。
在希腊神话里阿基琉斯以及许多君主被马人喀戎抚养,并在他的训练下管教成人,以半人半兽为导师不外乎说一个君主需要人性和野性,如果只有一种特质而缺乏另一种都不会持久的。
如果说路易十六是缺乏野性,那么拿破仑就是有点欠缺人性,毕竟他是荒野的狮子。
法兰西的优越很多国家都看到了,也有很多国家在学习,但是他们要是将铁路给学走了,说不定会成为拿破仑将来入侵的工具。
最好的办法是不修,如果一定要修的话,也要记得,千万不要跟法国的轨道宽度一样。
乔治安娜看着放在桌上的文件,那是议会最近讨论的议案之一,如何建立户籍制度。
拿破仑的身份证明是伪造的,科西嘉暴动不修,想查询一份出生证明几乎是不可能的,1794年土伦之战后他被提升为准将,照例他要提供背景调查,他提供的是1768年1月7日在科尔特的出生证明,而不是1769年8月15日在阿尔克肖的那一份。
他在1802年1月7日那天让约瑟夫问贝纳多特,愿不愿意去瓜德罗普当统将,似乎他就是以这种方式来庆贺自己的生日的。
上一个瓜德罗普的统将得黄热病死了,这一次又要派贝纳多特去么?
难怪贝纳多特那么恨他,要不是西蒙他们没有讨论好杀了拿破仑之后用什么政体代替,他早就死了。
上一次在运河开工典礼上的行刺是鲁朗格擅自做主,他们原本的计划是在阅兵式上暗杀拿破仑的。
可惜没有证据,文官才不会留下小册子这种东西作为物证。
只要对自己有利,连生日日期他都能变。
跟这么没信义的人协商是危险的,但这也是圣多明戈的一条生路。
依靠别人的终究是下策,要知道持久、可靠、有效的防御之道还是要靠自己。
她只能暗自祝圣多明戈好运,幸好,这只是一个梦。
第四十章 如梦似真
瑞典是汉萨同盟的一员,汉萨同盟最早成立的目的是镇压海盗、打击私掠行为和取消不合理的通行税等,后来由单纯的经济同盟演化为经济、政治、军事同盟,许多城市为了获得商业利益或者是获得安全保障而加入了同盟。
为了获得英国的支持,波旁王室将海外所有殖民地给了英国,通过《亚眠和约》英国又把所有殖民地还给了法国,其中就包括瓜德罗普,拿破仑向来都是寸土必争的,他向瑞典索回圣巴泰勒米岛就有可能。
所谓的中立国往往不是绝对中立的,英国皇家海军相信丹麦暗地里支持拿破仑,因此炮轰哥本哈根,而哥本哈根地处厄勒海峡,这正是波罗的海的咽喉要道。
不论是七年战争、英法战争还是法国大革命初期,丹麦都确实保持着中立。
丹麦不只是有安徒生童话,还有丹麦王室,嫁给皇室的生活并不如外人所想的那么“童话”,英国国王乔治三世最小的妹妹卡洛琳·玛蒂尔达在嫁给了克里斯蒂安七世之后才知道他有精神类疾病。她的婚姻并不幸福,国王终日流连于哥本哈根的风月场所,他带着随从在大街上肆无忌惮得殴打市民,打碎玻璃,以破坏家具取乐。他甚至公开宣称自己无法爱上王后,最终他陷入了精神昏迷的状态,出现了偏执、自残和幻觉的症状。
有时候梦会和精神病的幻觉混为一谈,拿破仑可能曾经以为自己疯了,以为乔治安娜是他精神分裂后虚构出来的人物。
许多天才都有这方面的问题,博弈论的发现者小约翰·纳什就有精神分裂。为了治疗克里斯蒂安七世的精神病,改革论和激进思想的约翰·弗雷德里希·施特林泽成了国王的顾问和私人医生。
