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哈利波特之晨光TXT下载哈利波特之晨光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哈利波特之晨光全文阅读

作者:金吾不禁夜     哈利波特之晨光txt下载     哈利波特之晨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十二章 香料之王(五)

    有一部与香水有关的小说是这样写的:

    人们可以在伟大、恐怖和美丽之前闭起眼睛,对于优美的旋律或迷惑人的话充耳不闻,但是他们不能摆脱气味,它随着呼吸进入人们的体内,如果他们要生存,就无法抵御它。

    法尔荣回到巴黎后第一件事就是整理他的以前的工作室,它就位于卢浮宫的对岸,从艺术桥过去后就到了。

    当乔治安娜乘坐着朱利安乌弗拉尔的马车来到这片区域时,发现这里有画廊、艺术学校、手工业者,不远处就是马扎然图书馆和法兰西学院。

    “他可真会选地方。”乔治安娜由衷地感叹着,连她自己都想在这块地方有个属于自己的工作室了。

    作为曾经王后的香水供应商,法尔荣的香水铺子却并不在最繁华的地方,而是靠近皇家建筑学院。

    从路易十四开始法国皇室就特别注重建筑,巴洛克、洛可可、新古典主义等等,但真正意义上的设计类院校成立于1766年,法尔荣的工作室就挨着建筑学院的院墙,看着特别不显眼。

    等走进去后才发现,店铺后面有个院子,绕过去之后就可以到达学校里去了,里面种着一颗很茁壮的杨树。

    这里有种闹中取静的意思,在杨树对面有间平房,门是开着的,乔治安娜走了进去,发现两个学徒正在里面干活。

    他们好像很震惊有访客会来,停下手里正在做的事,直勾勾地看着她。

    “你们老师在吗?”朱利安问。

    “呃,他出去了。”其中一个学徒呆呆地说。

    “去哪儿了,多久回来?”朱利安问。

    “你们是谁?”另一个学徒稍微机灵一点,警惕地问二人。

    “这是塞弗尔夫人。”朱利安介绍着。

    本来坐着写东西的年轻人站了起来,手里拿着实验器材的也放下了手里的东西。

    “法尔荣先生去见我们的父亲了。”一个学徒说。

    “你们的父亲?”乔治安娜下意识地问。

    “我叫米歇尔·孟戈非,他是我弟弟约瑟夫,我们的父亲就是放飞热气球的孟戈非兄弟。”米歇尔说到。

    “你们在这儿干什么?”朱利安问。

    “我们在这儿学手艺,我们发明了一种带香味的纸。”约瑟夫说。

    “在纸上喷香水不就好了吗?”玛蒂尔达在门口说。

    “那不一样,瞧。”米歇尔从桌上拿起了一张纸,想要递给乔治安娜。

    但朱利安乌弗拉尔拿过了它,检查过后才递给乔治安娜。

    这确实是一种带有香味的纸,却和喷洒香水后的纸不同。

    “这是用什么做的?”乔治安娜问。

    “乙醇。”米歇尔呆呆地说。

    “你们就那么轻易把商业机密告诉我了?”她笑着问。

    米歇尔愣了两秒后才回答。

    “最难的是让香味固定在纸张上,喷洒上去的香水很快就挥发了,这种制造时就有的气味很久都不会散。”米歇尔回答。

    她对这种有特殊工艺的纸挺有兴趣的,尤其是她想要“防伪”。

    “这样的纸你们有多少?”乔治安娜问。

    “您要多少?”米歇尔问。

    “我全都要了。”乔治安娜说“把它们送到植物园去,另外告诉你们的老师,让他回来后立刻找我。”

    接着乔治安娜就和朱利安一起离开了,虽然她很想在这里逛逛。

    那晚上波拿巴的表情很奇怪,好像在怀疑什么?

    她觉得有必要把事情的经过弄清楚,所以才来找传信的法尔荣。

    等上了马车后,他们接着就要去英国大使馆。她拿起了一本朱利安给她的书,这是讲述青铜时代晚期东地中海文明的,书名叫《安纳托利亚》。

    “紧张吗?”朱利安问。

    “有点。”乔治安娜放下了书。

    “别紧张,照着我们之前排演的那样就行了。”朱利安轻声说。

    其实她的心情与其说是紧张,不如说是复杂。

    她翻开了书本,其中有一页有折痕,这是为了方便有人翻阅的话,一下子就能找到那一页而专门做的记号。

    她觉得这样不够诗意,要是能放一片叶子就好了,用树叶做书签其实更合适。

    “你在想什么?”朱利安问。

    在想路易十六,还有他在杜伊勒里宫说的,王权持续不到树叶飘落的那一天。

    而那一年的树叶落得特别早。

    “你觉得塔列朗他昏头了吗?”乔治安娜合上了书。

    “怎么昏头?”朱利安问。

    她一时还真不知如何说起,因为塔列朗也提醒她了,这次买卖的不是普通的货物。

    “他跟我说,任何一名公务承担人不能直接收取公共服务使用者支付的直接酬劳,但是以他微薄的薪水,支付不起代理人的薪水,这能作为他贪污的理由?”乔治安娜问朱利安。

    “他损害了国家利益了吗?”朱利安问。

    “什么?”乔治安娜惊讶地问。

    “你还记不记得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个德雷萨外交官?”朱利安说。

    “记得。”

    “议会下的定义是,外交部的职责是保护国家利益在国外不受侵害,即便塔列朗阁下利用内部消息买卖证券,也无法改变某个事实,如若他违背了所应追求的国家利益,他才要被惩罚。”朱利安说“就像你跟我说的,当希腊决定攻打特洛伊,二者之间没有可以公度的正义,这时只能选对我们自己有益的了。”

    “我觉得这个说法很难被人接受。”乔治安娜说。

    “所以才需要他城墙一样能防炮弹的厚脸皮。”朱利安开玩笑一样说。

    玛蒂尔达笑地花枝乱颤,乔治安娜也摇了摇头,跟着笑了。

    同样都是上过神学院的,塔列朗和西耶斯却完全是两个类型的人。

    “我记得塔列朗的母校在附近,是吗?”乔治安娜问朱利安。

    “确实在。”

    “我想去那里看看。”

    “下次再去吧,先把你的任务完成。”朱利安说。

    她看着手里的书,觉得自己的灵魂像是又往深渊堕落了。

    不一会儿她就来到了“剧场”门口,却迟迟不肯下车。

    仿佛有个力量在说,现在后悔你还来得及。

    她手里那本书,做标记的那一页是关于一个名叫赫梯王国的引渡条款,由于这个国家经常发动征服战争,导致赫梯国王需要花费额外的精力去处理引渡问题。

    有时他需要签订引渡协议……

    “你去吧。”朱利安乌弗拉尔指着玛蒂尔达说。

    玛蒂尔达看了眼乔治安娜,将她手里的书拿走后下车了。

    乔治安娜看着玛蒂尔达离去的背影,心想着。

    如果两个国家之间的力量差距不大,出于自身利益考量,一般是互相交换,而非单方面引渡,除非是“父”与“子”这样的关系。比如赫梯国王不愿意向某国引渡逃亡者时,大臣会说“对国王来说,交回逃亡者是不被允许的。”

    但也有特殊情况,没有完成预定工作的手工艺人经常被赫梯国王列入引渡名单里。

    不是所有工作都会被完成,类似大卫和德农的巨型版画,还有达芬奇都有未完成的作品,他们难道算有罪?

    新的人身保护令需要提供担保,而非交保证金,或者是证约定金。

    如果没有交担保的话最好快点交,否则就会和皮什格鲁一样被“合法驱逐”。

    她知道所有的剧情,却临阵退缩了。

    她和朱利安一直在门口等着玛蒂尔达出来,不多久她就出现了。

    “夫人,大使先生想见您。”玛蒂尔达说。

    “你该说的都说了?”朱利安问。

    玛蒂尔达点了点头。

    “去吧。”朱利安考虑了一下后对乔治安娜说。

    于是她下了车,和玛蒂尔达一起走进了领事馆。

第八十三章 香料之王(六)

    古希腊人在举行宴会前会宰杀牲口用于献祭,奥德修斯与雅典娜所幻化的门托尔来到皮洛斯时,居民们正在海滩上献祭一头全身纯黑的牯牛,献给黑发的震地神。

    割喉被认为是一种最高级的牺牲方式,掌管祭祀的人必须十分注意牺牲动物头部的干净和完整,不能有任何看得见的污渍和残缺,仪式正式开始时,有人会用火为祭品燎毛,主祭上前割断牲畜的喉咙,有意将血向天和地两个方向喷射。

    这个过程或许看起来有些残忍,却被古希腊人认为是区分文明和野蛮的界限,提醒着人们:一个贡献牺牲品的民族,自己肯定不会愿意成为动物。

    阿伽门农却献祭了自己的女儿,尽管参与献祭的人们多半不会举办宴会,更遑论将她像献祭给波赛冬的牯牛般分吃了。

    当乔治安娜再次看到梅里爵士时,不知道为什么想起来雅克塔,还有曾经住在附近屠夫豪宅里的小威廉皮特,当时他戴着假胡子。

    “请坐吧。”梅里爵士指着沙发说,茶几上放着一个英式茶壶。

    她现在能辨识出它们来了,谁让她是“塞弗尔夫人”。

    “请直接跟我说,你想说什么吧。”乔治安娜说“我不能在这里呆太久的。”

    梅里爵士将烟叶放在烟斗里,吸了两口后才说起一个故事。

    航海的风险很高,1595年4月,一支舰队从阿姆斯特丹出发,总计4艘船,合计240名船员,但是到1597年8月回来时,只剩下87人。

    尽管那时对亚洲的航线已经很熟悉了,却还是会遇到无法预见的情况。

    有一个名叫雅各布·范·聂克的荷兰航海家,1601年他率领的舰队在南海遭遇了风暴,侥幸没有沉船,这时遇到了一伙米商,在他们的指点下来到了澳门。

    那时的澳门还是个西班牙式的城市,山上矗立着一座葡萄牙式教堂,此时荷兰独立战争已经爆发。

    但范·聂克的船急需维修,船上也需要补给,于是他派遣了7名水手登陆上岸查探情况。

    没想到这一去,水手们就音讯全无,他等了一天没有任何消息,便换了个登陆地,又派了14个人上岸,结果和第一批水手一模一样。

    21个水手上岸失踪,任何一个指挥官都不会善罢甘休,可是范·聂克却想要找当时统治澳门的明朝官员讨要说法。然而他一直找不到官方渠道和明朝官员交流,最后只能抛弃这21名船员离开了,他的航海日志中记录了这件事,并认为这种没有任何警告的情况下蓄意监禁他的手下是非常野蛮的。

    等他的船离开后半年,雅各布·范·黑姆斯克的船来到亚洲“贸易”,在爪哇附近他遇到了一艘葡萄牙商船,他所驾驶的圣凯瑟琳娜号是盖伦帆船,比克拉克舰要快得多,于是就将其“捕获”了。

    除了发现海量的瓷器、丝绸之外,范黑姆斯克还在船上找到一份文件,是澳门总督向印度果阿总督上报的,信里详细记述了范聂克1601年来澳门的经过。

    原来水手们上岸后,立刻被葡萄牙人给抓住了,葡萄牙人宣称这里是教皇子午线所划分的葡萄牙人探索区,并且还是“契丹”给葡萄牙人的亚洲居留地,没有给荷兰人登陆的权力。

    这些荷兰人被关进了澳门,明朝官员闻讯来的时候,葡萄牙人说这些荷兰人是海盗,接着就将17具已经被绞死的水手尸体摆在了明朝官员的面前。

    梅里爵士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乔治安娜从一开始的震撼中回过神来。

    “还有4个人呢?”乔治安娜问梅里爵士。

    “还有4个人就在范黑姆斯克所截获的船上,他们是工匠,澳门的葡萄牙人打算将他们送给果阿的总督。”梅里爵士吸了两口烟“不论是不是没有完成工作的工匠,都是有价值的工匠。”

    “所以,你不打算接受条件?”乔治安娜问。

    “范黑姆斯克所捕捞的货物,后来被运回阿姆斯特丹拍卖,收益几乎和英国东印度公司前期的融资差不多一个价格了,你们这次去了奥斯滕德,好像在奥地利的东印度公司总部住了一段时间。”梅里爵士问。

    她叹口气。

    “他不是安东尼,我也不是克里奥佩特拉,他不会听我的。”乔治安娜说。

    “我没有要求你做什么,乔治安娜,或者阿伯丁伯爵夫人,伯爵还在等你回去,你的心该多向着我们。”梅里伯爵说。

    这事她都快忘到九霄云外了。

    “我又没有答应他的求婚。”乔治安娜说。

    “伯爵说,《少年维特的烦恼》里,绿蒂小姐即便遇到了更好的对象,也没有解除原来的婚约,这和罗马法的择优解约原则不同,她是个很正派的女人。”梅里爵士眯缝着眼睛看着她。

    她此时该对梅里爵士说什么?