他思维敏捷头脑清楚,对赌博和圈养上等马匹的行为征税,惩戒回落行为,重建司法机关以减少腐败,建立国有谷仓以平抑粮价,和疯癫的国王比,他无疑要有魅力多了,生活孤独受到冷落,又年轻貌美的王后卡洛琳·玛蒂尔达便开始和施特林泽有了婚外情。王后几乎是在过了几年不幸的婚姻生活后突然坠入爱河,她迫不及待得向全世界公开自己的青春与欢乐。
她在施特林泽每次到她的房间拜访后向女仆一再露出凌乱的衣着,两人在夏日的别墅里公开同居,在宫廷舞会上举止亲昵,后来住在了宫里的一座豪华小楼里。虽然一个在楼上一个在楼下,却有秘密楼梯相通,王后后来还剩下了一名公主,人们对施特林泽的分开终于被点燃,这位顾问有一种理想主义的急躁,他大规模削减贵族的权力让他树敌很多。最终各路反对者们走向联合,将施特林泽与国王对立起来,让宫廷之外的人们相信国王没有疯,只是受人控制了,王太后朱丽安娜·玛丽亚也参与了反对者联盟。
政变的过程非常简单,一点都不惊心动魄,1772年在一场宫廷假面舞会后,反对者们闯入了克里斯蒂安七世的寝宫,迫使他签署了逮捕令,之后他们带着军队把这对恋人抓了起来。
国王重掌大权,被民众送上金色的马车在哥本哈根巡游,法庭开始了审判,王后否认自己与施特林泽有任何瓜葛,而施特林泽则为自己辩护,他否认法庭对他的指控,声称自己无意忤逆国法、篡夺王权,自己与王后的情谊是无罪的。
但是他在三个月之后被处以极刑,国王与卡洛琳·玛蒂尔达离婚,虽然卡洛琳·玛蒂尔达的头衔被保留,但最终离开了丹麦,并被流放到了她哥哥在德国汉诺威选帝侯过的策勒城堡度过了余生,1775年她因猩红热去世,当时年仅23岁。
从1772年开始克里斯蒂安七世就是名义上的国王,丹麦被克里斯蒂安七世的继母,朱丽安娜·玛丽亚和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弗雷德里克和政治家奥维掌控。1784年卡洛琳和克里斯蒂安七世的长子成年,他是在卢梭的爱弥儿提倡的教育方式接受教育的,与两个平民男孩一同长大,他通过决斗的方式从叔叔摄政王弗雷德里克手里获取了全部权力。1788年他废除了农奴制,然而在与英国航运中立问题上发生了分歧,这和他亲法、亲拿破仑有关,这导致了1801年的哥本哈根战役。
他并没有选她的继母朱丽安娜·玛丽亚和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支持的普鲁士公主为妻,而是选择了与丹麦王室和英国王室都有亲密联姻关系的德国黑森-卡塞尔家族的公主为妻,从1790年开始公主就不断为他生育,可惜没有一个儿子活下来,于是即便是公主,玛丽·苏菲公主还是要继续生孩子,直到生出一个男性继承人为止。
戈贝尔当然不会让波拿巴从塔楼外墙爬上去,万一法兰西第一执政这么摔死了那么他的罪过就大了。
波拿巴每次都是天黑到她的住处,乔治安娜不想成为卡洛琳·玛蒂尔达,年轻女孩容易怀孕,却也容易陷入爱情的甜蜜中干出糊涂事。即便城堡里的人都会保守秘密,乔治安娜还是三令五申,尤其是爱打听的的玛蒂尔达不可以到处去炫耀这件事。
更何况平民的生活是有利于保持脑子清醒的,至少能远离精神类疾病,因此她也会和迪洛克一起,陪着波拿巴去工人之间微服访问。
英国议会通过的《工厂法》法国议会也在商讨,但是关于恢复七天休息制却很难通过。
工人也不是所有人都希望恢复七日休息制的,他们希望能通过多工作获取更多收入,有的家庭有六七个孩子,父亲不工作家人怎么生活?