    “伯爵建议我多用心和眼去观察别人,而不是光靠耳朵,我也建议你一样。”梅里伯爵沉吟了一会儿“锡兰并非肉豆蔻的原产地,它本来只在班达群岛生长,第一个到访那里的是威尼斯人,接着是葡萄牙人,在詹姆斯·兰卡斯特的带领下,英格兰东印度公司的第一批创始人也到了这里,但他们没有急着占领或征服它,而是把豆蔻种子移植到了普罗威岛上,它们在那里生根发芽,比在班达更茂盛,荷兰人来的时候,就把所有的树苗都砍了,连带烧了仓库,以保证班达群岛的肉豆蔻垄断地位,可是只要是温度、湿度合适的地方,整个赤道都能栽种这种植物,锡兰不过是其中一个罢了。究竟是我们在破坏岛上的环境,还是荷兰人不想和别人分享肉豆蔻,亦或者是其他香料,我觉得你该自己去观察,而不是光听别人说。”

    “我前段时间想看关于东罗马帝国的书,它们都无缘无故消失了。”乔治安娜说。

    “你不是想结识洪堡吗?为什么一定要在看完他的书后再去呢?”梅里爵士问。

    “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觉得你比那些什么都知道的人知道地多,你侍女说的条件不是不可接受,但也要看他是怎么从卡宴回来的。”梅里爵士打断了乔治安娜“我可以告诉你,不是我们的船,英国船是不可能在拉丁美洲登陆的。”

    接着梅里爵士就让夜莺队长送她出去了,她带着一脑袋的雾水上了马车。

    “那只老狐狸说了什么?”玛蒂尔达问。

    朱利安乌弗拉尔默默看着她。

    “给我笔和纸,趁我没忘。”乔治安娜对朱利安说。

    他打开了车上的置物箱,里面有歌剧院望远镜和一双白手套,另外就是她需要的文具。

    这时马车启动了,她在微微的晃动中记录着,仿佛不是在陆地,而是在海的波涛中,这并不浪漫,反而让她觉得有些“晕船”。

第八十四章 香料之王(七)

    在很长的时间里,巴黎和欧洲其他城市一样,建筑物都被限制了高度,就像波莫纳去过的伯尔尼,整个城市里最高的建筑就是教堂的钟楼。

    乔治安娜站在圣叙尔比斯教堂门前,仰望着教堂的顶部,那里有一个装置,是沙普系统的一部分,1793年正是这个系统将反法同盟行动的消息从里尔传到了巴黎,圣如斯特被紧急派往阿尔萨斯前线,抵抗住了这次进攻。

    1794年圣如斯特回到了巴黎,起草并宣读了清剿丹东派的报告,在处死丹东后他又前往北方,在佛兰德斯再次获胜。

    丹东原本是恐怖统治的支持者,可是1793年底他开始意识到恐怖统治扩大后的危害,主张宽容,成为了“温和派”。

    法国是曾经有过东印度公司的,可是来这个世界以前可真不知道它是怎么倒的。

    历史上说它在1769年就解散了,但它却如1799年解散的荷兰东印度公司一样被官方接手管理,1785年重组,1794年正式破产,时任国务委员的丹东看着法国东印度公司的股票下跌,却没有救它的打算,反而一起当起了空头。

    做空有个前提,就是股价俯冲下跌的时候得有人来接,“华尔街之熊”杰西在因为旧金山地震,导致太平洋铁路公司股票暴跌时追空该股。毕竟美国政府还是要用铁路运输救灾物资的,所以他们要救,而不会等它被击穿,让太平洋铁路公司破产。

    班达群岛位于印尼东北,即便不算上她来这个世界之前遭遇的大海啸,那也是个活跃的火山地质带,这些群岛本身就是火山岛组成的。

    巨大的利润才值得冒巨大的风险,麦哲伦第一次环球航行的时候,尽管他的父亲佩德罗曾是第一位在本初子午线上绘制纬度尺的制图师,掌握着当时最精细的地图,麦哲伦还是低估了太平洋的宽度和地球的周长,以及赤道无风带。

    比起台风、飓风,在没有蒸汽机等动力源的时代,风帆船最害怕的就是无风,在北纬5度附近,太阳终年几乎直射,温度的水平分布均匀,没有办法形成足够的温差,即时有风,风速也很微弱,麦哲伦的舰队几乎在这里消耗光了。

    但是他们还是到达了摩鹿加群岛,这个群岛不止是产肉豆蔻,还有丁香,当时舰队还有特立尼达号和维多利亚号,水手们用一切东西交换丁香,最终导致特立尼达号开裂,他们不得不把船倾斜过来,卸货维修后再重新把货物装回去,整个过程花了三个月时间,漫长到在麦哲伦死后,接任的船长都没有等到完工就去世了。

    五艘船中只有维多利亚号完成了周游世界的壮举,而满载着丁香的特立尼达号不得不中途折返,并在那里遇到了葡萄牙人的“捕获”。

    辣味其实是一种痛觉,可是有人还是觉得无辣不欢,卡宴所在的法属圭亚那位于南美大陆,并不是某个小岛上。

    南海泡沫发生时,券商们说英国获得了可以在南美贸易的权力……当然他们也可以走私,因为某种未知的原因,英国宁可继续维持《梅休因条约》也没有舍弃葡萄牙,哪怕他们的王室都差点跑到南美去了。

    《梅休因条约》只规定了不论战争还是和平,对葡萄牙波尔图酒征收关税永远比法国红酒低,却没规定低多少,2%也是差距。

    奢侈品买得起的人永远买得起,拿破仑喝红酒兑水成了国际笑话,在那些真正的古老贵族的眼里,来自偏远的科西嘉的波拿巴家族倒显得很“平民”了,这是非常下酒的“佐餐小菜”。

    那个梅休因条约是在安妮女王执政时签订的,那时还没有首相这个职务。

    英国有首相这个职务,是自汉诺威王室开始的。

    乔治安娜上次让小威廉皮特教她议会的事,他关上车门就走了,就他那样,他们以后真的结了婚能有什么共同语言?

    “你在看什么?”朱利安乌弗拉尔问,跟着她一起看房顶。

    “鸟。”她信口胡说道。

    朱利安用手遮住刺眼的阳光,寻找着根本不存在的鸟。

    “你这只笔归我了。”乔治安娜对朱利安说,将他的钢笔给“没收”了。

    虽然羽毛笔很有复古情怀,但带着这种钢笔要方便得多,不需要带墨水盒,还要担心墨汁洒出来。

    “我把你刚才写的东西交给拿破仑了。”朱利安说。

    她一点都不惊奇,但她觉得这个地方少了点什么?

    “这里是不是该有个喷泉?”乔治安娜按照旅行杂志里看到的照片问。

    朱利安惊讶得看着教堂前的空地。

    “你想在这里修一个喷泉?”朱利安惊奇地问“为什么?”

    作为巴黎新的起点。

    她心想着,却没有说出口。

    她要先确定亚眠和巴黎是不是处于一条经线上。

    这个时代的地图存在许多空白的未开发地带,和20世纪看到的地图有较大差距,虽然她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波拿巴认为里米尼和罗马也在一条经线上,还让人测量经线的弧度。

    “罗马好像有个四河喷泉,我们这次要去罗马吗?”乔治安娜问。

    “你们要是想去就去。”朱利安说。

    “乔治安娜!”一个女人大喊着。

    她和朱利安循声看去,巴达维亚共和国驻亚眠大使的妻子凯瑟琳娜正在马车上对着她招手。

    乔治安娜也对凯瑟琳娜招手。

    不论如何凯瑟琳娜陪她过了很郁闷的一晚,虽然有一定原因是她自找的。

    性格内向的人喜欢自己闷着,外向的人则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该大吵大闹就大吵大闹。

    波拿巴的另一个老同学布里昂都是这种性格,马齐则安静多了。

    当时车厢里就他们三个,向波拿巴通风报信的肯定不是乔治安娜自己,但不论是他们俩谁说的,这个“秘密”已经不是秘密了。

    有个人能听自己倾诉,又不用担心他泄露出去秘密,比什么娱乐活动都解压。

    帕斯卡说,暴政就在于渴望普遍的、超出自己范围的统治权。

    倘若有父母对子女说,“你必须和我们选定的对象结婚,否则就一分钱都不给你”,这就属于暴政了。

    金钱不应该成为权力的工具,用来限制家庭内部成员的选择。

    奥坦斯和路易各自有喜欢的对象,却被迫结婚,而路易喜欢的那个博阿尔内,则因为没有足够的嫁妆“匹配不上”路易,要嫁到巴登去。

    明明幸福已经那么困难,为何还要为不够幸福而感到自责呢?

    “顺便告诉你,他们还出了一个条件,我没写在纸上。”在凯瑟琳娜过来前,乔治安娜对朱利安说。

    “什么条件?”朱利安乌弗拉尔问。

    “给我一个英俊的丈夫。”乔治安娜假笑着,不等朱利安反应,迎上去和凯瑟琳娜拥抱、行贴面礼,然后她们亲热地挽着手,讨论等会儿去哪儿玩了。

第八十五章 香料之王(八)

    热带海洋的岛屿附近往往有珊瑚礁,波拿巴送给乔治安娜的“家族树”就在巴黎圣母院的礼拜堂里放着,据说是用珊瑚和金银做的。

    现在的航海图上会用一圈又一圈的线来标示海面下的地形,尤其是将暗礁标注出来。

    它们看起来像是石子丢进池塘里溅起的涟漪,一圈又一圈地蔓延开来。

    因为电视新闻滚动播出,很快人们就知道这次海底地震的震源是在苏门答腊以北的断裂带上。

    除了为逝去的生命默哀之外,珊瑚礁有防波堤的作用,尽管它们正因为旅游或别的原因而消失。而在失去了天然的防波堤后,就需要修筑人为的防波堤,以及预警系统了。

    苏门答腊盛产槟榔,尽管欧洲人自己没有吃槟榔的习惯,但印度的有些邦却将吃槟榔当作待客的礼仪。

    这是乔治安娜从奥斯滕德的一本书上看到的,从字迹来看应该是位女性所写,她很不喜欢当地人随地吐“红水”的习惯。

    咀嚼槟榔后第一口是红色的,这一口必须吐出来,因为很多人随地吐,街上都被染成红色的了。

    凯瑟琳娜没有约乔治安娜去逛街,她们去参加一场慈善义卖,是一位银行家的太太主持的,毕竟雷卡米耶夫人也是一位银行家的妻子。

    那天拿破仑在玛蒂尔达主持的画展时出现时看起来很生气,不过谁都不知道他在气什么。

    他在现场看了一圈后,忽然随手一指,就让雷卡米耶夫人代替了玛蒂尔达的位置,接着就把玛蒂尔达带走了。

    想要成为巴黎社交明星的人大有人在,这一次的拍卖主题是与埃及有关的,如果乔治安娜不和电影里的埃及艳后似的,谁都不会以为她就是克里奥佩特拉。

    她看起来太年轻,个子又矮,凯瑟琳娜或许是阿姆斯特丹的社交明星,但她才来巴黎,根本没有多少人认识她,于是她们俩就堂而皇之地混吃混喝。

    这本来是个让人很放松愉快的下午,倘若不是有件展品展出的话。

    那是个缟玛瑙杯子,上面刻着阿努比斯和星座的图案,散发着一种若有若无的魔力。

    她让凯瑟琳娜帮她买下来,接着就带着它离开了现场。

    她没有带它回植物园,一种直觉告诉她那么做会引起不小的“轰动”。

    其实巴黎的地下已经因为多年采石,形成了不少空洞,不修太高的建筑物就不用担心会如勒梅冢那样坍塌。

    于是她带着那个杯子来到了图书馆。

    它其实更适合放在神庙里,不过乔治安娜相信她要是那么做了,恐怕会掀起另一种“波澜”。

    她闭上眼睛,感受着杯子给她带来的“韵律”,就像音乐家用的节拍器似的。

    它很单调,但不论用什么乐器演奏什么乐章,都要遵循节拍器的指示。

    按照开普勒猜想的“天体音乐”,地球正在演奏一首名为“痛苦”的乐章。

    可是她在这里感觉不到痛苦,而是一种轻盈,就像随时都会飞起来。

    然而这种“快乐”没持续多久,背后一个沉重的能量让她又一次感到了痛苦,她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了朱利安乌弗拉尔。

    他现在没有了平日有点傻气的笑,眉头皱着,牙关紧咬着,一言不发。

    “那小子是谁?”朱利安片刻后问,语气阴森极了。

    “谁是那小子?”乔治安娜笑着反问。

    “别装傻了,你刚才不是说了?他们要给你一个英俊的丈夫。”朱利安说。

    她不想那么快就给他答案,因为这个人太奇怪了,以前他还跟她表白过。

    可是他明知道她是恺撒养的白鹿,一样对她献殷情,而且波拿巴还那么信任他,让他当自己的代理人。

    “在想怎么编故事?”朱利安问,看起来像个威严的法官。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想要什么?”乔治安娜问。

    “什么?”

    “我不能给你回馈,我的爱没有那么多,而你对陶瓷厂厂长的职位也不那么在意。”乔治安娜说。

    “我本来就是为了接近你才要那个职位的。”朱利安说。

    “你接近我为了什么?欣赏美丽的尤物?”她讽刺着“你见过身材这么差的尤物吗?”

    朱利安笑了起来,接着又重新变得严肃了。

    “看到你们,我觉得知识还有点用处,它真的能让世界发生改变。”朱利安缓缓地说。

    “我不觉得有什么改变了。”她很夏多布里昂式地悲观地说。

    将潘多拉魔盒再一次打开,放出来的不会是希望。

    “即使最后没有好结果,我也享受这个过程,比被人骗去相亲好得多。”朱利安长叹一口气“又不是要挤着上诺亚方舟,什么都要凑一公一母。”

    “同性呢?”乔治安娜问。

    朱利安像是吃了比比多味豆的某种奇怪口味似的。

    乔治安娜摇头“我可真不懂你这种人。”

    “谁是那个英俊的小子?”朱利安问,好像要代替某人执行惩戒。

    “阿伯丁伯爵。”乔治安娜终于决定不耍他了。

    朱利安愣了一下,随即苦笑。

    “你们英国的幽默感可真奇怪。”

    “你不介意?”她感兴趣地问。

    朱利安沉默了很久。

    “我希望你们能成,我是说你和……”

    “他有约瑟芬了。”乔治安娜打断了他“有人给他们算过命,她是他的丁香王冠。”

    朱利安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如果有天他称帝,你还会继续跟随他吗?”乔治安娜问朱利安。

    “你呢?”朱利安反问。

    “查士丁尼驾崩后,他的帝国,还有他曾经精心设计的一切都土崩瓦解了,只有他的婚姻家庭制度还在。”乔治安娜说“我还是向往一夫一妻的家庭生活。”

    “你要回英国,找小威廉皮特?”朱利安问。

    乔治安娜摇头。

    “两次婚姻已经够我受了,就别有第三次了。”她苦笑着“那才是真的自找罪受。”

    “你知道……”

    “我知道!”她不等朱利安说完就打断了他。

    朱利安不说话了。

    “但你们不总爱情妇多过于爱妻子吗?”她冷笑着“总有一天,你们会被爱神诅咒的。”

    “所以爱会变成恨?”朱利安好奇地问。

    她叹了口气。

    “多读点拉辛吧,法官阁下。”乔治安娜无情地说“一切最后都会变成谋杀。”

    接着她就离开了那个房间。

    “谋杀!”