陪伴领袖、伟人就必须要做出牺牲,他不是一个家庭的父亲,同时还是一个国家和民族的父亲,拿破仑如果自己想做人的时候他还是有人样的,但他也知道用欺骗的手段能获取很多利益。
他在乔治安娜面前都是尽量表现他正面的一面,关于埃及开罗暴动后发生的事,她也是从百丽儿那里知道的。
百丽儿很害怕他,头一次波拿巴出现在百丽儿面前的时候,她害怕得跪下了。
21世纪的人看到这一幕真的很不可思议,怎么还会有人下跪,但那一幕就在乔治安娜的面前发生了。
克比尔苏丹心情好的时候就像太阳,他没有怪罪百丽儿将那些见不得光的事告诉了乔治安娜,他让百丽儿自己站了起来,那副贤明威武的样子,乔治安娜恨不得拿把石中剑给他。
所以那个拿破仑代替站岗时睡着的士兵站岗的故事真的只是个故事,如果真的有士兵站岗时睡着了又被拿破仑看到了,他绝对会被按照军法处置,不至于被枪毙,但被宪兵请去喝咖啡是免不了的。
向西扩张的维京人组建了丹麦,向东扩张的维京人组建了瑞典,要对瑞典施压简单的办法就是扶持丹麦,古斯塔夫四世节俭、虔诚但平庸,1800年他在北雪平召开国会,遭到猛烈反对后就不再召开会议了,拿破仑要是想胁迫他也很容易,但把这位国王逼急了,他可能会加入反法同盟,对法国在波罗的海的贸易造成影响。
连俄国的亚历山大都要对拿破仑“侧耳倾听”,表现出恭敬的态度,不论他是不是因为被叶卡捷琳娜女王给打聋的。
只需要一个提示,拿破仑就能干出让人想象不到的事来,铁路就是如此,乔治安娜没提醒他可以用热气球飞过英吉利海峡,他自己可是放了一个热气球,里面装满了书籍,让它在庆典上飞走的。
也许这就是上帝的旨意。
“你在想什么?”刚和工人们聊完天,利昂就牵着她的手,满脸笑容得看着她。
“没什么。”她微笑着说“只是发呆而已。”
他在大街上吻了她,迪洛克将头转到了一边去。
“万岁法兰西。”他在吻了她之后高兴得说。
她傻笑了起来。
“为什么笑?”
“没人会相信的。”
“说给我听听。”
“我的法国情人居然是您。”她捏了一下他古希腊式的鼻子“他们会以为我疯了。”
他没有说话,好像若有所思。
“你在想什么?”乔治安娜问。
“我也不相信世上有你这样的女性存在。”他轻声说“就像梦一样。”
“那继续做梦吧。”她说道,然后吻了他。
就像21世纪的街头,每个来巴黎的情侣都会做的一样。
第四十一章 秩序之塔
平民之间所流传的有关玛丽安托瓦内特“何不吃蛋糕”的故事虽然也有可能是假的,但是这也表达了平民对皇室的看法。
宫廷生活和普通平民之间的生活差距太远了,即便是一个世界又不是一个世界。
你无法控制别人如何看你。
笨拙又不喜欢的打扮的乔治安娜在拿破仑的眼里变成了节俭和品德高尚,就连她的孤僻也被当成了离群索居追求心灵平静。
其实比起称为瑞典王后卡洛琳·玛格丽特,乔治安娜更害怕自己变成克里斯蒂安七世的私人医生施特林泽。改革如果改革得不对,又或者影响了太多人的利益都会引起政变,她也有理想主义的时候。
英国和法国之间只隔了六里格的海峡,谣传什么很快就传到法兰西了,和保王党报纸空穴来风的诽谤相比,关于圣多明戈的小道消息产生的社会影响更大,这会毁了“小伍长”的形象,人们会将他和古代的暴君做对比的。
瑞典国王可能没有授意自己的臣民散布“谣言”,一个真正想要散布谣言的人往往会将自己与事件本身撇开关系,这有可能是瑞典臣民自己的行为,又或者是被其他的势力指示,比如英国。
将瑞典拉入反法同盟,这对英国的主战派来说是有利可图的,如果拿破仑背后支持丹麦,英国就可以背后支持瑞典,双方争夺的将是厄勒海峡的控制权。
谁能想到呢?加勒比热带岛屿上的战火会以这种方式飘到寒风呼啸的北欧。
夏天在小冰期是那么短暂,就连亚热带的下路易斯安那也会上冻,那些寒带国家该有多冷?
乔治安娜虽然自比“萨莉”,她却不是真正的“萨莉”,至少她还可以控制火焰魔法,四楼原本给王家卫士们住的房间被她改造成了实验室,她可以一边练习控制火焰一边做一些小实验。
也许是因为她太像古代的炼金术士了,马穆鲁克们对她充满了敬畏,守护塔楼的时候更加尽心尽力了。
法国有很多铁矿,铁矿石并不难以取得,龙息产生的温度有上千度,足以将铁矿石融成铁水,关键是她不需要高炉和焦碳,不过在冶炼过程中炉渣会产生有害气体硫,为了不窒息而死,所有的窗户都必须打开。
精纯的熟铁其实并不硬,她对阿拉伯古代的大马士革钢充满了幻想,想要复原它,但拿破仑却说那种钢需要印度的一种名为乌兹钢的矿物,加了它之后钢材不仅有出色的韧性,并且还很硬。在十字军东征期间法国人带回来了一些这种宝剑,它们非常稀有,几乎是贵族之间代代相传,乔治安娜向“国王”要了一把,他就给她了,菲格尔少尉也许不喜欢金银珠宝,却对那把剑很感兴趣,当乔治安娜不做实验的时候,她就把它给借去练习剑术。
后来拿破仑又送给了她一些陨石,似乎他真的把她当成“魔法师”了,想让她给他铸造一把无坚不摧的宝剑。
在宇宙中确实存在一些地球稀有的矿物,又因为进入大气层时经历了高温,这些陨石往往就像是熟铁条一样,等着被加工成各种模样。
有了“国王”的支持,乔治安娜对金属的淬炼进步得很快,以至于她尝试着熔炼了一把匕首,虽然它非常锋利并且削铁如泥,但它被拿破仑讥笑为切面包用的刀,因为它太小了,好像除了切面包之外它没有别的用途。
这把匕首她打算随身携带,就算她没有本事熔炼第二把格兰芬多之剑,这也是她第一次尝试炼金的作品,再拙劣也是她自己制造的。
她给它做了一个剑鞘,没有宝石也没有黄金,只是皮革上有很漂亮的压纹。
就在她得意得欣赏它的时候,巴黎圣母院的钟声响了,没多久其他教堂的钟声也响了起来。
“女士!”玛蒂尔达急急忙忙得跑了上来,一边跑一边大喊。
“出什么事了?”
“外面有马车等您。”玛蒂尔达喘着粗气说“他们找到圣热纳维耶芙的石椁了。”
乔治安娜不再耽搁,直接下楼上了马车,来接她的又是那个上次接她去运河边的中年将军。
钟声引起了全城的骚动,大街上到处都是人,有不少人还从公寓和办公室里走了出来查看情况,不过它很快就结束了。
马车上有玛蒂尔达、菲格尔和百丽儿作陪,另外那个将军,在通过他重新自我介绍后乔治安娜才知道他并不是梅努,而是阿尔维尔将军,他的庄园在利锡,那里距离乌尔克运河的发源地马瑞尔不远。乔治安娜在里昂的歌剧院看到阿尔维尔的时候旁边还有一个人,那个人才是梅努,当时给她指认的剧团成员没有说清楚,现在误会解开了,她大大得舒了口气。
圣热纳维耶芙的石椁是在索邦大学找到的,法国大革命后索邦大学暂时被关闭了,拿破仑为了兴办教育又将它给重开了,在其中一个几乎变成废墟的神学院礼拜堂里,工人们找到了圣热纳维耶芙的石椁,除此之外里面还有一样东西,那就是圣马丁的斗篷,它被放在一个镀金的盒子里,放置在石椁里。
这个地方距离拉夏贝尔圣德尼教堂不远,以前圣热纳维耶芙经常到那个教堂祷告,后来圣女贞德也常去那里祷告。
拉夏贝尔(lechapelle)是法语的念法,在拉丁语中斗篷被称为cappa,因此拉夏贝尔的意思源自于拉丁语的斗篷。
传说年轻的圣马丁将自己身上唯一的一件斗篷裁成了两半,一半赠给了乞丐,一半自己留着,查理曼大帝是一个狂热的圣物收藏者,原本这件圣物被收藏于普罗旺斯的艾克斯,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跑到了巴黎来。
乔治安娜的马车穿过了里三层外三层围观的人群,进入了索邦大学,先贤祠就位于隔壁。富歇找了一个多月都没有找到的东西居然就在眼皮底下,这确实让人觉得懊恼,乔治安娜赶到的时候拿破仑还没有到,现场已经被警察保护了起来。
许多有头有脸的人物也出现了,包括乔治安娜的监护人卡普拉拉和巴黎大主教,以及夏普塔尔、马尔蒙,甚至外国使节诸如梅里爵士和惠特沃斯勋爵也来了,大家都围在爬满了常春藤的废墟的外面窃窃私语。
“午安呐,塞夫尔女士。”一个将军对乔治安娜打招呼。
乔治安娜很肯定自己不认识他。
“我是迪戈米耶。”那位将军微笑着自我介绍着“您知道蔗糖的利润现在是多少吗?”