    她在走廊里大喊着这个词,回声在走廊里不断回荡。

第八十六章 香料之王(九)

    图书馆里的资料往往都是滞后的,但有总比没有强,乔治安娜找到了图书馆的馆长,让他把能找到的资料都找来,自己则打开一份1777年的加勒比海航海图。

    拿骚的海军基地能控制住佛罗里达海峡,这是从墨西哥湾通往大西洋的咽喉要道。

    它可能很美,因为西班牙人用“鲜花”为其命名,但这一水域生活着大量冷水珊瑚礁,这些珊瑚礁就不具备防波堤的作用了。

    假设不从佛罗里达海峡出海,就要通过尤卡坦海峡,这里被视为墨西哥湾和加勒比海的分界线,理论上不能从佛罗里达海峡出海,还可以从加勒比海的通道出去。

    但这里是热带风暴气旋的形成地,海底还有珊瑚礁。离它最近的一个出海口在向风海峡,这里的大气常年处于不稳定状态,热带风暴也会给航运造成不利影响。

    再接下来就是波多黎各、维京群岛,这些岛屿有的属于英国,有的属于法国,然后就是……

    馆长已经将她要的资料找来,放在最上面的就是特立尼达和多巴哥的历史。

    她拿着还没有来得及读,一个上校走了进来,他好像被眼前的“书山”给吓着了。

    “你有什么事吗?”乔治安娜问,她以为他是来找资料的军官。

    “你就是乔治安娜?”上校一边走向她,一边打量着。

    “你是谁?”她皱紧了眉。

    “让-杜桑·阿里吉·德·卡萨诺瓦,我是拿破仑的表弟,你可以叫我阿里吉。”上校笑眯眯地说“这次我负责护送你和波琳。”

    她注意到他脖子上有个很醒目的伤口,说话的声音也是沙哑的。

    “你想问这个?”阿里吉摸着自己脖子上的疤痕笑着说“你应该听说过,在阿卡有枚子弹打中了拿玻里昂尼的帽子吧,那枚子弹后来打到了我的身上。”

    她没觉得这有什么好笑的,尽管阿里吉像是在开玩笑。

    “你在干什么?”阿里吉看着她面前的书问。

    “在找出去的时候看的书。”乔治安娜放下了手里的地图。

    阿里吉惊恐地看着“书山”。

    “看来我们要找艘大船了。”他小声嘀咕着。

    她真不敢相信阿里吉居然是波拿巴的表弟。

    “很高兴认识你,阿里吉。”她笑着说。

    “也很高兴认识你,需要帮忙吗?”阿里吉说。

    “你也是炮兵?”乔治安娜问。

    “不,我只是个龙骑兵。”

    阿里吉的话音刚落,法尔荣就进来了,他看起来气喘吁吁,像是跑着来的。

    让一个老人当“信使”确实有点难为人,这时她看了眼阿里吉,阿里吉毫无所觉地站在那里,像等着好戏上演。

    “您先坐吧。”她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对法尔荣说。

    “我……我听说您找我……我马上就来了。”法尔荣吃力地说。

    “那天晚上你是怎么跟第一执政说的?”乔治安娜问法尔荣。

    “我只是把您给我的信给他,告诉他那朵玫瑰是从塞弗尔的宅子里摘的。”法尔荣说。

    她快速将两件事联系起来。

    波拿巴收到了信和玫瑰,以为那个宅子是“约会”的地点,结果去了没人,他怒气冲冲地跑到了玛蒂尔达的沙龙,以为乔治安娜也在那儿。

    “没你的事了。”乔治安娜对法尔荣说。

    “我送你出去吧。”阿里吉表现得异乎寻常的热心,可能他想从法尔荣嘴里套取一些“猛料”。

    只要法尔荣没有拆开那些信,其实也没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心想着。

    现在的香水制造工艺,是将好几种材料一起放进蒸馏釜和蛇形管里用酒精蒸馏,能出什么味道全看“水与火的结合程度”。

    玛丽安托瓦内特则喜欢单一的气味,法尔荣将那些香料挨个用高温高压萃取了,等它们恢复常温后再按照比例组合在一起,再用麝香、龙涎香等动物香料增加它们的味道。玛丽安托瓦内特是偏好浓郁香水的,并且总是希望酒精的浓度尽可能高,于是法尔荣只能多次蒸馏萃取,提高酒精的浓度,火一点就着了。

    其实她那天不该回那么热辣的信,即便诗歌又是照抄莎士比亚的。

    她拿了一张今天刚买的用香料做的信纸,开始写回信。

    我并不是用莎士比亚糊弄您,而是我不会写情诗,您既然写了信给我,我又觉得我该有回应。

    才写了个开头她就觉得自己写得有多差劲,刚想把它揉做一团扔了,图书馆的工作人员又抱了一堆书过来。

    等他们放下后,乔治安娜随手拿起一本,讲述的是巴哈马群岛的。

    在巴哈马当地,有一种名叫卢卡斯的怪物,它住在群岛之中,一个深不见底的海底“蓝洞”里。

    它有章鱼一样的触须,足有成人胳膊那么粗,有一艘美国船只在巴哈马登陆时,海怪袭击了他们,虽然船长和其他船员们竭尽全力,还是没有救回遇袭的两人。

    在圣奥古斯丁海岸,曾经发现一头巨大的腐烂的生物遗骸,有胶状皮肤,尸体呈现粉红色。

    佛罗里达海峡是北大西洋暖流的起源地,温暖的海水会以湍急的速度流入大西洋里。

    于是她将这个故事接着她蹩脚的情书给抄了下来。

    在每一个鲜花盛开的地方,危险都会隐藏其中,小心点,我的狮子。

    写好后她拿在手里端详,现在她看到这个昵称居然不感到肉麻了。

    接着她拿起魔杖,在这张香喷喷的纸上留下了自己徽章的印花,又在四边留下熊掌花的花纹,本来平平无奇的白纸一下子显得很华丽了。

    这种草的花纹其实在古希腊和罗马很常见,相传古希腊艺术家卡里马科斯曾看到一个小女孩将花篮留在坟墓上,熊掌花的叶子在篮子里生长旺盛,他就将这种旋涡形的锯齿状叶子装饰在以他自己名字命名柱式的柱头上了。

    等她将信折好,用火漆封好了,阿里吉也已经回来了。

    “可以麻烦你把这封信交给你表弟吗?”乔治安娜对阿里吉说。

    “当然。”阿里吉像是在参与某个有趣的游戏似的,拿着那封信走了。

    等他走后,乔治安娜再低头看那些资料,忽然没有了心情,于是就真的开始整理哪些书要带走,在路上看了。

    后来她一想,波琳娜估计不会喜欢看书,而她本来是要带波琳娜散心的。

    希望凯瑟琳娜和波琳娜会很合得来。

    乔治安娜不负责任地想着,继续整理那些书去了。

第八十七章 香料之王(十)

    西耶斯曾跟乔治安娜说过,路易斯安那地区近代法治史始于1712年,当时路易十四以特许状的形式允许安托万·克罗扎对该地区进行开发、管理和利用,特许状规定这块土地根据法国敕令、条例和巴黎习惯管理。在此之前路易斯安那是按照西班牙殖民方式统治的,或者说压根就没有任何统治。

    法国除了东印度公司,还有西印度公司,尽管它只存在了9年,但这个因为特许状建立于1664年的公司在1646年就对安的列斯群岛进行管理,黎塞留主教还对法属西印度公司进行了封赏,多巴哥这时就被归为法属西印度公司所有。

    乔治安娜看到的这本关于特立尼达和多巴哥的介绍书籍是法属东印度公司的内部资料,最早住在这个岛上的当然是印第安人,主要分为阿拉瓦克族和加勒比族,其中加勒比族生性好斗,他们打仗时会使用毒箭,并且还会吃人肉。

    阿拉瓦克族从加勒比族手中夺取了多巴哥,他们没有食人的习俗,他们彼此争斗了很多年,直到哥伦布第三次新大陆航行才发现这个岛屿。

    西班牙人来了之后首先找金子和香料,却没想到找到了食人族,最先上岛的那批船员差点都死了,而在此之前他们是争先恐后地想上岸,好成为第一个发现者。

    哥伦布没有在这里做过久停留,他在地图上留下一个加利腊角的名字后就继续向西航行,穿过海峡进入了帕里亚湾。这个海湾在目前的地图上来看只有两个出口,一个是哥伦布进来的,它后来被命名为哥伦布海峡,另一个则在海湾北部,它被命名为德拉贡海峡,意思就是龙之海峡,它将委内瑞拉和特立尼达分隔开来,在这里哥伦布遇到了来自南北两面的惊涛骇浪,但总算是有惊无险地通过了,并找到了加勒比海的出口。从那以后每次西班牙人过德拉贡海峡都要做一次弥撒,向圣安东尼祈求保佑。

    哥伦布回去后,西班牙骑兵和步兵就来到了这里,剑和盔甲战胜了长茅和毒箭,吃小麦的社会战胜了吃木薯的社会,接着西班牙人就进入了两难的境地,他们是该强迫印第安人去种小麦还是找黄金?

    一个神学家说,应该让印第安人过太平日子,征服的目的是让他们改信天主教。当时的统治者……姑且这么称呼吧,因为他宣称西班牙对特立尼达拥有主权,他明言他们不是来对印第安人传教的,也不是跟农民一样种地去的,而是搞黄金去的。

    不过特立尼达不产黄金,在接下来的三个世纪里西班牙人也没让印第安人去种地,他们只选定了塞维利亚港,在这个港口设有贸易局,只有核准的船只才能参加殖民地贸易。

    关于预防走私,西班牙人是这样做的,只要是贸易局核准通过的船只,不论是出航、归航或行驶途中,都会有西班牙大帆船护航,以防海上盗贼和各欧洲敌国。

    换一个说法,如果遇到没有有西班牙大帆船护航的商船,全部都可以“捕获”。

    特立尼达名义上是西班牙的殖民地,实际上却是个没人想起来的地方,也没有人去开发它。

    当时的“日不落帝国”如日中天,所有人都相信西班牙在各殖民地都拥有一定实力,尽管是没有什么根据的。

    一个世纪后,一个英国航海家发现特立尼达是个贫穷的、未开发的、无以自卫的属地,特立尼达走私是公开的,总督形同虚设,他是有个法庭,但他的作用就是赦免的。

    全城人都是走私贩,他却连军队都没有,也没有监狱,他本来打算把全体百姓都抓起来,但他在写给皇帝信中却说那些罪人们都跪在他的宅邸前,认错请罪,而他尽管非常痛苦,还是叫他们站起来,并安抚他们,并请求皇帝对全民进行大赦。

    当时西班牙的统治者是哈布斯堡家族,等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结束后才换成波旁王朝。1682年时一个叫罗伯特卡维利尔的法国人以法国的名义占领了路易安娜地区,尽管西班牙人到过密西西比河口,但是西班牙没有对这一地区提出过主权要求。

    反正宗主国17世纪初已经没有什么办法了,他们忙于尼德兰战争,以至于30年都没有船从西班牙开往特立尼达,先后由英国和荷兰的船只开到特立尼达,当时特立尼达还在种植烟草,烟草是特立尼达的经济基础,为了赶走这些外来者,总督想出来的解决办法是禁止种烟草,这样外国人就不会来了。

    西班牙宫廷有一位“贤臣”向殖民大臣发牢骚,说把废物派到各直辖殖民地。殖民大臣说“不错,我们是派出了一批废物,不过他们是总督的名义啊。”

    在看穿了西班牙的实力后,查理一世就把特立尼达、多巴哥、巴巴多斯分封给了蒙哥马利伯爵,等亨利八世为了离婚改信之后,塞西尔爵士向西班牙驻伦敦大使声明“罗马教皇无权瓜分世界”,那条教皇子午线就这么消失了。

    16世纪是海盗蜂起的时代,这些海盗有的是真海盗,有的是“船长”,他们的目标都是西班牙的财宝船。这时英国发布了一个规则:格林威治子午线以西,及北回归线以南,任何一方对另一方使用暴力,都不得视为违约。

    西班牙在加勒比没有移民,海军也拿不出人力来,反正到1800年,西班牙已经没有能力再将新大陆的银币送回欧洲了。

    时间一晃到了1718年,特立尼达发现了可可树,它成了烟草外的另一个支柱经济,甚至超过了烟草种植,可是1756年的一场台风将普遍栽培的巴西高产品种给吹得东倒西歪,这次可可歉收对特立尼达是致命的。约瑟芬是克里奥尔人,克里奥尔人是美洲出生的、双亲都是西班牙人或葡萄牙人的居民,许多克里奥尔人都迁走了,总督便将法国人引进了特立尼达。

    1777年一个名叫圣洛朗的种植园主向国王递交了备忘录,这个备忘录的大概意思是把西班牙统治的落后殖民地,变成一个法国人经营的种植园殖民地,他的论点是在那里法、西两国的利益可以得到增进,以对抗英国。

    圣洛朗的提议得到了383户居民的认可,其中来自马提尼克岛的有286户。

    1783年西班牙政府采取了圣洛朗的建议,颁布了殖民法,“在一定条件下”向外国移民敞开了特立尼达的大门。

    1772年英国下议院提出一项提案,要求在英国于七年战争结束,1763年巴黎和会上从法国手里获得的西印度领土斤内准许外国投资,这刚好和特立尼达新殖民法撞上了。

    1786年,当时的总督查孔为了提高竞争力,修改了殖民法,放宽了刺激,可这下子,英国人也来到特立尼达啦。

    首先是圈地,不论有没有能力种那么多地,先买下来再说,查孔本人将精力用在发展和改进西班牙港口,1796年当查孔察觉到英国人和法国人因为土地纠纷而产生的问题已经累积到快爆发的边缘时,还没等他来得及处理,一艘英国军舰就尾随一艘法国船只进入了西班牙港,这艘法国船上挂着红白蓝三色旗。

    他们靠岸后就摆开了架势,英国人在弗雷德里克大街,法国人在查孔大街,西班牙总督查孔本人带着少得可怜的军队,夹在双方中间,劝说他们不要侵犯西班牙的中立,一场严重的事件才算是避免了。

    不过当时正好是圣塞巴斯蒂安节,西班牙港的全体居民和许多奴隶都目睹了过程,不久后许多奴隶将三色旗摆了出来,查孔只好派分遣队前去镇压。

    后面就没有新的内容了,就在乔治安娜打算看多巴哥的内容时,玛蒂尔达过来说第二执政康巴塞雷斯来了。

    有段时间乔治安娜住在图书馆里,那个小房间被改成了她的专属休息室,或者说是书房,康巴塞雷斯被引导这里来见她。

    他倒是没有被乔治安娜的“书山”给吓着,反而是乔治安娜被康巴塞雷斯吓着了。

    金色这种颜色一般人驾驭不了,不过康巴塞雷斯穿着居然很适合。

    他面目英俊深邃,身材高大,肩宽腿长,可惜是个……

    “很高兴认识您,塞弗尔夫人。”康巴塞雷斯很有领袖气派得对乔治安娜说,让乔治安娜想起了电视里看到的总理。

    “很高兴认识您,第二执政。”乔治安娜晕头转向得说,觉得越来越不现实了。

    “有件事我想请教一下。”康巴塞雷斯说“是关于路易斯安那州购地案的。”

    “谈不上请教,您有什么问吧。”乔治安娜说。

    康巴塞雷斯在一旁的沙发坐下了。

    “去准备点咖啡,玛蒂尔达。”乔治安娜对站在门口的玛蒂尔达说。

    “好的夫人。”玛蒂尔达转身走了。

    于是乔治安娜也坐了下来,和康巴塞雷斯隔着“山脉”说话。

第八十八章 香料之王(十一)

    “我听说您也吸烟,要来一根吗?”康巴塞雷斯问乔治安娜。

    她直觉得摇头。

    于是康巴塞雷斯拿出一个银质的雪茄盒,自顾自地抽了起来。

    “我能不能问问,那个说‘没同意就是拒绝’的话是谁?”康巴塞雷斯问。

    “他的原话不是那么说的。”乔治安娜说“他举了《少年维特的烦恼》的例子,‘绿蒂小姐即便遇到了更好的对象,也没有解除原来的婚约,这和罗马法的择优解约原则不同’。”

    “那你怎么会这么理解呢?”康巴塞雷斯问。

    “我是根据法国的司法原则,沉默代表拒绝。”她微笑着“又不是谈情说爱,此时无声胜有声。”

    “那你有没有听说过默示确认。”康巴塞雷斯说“只要自愿自动地履行债务,等同于对债务的批准。”

    “这是买卖又不是债务。”乔治安娜说。

    “都可以算作无效合同,其实我们拒绝了这次买卖也不会损失惨重,我们只是在贸易输了,乔治安娜。”康巴塞雷斯吸了一口烟后说“你还记不记得里斯本自由港?”