“不,我不知道。”乔治安娜假笑着说。
“毛利润是17%,净利润是11%,但是如果取消了奴隶制,净利润就会变成5.6%,这还是每天给他们40苏的情况。”迪戈米耶朝着乔治安娜摇头“这样损失太大了。”
“我知道。”乔治安娜说,她的话音刚落,拿破仑就出现了,他穿着法兰西学院制服,身后跟着达武和一众副官,每个人看起来都很光鲜,活像事是来迎接新娘的。
“杜桑·卢维杜尔已经到南特了,下周就会到巴黎。”迪戈米耶说“6月7日的时候他就被勒克贝尔诱捕了,路上花了两个月时间,你知道这两个月的时间里,要保持他不死于意外有多难吗?”
“我知道,这就是为什么我们需要奇迹。”乔治安娜看着波拿巴说,他正在和巴黎大主教和教皇特使说了一会儿话,然后相约着步入了废墟里。
“你相信有奇迹?”迪戈米耶问。
“不是那么相信。”乔治安娜叹了口气“有时候我真希望亚当和夏娃没有吃禁果,这样我们就不需要分辨善恶,也就没有那么多痛苦了。”
“你觉得不分辨善恶是幸福的?”迪戈米耶惊讶得问。
“女孩可以玩一辈子,女人不可以,我希望我一辈子都是女孩儿。”乔治安娜微笑着说“我讨厌长大。”
迪戈米耶想了想,不置可否得耸了耸肩,也看着那个废墟,没多久拿破仑他们就出来了,把门也关了起来,他对富歇说了些什么,很快富歇就让警察们劝走围观者了。
乔治安娜上了马车,和玛蒂尔达她们一起原路返回。
回了塔楼后她继续做自己的实验,就像刚才只是出去散了个步,只有玛蒂尔达叽叽喳喳得向仆人们宣布自己的所见所闻。
即便她什么都没看见。
乔治安娜没有让她闭嘴,这里是言论自由的,想说什么就随便说吧。
第四十二章 梦游人
协和广场上人山人海,但围观的平民被士兵给阻挡到了外面,乔治安娜被捆着双手,步上了断头台,她站在高高的台上,被站在下面的人仰视着。
通常来说矮子都是要被人取笑的,高个子会在他的面前找到优越感,然而拿破仑·波拿巴却给人感觉所有人都在向他低头致敬。
根据旅游杂志的介绍,波拿巴的灵柩停放在一个圆形的凹坑里,四周有12个雕塑,前来参观的人必须低下头,才能看到那赭红色的石椁。
圣热纳维耶芙的遗骸也曾经放在石椁里,但她还是被人拖出来焚毁了,她曾经也是被巴黎人民尊敬的人。
贞德遭到了火刑,中世纪的人处死女巫的时候也会用火刑,似乎每一个圣女的死法都有时代特色。
乔治安娜看着断头台上巨大的刀片,她并没有觉得恐惧,她还在想脱困的办法,直到她被刽子手“请”到铡刀之下。
她必须跪下,然后趴在断头机上,木头里已经浸透了血腥味,闻起来像是生锈的铁。
为了避免鲜血四处流淌,在她的面前放着一个木盆,现在盆子里是干净的,等铡刀落下后她的头和脖子里流出来的鲜血会一起留在这里。
谁要是这个时候有别的思考能力乔治安娜就佩服他,但她也绝不打算和杜巴丽夫人一样大叫等一下。
上一个被执行死刑的巫师文森特·德·泰福勒-皮克公爵用隐藏咒隐藏了自己的脖子,假装自己的脑袋被砍掉,从而躲过了死刑。
乔治安娜不打算用同样的办法。
她虽然不至于像格林德沃般藐视国际保密法,但是她受够了隐藏。
那法律,让我们像委身于下水道的耗子,那法律,要我们隐藏真实的自我,那法律,要让其管辖之人畏缩在惧怕中,唯恐我们暴露身份。我问你,主席阁下,这个法律到底是要保护的是谁?是我们还是他们?我拒绝再屈从它之下!
有一根羽毛自天上缓缓飘落,落到了她的面前。
拿波里昂尼的三角帽上本来该有羽毛做装饰,不过他却将那羽毛给拔了。
在霍格沃茨,一年级新生的第一节课就是使用漂浮咒,羽加迪姆勒维奥萨。
然后她想起了尼卡暴动,为了镇压叛乱,查士丁尼曾经将领头的绿党、蓝党领袖一起处决,他们当时都被施以绞刑,可是绳索套在他们的脖子上却自己断了,重复了两次后,观看行刑的市民们认为这是上帝的旨意,他们要求查士丁尼放了这些人。
后来这些人越来越激动,直接跳上台解救了那些死刑犯,原本对立的绿党和蓝党一起将怒火指向了查士丁尼。
如果说该落下来的铡刀没有落下来,如果她用漂浮咒……
然而这时铡刀已经落了下来,她的脑袋天旋地转般坠落到了盆里。
在她视线消失前,她看到了那个刽子手,他长了和西弗勒斯一样的脸,而下达命令的人是拿破仑,格林德沃所说的“他们”之中的一员。
有时候巫师实在天真得可以,居然以为麻瓜需要保护。
那部国际保密法只是禁止了巫师迫害麻瓜,麻瓜法律里却没有禁止用巫术迫害“巫师”。
她光顾着谈恋爱,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这对“启蒙”之后的人来说是很容易接受的事。
乔治安娜缓缓得睁开了眼睛。
正常人在铡刀落下的时候就该醒了,她却“想明白了”才从噩梦中醒来。
她缓缓得起身,靠着床头坐着,等到她脑子清醒一些后,她发现卧室黑暗的角落坐着一个人,他浑身散发着黑暗的气息,看起来就像是个人形的黑洞。
“有没有想我?”利昂带着笑意说。
乔治安娜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她忽然很想看看那个赭红色的灵柩里放的到底是不是波拿巴的尸体。
他去过埃及,明白木乃伊的制作方式,也许这就是他的尸体不腐的原因。
但英国医生会那么好心,那么精心保存他的尸体么?
“我想见我的丈夫。”她冷漠得说“这个梦我做太久了。”
“谁是你的丈夫?”他问。
“普林斯先生。”她说道“别担心,他不是预言里的那个王子。”
利昂站了起来。
他还穿着绿色的元帅礼服,面色黝黑,看起来像个刚从埃及回来的冒险家。
“我才是你的丈夫。”她的法兰西小情人说“你是我的妻子。”
“我不想这样。”
“你是我的。”他温柔得说“你是我的奈菲尔塔利。”
“你想成为拉美西斯二世?成为苏丹你还不满意,你还想成为法老?”
“我最爱的是你,宝贝。”他跟世上万千油嘴滑舌的男人一样甜蜜得说。
她摇头。
“我想要的是忠诚的丈夫。”
“这样的男人不少,但你想要那种每天只挣两法郎的男人么?”他讥讽得笑着“我明白你,亲爱的,就像你明白我。”
“我根本就不明白你。”她断然说道。
“骗子。”他用他漂亮的手指挠她的掌心“你明白我想要的是什么。”
她拼尽全力不去关注他带来的诱惑。
“投降吧。”他说。
“绝不。”她回答。
“生命只有一次,何不开心为之。”他凑得更近了。
“我还想回去见他。”她带着哭腔说。
“你可以永远留在这儿。”
“不!”她回答“我不想做只会说是的女人。”
“你可以嘴上说说。”利昂微笑着说“但心里并不那么想。”
说完他就吻了她,这个吻有种甜甜的滋味,尝起来就像是蔗糖。
乔治安娜睁开了眼睛。
她感觉很疲惫,好像浑身力气都没有了。
夏天她盖的是清凉的丝绸,这种织物贴身非常舒服,但她有穿睡衣睡觉的习惯。
这不仅是因为她保守,还因为穿着睡衣可以随时在学院里有事的时候立刻赶去。
他希望她改掉,这样能省点时间。勃艮第公馆距离卢浮宫并不远,他留在杜伊勒里宫的时间比回马尔梅松更多了,他好像不在意自己会不会和路易十六般被暴乱的民众围攻了。
不论他如何喜欢她,当民众要把她送上断头台的时候,她还是要自救,拿破仑是不会救她的。
塔利安夫人是在监狱里递纸条才躲过一劫,然而像塔利安一样愿意为了她发动政变的男人就更少了。
为什么没有人那么对她呢?