    她确实忘了这件事了。

    “在签署亚眠和约的时候,条件从一开始的保持葡萄牙自治变成了领土完整,英国从马耳他撤离,马耳他并恢复自治,但皮特拒绝和谈,这次又是他想拒绝吗?”康巴塞雷斯问。

    “和我谈话的人不是皮特。”乔治安娜说。

    “那你觉得是不是他说的?”康巴塞雷斯问。

    乔治安娜保持沉默。

    康巴塞雷斯将没抽完的雪茄放在茶几上。

    “一开始,葡萄牙人不同意英国降低我们的葡萄酒关税,认为这是对梅休因条约的背叛,尽管严格说并没有,然后我们同意让里斯本的自由港对美洲烟草进行加工,就像塞维利亚烟草厂,所有合法渠道来的雪茄烟草都要在西班牙的塞维利亚港卸船,由女工们在大厅里卷成雪茄。”

    她惊讶地长大了嘴。

    “卷烟厂的收入减少了他们的损失,我们对进口的香烟收取关税,加上我们自己生产烟草征收的税,我们的赤字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康巴塞雷斯说。

    她想说点什么。

    “我知道,你其实可以保持沉默,不给我们那份地图,我们就只能在卖和不卖中做选择,但我觉得皮特可不是个结婚的好对象。”康巴塞雷斯笑着说“虽然我觉得这个玩笑开得不错。”

    乔治安娜摇头。

    “对锡兰肉豆蔻的垄断在合约签署之前,或者我这样说,即使肉豆蔻不都种在班达群岛上,他们这样的模式也会造成新的垄断。”

    “所以你们也不同意接受条件?”乔治安娜问。

    “这就是我来问你的原因,你觉得将出售改为出租怎么样?”康巴塞雷斯问“将密苏里河以东的区域租给美国人。”

    “谁想出来的?”乔治安娜问。

    康巴塞雷斯不说话了。

    “以前英格兰存在一种公薄持有农,他们世世代代、长期租种一块土地,后来这些土地就变成他们的了,这在罗马法里可以被称为扩用之诉。”乔治安娜说。

    “出租是另一份契约,与之前的整体报价没有关系了。”康巴塞雷斯说。

    她觉得脑袋有些迟钝,像是即将被扯进漩涡里。

    于是她站起来,不再坐着思考。

    “永佃权是‘准所有主’,他们只拥有地上权。”朱利安乌弗拉尔拿着两杯咖啡走了进来“但我不觉得那些拿着猎枪的开拓者听得懂。”

    “乔治三世发过公告,七年战争从法国得到的土地属于国王,不允许进行测量和颁发注册证,一样无法阻止他们。”乔治安娜说。

    “还有密苏里河。”康巴塞雷斯说。

    “那出租和出售有什么区别?”朱利安喝了一口咖啡后说。

    “是‘事实’还是基于法律。”乔治安娜对康巴塞雷斯说“2+3=5的逻辑一旦形成,有没有现实世界都没有关系,但我们讨论的不是哲学家的课堂。”

    康巴塞雷斯沉默不语。

    “而且每年都去‘收租’一次,我觉得也会惹来麻烦。”朱利安说。

    “所以就租50年。”康巴塞雷斯有些激动地说。

    “到时候还可以再卖一次?”朱利安讽刺着。

    “都放松点先生们。”乔治安娜阻止了讨论起来越来越剑拔弩张的两个人。

    “总统先生是什么意见?”朱利安问。

    “约瑟夫会在冰融化后启程。”康巴塞雷斯说。

    乔治安娜估计约瑟夫要带着草案去,大西洋可比英吉利海峡宽多了。

    “为什么门罗不放弃呢?”乔治安娜痛苦地说,又喝了一口咖啡。

    “谁知道以后会不会遇到这么好的机会。”康巴塞雷斯用怪异的眼神看着乔治安娜说。

    她被弄糊涂了,康巴塞雷斯难道也喜欢女人?

    “您的问题我们会详细研究,等有结果后我会和您汇报的。”朱利安说。

    “还有件事。”康巴塞雷斯将公文包打开,取出来一份文件“这是给你们的通行证。”

    乔治安娜接过来。

    “哇哦。”她忍不住赞叹,上面盖着法兰西共和国的国玺呢。

    “如果你们需要费用支取,就找您的私人会计,他会和布利耶联系。”康巴塞雷斯说。

    乔治安娜知道布利耶是谁,那是波拿巴家族的管家,她以前见过一次,可她自己什么时候有私人会计了?

    但康巴塞雷斯已经把要做的事都处理完了,和乔治安娜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她送客到图书馆门口,直到他上自己的马车。

    “我觉得那个通行证可没你刚才那把剑管用。”朱利安看着乔治安娜说“你知道怎么用吗?”

    她不觉得自己会用,但至少不会滥用,亦或者是放起来当摆设。

    “你知不知道我的私人会计是谁?”乔治安娜问。

    “奥古斯丁。”朱利安提醒着。

    “哦。”她恍然大悟。

    “有没有觉得很感动,有人把一切都帮你安排好了。”朱利安戏谑地笑着。

    她想起了自己,以前她都是帮别人去想怎么安排的,再不然就是听阿不思的指令行事,这好像是她第一次被人“照顾”。

    “比起钱的事,我觉得安全问题……”

    “你觉得谁敢袭击你?”朱利安问。

    “我是个女巫。”乔治安娜说。

    “我这么跟你说吧,如果有人敢伤害你或波琳娜,拿破仑会踏平意大利。”朱利安严肃地说。

    她知道自己不该笑的,可是忍不住嘴角上翘。

    “这样才对。”朱利安扭了扭她的脸颊“走吧,我们继续看那份合同。”

    即便是做梦也太玄幻了。

    她抬头看了眼天空。

    圣赫那的天也是那么蓝么?

    然后她转头,重新回图书馆去了。

第八十九章 至死方休(上)

    重新回到书房后,康巴塞雷斯放在桌上的烟已经熄灭了,虽然它没有引燃任何东西,但是它还是在小茶几上留下了一个黑色的痕迹。

    乔治安娜将它拿在手里。

    现在的男士卷烟和20世纪她所看到的很不一样,不是用的纸,而是用烟叶来包的,看着像小号的雪茄。

    波拿巴一向都是吸鼻烟的,偶尔会抽烟斗。从吸烟的历史来看,士兵无疑是烟草的主要消费者,不止是英国的地中海舰队,沃邦的“铁腰带”堡垒里也储备了许多烟草。

    取消烟草就等于取消一种重要的礼节,在阿尔卑斯山上,西弗勒斯递给了当地农民一支烟,他们俩就聊起来了,她以前都不知道他会吸烟。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当时他们都在学校里,老鼻涕虫会穿着吸烟衫上魔药课,却不会当着学生的面抽烟,除非在鼻涕虫俱乐部的聚会上。

    其实她不是没有被“照顾”过,他们去爱尔兰旅行的时候她只需要傻乐就行了,其余的事都是西弗勒斯安排的。

    因为快乐,她不需要为了让自己摆脱被烦恼所困扰而吸烟,尽管她也不像阿不思那么嗜甜。

    熄灯器看着很像一战时的打火机,阿不思也没看到有吸烟的习惯,倒是听说格林德沃的烟瘾很大。

    吸烟有害健康,可就算将骷髅头贴在烟盒上还是无法阻止人们购买。

    大萧条期间倒是通过立法禁过酒,却导致私酒盛行,乔治安娜曾想过的那个将葡萄酒当成药来出口的主意与其有点类似,但她是真的希望能在酒里放点奎宁之类的药草,能起一点疗效,何况葡萄酒也能预防败血症。

    对于航海,许多人有浪漫的幻想,韦斯莱把戏店的“白日梦”产品的外包装上甚至用了海盗做包装。

    有一个知名的香烟品牌,波莫纳的第一支烟就是抽的它,关于它的名字的起源有个传说。

    Manalwaysrememberlovebecauseofromanceonly。

    当她才来这个世界的时候,波拿巴是热情而冲动的,仿佛才20来岁。

    有段时间他非常沉迷爱欲中,像是饿了很久,也许是他“吃饱”了,他变得稳重了不少,不过他做事还是有些不计后果,他甚至带着她去看荆棘王冠。

    在去的马车上他们聊起了关于意大利的治理问题,税收、还有马赛肥皂的专卖权之类。

    乔治安娜被关了好几次了,有一次是被关在文森森林的城堡里,等他来接她的时候,他已经完成了烟草公司国有化的事了。

    即便法属东印度公司倒闭了,还是在王室的资助下于1785年重新开张,一开始确实获得了丰厚的利润。

    但是大革命开始后,国民议会就以自由的名义取消了这种垄断。

    可法属东印度公司已久在发展壮大,1792年君主制度倒台后,国民政府本打算对东印度公司征税,但在东印度公司的活动下,立法会甚至没通过征税的提案,吉伦特派的部长们纵容了这次逃税,他们认为繁荣的对外贸易对他们设想的法兰西共和国是必不可少的。

    随着吉伦特派倒台,东印度公司不再受到保护了,国民议会以牟取暴利的罪名指控公司,查封了它的仓库并强迫它清算账务,一批投机客购进所有下跌的股票,期望着同样拥有股份的国民公会成员在公司停业清理之前出台某项法令,使得股票上扬。

    处死国王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欧洲,皮特宣布对国王的处刑是“人类历史上最恶劣和最残暴的行为”,接着就在议会提出对法国的战争提案并获得了通过。

    丹东的妻子加布里埃尔是在意大利被求婚的,当丹东作为特使来到荷兰前线时,她正身患重病,等丹东从比利时回来,促成比利时和法国合并后回到巴黎,迎接他的却是一座冰冷的空屋。

    在他外出期间加布里埃尔去世了,孩子们被送到了祖母那里,丹东直奔墓地,将加布里埃尔的灵柩挖了出来,他敲开了棺材盖,看到了“在地下沉睡的”妻子。

    他找了个雕刻家,让他来到墓地,按照她的面容做了一个半身塑像。回到家里后,丹东收到了罗伯斯庇尔的信,信中罗伯斯庇尔写道:此刻,我比任何时刻都更加热爱您,我对您的爱至死不渝。

    是丹东提出“法国的疆界由大自然限定”的,以四基点为界,北至大西洋、南至阿尔卑斯山、西至比利牛斯山,东至莱茵河。

    “拿着。”

    乔治安娜低头,一支点燃的烟放在她的面前。

    她看向朱利安乌弗拉尔,他看她的眼神无比温柔,宛如情妇。

    她接过了他为她点的烟,夏多布里昂也为她点过,要点烟的话必须把它叼在嘴里,尤其是这种不易燃的烟草。

    她看着朱利安,把那支烟凑到了嘴边,接着将烟雾吐在他的脸上。

    他又露出那种傻气的笑了。

    浪漫有时是一种幻想,幻想能带来愉悦,即使它是超现实的。

    它比现实更完美,也导致了人们在看到现实时会幻想破灭,削弱了那种愉悦感。

    就像断臂维纳斯雕塑上的副乳和颈纹。

    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虽然是仿希腊的,却没有这些“缺陷美”。

    她走到了书桌后,一边抽烟一边看着朱利安,朱利安也看着她,脸上带着笑容,仿佛脑子里正在享受某种极乐。

    她不会在这时打扰他,让他认清某种现实,因为她不可能回馈他爱情。而朱利安也不是那么热衷婚姻,哪怕世界末日即将来临,他也不想随便找个异性与他凑成一对上诺亚方舟。

    泰坦尼克号的故事里,卡尔为了活命,抱起了一个孩子,对乘务员说自己是孩子的父亲。乘务员为他破了“女人和孩子先走”的规矩,让他上了救生艇。

    而在此之前,卡尔打算用钱“打点好关系”,让船员给他和罗斯留一个位置,接着就趁乱拿着枪追杀杰克了。

    不论是英国军舰追着一艘挂着三色旗的民用船只上了特立尼达岛,这个中立国的领地,还是追着法国捕鱼船,并像对待军舰一样逮捕它们,都像失控的卡尔。

    总之特立尼达现在是属于英国的了,亚眠和约谈判时英国还打算用它来交换多巴哥、圣路易、德梅拉拉、埃塞奎博和贝尔维塞,其中圣路易并不是密苏里河和密西西比河交汇的那个圣路易,它和另外几个城市一样位于圭亚那。

    照着刚才康巴塞雷斯的意思,以密苏里河为界,那么与密西西比河交汇的圣路易会变得很“热闹”。

    用一个特立尼达换那么多个城市怎么可能,尤其是德梅拉拉、埃塞奎博和贝尔维塞,它们都是德意志神圣罗马帝国的,或者说奥属西印度公司的,英格兰要是把它们都和比利时一样还给了奥地利,那就是真的人间天使。可是他们把这几个港口变成了自由港,等于变相把它们揣进了自己的口袋里了。