乔治安娜有些难过得想,西弗勒斯愿意为死去的莉莉赴汤蹈火,却不愿意为她做什么。
有时候漂亮、智慧、贤惠这些全部都是没用的。
美丽的混血媚娃输给了红头发的人类女孩,这就是她不愿意回去的原因,即便这个世界只是一个虚幻的梦。
她擦干了眼泪,重新坐了起来。
很难说哪一种地狱是难以忍受的,她好想就这么长眠不醒。
“我爱你,乔治安娜。”她仿佛听到有人说,可是她顺着声音看过去,谁都没在那儿。
“你出现幻觉了,可怜的女人。”乔治安娜摇头,然后自己穿衣服,没有去拉那个象牙做的佣人铃。
第四十三章 自然与法典
勃艮第公馆一楼的大厅里,百丽儿正在充满了“东方”情调的音乐中表演舞蹈。
肚皮舞是埃及的传统舞蹈,欣赏肚皮舞对马穆鲁克们来说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乔治安娜无法阻止他们,更何况百丽儿穿得很保守,跳的舞也没那么诱惑。
总而言之他们也有自己的生活,当初在埃及的时候拿破仑的士兵们也自编自演了歌剧,解救了被父亲虐待的少女后,她回馈给法国士兵的是装满了军帽的金银珠宝,这是多么“有创意”的想法。
成家后的男人和没结婚的男人是不一样的,正好乡下多的是没结婚的娘们,乔治安娜心里有了想法,打算找个时间组织一次舞会,看能不能促成几对姻缘。
前两日她收到了法兰西人文政治学院的邀请,要去旁听一场关于奴隶制和人类不平等的辩论,联想起早上那个上断头台的梦,一个强烈的直觉告诉她,不要去!
但就像拿破仑在签署《坎波福米奥条约》时对德国皇帝弗朗茨说的“我们互相残杀,结果只是让英国的糖和咖啡卖得更贵”,奴隶贸易是英国历史上抹不去的污点。
法国也有奴隶贸易,不过在西班牙王位战争失败后就退出了。奴隶制的好处迪戈米耶已经说了,但孟德斯鸠却认为奴隶制对人类没有益处。
只要是理性而非贪婪支配的劳动,就绝不会艰苦到人无法支撑,人类工艺发明或应用机械带来了方便,节省了人力。南北战争期间美国北方的工业水平高于南方,虽然一开始是南方军占据优势,后来北方军释放了奴隶,让这场战争的性质发生了改变,这不仅仅是增加了北方的军力,还瓦解了南方的种植园经济。
奴隶制会让一个民族变得骄奢淫逸,罗马帝国后期就有很多奴隶,当时的贵族就过着晨昏颠倒的生活,后来罗马的陷落也和奴隶起义有关。
雅典人对奴隶很宽和,当斯巴达人被奴隶搅得天翻地覆的时候,雅典却平安无事,由此可以看出当罗马人对奴隶丧失了人道情感后才发生了可以与战争相比的内战。
当道德开始沦丧,蓄奴成为奴隶主炫耀奢华和傲慢的工具,这些残酷的主人生活在奴隶中间就像是生活在敌人中间了。以至于后来罗马元老院发布了一些法律,如果有一个主人被杀死,居住在主人家里的所有奴隶,以及附近所有能发出呼救声的奴隶一律处死,在这种情况下出于救助目的而藏匿者,可以以谋杀罪论处。
这时的罗马法已经变成了恶法,即便那个奴隶主残酷到用钉子把奴隶的耳朵钉在柱子上作为奴隶偷懒的惩罚,法律维护的依旧是奴隶主的利益而非正义。像罗尚博那种纵狗咬死人、吃人的事也就习以为常了,说不定还建一个罗马斗兽场,表演处死死刑犯给买了票的观众看。
有人觉得公开处刑会让人感觉到法律的威严和恐怖,以至于不敢以身试法,其实不然,即使是不见血的绞刑也会让“观众”欢呼,更何况是断头了。
茫茫黑暗之中我们能够辨认哪里比较明亮,众多的深渊之中,我们能够辨认哪个深渊比较浅。
但是要记住,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着你,光看着11%和5.6%的利润,计较着利益的得失,那个凝视深渊的人会在不知不觉间也变成怪物的。
在古埃及的法律中,杀死奴隶的人即使是奴隶主,杀死奴隶也要处死,奴隶不是公民,但他们是人,不能用114先令作为赔偿。
这是乔治安娜辩论准备的依据,如果她被提问的话她会这么说,前提是有人会问她,谁叫她是个娘们。
她留下了百丽儿,让玛蒂尔达和菲格尔陪着自己去了法兰西学院。那里距离勃艮第公馆不远,路过新桥的桥头,步行十分钟就到了,虽说大会干不了大事,不过这次开会的目的本来就是辩论,又不是在开三级议会。
乔治安娜在教授们之间没有位置,即便她在学校里总被称呼为“教授”,一个工作人员将她引到了大会场隔壁的小房间,那里原本可能是会客室或者是休息室,现在里面放了一把椅子,门口还有布帘,看着很有垂帘听政的感觉。
外面正在低声讨论的学者们好像是看到她出现了,陆续停止了交谈,会场很快就安静了。
讲坛上的主持人敲了敲木锤“今天辩论的议题与美国的《人权宣言》有关,人权宣言中所提起的人生而平等不包括来自非洲的奴隶,美国南方的亲奴制辩护士认为,人生而平等、生而自由是不可能实现的,人类从未是,现在和将来也不会是生而自由的,襁褓中的婴儿自由何在?没有哪两个人生来就是或者将来会互相平等,难道他们的身体会同等强壮,才能会同等水平,生来就有同等的抱负和机会?如果没有人生而自由,没有那两个人生而平等,这正不是更加接近真理吗?人生来就出于无可奈何的依赖他人的状态,拥有财富和陷于贫困,声名远扬或默默无闻,身强力壮或身体虚弱,有知或无知,美或丑,有权有势或受制于人,构成了人类社会的无限多样性,受制于人不仅仅在婴儿时期,在所有时代,拥有能力和知识的有等人进而也就拥有优势权力,应该支配和控制那些劣等人,这是自然和上帝的命令,人类应该互相奴役,就像其他动物互相猎食一样。”
“我们是人,不是动物!”讲坛下有人大呼。
“自然的不平等造成了权力的不平等,你会让一个天生智力有缺陷的人坐在你的位置上吗?”讲坛下又有人说。
乔治安娜觉得有趣极了,佩妮的心情一定很复杂,她和莉莉是同样的父母,为什么莉莉能成为巫师,她却是个麻瓜,她们之间的区别是出生时就决定了?
嫉妒让她变得丑陋,可是她还是忍不住嫉妒。
为什么莉莉可以得到一切呢?就连死得早也变成了一件好事,因为她在很多人的心里被铭记了。
她笑了起来,难怪媚娃会被分为兽类,她现在所想的哪里有一点人性?
“你若纵容这种不平等继续存在,你就和那些霸占别人的水果和洞穴的原始人无异,这是遵从原始欲望的动物性,人应该懂得克制和理性,明白自己社会分工中的岗位,如同捕猎,是互相协作而非奴役!”
“狮群捕捉到猎物首先享受的是狮王,社会是一个存在体,每个人都是这个存在体的成员之一,个人的权力需要向整体屈服……”
“让你当奴隶,你愿意吗?”讲坛下有人中气十足得高喊“你会从高高在上的显赫位置上下来,到田埂中去劳作吗?”
“我们能走到今天这一步经历了艰难的过程。”主持人说“请冷静讨论,先生们,这里是法兰西学院,不是国民公会。”
会场沉默了。
“觉得有意思吗?”乔治安娜问玛蒂尔达和菲格尔。
玛蒂尔达愣愣得看着乔治安娜,菲格尔一直盯着会场,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乔治安娜耸肩,下了决心,下一次她要把百丽儿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