    获取战争胜利只是更艰巨任务的开始,让英国获得直布罗陀的西班牙王位战中,英国甚至还输了,赢了的法国却没有得到什么实质好处。

    要充分利用和约,乔治安娜就跟查孔似的,光想着如何建设里斯本自由港,她都忘了自由港的性质了。

    威廉配第假设,人们将酒运进一个自由港,储藏在那里并且偷偷卖了,然后用污水将酒桶装满,再将酒桶转载上船,船开进海里,把酒桶开孔倒掉,这样酒税就能避免了。

    换成烟草,把烟叶卖了用随便什么烂树叶代替,找个没人的岛屿把树叶给烧了。

    法国的香烟销售量,靠葡萄牙人手搓哪儿供得上,当然康巴塞雷斯不说乔治安娜一辈子都不可能知道。

    棉花投机者们以前不知道棉花带有多大,那张地图上的信息估计已经传到了金融界,仅以种植海岛棉的话,不需要那么大的国土面积了。

    这可能会影响投资者信心,也有可能不会,市场是不可预测的,法国的国债比英国国债高那么多利息,还是不如英国国债卖的好,毕竟法国的信用等级就那样。

    即使门罗通过谈判,获得了整个路易斯安那州的购地权,他们要如何支付8000万法郎的费用,用什么抵押给英荷银行集团?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把烟草像昔日英国国王为了百年战争的军费,把羊毛的销售权给了意大利银行家,获得了他们的贷款。

    不过她还是希望美国人能想出更有创意的办法,尤其现在还涉及通行证的问题,爱德华三世的时代可没有这个东西。

    得来太容易的东西往往不会珍惜,就是因为得不到才念念不忘。

    她把脖子上的石榴石珠串给扯断了,珠子掉了一地。

    “你这是怎么了?”朱利安问。

    “我发觉红色配绿色很难看,把珠宝设计师叫来,我要一条新的项链。”乔治安娜面无表情地说。

    朱利安出去了,书房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后来的丹东没有沉浸在失去妻子的痛苦中,男人的爱是激烈而短暂的,如同绚丽的烟火,还是缓慢而坚定,隐藏在冰冷的表情之下的呢?

    她无力地苦笑,这一切都与她有什么关系呢?

    她看着窗外的蓝天,内心一片平和。

    今天又是个好天气啊。

第九十章 至死方休(下)

    在众多的宝石中,乔治安娜选中了一块蓝色的宝石。

    “真是好选择。”珠宝商尼铎赞赏道“我也是那么认为的。”

    乔治安娜低头,她选择的新的项链款式是一个类似荷鲁斯之眼的吊坠,那块泪滴型的橄榄石正好可以镶嵌在下面,像一个人正在流泪的眼睛。

    她觉得这个搭配让她想起了不好的事,于是她将那块宝石放下了,又拿起了一块黄绿色的碧玺,它具有变色的光泽,如同猫科动物的眼睛。

    尼铎似乎不怎么喜欢她的选择,不过谁让她是客人。

    接着他就将设计图和材料放进了箱子里。

    碧玺同样不是很昂贵的宝石,尼铎似乎已经知道了她的爱好。

    卢梭在《论人类不平等起源》中曾说:我认为任何动物都是一部精密的机器,自然给它装上感觉,使它活动起来,保护自己,并在某种程度上防止自己受到干扰或者破坏。我觉得人也是这样的机器,不同的是,在运作动物这台机器时,自然是唯一的操作者,而人作为一个自由的操作者。动物由本能来决定取舍,而人则依靠自由意志,因此动物无法偏离自然给它设计的轨道,即使那样对它有利,相反,人经常偏离这种轨道,即使那样做对他有害。

    这一点和巫师们普遍接受的人与动物的区别不同,但她还是有些认同卢梭的观点的。

    有人得到了自由会做坏事,这并非自由本身让他们变坏了,奥古斯丁同样说了做好事也需要自由。

    大革命期间有一艘法国船只沉没了,英国人没有趁机砍杀他们,而是将他们给救了起来。

    这些英国人救起来的人或许有天会成为他们的敌人,夺走他们的生命,从长远来看,这么做时对他们有害的。

    但或许下一次就轮到英国人在水里等着被人救了。

    拉丁语“野兽”为bestia,“动物”为anima,也可以理解为灵魂。

    “你等等。”

    就在尼铎收好了东西要走时,乔治安娜说。

    “有什么需要吗,夫人?”尼铎问。

    “把刚才的蓝宝石给我看看。”乔治安娜说。

    尼铎没有丝毫不耐烦,又将收好的宝石拿了出来。

    当她将那块宝石对准了阳光时,发现它居然是蓝紫色的。

    “这是什么宝石?”乔治安娜问。

    “佐伊塞特(zoisite)。”尼铎说。

    “那是什么?”乔治安娜问。

    “如果您都不知道的话,我就不知道还有谁知道了。”尼铎说“我是从别人那里得到的,他就这么称呼它。”

    “我对它很感兴趣,请你下次把知情人带来。”乔治安娜将石头递给了尼铎。

    “您可以留着它。”尼铎没有接“您想拿它做什么?”

    我想把它磨碎了刷墙。

    乔治安娜心想着,但就算这种石头不如青金石那么贵,修这么一个房间的花费也够惊人的了。

    “你把人找到就行了。”乔治安娜说。

    尼铎领命走了,乔治安娜又拿着那块石头看,这么看它的颜色也不像波拿巴的眼睛了。

    他眼睛的颜色更浅一些,就像酒色的大海。

    荷马史诗将海的颜色形容成酒色,古希腊有蓝色的酒么?

    她将石头调整了一个方向,这下它变成了紫色,看起来像酒的颜色了。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不一会儿阿里吉和布干维尔一起出现了,布干维尔虽然没有穿制服,站姿却和阿里吉一样笔挺。

    “很久不见了,监护人。”乔治安娜对布干维尔笑着说。

    “我将护送您前往意大利。”布干维尔勉强笑着“迪耶普不需要我的。”

    她没听懂布干维尔在说什么。

    “缉私局将和海军一起,对迪耶普的走私窝点进行清剿。”龙骑兵阿里吉说。

    乔治安娜头一个想到的是波拿巴在迪耶普遇到的冷遇,虽然她当时糊弄过去了。当时迪耶普有许多渔民被英国海军逮捕了,在英国监狱里,如果有一门手艺,比如牙雕之类,就可以活得比什么都不会的囚犯好很多,狱卒会拿出去卖,换来钱后就有热水和床铺了。

    “您确实不该去。”乔治安娜看着探险家一样的布干维尔说“您该做只有您可以做的事。”

    接着她就拿出一张纸,将需要布干维尔做的事列了下来。

    第一,确定亚眠和巴黎是不是在一个经度上。

    第二,绘制以经过巴黎的子午线为基准线的航海图。

    她觉得就这两件事就够布干维尔忙的了,何况还要把单位换算成“米”。

    她把纸递给了布干维尔,他在看过后惊呆了。

    “做不到吗?”乔治安娜问。

    “不。”布干维尔过了一会儿才说“您和伯姆巴达伯爵夫人可真不一样。”

    乔治安娜也说不上自己该不该不高兴,因为伯姆巴达伯爵夫人是路易十五的“宠妃”之一,她对法国的内政和外交有很大影响,但及其放纵奢靡,也是她引荐布干维尔给国王的,那时他还很年轻。

    “比起您的武装力量,我觉得您的经验和头脑更需要,船长,如果您相信我这个瞭望手的话。”乔治安娜说。

    布干维尔本想说什么,阿里吉却建议乔治安娜去马莱区的房子看看。

    她本来不想去,马丁先生送她的那个房子距离意大利大使馆太近了。但现在她马上要去意大利,如果她是个普通公民,也要去大使馆申请签证什么的。

    于是她只好放下了书,和他们一起离开了。

    布干维尔年轻时也当过龙骑兵,他和阿里吉一左一右骑马在前面,朱利安乌弗拉尔的马车跟在后面,一路上不断有人侧目,好像以为车上有什么大人物。

    不多久他们就来到了马莱区,在一幢意大利风格豪宅前停了下来。

    这栋宅子曾经是一个奥地利人开的酒店,德国和法国联姻后许多德国人也和现在的英国人一样来到法国,他们就住在这个巴伐利亚贵族开设的酒店里。

    乔治安娜在朱利安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它看起来不是很糟,就像主人刚离开不久。

    正门在一排拱廊后,门是黑漆的,上面有精美的浮雕,门也很厚重,需要阿里吉和布干维尔两个人推才能推开。

    一进门就是“大堂”,作为曾经的酒店,它应该可以容纳很多人,现在可以用来做舞池。

    “大堂”上面是玻璃,阳光可以通过它洒进来,作为支撑的钢架结构上有三个巨型水晶吊灯,她真担心钢架能不能支撑这么大重量。

    “大堂”两边是对称布局的客房,再往里走就是一个餐厅,德国香肠的味都渗进墙缝里了。

    通过4扇落地窗可以看到一个草坪,草坪上有一尊阿忒弥斯神的雕塑。

    “喜欢吗?”

    空旷的酒店里响起阵阵回声。

    乔治安娜回头,布干维尔、阿里吉和朱利安、玛蒂尔达都离开了,二楼站着一个人,刚才说话的就是他。

    其实仔细看,他的眼睛也没蓝地多好看,就是很常见的蓝色。

    “我要付出多少代价,才能得到眼前的快乐?”乔治安娜说。

    法兰西第一执政笑了。

    “我问你喜不喜欢?”他温和地说。

    她很想说,如果喜欢,付出的代价太沉重,她是不想要的。

    一个精明的称重人都会这么做。

    “我喜欢。”她轻声说,如果她那么说他会高兴的话。

    这下他满足了——支配者的满足。

    他沿着楼梯走了下来,来到“舞池”向她邀舞。

    她本想说,他那么公事繁忙,不过话到嘴边她却没说出口,朝着他走了过去。

    罗马法中有一种事实之诉,就好比有人将另一个人的戒指给丢了,他没有占有那枚戒指,却改变了戒指原主人对那枚戒指控制的事实。

    利昂摘了她的黑天鹅项链,却没有扔了它……

    过分的牺牲精神有时不仅毫无用处,不论是政治上还是别的方面,反而会搞得一团糟。

    西弗勒斯曾给过她一枚她如果想要见他,就可以任意使用的戒指,但她总觉得他有大事要做,“体贴地”不使用它,免得显得太过任性。

    当一个人想见你,别的什么事都无所谓了,你却为了他好而不见他,就会损害到他。

    他那么思念你,你难道不思念他吗?思念到什么事都做不了,没有什么事比见面更重要的了。

    泰坦尼克号上有一对老夫妇,他们相拥在一起,躺在床上,安静地等待水漫上来,不像其他人、老鼠一样,在无处可逃的船上寻找逃生之路。

    他们没有感到恐惧,眼中只有彼此,耳畔也只听得到彼此说话的声音,什么枪响、尖叫都消失了。

    也许他们在讨论年轻时的某次旅行、孩子的童年又或者是别的什么趣事。

    “我希望您不介意。”乔治安娜轻柔地说“我把项链拿去修了。”

    “我不介意。”他迷人地笑着,牵着她的手“走吧,我们去楼上看看。”

    然后带着她离开了舞池。

第九十一章 冥王的大门

    在巴黎圣母院的故事里,有一个名叫埃斯梅拉达的少女,她在圣母院前的广场上跳了一支舞,被主教看到了,那个原本快乐的人因此感到痛苦,烈火一样的爱情折磨着他的心,他甚至威胁埃斯梅拉达,如不屈服就真的将她送到火刑架上。

    埃斯梅拉达其实是个西班牙语的名字,意思是绿宝石,但不会有哪个西班牙家庭真的会给孩子取这个名字。

    布干维尔是七年战争期间成为龙骑兵的,因为伯姆巴达夫人的引荐,在战争结束后他虽然终结了军队生涯,却开始了海军生涯,但海军军官们对这位火速升上来的海军上校并不看重,在他们的眼中,他什么都不是。

    但布干维尔却立即行动起来,他一直是个行动派,他曾尝试过殖民一个在麦哲伦海峡附近,名叫马洛的群岛,却收到了来自西班牙的警告,因为这些岛屿都属于南美洲。

    尽管马洛群岛距离海岸线很远,但它确实位于南美的大陆架上,布干维尔不得不放弃了原本的殖民计划回到了南特。

    1766年,年轻的船长在南特遇到了一个年龄很大的海员,他因为不是贵族,年纪大了才从事大副的工作,他们离开了卢瓦尔河口的蒙腾停泊地,向拉普拉斯前进,在那里他遇到了西班牙三桅巡洋舰“埃斯梅拉达”号和“列埃布勒”号。

    认为自己寡不敌众的布干维尔立刻撤退,不过布干维尔的军舰一到海上就遇到了可怕的风暴,拥有全新索具的三桅巡洋舰遭到了严重损伤,不得不回布雷斯特修理。

    洋流常常是航海者对自己的位置作出错误判断的原因,它藏在平静的海面下,看不到波澜。

    近海的洋流虽然不会影响位置判断,毕竟大陆就近在咫尺,可是它复杂的水文还是会给行船造成不小的麻烦。

    也就是说“壮举”是不可复制的,但“壮举”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当一个游戏人人都不想参与的时候,只要一个人找到了借口就会有人跟随。

    那条领海基线往外挪个几海里,就能到达合适的航行区域。反正画图么,随便画,如此一来哥本哈根好像白挨了一顿炮轰。

    修港口要钱,炮弹也要花钱,总不可能炮弹是从玉米地里长出来的。

    比起哥本哈根和波罗的海,让英国议会吵得不可开交的是密苏里河以东那块大平原。

    大臣们问:为什么不能坚持97度经线呢?

    小的回答:是的,大臣,因为你在地图上看它是一条线,可是在自然界中它不存在嘛。

    工厂主们想要棉花,本来是支持购地案的,结果一看棉花带的分布图,顿时觉得没有必要,现在是观望态度。

    贵族,尤其是土地贵族,坚决不同意卖。

    所以吵归吵,却达成了一致意见,路易斯安那不能卖。

    “康巴塞雷斯说可以租,我觉得不行,那个地方不会给我们带来更多的军事荣誉。”波拿巴靠在床头上说。

    她很累,没心情说话。

    “你怎么不说话?”他抓着她戴着火欧泊戒指的手看。

    “我也觉得没必要,小心落得路易十六的下场。”她慵懒得说。

    他冷笑一声。

    “我说错了什么?”乔治安娜问。

    “你以为,我为什么会选择夏天翻越阿尔卑斯山?”他说完后,将视线从戒指转向她。

    “就地补给。”她浑身发冷地说。

    他笑得更冷,起床喝水去了。

    马斯特里赫特之所以重要,是因为路易十四打仗需要运河从国内运输补给。

    马伦哥之战发生在第一次麦收之前,那帮预备役多的是农民的儿子,给把镰刀就能将地里成熟的小麦收割了。

    “我不会在那个地方投一分钱。”波拿巴背对着她说“租佃我不会考虑的。”

    难怪康巴塞雷斯那么激动。

    她无力得想着。

    “还有意大利也一样。”他拿着水杯,重新靠着床头半躺着“而且我也不会从那不勒斯继续撤军,除非英国人撤出马耳他。”

    “缪拉还干了什么?”乔治安娜问。

    他把手指放在她的嘴唇上。

    “我们聊聊别的,聊诗歌怎么样?你不是说你不会写诗吗?”他好心情似得说。

    她讨好一样抓着他的胳膊。

    “你有什么要求?”他像是习以为常般问。

    “我想把格林威治子午线移到巴黎来。”乔治安娜柔媚得说“还想在圣叙毕尔斯教堂前修一个四基点喷泉。”

    他惊讶得看着她。

    “我已经让布干维尔去干了,他一把年纪了,别让他干年轻人的事。”

    “你怎么会想到四基点喷泉这个名字?”他感兴趣得问。

    “因为丹东,还有他说的自然边界,当然修它不是为了纪念丹东。”乔治安娜立刻说。

    他默不作声地看着她。

    “什么?”她惊奇地反问。

    “你收到消息了?”他歪着脑袋问。

    “什么消息?”

    他像是在分辨她是不是真的不知情。

    “我一天都不出门,你觉得我能收到什么消息?”乔治安娜问。

    “换一个话题。”他闭着眼睛说。

    她真不晓得该说什么了。

    难道跟伟人聊装修的事?

    “你觉得酒色的海是什么颜色的?”乔治安娜问“今天我看到一块石头,它是蓝紫色的。”

    “荷马,是吗?”他面露笑容地问。

    要是他真的是普通的文学青年就好了,她难过地想着。

    “劝不动我。”她低声说“其他的阿开奥斯人也不行,因为同敌人不断作战,不令人感谢,那些呆在家里的人也分得同等的一份。胆怯的人和勇敢的人荣誉相等,死亡对勤劳和不勤劳的人一视同仁。”

    他睁开了眼,脸上的笑容没有了。

    “我遭受很大的痛苦,舍命作战,却对我没有一点好处。”乔治安娜说“知道这是谁说的?”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阿喀琉斯,小心你致命的弱点。”她平静地说。

    他的眼神变得很柔和,就像她在某一副画中看到的,如同一头鹿。

    “朱利安和我说,如果我或者波琳娜死了,你会把意大利踏平,你会吗?”乔治安娜问。

    “你是因为这个才笑的?”他用悲伤的表情问。

    “监视我的人怎么把这个都和你说了?”

    “我不想你走。”他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我也不想你冲着别的人笑。”

    她不晓得该说什么。

    每个人都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希望的那个国王,就像朱利安在她身上找到了幻想的目标。

    他躺在了她的怀里。

    “为我唱首歌吧。”他疲惫地说。

    “你想听歌剧我可不会,摇篮曲听吗?”她问。

    他沉默了,这算是拒绝还是默认?

    后来她一想,这些都没意义了,他已经死了。

    于是她唱起了那首地中海小调。

    海洋所告诉你的,

    你要将它铭刻胸膛

    直至你魂归海港

    海浪啊海浪,

    接踵而至,毫不彷徨

    如同我无尽的苦痛悲伤

    大海有多宽沙滩有广,

    我的思念啊就有多么的强烈,

    强烈到我轻薄的喜悦无以抵挡。

    “等我们去了科西嘉,我去看看你家的桑树园。”她在他耳畔说“看看它们还有没有救。”

    “不是我家,是我们家。”他像是要陷入沉睡般说“继续唱。”

    她嘟起嘴,还是把那首歌唱了一遍又一遍,就像不断拍打沙滩的海浪。

第九十二章 new castle(一)

    人的视野很容易被观感影响,不论是客观或是主观,机器则不会。

    有一个游戏,一群人排成一排,后一个人往前面的人后背上画画,前面的人根据自己的感觉,又在更前面的人背后画,等画到最后一个人,画出来的东西通常都是和初始的大相径庭。

    如果有可能,乔治安娜倒是愿意安装一个摄像头,虽然这样少了隐私,但至少不会被人添油加醋地报告。

    从以前酒店的房间下来后,谢维尼小姐居然来了,她在她丈夫的看顾下,在“大堂”里跳着芭蕾。

    她虽然过了芭蕾舞女演员的黄金年纪,可是她的舞姿和动作还是非常优美的,只是少了坎皮尼小姐的那种力量感。

    为她伴奏的是隔壁的音乐声,这个酒店距离法兰西喜剧院也不远。

    乔治安娜欣赏不来芭蕾,却不阻碍她看着谢维尼小姐想自己的事。

    路易十四给法国,乃至整个世界都留下了痕迹,华丽让他光彩照人,犹如留在蜡块上的印记那样给参观者们留下了“印象”。

    他的一生如同一场大戏,凡尔赛是他为自己搭建的“大场景”。

    乔治安娜不觉得自己一个人可以住那么大的酒店,刚才波拿巴说话的时候,到处都是回音,听起来太空旷了。

    所以隔壁的公主才会雇佣那么多仆人,让他们围绕着自己。

    但那不是乔治安娜想要的生活。

    她挽着波拿巴的胳膊下楼,阿里吉首先发现了他们,然后谢维尼小姐就停止跳舞了。

    乔治安娜确实需要一个建筑师为自己装修,这样她从意大利回来的时候就不至于没有地方住,只能住在植物园里了。

    但她现在学会了一件事,法尔荣工作室的隔壁就是建筑学院,她其实也可以去那里面试一下别的设计师。

    很多人都等着出人头地的机会,她现在也可以做“赞助人”了。

    卢梭说,欲望源于我们的需求,而欲望的发展也仰赖于我们知识的积累,因为我们知道这些概念,或者源自于自然的简单冲动,否则我们不会喜欢或害怕任何事物,唯一害怕的也只有伤痛和饥饿。

    要等到6月才知道,今年的粮食还是否会继续歉收。她刚来这个世界时,就听富歇说有人在面临饥荒时将它们销往国外。

    以前还有人把运抵土伦的粮食倾倒进海里的,不过粮食和香料毕竟不是一样的东西,即便荷兰人1766年在阿姆斯特丹焚烧过香料,使其保持高价。

    经历过大革命和恐怖统治的公民们保护着来之不易的和平,主动告发那些走私者。

    在困难时期大摆宴席、挥霍装修肯定会引来不满,但是那么多人需要工作。

    国王可以把肉骨头给桌上吃饭的人,也可以给桌下的狗,这是他的支配权,当他行使这个权力,让人或者狗吃到东西感到满足时,他自己也会感觉到高兴。

    这么比喻肯定没人感到愉快,人对动物一样有支配权,牧羊人可以决定今晚上宰哪只,肥羊还是小羊羔。

    肥羊有肥羊的做法,小羊排有小羊排的做法,没有被挑中的羊不会害怕或惊恐,更遑论是愤怒,想要为同伴复仇了。

    复仇女神在古希腊代表良知,但乔治安娜并不觉得这适合成为新城堡的名字。

    阿里吉建议叫“猎宫”,因为外面有阿忒弥斯神的雕塑。

    朱利安乌弗拉尔傻乎乎地笑着说,让她自己想,乔治安娜想了一会儿后,决定用火神的罗马名字伏尔甘作为这个宫殿的新名字。

    “为什么取这个名字?”布干维尔问。

    “机器。”乔治安娜仰望着头顶玻璃和周围的建筑“卢梭说的,人和动物都是一部精密的机器,不同是运作这台机器的操纵者,火神擅长制作东西。”

    没有人说话。

    “怎么不用他的希腊名字?”波拿巴问。

    因为太容易让人想起特洛伊了。

    乔治安娜心想着,嘴里却说。

    “名字太长,伏尔甘的发音短点。”

    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好吧,就叫伏尔甘。”波拿巴亲了她一下“我回去了。”

    然后他就在众人的视线中离开了。

    “意大利那边怎么回事?”乔治安娜面无表情地问。

    谢维尼小姐的丈夫很自觉地走开了,三人对视一眼,最后还是阿里吉说了。

    去年帕尔马大公离奇死亡后,帕尔马公国的所有权被割让给了法兰西共和国,帕尔马大公的儿子费迪南依旧过着公爵式的生活。

    1802年10月16日,塞尼山路修好了,驻扎在米兰的缪拉前去视察,第二次翻阿尔卑斯山时曾在圣伯纳救济院停留,缪拉在那里做了短暂停留,僧侣们对他表示了热烈欢迎。

    停留期间僧侣们提出希望渴望得到波拿巴的雕像,缪拉承诺会送给他们一尊,还会送一些钱来救济院。

    本来这件事就此结束了,可是到达都灵后,缪拉一行人受到了当地民事和宗教领袖的接待,他提起了这件事,接着缪拉说,“有这些好的领导人,将皮埃蒙特并入法国一定会很好吧。”

    帕尔马公国紧邻着皮埃蒙特,如果真如缪拉说的那样吞并皮埃蒙特,那山南阿尔卑斯共和国还有成立的必要吗?

    缪拉起初与梅尔齐和意大利共和国政府保持着良好的关系,他很率直热情,他曾慷慨激昂地表示“意大利共和国”这一新名字将埋葬过去的种种不幸。“这个名字将唤起你们灵魂中可贵的尊严,有力地唤起意大利土地上长久存在的、为人们热爱的美德和被悉心培养的艺术。”

    可是他确实花钱太快了,作为驻意大利法军总司令的缪拉,月薪已经涨到4万法郎;他还获得了薪金外的3万法郎作为“特别津贴”,以及米兰的一座宫殿作为住所。但这明显不够,1801年12月15日,他通过巴黎的代理人,用47万法郎的价格买下了德塞夫勒大区的拉莫特-圣-海劳耶城堡,1802年1月12日,他斥资50万法郎购下了特吕松宫作为他在巴黎的自用房屋;这是巴黎最好的房子之一,一座由法国建筑师勒杜为当时富有的银行家特吕松建造的宅邸。它涵盖庭院和花园,有两个门,一个通向普罗旺斯大街,另一个通向胜利街。

    卡罗林添置家具就花了13万法郎,四个月就花了100万。奥坦斯和路易结婚缪拉送了厚礼,接着就是他在巴黎期间每天宴会和娱乐的花销,还有他准备买下爱丽舍宫,好脾气的梅尔齐也终于忍不住翻脸了。

    其实这和拿破仑敲诈米兰的2000万法郎军费比是小钱,执政时代的共和国将军们找到了积累可观财富的方法,而缪拉就是在这方面尤为成功的人之一。

    第一,是他总是想往巴黎跑,哪怕卡洛琳来了他也这样。

    第二,他不愿意做梅尔齐的从属,反倒像是把梅尔齐当作“管家”。

    缪拉与卡罗琳二人的日常生活就是白天检阅,下午和晚上参加舞会和宴会。他总觉得在公众仪式、社交场合、舞会和宴会上没有受到足够的尊重。

    最后就是他在视察完塞尼山后说的有关皮埃蒙特的发言,梅尔齐与他正式表明态度,然后缪拉写信给拿破仑,在意大利有相当一些团体对他的政策感到失望。他们渴望统一意大利,建立一个以罗马为首都的共和国,而且他们视第一执政为反动分子,因为后者不但保留了那不勒斯王国和教皇领地,还要在托斯卡纳建立新的王国。

    “我记得托斯卡纳不是和西班牙交换了路易斯安那吗?”乔治安娜说。

    “拿波里昂尼怎么跟你说的?”阿里吉问。

    他说,让她表显出对托斯卡纳感兴趣。

    乔治安娜内心低语着。

    “先买点家具进来怎么样?”朱利安扶着腰说“站着说话多累啊?”

    于是她又把谢维尼小姐的丈夫叫来,让他快布置一个餐厅出来,反正餐桌和会议桌也没什么不同,以前凤凰社就是这样的。

第九十三章 new castle(二)

    许多生物都有对危害种群生存的攻击进行反击,如蜜蜂会蜇摧毁巢穴者,人则会处死袭击同类的狼、老虎等动物,这种复仇不仅仅是本能的、击退迫在眉睫的危害,也是人类维持生存、进步与发展起到威慑和防卫的作用。

    假若没有此防卫作用,狼也不会害怕人,与人类保持距离,哪怕对方是个幼崽。它畏惧因为贪图一时满足口腹之欲所带来的无休止的追杀和复仇,宁可多饿一会儿,在森林里寻找别的猎物。小红帽里的大灰狼就饥不择食地吃了人,它就被猎人报复了。

    虽然是临时起意要进行装潢,谢勒里尔先生却拿出了设计图,好像他早已有了准备。

    约瑟芬将乔治安娜在勃艮第城堡的住处重新装潢在巴黎已经不是新闻,何况买这么一幢大宅的手续也不是一两天能解决的,他们夫妇两人为了保住谢维尼小姐歌剧院首席舞者的身份,拜访了许多社会名流,消息灵通的人很容易就察觉到乔治安娜会有装潢的需求。

    缪拉和卡洛琳都晓得去给奥坦斯和路易道喜,还送上贵重的礼物,新婚的夫妻住在外面什么都要添置,这可比乔治安娜曾想做的婚纱生意现实多了。

    再梦幻的婚纱,也无法改变两个不相爱的人结合的事实。在杜伊勒里宫举行了世俗婚礼后,缪拉和卡洛琳又劝了路易和奥坦斯举行宗教婚礼,阿里吉当时也在现场,路易没什么反应,仿佛沉默就是默认。奥坦斯倒是鼓起勇气问卡洛琳宗教仪式在哪儿举行,卡罗林顺口就说在波拿巴位于胜利街的旧居。

    在家里举行宗教仪式并不奇怪,牧师可以被请到家里来,当时巴黎圣母院还没有重修好,要在大革命后找到一个完整的教堂并非易事,可是拿破仑却提出了反对。

    阿里吉和副官们在城里找了一遍,发现圣厄斯塔什教堂还算完好,尽管它曾经遭遇洗劫,并且还一度沦为谷仓。

    也正是因为它成了谷仓,只被洗劫了一次就被国民卫队保护了起来,受损程度不严重。

    在教堂加紧修复期间,奥坦斯也在为宗教婚礼做准备,她完全没有别的新娘选婚纱的那种快乐。

    其实和收拾胜利街的房子比起来,修教堂的动静大多了,不过那是拿破仑波拿巴的家,他拥有占有权和支配权,约瑟芬只是附属,她还差点被赶出去,行李都被收好了放在门口了。

    很多时候拿破仑这个人很好对付,塔列朗拿来了那份他以前写的论文,尽管那让他很难堪,他把那篇文章烧了,就当它不存在,不愿意让别人知道。

    他问乔治安娜看到了为什么装没看见,她想不出合适的理由来,他反而自己想通了。

    他想不通的事,谁劝都不行。

    得胜街的名字是督政府为他改的,原本它叫“青蛙呱呱”叫,反正乔治安娜是那么记的。

    因为那里曾经是一片沼泽,还因为蟾蜍合唱团,见过那么多城堡后,她依旧最爱的是在夜色中灯火通明的霍格沃茨,还有需要乘船才能通过的黑湖,它像镜子一样倒映着城堡。

    和城堡宏伟的外观比,城堡内部其实已经很老久了,到处都是生锈的盔甲,每到万圣节盔甲里还会点燃蜡烛,打开面罩里面还会跑出来老鼠和蜘蛛。

    于是乔治安娜选择了中世纪盔甲作为伏尔甘宫里的摆件,本身火神就擅长锻造,不论是阿波罗的金弓箭还是阿喀琉斯的盾牌。

    在确定了大概的风格后,乔治安娜就不去管装修的事了,如果她真的是那样在乎装潢的女人,她就会和其他被安置在胜利街附近的女人一样了。

    简洁有时确实是一种美观,巴洛克看多了也觉得眼花缭乱,以前这个酒店的生意很不错。有些人住酒店是图新鲜感,有些人则住惯了,奥地利在意大利也有领土,来巴黎旅行的人们住这个酒店就像是回到了家一样。

    如果她还住在莫莉那样的陋居里,她会在房间里安放上胖胖的扶手椅,让一切都很温馨。

    她会一边织毛衣一边喋喋不休地说话,尽管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人根本没有理她。

    被人忽视的感觉很糟,却至少没人处心积虑地想害你,你身上还有什么值得别人那么花费心思图谋不轨的?

    乔治安娜有段时间拿了五十万法郎一个月的生活费,比缪拉一个月的工资高十倍。

    她来这个世界时身上只有一身红裙,除此之外一无所有,现在看似拥有很多,但这一切都会随着拿破仑倒台而谢幕,一如过去在旧宫廷里风光无二的舒瓦赛尔侯爵,成为流亡者后,他的住处现在都变成夏普塔尔的了,即便他曾经拥有那所房子的所有权。

    “大手笔”和决斗一样,都是为了获得青睐,但也会让她成为众矢之的,像圣塞巴斯蒂安那样浑身插满箭矢。

    亚里士多德说,慷慨是一种适度,不论是付出还是给予都应该有节制。酒神狄俄尼索斯鼓励饮酒,参与了许多狂欢,却也制定了所有体面的古希腊人都应当遵守的规矩。

    只有神才可以尽情享用纯酒,凡人喝酒需要掺水。

    她不是为拿破仑喝葡萄酒掺水的行为解释什么,节制有利身心健康。

    英国也有地中海舰队,不论意大利会发生什么,阿丁顿都不该掺合进来,他自己的事情都没有弄清楚呢。

    公共知识不能带来机运,在哥伦布和麦哲伦的时代,地理大发现往往伴随着黄金、香料,探险家们回国如同凯旋的将军。到了布干维尔的时代,环游世界好像沿着法国海岸转了一圈。

    原本阿丁顿支持路易斯安那购地案是为了国内工业家们的利益,现在两极反转了。

    安妮女王时代不推动法案继续圈地,而是让已有圈地上的瘦小羊羔和牛犊长得又肥又壮。假设在扩张领土无法提高总产值的话,那就只能在已有的棉花带范围内提高单位土地产出。

    那么阿丁顿在里士满公园里与巴林银行的老板提起的100万法郎是怎回事?

    这次比利时之旅她全程都像个吉祥物,说的话见的人都不多,但有时不说话可能比说错话好得多。毕竟饭可以乱吃,大不了拉肚子,说错话了就收不回来了。

    马耳他不撤军,法国人也就不会继续从意大利撤军,那不勒斯和罗马好像撤走了一些,帕尔马大公是在法国军队的包围下死亡的。

    这像是去玩、散心的吗?确实是的,只要不去想就行了。

    乔治安娜从不打听波拿巴的行踪,她不知道就不需要假装自己不在意。

    这世上没有叫冷宫的地方,皇帝不来了就是冷宫。

    嫔妃们要么找点事给自娱自乐,要么就干点什么,比如去御花园碰碰运气,可说不定皇帝没碰到,先遇到吊死在树上的宦官。

    其实君士坦丁堡陷落了,还有维也纳。

    真正让她在意的,是不论赛车场的人怎么对查士丁尼发出嘘声,他依旧只有狄奥多拉一个皇后,没有嫔妃、也没有情人。

    那么狄奥多拉真的在乎那身紫袍,才对查士丁尼说出那句名言吗?

    以一个女人的直觉,她觉得不是的,像查理二世那样流亡回来还能继续当君主的是少数,更何况“无地王”即使走的时候带上再多金银珠宝也会消耗光的。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鸣禽唱得再好听,也无法偏离本能取舍。

    乔治安娜走到落地窗边拿出烟,看着院子里的阿忒弥斯神雕塑。

    她知道这烟不是真的,可是它确实给她带来了宁静。

    她回巴黎也那么久了,那个送消失柜去伦敦的“骑士”怎么还不回来呢?

    其实他走了也好。

    她将烟蒂扔在地上踩灭了,回头看酒店有没有留下桌椅板凳,不然等新桌子买回来要等到什么时候?

第九十四章 new castle(三)

    在一个储物间里,乔治安娜找到了一张圆桌子和一张长方形的桌子,她让人把它们都搬出来,放在了舞池中央。

    圆桌让她想起了布莱克老宅里的那张,它其实有点太大了,围在它周围坐着背会靠着墙,如果要换位置会很不方便,不过只有这么大的桌子才能让所有凤凰社成员都坐下来,这是阿不思的坚持。

    霍格沃茨礼堂放的是长桌,除了斯莱特林学院以外,学生们都是想挨着谁一起吃饭就坐在那儿,只有开学宴会的时候还会分一下年级。

    坐下来一起吃饭是一种划分,分院仪式如同骑士们授衔一样,他会被划分到某个群体之间,互相团结和信任,接受这个群体里的规矩、责任和权力。

    斯巴达人更是将“席位”和完整的公民权绑定在一起,没有完整的公民权就无法获得荣耀。

    “拿不定主意吗?”朱利安一边喝酒一边说。

    “不。”乔治安娜看着两张桌子说。

    “选哪张?”朱利安问。

    “都要。”乔治安娜说。

    “好吧,我们今天围着哪张桌子坐?”朱利安问。

    “我在想西耶斯。”乔治安娜说“还有他那个被废止的宪法。”

    朱利安不做声。

    “别担心,我不会干傻事的。当汉尼拔来的时候,我会选择这张桌子。”乔治安娜指着那张长桌说“代表等级和秩序。”

    “和平时期我会选择那张桌子。”乔治安娜指着圆桌“就像亚瑟王和圆桌骑士。”

    “随便你。”朱利安无所谓得说,刚要转身离开。

    “你往酒里掺水了吗?”乔治安娜问。

    朱利安回头看着她。

    “不是所有人都和他有一样的习惯。”朱利安有些抵触得说。

    “如果我给你无法拒绝的理由呢?”乔治安娜问。

    “说吧。”朱利安挑衅般说。

    她的手指抚摸着光滑的桌面,上面的灰尘被她抹掉了一些,桌子干净了,可是她的手却脏了。

    “你觉得塔列朗的宴会和我的宴会哪个更好?”不等朱利安回答,乔治安娜继续说“正式宴会上食物的丰盛要和国家的富裕繁荣相匹配,但饮食也是国王和属民建立关系的途径,圣路易有着生活简朴的形象,他在酒里兑水。有一篇14世纪初的布道文中,教士们以水为比喻,他们将一根很直的棍子放到水里,棍子就变得弯曲了。就宛如正义,会因为善骗的律师和助理法官而变得扭曲。圣路易则坐在褥垫上,在万塞纳的橡树下判案,如正义的源泉一样,向人们展示了正义的完满。”

    “你想他也坐在褥垫上?”朱利安眼神清明得说。

    “我们刚才讨论的是往你喝的酒里掺水,你想到哪儿去了?”乔治安娜笑着。

    朱利安看了眼自己的杯子,像是忽然不想喝了,将它放在了离他最近的桌上。

    “我并不觉得这是个无法拒绝的理由。”朱利安全神贯注地说。

    她朝着他缓缓走去。

    “有一段时间我和他吃得很差,传递的就是这个信息,我们不会在别人饿肚子的时候举办雉鸡之宴。”

    她走到他的身边,手指摸过他的衣领,本来有点脏的手重新干净了。

    “酒神说,只有神才可以尽情享用纯酒,而不至于酒后疯狂,往酒里掺水代表节制,朱利安。”

    他像块木头似的站着,直勾勾地盯着她。

    “别告诉其他人好么?就当这是我们的小秘密。”

    还没等他回答,远处传来了脚步声。

    乔治安娜后退一步,不一会儿阿里吉出现了。

    “我们去隔壁吧,意大利大使馆准备好了下午茶。”阿里吉开朗地说。

    “你想过去吗?”乔治安娜问朱利安。

    “对征服者来说,陷入无政府状态是糟糕的,开罗就是那样。”朱利安像个严肃的法官般看着阿里吉说“你说我说地对吗?”

    阿里吉的笑容慢慢消失了。

    “波拿巴对你说了什么?”朱利安看着乔治安娜。

    “他跟我说,他不会在北美和意大利投一分钱,另外他觉得在路易斯安那开战不会带来军事荣誉。”乔治安娜鹦鹉学舌般说。

    两个男人看着她,像是等她继续说下去。

    “就这些了。”乔治安娜看着两人无奈地说。

    “你是士兵,告诉我你是怎么理解的。”朱利安问阿里吉。

    阿里吉想了半天,却一个字都没蹦出来。

    “难道是因为美国只有民兵?”乔治安娜问。

    “你们知道现在的直布罗陀总督是谁吗?”布干维尔忽然出现在所有人面前“他叫查尔斯·奥马哈,他可能是历史上第一个被乔治华盛顿和拿破仑都俘虏过的人了。”

    乔治安娜觉得可能还要加上康华利,不过她还是闭上嘴,听布干维尔说下去。

    “不,他们不是向华盛顿投降,而是罗尚博伯爵,奥马哈是康华利的副手。”阿里吉此时说“他把剑交给了罗尚博伯爵,罗尚博伯爵拒绝了,然后他才把剑交给了华盛顿将军。”

    乔治安娜歪着脑袋想着。

    “在此之后他消沉了一段时间,我听说他欠了不少赌债。”布干维尔说“后来他参加了土伦之战,这位少将被年轻的炮兵上尉俘虏了,他被关押了两年,被释放后晋升为上将,接着成了直布罗陀总督,当时还是地中海舰队司令的海军大臣要求他把补给场迁移到罗西亚湾,但他拒绝了这个计划。”

    “为什么?”乔治安娜下意识问。

    “他欠了赌债,你忘了?”朱利安提醒道。

    “除此之外,他还在直布罗陀的爱尔兰镇开了许多酒吧,反正现在的直布罗陀驻军士气低落,另外我还听说又要换总督了。”布干维尔说。

    “因为他被查了?”乔治安娜问。

    “不,是因为他旧伤复发死了,这位新总督……”

    “好了,别提你们海军的事了。”阿里吉不耐烦地说“我想明白拿波里昂尼的意思了。”

    阿里吉明白了,可是乔治安娜还是没明白。

    就在她开口问是不是去意大利大使馆时,玛蒂尔达出现了。

    “夫人,伯西埃和方丹先生来了。”玛蒂尔达说。

    伯西埃和方丹这两位建筑设计师每次都是一起出现的,杜伊勒里宫的食堂就是他们的“杰作”,那个食堂看着像是巴黎街头的咖啡馆。

    乔治安娜将它们都拆了,换上了翻越阿尔卑斯山的浮雕,还把一张张小圆桌换成了修道院的长桌。

    她不知道自己走后内饰有没有换,但总之这两位设计师已经和拿破仑时代的建筑捆绑在一起了,不论是官方的还是非官方的。

    “我马上过来。”乔治安娜对玛蒂尔达说。

    玛蒂尔达转身走了。

    “等我回来咱们再聊无政府状态的问题。”乔治安娜看着朱利安说,然后看着阿里吉“让他们把下午茶搬到这里来。”

    交代完后,她就跟着玛蒂尔达走了。

第九十五章 new castle(四)

    流亡者和旅行者的区别是什么?

    这个问题20世纪的波莫纳是不会去想的,她看到的更多的是旅游杂志上的广告和照片,每一场旅行好像都很丰富多彩。

    乔治安娜翻看着柏西埃和方丹的设计图,这些家具和装潢看着果然都很“小巧”,充满了法式的精致和优雅。

    也不能说她不喜欢,反正她翻了半天没有看到满意的,只象征性地选了个蓝色的小客厅,它很适合放一张大圆桌。

    “看看这一本怎么样?”方丹说,从公文包里拿出来另一本设计图。

    乔治安娜接过来,发现这本以大地色为主,让她想起了所谓的“帝政风”,也就是拿破仑称帝后的那种风格,因为其中融入了埃及元素,而方丹和柏西埃是在拿破仑从埃及回来后,被大卫介绍给波拿巴夫妇认识的。

    马尔梅松乔治安娜没去过,但听说很不错,去过的人都广泛好评。

    她不喜欢帝国主义,但是原木色镶板的书房看着确实不错。

    “就这个了?”方丹小心翼翼地问。

    “就这个。”她将设计图交给了方丹。

    “还没看完呢,继续看吧。”方丹轻柔地说“我听说您很喜欢梵蒂冈的雕塑?”

    乔治安娜没有回答,她害怕又变成一根白鹭羽毛。

    但是等她翻到后面,发现了一组写生,好像是在某个博物馆里画的。

    “这是我去梵蒂冈时看到的海格力斯,也就是赫拉克勒斯。”方丹指着一尊好像在投掷什么东西的年轻男性雕塑说“您觉得怎么样?”

    人在绝望时产生的力量和艺术家们在和平的环境里,拼命挖掘、寻找到的“灵感”是完全不一样的。

    乔治安娜看着那尊大力神的雕塑心想着。

    它不像米开朗基罗的大卫,浑身紧绷着,反而像是将力量已经用出去了。

    可是他投掷的东西落到哪里了呢?

    “上次您在贡比涅的宫殿用了海螺?”柏西埃问“有特定的种类吗?”

    “不是海螺,只要是五彩的就可以了。”乔治安娜说。

    “是因为希腊人吗?”柏西埃问。

    希腊人确实爱用贝壳浮雕,但螺钿却是来自东方的艺术。

    螺钿用来做屏风很好,大面积装在墙上就很乱,可能是因为她花纹没有选对。

    “我的私人空间简朴一些。”她无力地说“公共空间随你们安排。”

    这是乔治安娜的坚持,她不打算将伏尔甘宫打造地和凡尔赛一样,将国王与王后的套房和战争与和平挂钩。

    接着柏西埃拿出了一本设计图,有的是亭子,有的是阳台。

    她不想对现有的外观做太大的更改,却加设了一个亭子,举办室外音乐会时可以用。

    不论如何,这个项目都会增加很多就业机会,等将那些酒店留下的旧家具清理后,新的家具就可以进场了。

    由于法国对意大利丝绸的高关税壁垒,皮埃蒙特的生丝都运往了里昂。

    上次马丁先生和乔治安娜说话时,首先说了里昂本地的问题,那几个被富歇从流亡者名单者勾掉的教士以旅行者的身份回到了原本的教区。

    卡普拉拉本来是里昂大主教,现在成了巴黎大主教,而拿破仑的叔叔费什本来该去里昂当主教,他却不肯离开巴黎,除了上次去贡比涅。

    奢华的家具和服饰肯定会引来谴责,但是那些机器不运转起来,工人们怎么有钱买面包?

    有时无政府状态不是没有政府,而是机器在那,却运转不起来,只有断头台还在运作。

    如果光聊装潢,恐怕一个星期都不够的,毕竟酒店那么多房间。

    在大概分了功能区,哪些房间需要打通、哪些要加固后,乔治安娜就让玛蒂尔达送客了。

    罗马不是一天修成的,房子也是一样。

    等她回到了放方桌和圆桌的舞池,所有人都不在那里,等她准备去找他们的时候,阿里吉从西侧楼的一扇窗户后和她打招呼。

    那里原本可能是棋牌室什么的,沙发好几年没打扫看着又脏又旧。

    当她从通往大堂的门进去时,发现多了一个人。

    约瑟夫波拿巴坐在一张小圆桌旁,上面摆放着英式下午茶。

    她实在没想到约瑟夫会来,他本来和阿里吉在聊天,现在将视线转向她。

    “嗨。”她尴尬地和约瑟夫打招呼。

    “我来是为了把钥匙给你。”约瑟夫很平静地说,把桌上的一个小盒子递给了乔治安娜。

    “什么钥匙?”乔治安娜接过钥匙,打开一看。

    “阿雅克肖老家的房子好几年没人去了,你这次去看看里面怎么样。”

    那是一把很普通的铜质钥匙,但她却觉得它和烧红的烙铁似的烫手。

    她看着约瑟夫,想说点什么。

    “勒克贝尔死后波琳就一直没有出过门,你明天去她家看看。”约瑟夫交代着。

    “好的。”她顺从地说。

    “另外还有这个。”约瑟夫将一封信从上衣口袋里拿出来“是塔列朗让我交给你的。”

    乔治安娜没弄懂怎么塔列朗会写信,还让约瑟夫把信交给她。

    “这次我去美国,勒德雷尔要和我一起去,你还有没有别的推荐的人选?”约瑟夫问。

    乔治安娜打开了塔列朗的信,这次信很简短,没有上次一大堆阿谀奉承之辞:

    英国人发明了continuousvoyage这个词汇,它好像原本是指的美国商船为了避开法国和荷兰的禁令,先把货物托运到中立国港口,再转运到欧洲,是一个叫斯托维尔的法官取的。

    现在它指领海开放,我跟那个英国人打赌说,巴达维亚共和国永远不会向普鲁士开放领海,他跟我说,看到你仿佛看到了历史的堕落。

    我的弓有两条弦,我是不会那么轻易生气的,但雄狮的脾气却不像我那么好,他让我把意大利副掌玺大臣的职权交给您,被我直言拒绝了。一般来说,催促或顶撞只让那个急躁的人更气恼,康巴塞雷斯肯定不会这么做,他会睿智耐心地等雄狮怒吼完,等这一阵怒火终于消散后他才开口评价,但我对付他的办法一般是沉默寡言或直言不讳。

    另外我给你一个建议,在研究重大事情时,欲速则不达,千万不要那么匆忙盖章,更不要将他的意志发出去。

    您可真会给我找麻烦,那个西班牙小孩你怎么不带走呢?

    乔治安娜回头看着约瑟夫。

    “德尔米德还在莱蒂齐亚那儿吗?”乔治安娜问。

    “在他妈妈那儿。”约瑟夫说。

    乔治安娜不愿意等到明天去看波琳娜了,她马上让人准备马车。

    也许,邓布利多的教育并非完全失败,她从莫莉身上还是学到了一些东西。

    在走之前,她回头看了眼庭院里的阿忒弥斯雕塑,本来以火神命名的宫殿里,她继续留在这里有些不合适。

    最终她还是和约瑟夫一起走了,至于下午茶,改天再喝吧。

第九十六章 new castle(五)

    关于波拿巴家的历史如今已经不是什么秘闻,他们大概是15世纪从热那亚迁到了科西嘉,13世纪之前,科西嘉一直是热那亚和比萨共和国的角力场。

    但是到了十三世纪后比萨共和国式微,尤其是被急需出海口的佛罗伦萨吞并后,科西嘉就实际上被热那亚控制了。

    普鲁士就但泽这么一个出海口,还是腓特烈大帝从波兰手里抢来的,他们怎么可能与巴达维亚共和国有领海的纠纷呢?

    波士顿打开了新世界与旧世界的第一条裂缝,然而在美国革命结束后,欧洲的战争还没有结束,原本奥兰治家族的威廉五世反对参战,可是荷兰还是参加了,最终结果是奥兰治威廉五世被赶出了荷兰。

    他有个普鲁士妻子威廉明娜,也就是被巴达维亚驻亚眠特使的妻子凯瑟琳娜抢位置的那位,为了夺回政权,她高调前往海牙,召集摄政王支持奥兰治威廉五世。

    想当初普鲁士在腓特烈大帝的率领下,在欧洲造成了那么大的影响,甚至让法国和奥地利都为了面对其威胁而选择了联姻。

    塔列朗却对不知道哪个英国人说,他打赌巴达维亚共和国不会向普鲁士开放领海,英国人就说看到他看到了历史的堕落。

    从塔列朗的信里看得出他是有气的,他都说他弓的两根弦绷断了一根,但却说不清这气是谁给的,表面上看好像是拿破仑一时兴起,让他把意大利副掌玺大臣的职权交出来。

    他其实可以直接写信给乔治安娜的,但他却找了约瑟夫来转交,而约瑟夫马上要去美国谈购地案的事去了。

    塔列朗“殿下”还有个选帝侯团首领的头衔,连他都看到那个姓氏里有斯图亚特、年仅4岁的阿尔巴公爵头疼,乔治安娜哪有那个能力管那么多闲事,把那个小孩带在身边。

    哦,对了唷,还有意大利。

    勒克贝尔11月就死了,但他的死讯一直没有对外公布,一直到1月1日才发布公告,1月7日缪拉看到了消息,1月14日就写信回来说,自己要代替勒克贝尔的位置,在西印度黄热病遍地的灌木中作战。

    米兰的宫廷生活对缪拉来说根本就是个监牢,他宁可去危险的气候中冒险,但拿破仑觉得他留在欧洲的价值更大。

    到目前为止其实还在可控范围内,然而在塞尼山路的发言后过了三个月,本来已经沉寂的谣言称,意大利共和国将并入法国,30000法军很快将进入米兰。

    拿破仑本邀请了撒丁国王去接手皮埃蒙特,但撒丁国王拒绝了拿破仑的邀请。他觉得现在的日子过得挺好,没必要卷入这场劳神费力的游戏里。

    上次来植物园的雕塑家安托万·乌东无意中称呼波琳娜为公主,以前他将波琳嫁给勒克莱尔是因为勒克贝尔在土伦之战中表现出色,那时他也没想到自己会有如今这幅光景。

    波琳娜本来不喜欢勒克莱尔,她也不想离开巴黎跟他去驻地生活,不论是莱茵还是别的地方,这次去圣多明戈她是被硬拽着上的船。

    一开始人们哄骗她,圣多明戈是个风景如画的安全小岛,人民也很热情等等。没想到她到了法国角,岸上就用炮弹来“迎接”她。

    瑞士雇佣兵都受不了那样的场面,别说一个喜欢时尚的巴黎女孩了,波琳娜很快就病倒了,却不是被黄热病,随着夏季来临,尸臭味开始弥漫,勒克莱尔不得不将总部转移到附近一个名叫“龟岛”的小岛上。

    上岸后波琳娜好了一些,她一度假装怀孕试图回去,但被家族派来的医生给揭穿了谎言。

    波琳娜以前很嫉妒约瑟芬,希望自己也能过她一样奢华的生活。而在这个龟岛上她只能看土著人跳的一种名为“奇卡”的舞蹈,哪怕在岛上看不到战争,她也痛苦极了。

    她唯一可以做的事就是写信给以前的朋友们,另外就是收集岛上的植物和动物,然后就是躺在沙发上没完没了地抱怨。

    这样的生活勒克莱尔终于受不了,写信给拿破仑,拿破仑教训了妹妹,还给了他一个珠宝盒,里面装满了各种精美的珠宝。

    这没有真正意义上改变什么,但波琳娜的抱怨少了,她的性格也逐渐开朗起来,开始像个真正的总督夫人一样安慰忧心忡忡、害怕战争扩散的客人们。

    在战事最糟糕的时候,勒克莱尔一度选择撤离,码头上挤满了逃命的人。

    挤在人群中的波琳娜像是想通了什么,四个人拉她都没有把她送上船,她又重新回到了勒克莱尔身边,一直等他得了黄热病病倒。

    从感染到病发一共就10天,11月8日她就登船,带着勒克莱尔回法国了。

    拿破仑回巴黎后就一直为勒克莱尔服丧,还有宝林也剃光了头发,再美的女神这个样子也不可能见客,所以她家的门一直是紧锁的,只有几个好友和儿子在陪伴她。

    古希腊人即使是不请自来的客人也要接待的,在欧里庇得斯所写的《阿尔克提斯》中,哪怕刚失去妻子,阿德莫托斯还是会设宴款待赫拉克勒斯。

    乔治安娜来得有点唐突,但看到德尔米德健健康康的,她就放心了。

    上一次从埃及被运回来的法国人在马赛隔离了一段时间,波琳娜却没有被隔离,她可是近距离和黄热病患者接触过的。

    即便她自己没有事,德尔米德那么小,他比缪拉的儿子大一岁还打不过人家。

    没事就好,不过等她缓过劲来了发现自己处境尴尬,她总不能就这么转身就走了吧。

    最后波琳娜决定将乔治安娜和约瑟夫一起留下吃晚饭,接着她就和约瑟夫抱怨起卡洛琳了。

    卡罗林也写信给波琳娜,讲述她的每日生活。

    “她还有一辆车呢!”波莱特任性地抓着约瑟夫的胳膊说“她总是跟我聊她花天酒地的生活,像是嫌我苦日子过得不够多似的。”

    约瑟夫没说给波琳娜也买一辆,一直敷衍,米什洛夫人把乔治安娜拉到了一边,问这次去意大利能不能带着她一起去。

    “行,当然行。”乔治安娜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心里盘算着给波琳娜也弄一辆车来,反正从比萨登陆后她们也要坐车的。

    后来她又想起了上次的阿尔卑斯山之行,她本打算找点花花草草,做香水精油生意的。

    不过亨利配第来了后就利用阿尔卑斯山的木材搞起了运输和马车,毕竟是前英国财政大臣的后代。

    美国和圣多明戈最大的不同之处是有船,还有海军,1801年他们还参与了柏柏尔海盗的清剿。

    而美国有造船技术的原因是木材,英国本土的木材在因为克伦威尔时期大肆砍伐后,能用于造船橡木很少,于是殖民地造船有了经济意义,虽然工资高,可是木材成本低廉足以弥补工资费用。这一优势自1675年至1775年间不断强化和提高,成为殖民地得以繁荣的一个“源泉”。

    勒克莱尔曾参加过雾月政变,他和缪拉一起指挥投弹兵。

    现在,他就剩下一个放在金瓮里的心脏了,德尔米德要管一个瓮叫爸爸。

    所以她觉得,敢违抗国王命令的那个普鲁士军官是好样的。

    在乔治安娜来以前,德尔米德一个人玩提线木偶,现在她带着他出去玩了。

    小孩子还是要和小孩一起玩的,不知道这附近有没有公园。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1608/ 第一时间欣赏哈利波特之晨光最新章节! 作者:金吾不禁夜所写的《哈利波特之晨光》为转载作品,哈利波特之晨光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哈利波特之晨光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哈利波特之晨光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哈利波特之晨光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哈利波特之晨光介绍:
赫夫帕夫的学院精神:正直、忠贞、诚实、不畏艰辛
来自谷地的波莫娜斯普劳特教授以擅长与食物的魔咒著称,而来自地窖阴郁油腻的斯莱特林院长则经常处理鼻涕虫这类恶心的魔法材料,他们看起来好像不会有任何交际和绯闻产生,但这里是霍格沃滋,连魔法都有了还有什么事不可能发生?
女主文哈利波特之晨光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哈利波特之晨光,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哈利波特之晨光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